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接上篇:《我在北京寫字樓上建起了“大農場”,人送雅号“花盆裡的袁隆平”》

有段時間某上司想讓大家加強古典文學修養,要大家學作詩。我還真沒什麼好寫的,不知道是因為才短還是到了“欲辨已忘言”的高人境界。理智客觀地自我評價,應該是前者。正種莊稼呢,就寫個莊稼詩吧。
老子說:善數不用籌策。好詩最多七步而成。我這首“詩”是湊了好久才擰巴出來的,成色可想而知。頂多算個叙事順口溜,倒也簡潔,省了口舌。随意看看,請不要讨論其藝術性,否則我會羞愧緻死——
巍巍樓台上,素手灌苔盆。
大城如廣漠,聊種一枝春。
台高風烈疾,護幼備勤殷。
春雷驚花樹,微雨洗積塵。
翠意始披蔓,枯欄暫得新。
餘閑理蕪雜,赤日灌溉頻。
紅綠兀天幕,黃紫躍樓林。
絕處鳥罕至,蜂蝶無紛纭。
盆局果亦疏,妙鄰梁上君。
何如移厚土,葉茂且根深。
入化随四時,眠風伴鳥吟。
念之空嗟歎,回屋編爛文。
我與芳鄰
芳鄰,呵呵,包括我認識的同僚和不認識的同樓。因為這些莊稼,有些故事。
大家都知道前一段時間最流行的網上遊戲。當真有些活菜擺在面前,你會不會去偷?我的菜中被偷得最多的是櫻桃蕃茄。呵呵,我倒不介意。看蕃茄這麼受歡迎,第二年就爽性種了十幾棵,讓大夥兒偷個夠。但令我生氣的事有兩件:在花盆裡丢各色垃圾,吐痰。還有一個就是果子還沒長大,就被擰掉,糟蹋了。幾番委婉的告示都沒有效果,恨得我直想跳腳兒罵街。
那年有一株絲瓜藤最先結了兩個小果子,都還沒有手掌長呢,勻稱嬌嫩招人稀罕,但很快就不見了一個。仔細看,連着絲瓜的藤蔓還扭着麻花兒呢,是被人生生擰掉的。我和小鄉都很生氣。小鄉在紙上又畫又寫,完了一巴掌拍在了小絲瓜被滅的牆邊:畫的絲瓜葉蔓,一個有鼻子有眼兒的小絲瓜咧着嘴笑嘻嘻,太陽公公慈眉善目地照耀着它。下面有字:
曾經,有個美好的絲瓜娃娃長在這裡。但是!它卻被一雙罪惡的爪子摧死了!它夭折了!強烈譴責兇手!沉痛悼念未成年的瓜兒!
末了還畫了個哭喪臉。
▲瓜大被滅,它一條藤兒的兄弟瓜二順利長大,“成了正果”
我們機關的上司是位女士,雍容典雅,年長矜持。但她也像賈母一樣,喜歡個“地裡現撷的瓜兒果兒吃”。一次她對我說:“某某,你種的蕃茄紅了很多呀!”我這“劉外婆”欣然會意,摘了一大盤洗淨分與衆人(當然包括上司啦)。上司有點害羞,但很高興,我也很高興。我的先生常常嘲笑我不懂和同随俗,尤不善巴結上司,若他得知此事,定會轉變對我的偏見。
▲葫蘆和瓠子老硬後,送給小鄉搞藝術創作,畫點“江山美人圖”什麼的,作品至今未果
蕃茄紅了以後,還要等上一段時間,顔色轉深才會更加濃香甘甜。我的這些芳鄰大概都等不及怕别人先偷了,果子一紅便下手,難免有些酸口。我在一個角落裡放的一盆蕃茄結了兩個不起眼的小果子,直到顔色深紅也沒人偷,漏到我的手裡。我嘗了嘗,得出了結論:衆鄰雖然充分享受了真正偷菜的樂趣,但從來沒有好果子吃。
我的順口溜裡雖說“蜂蝶無紛纭”,但植物上還是生了些小蟲子。有一種大豆蟲,綠綠的,長大有指頭粗,吃起葉子來就像卯足勁兒的小收割機。我自然不喜歡它們,但又假慈悲。發現蟲子後,就用小剪刀連葉子帶蟲子一起剪下,揚到空中,葉子飄飄悠悠像降落傘,小蟲子趴在傘上,随風飄去,生死由命,富貴在天。阿彌陀佛,願真主、上帝原諒我。
有一天我在七樓露台看到一張列印的告示:
誰害死了我的寵物?我的毛毛蟲皮皮和球球不見了!兇手快點自首!賠我!
過了一會兒,告示的空白處添了手寫的字:
哦呀!真對不起!我不知道毛毛蟲是你養的寵物啊!好心辦了壞事,下次注意,一定注意!
我眼珠轉了轉:這麼說是有人做義工替我捉蟲啦?好事好事!大概他以為告示是我寫的呢!我可不能讓人誤會失去免費的勞工,再說貼告示的人很嚣張啊!我得像外交部一樣嚴正交涉!我寫了個條子——
捉蟲的朋友:
謝謝您。毛毛蟲不是我養的,請您繼續“好心辦好事”。養寵物的朋友,梁皮皮和祝球球沒死,的确是化蝶私奔了。您就不要難過了。不過它們吃了我那麼多花葉子,您這個做主人的應該還吧?我不貪心,您每天打兩桶水替我澆花,如何?
農場主
我把條子給了李小妹,請她幫忙列印。小妹看了樂不可支,手忙腳亂地下載下傳了些毛毛蟲和蝴蝶的卡通畫,一番編排後列印,貼到了樓下的“三腳地”。
下午出去做操,看見告示上簡單地回了四個字和一個堅決的感歎号:
偶不同意!
我也像外交部一樣地沒電了。
▲當年隻種了這一盆南瓜,一個花盆裡隻能結一個果子。當這個瓜長得更大一些,剪下送給了小仙仙
末尾
我種的很多都是攀援植物,花盆放在角落,枝蔓攀爬鐵欄。景觀雖不美麗,但多少給這幹巴巴的水泥塊增添了點生氣。呵呵,沒有綠葉和花朵的世界怎麼能是可愛的。
▲ 絲瓜結了不少,這有機絲瓜的味道與市場的絲瓜也沒什麼兩樣,索性讓它們長老留着大夥兒洗碗
它們給了我帶來了很多樂趣:看泥土怎樣裂紋,便知要有小苗要拱出來了。小小的、嬌嫩的梗,帶着子葉,努力掙脫着籽殼,展開了兩片小小的葉片。有一年種了韭菜籽,很久也沒有訊息,很失望,以為不會發芽的時候,纖細如發絲的韭菜芽從泥土種拱出來,像拉滿的小弓弦。看着風船葛是怎樣由一朵雅緻的小白花變成半個綠豆大的癟癟的籽包,這個籽包很奇妙,自己肚子裡吹着氣,又變成比櫻桃蕃茄大一點的小燈籠,可愛。還有很多很多。
我的芳鄰也應該從中得到一點點樂趣吧!雲南男孩姜小哥早上搶着給花澆水,并告訴我:感覺很享受!向日葵盛開時,女孩子們就跑去合影;一個不認識的小男生手托瓠瓜,驚喜地對同伴說:兩天不見,長這麼大!某同僚有個12歲的兒子,暑假有時無人照管,随媽媽上班。小家夥叛逆的很。媽媽怕他無聊淘氣,讓他去澆“莊稼”,他提上小桶和噴壺,工作很認真,很乖,半點也不淘氣了。
文章原名《高台農業記》,作者阿木,我的同僚,一位特别恬靜的女士,從出版業到現在的網絡文學,一直從事文學類工作。她的生活哲理是“有錢,有閑,有一群志趣相投的朋友,然後此生無憾矣!”生活在紅塵中,卻有一種出世的高雅,于繁雜中總能尋找到甯靜。清晨或傍晚,一茶一坐一本書,一段身影,便是一處風景。
全文完,上篇:《我在北京寫字樓上建起了“大農場”,人送雅号“花盆裡的袁隆平”》
本文編輯:董立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