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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氤氲書香」李言:不隻是讀“城”——《深圳傳》的書寫指向

在新星出版社最近推出的“絲路百城傳”叢書當中,有一本叫《深圳傳:未來的世界之城》,其作者是胡野秋——一個真誠的人,一個見識深廣、專業多栖、目光敏銳的書寫者,一個将視點擴充到了未來和世界的觀察家。

從該書的寫作實際看,胡野秋所奉者,确有寫自然形态的一面(見本書“自序”:深圳“到處是‘坑’,到處是‘圍’,到處是‘嶺’”),當然更有寫這座城市在諸多領域超出人的全部想象的一面(并見本書“自序”:“這座城市的形式與内容有多麼地與衆不同,随便你怎麼想象她,她都在你的想象以外”)。換言之,讀《深圳傳》,已經不隻是讀城,實際上也是讀群眾共識、種群意志,讀它的政治學、經濟學内涵,讀它更豐富、更邈遠的部分。

對象選擇與書名拟制即已部分透露了全卷旨趣與書寫指向。

深圳何以會成為特殊傳主?很顯然,這是作家和出版家“合謀”的産物,更是由深圳特殊地位所決定,并至少反映了整個深圳的民意所在。不管基于什麼立場,隻要不是無視深圳創造的奇迹,隻要不是帶着偏見,則舉凡抱持客觀态度,并把這座城市作為傳主者,就都是切當的。可以确知的是:深圳的發展與城市遠景、族群命運有極強的關聯性;深圳成為“一夜之城”,其本身就具有社會轉型、秩序重建的地标性意義。

音樂教授王昌逵曾這樣描述他對《哥德堡變奏曲》的了解:它“就像是精心搭建的音樂建築,平衡、對稱、理性、精巧。在主題的基礎上,進行了精彩絕倫的30次變奏”。

胡野秋在《深圳傳》的寫作上,也采用了多次“變奏”:古今,遠近,得失,興替……

他做了一件頗顯膽氣和心性的事情,做了一種打通。在橫越千年的區間,在由海至陸又由陸到海的方向,在跨時空的人文連接配接點,胡野秋以這部《深圳傳》為載體,以深圳改革為支撐,以深圳人和深圳故事為藍本,以鵬鳥一飛沖天的身形為核心意象,把沉睡和高翥進行對舉——這種廓清真相的勞作,無疑具有極大的挑戰性。胡野秋曾在《後記》裡就此專門做過說明。他講:“……進入資料整理尤其動筆後,才發現這是一次徹底的冒險,每一腳都是地雷和陷阱。也許這座城市發育得太快,匆忙的成長中無暇顧及記錄自己的曆史。不用說古代史籍記載寥若晨星、語焉不詳、出處單一、孤證居多,即使是改革開放以來的當代史,也同樣草蛇灰線、各執一詞且無權威認定……浩如煙海的史料中,深圳在哪裡?”

而就是在困難橫亘于前的情況下,胡野秋出色地完成了一次勒石燕然式的創作任務,重要的是,他把《深圳傳》的書寫指向,由不甚了然導到了漸次清晰。在這部書裡,你可以讀到“市場那隻‘無形的手’”,可以讀到全市人口“平均年齡隻有33歲,老齡化率僅為6.6%”,可以讀到“粵港澳大灣區”,可以讀到深圳所領受的“新的使命”:“從‘經濟特區’邁向‘先行示範區’”,可以讀到“前海中心”……這些概念和事實的曆數、陳述,均帶有一定的政治學、經濟學意味——盡管《深圳傳:未來的世界之城》是文學化的深圳記錄而非政治學或政治經濟學著作。

隻是,檢視這部非虛構作品關于深圳的書寫指向,即使是輕撄其鋒,也依然能夠讓人感覺到眼前有一道閃電掠過、耳畔有一道沉雷滾過,因為這塊南國舊地,這座濱海新城,不僅有着奇特的遠近叙事(遠者為古老史迹,近者為年輕市容——全書十四章當中,其情其境,其人其事,俯拾皆是),相關叙事口徑并和彼此的社會取值相适配,而且在改革開放大潮奔湧的時代,以深圳統稱的有關事件,早已不循襲故蹈常的軌道,而是另開新境,甚至是立于潮頭,開掘創制,皆成景觀。其間隐顯,其與政治學、經濟學命題的糾葛,自有其本來面相,自有其内部邏輯。

我們不妨沿着成書脈絡,來看看《深圳傳》究竟有什麼樣的本來面相和内部邏輯。

該書第一章,總目即為“深圳有多深?”

這個問題的背後,其實還有别樣蘊含,甚至可以将其延展成“深圳為什麼深?”

作者在開卷的《雙城記》中,寫了道光與琦善的對話。這段對話,雖然已經隐入了曆史的煙雲之後,但我們今天讀來,依然會被與其相關聯的一段屈辱記憶所深深刺痛:“道光問琦善:‘香港到底什麼樣子?英國人怎麼那麼想得到它?’琦善回答:‘彈丸之地,小得沒法提。’道光追問到底有多小?琦善說:‘大清是一隻大肥雞,香港隻是雞蛋上的一個小點,拿袖子一抹就抹去了。’“也就是這輕輕”一抹“,”遙遠的東方被硬生生分出了一個雙城“……

讀過這段紀實,我們對”深圳有多深“一語應有更真切的了解。

《深圳傳》的書寫指向,尤為值得注意的,是同一章的兩篇重磅文字:《1979年,那是一個春天》《1992年,又是一個春天》。在這樣兩個篇章當中,前者摘錄了鄧小平第一次南巡時的一幅題詞:“深圳的發展和經驗證明,我們建立經濟特區的政策是正确的。”後者摘錄了老人第二次南巡時的一段講話:“現在的問題主要是’左‘,但也有右,’左‘是根本的。有些理論家、政治家拿着大帽子吓唬人,他們打着革命的旗号,很有欺騙性。’左‘的東西在我們黨内很可怕啊。”

這種曆史原聲,其實也關系到《深圳傳》核心的書寫指向:必須始終堅持改革開放的正确方向,不改革開放,沒有出路,不改革開放,沒有未來。

過去的深圳很古老,今天的深圳很年輕。年輕的深圳,也難免莽撞,難免出差錯,像《火祭清水河》,像《血色的警告》,就道出了這座城市的慘痛經曆。一如著名詩人劉立雲在《眼睛裡有毒》這首作品中所示:”見過碑石輝煌/當着青草、綠樹和盛大的落日“,其中有悲切,有哭泣,有亡故,有不堪……但無論他怎樣磕磕絆絆,深圳仍然在以不可阻擋的氣勢大步前行,正是磅礴幽微兩相宜。

《深圳傳》的書寫指向,還有難以略去的一點,即作者胡野秋内心飽含對深圳的愛意。這種愛意,貫注全書:”你的眼睛可真好看,因為你的眼裡有晴雨、日月、山川、雲霧、花鳥,但我的眼睛更好看,因為我的眼裡隻有你。“(餘光中《我的眼裡隻有你》)

這樣的書寫指向,已經不能隻停留于讀城……

作者資料:個人簡介:李言,本名李雲龍,男,原籍江西。曾在數所高校任教,教學經曆完整。深圳大學當代文學與創作研究中心特約研究員,深圳市南山區作協副主席。

版權聲明:本文由李言創作,授權國學台獨家釋出在今日頭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