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丨劉贊

嶽麓山海拔不高,隻有300.8米。公元268年(西晉泰始四年),僧人竺法崇在此建立古麓山寺,開啟湖湘宗教文明先聲,後經曆代高僧加持,至南北朝時期進入香火鼎盛階段。公元520年許,陳朝少年歐陽頠在麓山寺旁結廬苦讀,成就大将軍之路,被傳為一方佳話。此後文人墨客紛紛踏至而來,唐代詩人張九齡、宋之問、杜甫、韓愈、劉禹錫、柳宗元、僧齊己等或是在此把酒言歡,或是臨行送别,亦或是唱和吟詠,從此儒佛文化在這裡彙聚交融。
公元976年(宋開寶九年)潭洲太守朱洞建立嶽麓書院,迎來鴻儒巨學,開辟“會講”先河,成就湖湘文宗學府,奠定湖湘文壇曆史地位。公元1478年(明成化十四年)吉簡王朱見浚在山頂修建“洞真觀”,給這座山烙上了“儒釋道”共融的文化符号。至近代以來,湖湘文化繁榮昌盛,英才豪傑輩出不窮,曾國藩、左宗棠、胡林翼、彭玉麟等“中興”名臣宵旰圖治,譚嗣同、唐才常、熊希齡等維新先師革新圖強,黃興、蔡锷、蔣翊武、宋教仁等辛亥先驅圖國忘死,抗日戰場上湖湘兒女血染山河救亡圖存。長久以來,此山人文荟萃、書院弦歌不絕,在這座青山之上,不斷加持的文化光環,使她成為湖湘文化的精神高地,曆久彌新且愈加濃厚。
毛澤東讀書求學期間,以黃興、蔡锷、蔣翊武、陳天華為首的近代湘籍民主革命群體,有數十人先後長眠在這裡。他們投身資産階級革命運動,在孫中山的統領下推翻了2000多年的封建制度,為中國現代化道路掃除了最大的障礙,翻開了中國近代史新的一頁。從韶山來到長沙的毛澤東,見證了資産階級革命的全部過程,從邂逅嶽麓山,到熟悉嶽麓山,到迷戀嶽麓山,到保護嶽麓山,在他心裡深深種下了“嶽麓情結”。
同時,毛澤東是個大詩人,對山情有獨鐘。在他發表的詩詞作品中,以山為主題或吟詠涉及到山的占據将近一半。涉及嶽麓山的有3首,分别是《送縱宇一郎東行》《沁園春•長沙》以及《七律•和周世钊同志》,據說與羅章龍還有一首聯句《初登雲麓宮》,翻閱史籍未有定論。郭沫若曾經對毛澤東詠山名篇有一句精僻的評語:“山也亦人也”。這三首詩詞的創作年代從青年求學到踏上革命,再到新中國成立以後,貫穿他人生最重要的三個階段,由此可見毛澤東于嶽麓山情感之深。
習近平總書記強調:“每一個紅色旅遊景點都是一個常學常新的生動課堂,蘊含着豐富的政治智慧和道德滋養。要把這些革命傳統資源作為開展愛國主義和黨性教育的生動教材。”今天就讓我們走近嶽麓山,去了解這座湖湘人文高地蘊含的“紅色精神”,去解讀一代偉人在這裡被點燃的“革命火種”。
“投筆從戎”的革命情懷
第一師範和嶽麓山僅一江之隔,古時候學子都是通過從朱張渡乘船,往來于嶽麓書院和城南書院之間。嶽麓山曆來都是湖南的風景名勝大山和文化寶地,山上留存有大量的對聯、書法和碑刻,同時還流傳有很多的民間故事、神話傳說。酷愛曆史文化且喜好登山的毛澤東,在課餘時間常常與同學來到嶽麓山遊覽,他們或是一起讀書求索知識,或是一起共論天下探求時事,或是登山強健體魄。
1911年,毛澤東從湘潭來到長沙求學,就讀于湘鄉駐省城中學。從鄉村來到城市,讓他對新知識産生了強烈的渴望。在這裡,他看到了自己有史以來從未接觸過的一些知識内容。甚至在聽到黃花崗起義失敗後,他還公開發表文章,評論政見:“隻有趕走帝國主義,推翻腐朽的清朝政府,中國才有出路,才能生存;應該把孫中山從日本請回來,擔任新政府的總統,康有為任國務總理,梁啟超任外交部長。”為此,他還剪掉了自己的辮子。
半年後,辛亥革命“武昌起義”爆發,聽完革命黨人在學校的演講,毛澤東号召同學們擁護革命主張,推翻清朝,建立民國。而且他自己也是說做就做,10月下旬便投筆從戎。他本來是和同學結伴要去漢口的,因為演講的革命黨人是黎元洪的屬下,但他聽說漢口很潮濕,準備找同鄉借錢買雙雨鞋。在他準備去借錢的時候,正好湖南也起義了,他決定就近入伍。
就這樣,毛澤東進入了湖南新軍第二十五混成協,在第五十标第一營左隊,當上了一名列兵,當時他的副目是彭友勝。長沙的革命起義成功後,湖南都督焦達峰、副都督陳作新立即派出标營馳援武漢,成為全國第一個響應武昌起義的省份。在嶽麓山上目前有兩座辛亥合葬墓,一座是“辛亥援鄂漢陽陣亡将士墓”,另一座是“辛亥援鄂民五護國陣亡将士墓”,這裡面埋葬有支援武漢的辛亥志士骸骨。這些人既是毛澤東曾經的“戰友”,也算是他最初接觸到的革命思想“盟友”。
1912年的2月份,溥儀宣布退位,2000多年的封建統治宣告結束。毛澤東看到革命成功,決定繼續去求學,于是提出退伍。彭友勝等人也是表示支援,知道他喜歡吃紅燒肉,特意湊錢請他吃了一頓飯,在後來延安的回憶中還曾提及此事。離開軍隊後,毛澤東幾經入學,最終進入第一師範。
毛澤東在長沙求學期間,正值辛亥革命、二次革命、護國戰争、護法戰争等重大曆史時期,他深受黃興、蔡锷、蔣翊武、焦達峰、陳天華、禹之谟等湘籍革命黨人思想影響,他當時投筆從戎的理想,就是“推翻清朝政府的封建統治,拯救中國。”1936年與斯諾談話中,他回憶30年前讀了陳天華《警世鐘》對自己的影響時說:“我現在還記得這本小冊子的開頭一句,嗚呼,中國其将亡矣……,我讀了以後,對國家的前途感到沮喪,開始意識到,國家興亡,匹夫有責”。同時,毛澤東還将禹之谟上司的“公葬湘籍英烈陳天華、姚宏業”的鬥争,譽為“驚天動地可紀的一樁事”。
1917年,黃興國葬嶽麓山時,24歲的青年學生毛澤東同蕭三聯名寫信給來長沙參加黃興葬禮的宮崎寅藏,說道:“先生之于黃公,生以精神助之,死以涕淚吊之,今将葬矣,波濤萬裡,又複臨穴送棺。高誼貫于日月,精誠動乎鬼神,此天下所希聞,古今所未有也。植藩、澤東湘之學生,嘗讀詩書,頗立志氣。今者願一望見豐采,聆聽宏教,唯先生實賜容接,幸甚幸甚!”。後來,有人曾向蕭三詢問此事具體詳情。蕭三在1979年5月31日複信說:“宮崎寅藏到了長沙,故我們請見他,但沒有見面,根據我的記憶,毛澤東青年時代最初崇拜梁啟超,喜讀《新民叢報》,後來知道有同盟會,對孫文、黃興非常崇拜,他多次談過,孫文、黃興是偉人。”
“征友”問學的求知情懷
(青年毛澤東。)
“征友”相約見面,是毛澤東與嶽麓山真正的緣起。1915年,毛澤東上司的“學潮”運動将一師的校長張幹逼走以後,學校先後換了三個校長。管理老套、教學死闆的狀況,讓心高氣傲的毛澤東感覺沒有辦法再呆下去,打算離開學校,去尋找偉大的理想和抱負。
他曾經給朋友寫信:“我真是不願意在學校學習了,希望你回來,我們組織個團體,自己學習。我昨天晚上曾三次到校長那裡要求退學”。當時他提出退學要求的,正是第一師範的老校長孔昭绶,此次回來繼續擔任校長,正是想開創民主教育。他通過了解,對毛澤東的才氣和能力十分看重,在問明原委後沒有準許申請,也沒有嚴厲地批評,隻是希望毛澤東再觀察、等待一段時間。在這段時間學校進行了大量的教育革新,廢除了很多的陳舊校規,也推出了新型的教學觀念。這些改革與毛澤東的想法不謀而合,于是他重拾信心,打消了退學的念頭。
他通過到圖書館看書、聽講座來加強自修。通過社會實踐來培養自身獨立思考、獨立生活的能力。毛澤東曾在1915年7月給蕭子升的信中寫道:“弟近來所見寸進,于書本得者少,于質疑問難者多。盡舍譚(談)論而專求之書,其陋莫甚,雖至今昏懵如前,未可知也。”他認為朋友之間,互相辯論問題和難點,顯然更利于思想的深入。
與此同時,毛澤東化名為“二十八畫生”,在長沙各學校釋出征友啟示。啟事原文中有“願嘤鳴以求友,敢步将伯之呼”之語。全文表達的大概意思是:“中國正處于危機存亡之秋,特邀請有志愛國工作的青年組織團體,砥砺品行,儲蓄才能,共同尋求救國之道。”并指出征求的青年朋友要對學問、時政感興趣,能吃苦耐勞,意志堅定,随時為國捐驅。他想通過這種方法,既達到強化學習交流、增長見識的目的,同時結交志同道合的朋友。關于交友的最終結果,毛澤東曾給蕭子升的信件中寫道:“近以友不博則見不廣,少年學問寡成,壯歲事功難立,乃發内宣,是以效嘤鳴而求友聲,至今數日,應者尚寡。茲附上一紙,貴校有賢者,可為介紹。”後來,毛澤東在接受美國記者斯諾采訪時,曾回憶說交到了“三個半”朋友,有兩個因為理想不同已經淡忘,是以隻剩“一個半”。
《恰同學少年》電視劇中有這麼一個情節,毛澤東交友第一個見面的叫“縱宇一郎”,真名叫羅章龍,是長郡中學的學生,他們相約在定王台的湖南省立圖書館見面,他們聊政治、經濟,聊宇宙、人生,從上午一直聊到打佯,彼此很有收獲。臨行時,毛澤東脫口而出:願結“管鮑之誼”。第二個見面的叫李隆郅,也是長郡中學的學生。毛澤東與李隆郅相約見面的地方,正是嶽麓山腳的愛晚亭。
(《恰同學少年》劇照。)
這是一個周末,毛澤東清早就吃完早飯,從學校往愛晚亭趕。因為來得太早的緣故,加上前兩天和羅章龍的交流收獲很大,他心裡對這次見面很是急切,感覺有點坐立不安。這時候,旁邊的石道上出現了一個少年,短發、眉清目秀、嘴唇豐厚,步履謹慎的走向了亭子,看着局促不安的毛澤東腼腆的問道“二十八畫生?”。毛澤東笑了一聲,向他出示了交往信件證明身份。這次見面與羅章龍見面不一樣,李隆郅說想聽聽毛澤東交友的原因和目的。于是毛澤東便從為什麼征友講起,他說:“我們都是民國新時代的青年,天下者,青年之天下也。青年要實作自己的理想和抱負,就要尋找更多志同道合的同志。古有高山流水,管鮑之誼,我們今天更應該與一切有志于救國的青年團結在一起……”。
毛澤東在亭子裡邊走邊講,越來越起勁,不停的揮動手臂,聲音也越來越大,他說“梁啟超先生講過,今日之責任,全在我少年。少年強則中國強,少年進步則中國進步,少年雄于地球,則中國雄于地球……要以我萬丈之雄心,蒸蒸向上,大呼無畏,大呼猛進,洗滌中國之舊,開發中國之新,何事不成……”。他越說越起勁,道:“莽莽乾坤,縱橫八荒,誰堪與我青年匹敵?縱一人之力有限,合我進步青年之力,則必滔滔而成洪流,沖決一切,勢不可擋,為我中華迎來一嶄新世界!”他講得十分激動,以緻于講完後,額角都已經冒起了汗珠,眼晴裡也滿是熾熱。他安靜下來,等待着李隆郅回應,而李隆郅卻完全沉浸在毛澤東的慷慨演講裡,半響才回過神來,隻問了一句“毛兄……說完了?”。毛澤東答道:“說完了”。李隆郅一言不發,轉身就要走。毛澤東呆住了,問他“你要去哪裡?”。李隆郅答道:“你不是講完了?”。毛澤東說:“你不是還沒講嗎?”。李隆郅理都沒理他,飛奔着就下山了。毛澤東哭笑不得,但又沒辦法,隻好讓他走。
在這交到的“一個半”朋友中,羅章龍算實實在在的一個。1915年深冬,毛澤東邀羅章龍共攀嶽麓山。清晨,出長沙南門,到朱張渡泛舟過江,在茶亭讨論朱熹、張栻二人在湖南留下的學術影響。至自卑亭稍稍休息後,二人議定,從鳳凰山、天馬山南北兩路登雲麓宮,先到為勝。
當時正值大雪封山,冰淩嵯峨,不見鳥迹人蹤。兩人在凜冽的朔風中,踏着積雪冰泥,艱難前行。足足有兩個來小時,羅章龍登上了北海碑亭,從樹叢間隙看見毛澤東還頗為艱難地在印心小屋的小路上行。二人會合後,一同登上了山頂的雲麓宮,自是一番指點江山,良多感慨。直至傍晚時分才下山,又在赫曦台駐足,讀了當年朱張二人的聯韻詩:“泛舟長沙渚,振策湘山岑。煙雲渺變化,宇宙窮高深。懷古壯士志,憂時君子心。寄言塵中客,莽蒼誰能尋。”此刻,毛羅這一對摯友的情懷不也如此嗎?一直至20世紀80年代初,已是80高齡的羅章龍在《亢齋汗漫遊詩話》中,還記憶猶新地說,當時“我們”留下了一首詩,《初登雲麓宮》聯句:共泛朱張渡,層冰漲橘汀。鳥啼楓徑寂,木落翠微冥。攀險呼俦侶,盤空識健翎。赫曦聯韻在,千載德猶馨。在漫長的革命道路上,他們先後一起發起創辦新民學會、攜手北上、參加五四運動、建立共産主義小組、進入共産黨早期上司核心,彼此之間往來匪淺。
關于算“半個朋友”的李隆郅,七年之後他們又再次見面了。1921年,從法國留學回來的李隆郅,到中共湘區委員會報到,毛澤東正是湘區書記。他把李隆郅安排住在家裡,期間還提議李隆郅改名,先是按諧音改成“李能至”,後又更名為“李立三”。後來李立三成為了早期中國共産黨的上司人之一,中國勞工運動領袖,組織了安源大罷工。由此也折射出,在愛晚亭的見面,雖然當時沒有過多交流,但事實上毛澤東的一席演講,對這“半個朋友”是有着深遠影響的,似有“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之感。
“野蠻體魄”的奮鬥情懷
1917年4月1日,毛澤東在進步雜志《新青年》上發表了“體育之研究”文章,介紹了他采用的體育鍛煉項目:有“日光浴、風浴、雨浴、冷水浴、遊泳、登山、露營、長途跋涉以及體操和拳術等”,他認為這些方法,既鍛煉身體,也鍛煉意志。他還在日記本上寫道:“與天奮鬥,其樂無窮!與地奮鬥,其樂無窮!與人奮鬥,其樂無窮!”。
據劉昂(蔡和森外甥女)回憶,有一天傍晚,毛澤東進門就喊:“和森,我們一起爬嶽麓山去!”他們去的時候天晴,後來下起了傾盆大雨。直到第二天天氣放晴才回來,蔡和森母親關心的問他們晚上在哪裡躲雨,他們回答:“我們走到禹王碑,碰到下大雨,幹脆洗了個天水澡。”這種在大風大雨中爬山的體驗,逐漸成為他們的一種共同愛好。他們經常從愛晚亭出發,一路爬到山頂的雲麓宮,再又從雲麓宮走回愛晚亭,既不張傘,也不戴鬥笠,讓雨水淋濕全身。再穿着全身濕透的衣服到半學齋或周家台子蔡和森家裡暢談一番,再回到自己的住處,他們稱之為“雨浴”。
楊昌濟并不反對他們這種鍛煉方法,有一回在其他學校演講的時候,還專門向别的學校學生介紹這種活動。說這是學習《尚書堯典》上面,堯在考察舜的時候,舜“納于大麓,烈風雷雨弗迷”的做法。并且稱贊這種鍛煉活動,有培養抵抗自然界和一切外界侵襲的勇氣和意志的作用。
除了“雨浴”,空氣浴、大風浴、露宿也是他們經常一起的活動内容。據《張昆弟年譜》日記的記載,1917年9月23日:“今日早起,同蔡毛二君由蔡君居側上嶽麓,沿山脊而行,至書院後下山,涼風大發,空氣清爽。空氣浴,大風浴,胸襟洞澈,曠然有遠俗之概。”直到中午11時才回去。
同時,他們經常在嶽麓山雲麓宮、愛晚亭一帶的深山野林,以及橘子洲頭和學校後山的君子亭,通宵開展野營露宿。關于露營有着這樣一則記載:“當夜幕降臨,嶽麓山遊人漸漸稀少。毛澤東等幾個露營的同志,攜着小小的篾席,一路走到亭子上,乘涼說話,一直到夜深人靜時。他們把席子鋪在亭子裡或亭邊的草地上,為了保障空氣新鮮,彼此的席子鋪得有相當的距離。有一天早晨,幾個遊人來到嶽麓山,見廟旁露天底下一條長凳上睡着一個人,頭腳用報紙蓋着。遊人吵醒了他,他動了一動,翻過身,收拾好報紙,起身就走了。這個人就是毛澤東。原來,山上夏天夜晚蚊子多,他隻好用報紙蓋着身子睡覺。這種露宿活動,甚至到了下霜的日子,他們還在堅持。”
學校同學之中,毛澤東和蔡和森、張昆弟志同道合,他們經常一起結伴到嶽麓山活動,一同研究學問,鍛煉身體,探讨個人前途和國家大事,被大家譽為“嶽麓三傑”。加之他們治學、品行在班上都是最好的,得到了全校師生的一緻好評。1917年6月,一師開展考查學生學業和操行的“人物互選”(民意測驗性質)活動,每人至多可以投三票,每票隻能選一人。全校12個班,575人參加,毛澤東位列第1,張昆弟第4。在《張昆弟日記》記載的64天裡,他們雨浴1次,露宿2次,登山5次,遊泳24次。遊泳、爬山、冷水浴等項目,毛澤東堅持了幾十年,一直到逝世前。他曾回憶說:“這對于增強我的體格大概有很多幫助。我後來在華南多次往返行軍中,從江西到西北的長征中,特别需要這樣的體格。”
2020年4月21日,習近平總書記在陝西一所國小調研時說道:“現在孩子普遍眼鏡化,這是我的隐憂。還有身體的健康程度,由于體育鍛煉少,有所下降。文明其精神,野蠻其體魄,我說的‘野蠻其體魄’就是強身健體。”健康的體魄、堅強的意志、樂觀的态度,是振興民族實作偉大複興的基礎條件。青少年增強體質、促進健康,關乎國家和民族的未來,這是“重事、大事”,也是“急事、要事”。
“嶽麓新村”的理想情懷
1915年9月,陳獨秀在上海創辦《青年雜志》,指出“倫理的覺悟是吾人最後之覺悟”,标志着初期新文化運動的到來。很快,勤奮好學的毛澤東和他的同學們就聚集在《新青年》周圍,他們開始探索“如何使個人及全人類的生活向上”等問題。從1915年至1917年,他們通過上百次的讨論,得出結論:“集合同志,創造新環境,為共同的生活”。
1917年5月,譚延闿二次督湘,楊昌濟聯絡易培基、楊樹達、胡元倓等向省政府進言創辦湖南大學,建議被采納後,楊昌濟被任命為籌備辦主任。開始,籌備辦就設在楊昌濟家裡,後來遷到嶽麓書院。經楊昌濟同意,毛澤東與蔡和森、張昆弟、陳書農、熊子容等人,一同搬進了嶽麓書院的半學齋,即“湖南大學籌備處”,就在半學齋裡開始了他們寄住在嶽麓山下的生活。愛晚亭離半學齋很近,一有空閑,他們便相約一起到亭裡子看書、談論,夏天就在這裡露宿、乘涼。他們都是窮學生,完成自學之外,每天過着腳穿草鞋,上山砍柴、自己挑水,用蠶豆拌着大米煮着吃的清苦生活。但他們不愁窮、不怕苦,每天照常讀自己愛讀的書,有時集中在愛晚亭或雲麓宮讨論哲學以及時事問題。
在嶽麓山下的這一段寄住生活,讓他們漸漸的産生了一個新的“夢想”,那就是建設一個“新村”,建立一種他們理想中的人人平等、互相友愛的“新村”生活。在這裡,他們時常圍繞“集合同志,創造新環境,為共同的生活”進行深入讨論,他們“頓覺靜的生活與孤獨的生活之非,一個翻轉而為動的生活與團體生活之追求”。1917年冬天,毛澤東、蔡和森等開始醞釀組織一個團體,立即得到同學們的響應。1918年4月14日,“新民學會”這個“建黨先聲”的團體,在嶽麓山下蔡和森家裡正式組建。
1918年6月,毛澤東從第一師範畢業。他和志同道合的同學成立“工讀同志會”,進行自己“新村”夢想的試驗。毛澤東認為,學校隻是施行教育的一個方面,另外還有家庭和社會。如果隻對學校教育改革,不同時改良家庭與社會。那麼就是所謂的“舉中而遺其上下,得其一而失其二也”。
他們經過調查,發現大多學生在畢業之後,“多鴛都市而不樂田園。農村的生活非其所習,進而不為所樂。”于是,農村無學生,便缺少“中堅之人”去推行“美滿”的社會改造方案。為此,他潛心構想了一個極具理想色彩的“新村”計劃,設計了“新學校、新教育、新社會”三位一體的總體構架。他認為創造新學校、實施新教育,必須與創造新家庭新社會聯系起來。學生是創造新家庭的成員,也是能夠成為創造新社會的種子。他很欣賞俄羅斯青年為傳播社會主義,多入農村與農民雜處的做法。是以進而在他的“新村”計劃中規定,“新學校”學生們的工作場所“必在農村之中”,學生的工作内容“必為農村之工作”。目的是要“養成樂于農村之習慣”。其次,生活在“新村”裡的新人們,實行“一邊讀書,一邊工作”。
青年毛澤東這樣安排一天的時間:睡眠8小時,遊息4小時,自習4小時,教授4小時,工作4小時。工作之事項,“全然農村的”,包括種園、種田、種林、畜牧、種桑、雞魚6項。具體說來:“種園有二,一種花木,為花園。一種蔬菜,為菜園,二者相當于今人所稱之學校園,再擴充之,則為植物園。種田以棉與稻為主,大小麥、高梁、蜀黍等亦可間種,種林須得山地,學生一朝手植,雖出校而仍留所造之材,可增其回念舊遊愛重母校之心。畜牧如牛、羊、豬等,在可能畜養之範圍内,皆可分别畜養。育蠶須先種桑,桑成飼蠶,男女生皆可為。養雞魚,亦生産之一項,學生所喜為者也。”再次,這個新學校、新家庭、新社會三位一體的“新村”,裡面有“公共育兒院,公共蒙養院,公共學校,公共圖書館,公共銀行,公共農場,公共工作廠,公共消費社,公共劇院,公共病院,公園,博物館,自治會”等,是一個農林牧副漁工各業俱全的自給自足的機關。
此時吳佩孚、張敬堯部隊已打進湖南,軍閥混戰、校舍被占,他們過着的是有一頓沒一頓的生活,但為了尋找這一處理想的新生活地點,他們全然沒有考慮眼前的生活和個人前途問題,日日夜夜存在于他們頭腦裡和挂在他們嘴邊的是:“自己向何處去,湖南往何處去,中國往何處去,用什麼方法解決這許多複雜的問題?”嶽麓山古迹中挂着的一副對聯“四面雲山來眼底,萬家憂樂在心頭”(明嘉慶進士陳大綱為湖南嶽陽樓題寫的楹聯),正好是他當時心情的寫照。為此,他們幾乎踏遍了嶽麓山,踏遍了嶽麓山附近的村落,反複商量、研究這些問題,同時為建設“新村”尋找到一個合适的地方。
毛澤東曾在1919年《湖南教育月刊》上發表的“學生之工作”序言中說道:“我數年來夢想新社會新生活,而沒有辦法。七年春季,想邀數朋友在省城對岸‘嶽麓山’設‘工讀同志會’,從事半耕半讀,因他們多不能久在湖南,我亦有北京之遊,事無成議。今春回湘,再發生這種想象,乃有在嶽麓山建設新村的計議”,不久之後因“赴法勤工儉學”一事又再次耽擱。之後,毛澤東參觀了王光祈試辦的“女子工讀互助團”,應彭璜之約在上海體驗了工讀生活,始終感到“殊無把握”。
在1920年11月25日給向警予的信中,毛澤東寫道:“幾個月來,已看透了,政治界暮氣已深,腐敗已甚,政治改良一途,可謂絕無希望。吾人唯有不理一切,另辟道路,另造環境一法”。從1920年12月以後,‘新村主義’逐漸開始沉寂……。雖然從本質上來看,青年毛澤東的“新村”理想是一種“烏托邦”,存在着一定的缺陷,但這也成為了青年毛澤東等人思想轉變的一大契機,他從“新村夢”改良道路救國的失敗中吸取教訓,推動轉向了無産階級革命的道路。
“實事求是”的理論情懷
“實事求是”語出班固《漢書河間獻王傳》中的“修學好古,實事求是”。本意是做學問要注重事實根據,才能得出準确的結論。1917年,嶽麓書院改建為“湖南公立工業專門學校”,校長賓步程題寫“實事求是”匾額,并在兩側配上“工善其事必利其器,業精于勤而荒于嬉”的對聯,以“工業”藏首聯,勉勵學生勤奮鑽研,追求真理。當年毛澤東寄宿嶽麓書院看見“實事求是”匾額,同樣激發了他對“實事求是”的深入思考。在《恰同學少年》劇中,有這麼一個片段:
毛澤東與周末“讀書會”的同學一起來到嶽麓書院。看到挂着的“千年學府”牌匾,蕭子升說道:“有人說一大段的時間,才凝聚出一點曆史,一大段的曆史,才凝聚成一點文化,文化之重,自古使然。這裡是中國千年文化之地,雖然隻有這簡單的四個字,但其中的份量,實有泰山之重。”蔡和森也發表了一番見解,他沉吟道:“自古以來,遊名山大川,就有兩種人:一種是明白人,積蘊深厚,胸中有丘壑,是以于簡單處見文化,于平白處得性情;一種是糊塗人,隻知道搜奇獵勝,更有人附庸風雅,不知所謂,實在糟踏了這些名山勝景。”
他們圍繞“唯楚有才,于斯為盛”還有過一番争辯。向警予當時指着大家問道:“我們現在算不算于斯為盛?”陶斯詠笑着回答:“人家是千年書院,才敢這麼說,我們算得了老幾?”向警予不置與否,說道:“那一千年是過去的事情,以後說不定就是我們”。蔡和森回答說“不敢奢望”。蕭子升卻沉聲說:“為什麼不?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領風騷數百年。怎麼就知道今後不是你我之輩呢?”
關于這些内容,我後來在一篇作文中找到了佐證。文章作者是羅學瓒,他寫道:“人當視天下為一家,視中國猶一身。故天下有患,曰:我家之患也;中國有難,曰:我身之難也。我身家之患難,我必思是以排去之,挽救之,義務也。”又說:“吾侪受教育之人,亦即求吾國之人。此曰吾人之任,責無旁貸者也。”當時他們這群人,年齡最長的二十三四歲,最小的隻有十多歲,能夠心懷天下、憂國憂民,這是一種難得的境界和高尚的情操。
習總書記對書院大門這副對聯印象也是非常深刻,2021年9月,他站在書院前坪,說:“惟楚有材,于斯為盛”的“斯”,既是指湖南人才濟濟,代有才人出,也是指這個偉大的時代。新時代是一個英雄輩出的時代,青年人正逢其時。告誡學生:“希望你們不負青春、不負韶華、不負時代,珍惜時光,好好學習,系好人生的第一粒紐扣,為實作中華民族偉大複興貢獻聰明才智。”
當最後來到“實事求是”牌匾下時,毛澤東解讀道:“朱熹在讀《中庸》時,《中庸》裡面關于心和性他總是不得其解,就跟張栻讨論,張栻是胡宏的學生,認為‘未發就是性,已發就是心,主張‘先察實,然後再持養’,這就是湖湘學派經世緻用的發端。其後湖湘學派把這種心性的修煉和經世緻用結合起來,像張栻的時候,他研究《孫子兵法》,而且認為《孫子兵法》是每個儒生必須要研究的。王船山還在這裡辦了一個社團,叫‘行社’,行動的行。曾國藩也專門解釋過實事求是,說實事求是就是‘格物緻知’,研究學問要格物(探求規律),那個實事就是物,我們要格物就是要研究從實事中間來求得天理。朱夫子也好,王陽明也好,不管多少飽學先賢,也不過匆匆過客。隻有從西漢就留傳下來的這四個字,才是嶽麓書院的精華,才是湖湘經世緻用的根本所在。”
雖然電視劇不排除有創作的成份,事實上毛澤東“實事求是”思想的形成,與中國傳統文化“實學”的影響是有密切關系的。毛澤東對三位明末清初的思想家很感興趣。一是唯物主義哲學家王夫之,他反對程朱理學的“存天理,滅人欲”的主張和“人生而有知”的先驗論,而強調“行先知後”;二是實學思想家顔元,他主張“習動”“實學”“習行”“緻用”幾方面并重,主張培養文武兼備、經世緻用的人才;三是顧炎武,毛澤東很推崇顧炎武“足迹半天下”“考其山川風俗,疾苦利病,如指諸掌”的學風。
這三位反對理學的著名思想家都給青年毛澤東以深刻影響,毛澤東把他們的觀點都抄錄在自己的《講堂錄》中。他的《講堂錄》中還有關于曾國藩“不說大話,不好虛名,不行架空之事,不談過高之理”等言論的記載,并分析評論說,“古者為學,重在行事”“閉門求學,其學無用,欲從天下國家萬事萬物而學之”。是以,毛澤東很早就主張“既要讀有字之書,也要讀無字之書”,即要向實踐學習。1917年暑期和1918年春,毛澤東同蕭子升等先後到湖南一些縣鄉遊學,進行社會調查。青年時期養成的這種尊重事實、注重調查的習慣,成為他日後提出實事求是思想路線的雛形,他的《中國社會各階級分析》《湖南農民運動考察報告》等著作都得益于他重視實事求是和調查研究。
1941年,毛澤東以《改造我們的學習》這篇光輝文獻拉開了延安整風的序幕。在這篇文獻中,他對“實事求是”進行了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賦予“實事求是”馬克思主義的新内涵:“實事”不再是指古代文本,而是指“客觀存在着的一切事物”;“是”不再指“是非”意義下的“是”,而是指“客觀事物的内部聯系,即規律性”;“求”也不簡單是指考證,而是指深入“研究”。這裡,毛澤東把“實事求是”的内涵,從考證文本的本意,轉化為黨的思想路線。延安整風最大的曆史功績,就是清除了以王明為代表的脫離實際、違背實事求是精神的教條主義流毒,使全黨确立了實事求是思想路線和毛澤東思想的指導地位,使全黨達到了空前的認識統一群組織團結,為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勝利推進奠定了思想基礎,指明了前進方向,提供了方法指南。
1943年中央黨校修建了一座大禮堂,人們請範文瀾先生題詞。範文瀾冥思苦想:“寫什麼呢?”他試着寫了幾張,自己都覺得不滿意,忽然靈機一動:“請毛主席來寫!”毛澤東應邀飽蘸濃墨,在兩尺見方的麻紙上揮筆疾書,一連寫了四張,一字一張,“實事求是”四個字遒勁有力的大字,展現在人們眼前。不久,這四個大字被刻在兩尺見方的四塊石料上,鑲嵌在延安中央黨校的大門口。
“重返嶽麓”的初心情懷
愛晚亭是嶽麓山人文中的精萃,在中國共産黨建黨前,毛澤東曾經常在這裡學習和策動中國革命,也是他青年時期的遊息之處。1952年,湖南省人民政府撥款,對愛晚亭進行重修。湖南大學校長李達呈請毛主席題寫“愛晚亭”匾額,主席欣然應允。1952年國慶日,李達校長作《愛晚亭重修記》:
愛晚亭附近,風景最好,是嶽麓山的精萃所在,春日桃花照眼,冬來紅葉滿山,白鶴、青楓兩泉,彙流于此,清澈可鑒。每當夕陽西下,晚霞與霜葉相襯托,織成一幅美麗的圖畫。工作之暇,來此遊觀,可以恢複一日之疲勞。
唐人杜牧詩雲:“遠上寒山石徑斜,白雲生處有人家,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于二月花。”此詩恰為此間風景寫照。這是愛晚亭命名的由來。說起愛晚亭,它和我們中國人民的偉大領袖毛澤東主席,有一段曆史關系,當1921年中國共産黨成立前二三年,毛主席曾兩度寄居嶽麓書院的半學齋,他和革命烈士蔡和森等,策劃中國革命,經常用此亭作為讨論中國革命問題的會場,因而這亭成了毛主席從事革命的策源地之一。
這亭年久失修,特商請湖南省人民政府撥款,另行修建,将環境加以整理,落成之時,函請毛主席親題匾額,懸于亭上,藉資景仰。
1955年6月19日,毛澤東從南昌轉道來到長沙,提出要到湘江裡“拱一拱”。當時湖南省委書記周小舟看到雨後湘江漲水、水質混濁,出于安全考慮,便和周世钊一起勸阻。周世钊提出建議:“湘江水漲,江面又寬又深,遊泳也不友善。”主席笑着道:“你不要說外行話!莊子不是說過嗎,‘水之積也不厚,則其負大舟也無力’。水越深,浮力越大,遊泳起來當然越要便利些,你怎麼反說不便呢?”這也是因為毛主席和周世钊是多年的好友,知道他文史知識豐富,是以引用經典,以此說服了他們。于是省委連夜安排,調動船隻和遊泳隊員做好保障工作準備。
第二天上午,毛主席從河對面下水,一直遊到橘子洲登岸,曆時一個多小時。上岸後,他換了一身灰布衣服,戴了一頂草帽,從洲頭沙灘登船,入小河趙洲港碼頭,再到山下的榮譽軍人和幹部療養院,看望了100多位榮譽軍人和療養院裡的幹部戰士。從療養院出來後,他轉乘汽車到嶽麓山,舊地重遊。
車隊直接抵達白鶴泉,他接見了在白鶴泉等候的大教育家、語言文學家楊樹達先生,随後一起登山。當時,嶽麓山頂不通汽車,山勢陡峭、道路曲折,大家隻能踏着石階步步攀登。省裡特意準備了3頂轎子,準備給主席、程潛、楊樹達等幾個年長者乘坐,但隻有毛澤東堅決不肯坐轎。他堅持帶頭步行,雖然路不好走,但他卻走得很快,還和大家說說笑笑,一路上對嶽麓山上的文化如數家珍。特别是對“一雨懸江白,孤城隔岸青”(作者程頌萬,1865~1932年,湖南甯鄉人),“西南雲氣來衡嶽,日夜江聲下洞庭”(作者黃道讓,1837- 1891,湖南安福人,安福即今澧縣)等嶽麓山楹聯,記憶猶新,為此還特意尋找了一番、詢問下落。有關人員告訴他說:“嶽麓山曾經過日本帝國主義侵略戰火的摧殘,新中國成立後才逐漸修複,但對聯、詩詞等尚來不及恢複原來面貌。”
登到山頂後,遊了泳、爬完山的毛澤東感覺肚子有點餓,一看手表,快下午兩點鐘了。于是,提出要請大家在望湘亭吃午飯,請大家品嘗湖南風味。并親自點了紅燒肉、炒豬肝、蔬菜、辣椒、雞蛋湯(四菜一湯),另加一份他在學生時代露宿風餐時吃過的野果。他對随身警衛李銀橋說:“今天我請客,請你們嘗嘗湖南菜。湖南菜的作法,離不開辣椒、豆豉、醬油、大火、紅鍋、煎炒,大家仔細嘗嘗。”
吃完飯後,毛澤東雖然消耗了大量體力,但是仍然神采奕奕,像年輕人一樣,和大家有說有笑。周世钊便對毛澤東說:“你已經是六十多歲的人了,還能橫渡湘江,攀登嶽麓山,賽過許多年輕人。如果把今天的真實情況講給青年人聽,一定會使他們感到無比高興,向您學習。”
下午3點多下山時,下起了小雨,于是一行直接來到了嶽麓書院。在半學齋,毛澤東回憶起30多年前,和蔡和森曾經嶽麓山下建設“新村”的實驗,同時也聊到了年青時好友蕭子升等人,和周世钊再次登上了赫曦台。
回家後,周世钊感于此行,心潮起伏、夜不能寐。作《七律•從毛主席登嶽麓山至雲麓宮》寄到北京:“滾滾江聲走白沙,飄飄旗影卷紅霞。直登雲麓三千丈,來看長沙百萬家。故國幾年空兕虎,東風遍地綠桑麻。南巡已見升平樂,何用書生頌物華。”當年10月,毛澤東也賦下一首《七律•和周世钊同志》作為回應:“春江浩蕩暫徘徊,又踏層峰望眼開。風起綠洲吹浪去,雨從青野上山來。尊前談笑人依舊,域外雞蟲事可哀。莫歎韶華容易逝,卅年仍到赫曦台。”這首詩至今挂在嶽麓書院裡的赫曦台上。
這是毛澤東和昔日老朋友的互贈詩,是以最具有平民氣。同時也是一首優美動人的政治抒情詩。全詩前半部分寫景,景色壯麗,境界闊大;後半部分重在抒情,情真意切,胸襟放達。全詩由寫景到抒情,從長沙寫到國際社會,反映了一位上司者的博大胸懷和深沉思考。特别是“莫歎韶華容易逝,卅年仍到赫曦台”。這句詩反映了毛澤東豁達的胸襟和對中國前途充滿着信心,也反映了他對往昔求學時“風華正茂、書生意氣”的歲月,對故土田園的深深緬懷之情。
“綠水青山”的生态情懷
毛澤東吟詠嶽麓山的風景,源自于《沁園春長沙》詩詞。1925年的秋天,當時毛澤東從橘子洲頭乘船出發,前往全國革命的中心——廣州。此時他風華正茂,神采飛揚,熱情奔放,才華橫溢,意氣風發。遠看對岸“麓山紅遍,層林盡染”美景,近觀湘江碧綠清澈,眼前船隻争相行駛,仰視雄鷹展翅高飛,俯看魚兒輕快暢遊。一個“看”字開頭,從遠及近、從高至低、從外及裡,描繪了獨立橘子洲頭所見到的一幅色彩絢麗的秋景圖。全篇詩詞動靜結合、對比鮮明、心情澎湃,既贊歎錦繡河山的壯美,又悲憤大好河山的沉淪。這也成為了他畢生難忘的畫面。在整理成《毛澤東詩詞集》以後,他以此作為開篇。
因為嶽麓山與湖湘文化以及近代革命史的密切淵源和聯系,1949年湖南和平解放,長沙警備司令部剛成立,便頒布了“保護嶽麓名勝、嚴禁盜伐樹木”的布告。之後在1957年成立了嶽麓山管理所,使它得到很好的保護。1958年6月中旬,毛澤東在周小舟的陪同下遊覽嶽麓山風景,他們驅車在溁灣鎮至嶽麓山的公路上。毛澤東探頭從車窗向外遠望,見到嶽麓山上有些地方挖掘了石坑,還留得有像瀑布一樣的溜石滑道,有的小山頭被削去了半邊,他當即問身邊的周小舟:“嶽麓山怎麼變成這個樣子?”周小舟回答可能是采礦石。毛澤東立即要求湖南省委趕快制止,不能因為采石破壞嶽麓山的風景和面貌。新中國成立初期,山河破碎、經濟凋敝,百廢待興。國家的首要任務,是要積極開展工業化和發展經濟,把國民經濟引入正軌,是以嶽麓山也難免遭到破壞。但在毛澤東心中,“文化保護”與“經濟建設”的博弈,孰輕孰重他權衡得十厘清楚。長沙是曆史文化名城,曆史遺迹、文化古迹、人文底蘊,是城市生命的一部分。如果文化底蘊毀掉了,城市建得再新再好,也是缺乏生命力的。
上世紀50年代,嶽麓山湖大至雲麓宮的公路兩旁、愛晚亭到麓山寺一帶有為數不多的大樹以外,其他的地方都是光秃秃的,從山下擡頭就可看到山頂的雲麓宮,還能看到黃興墓和禹王碑。50年代末期,長沙市政府号召在嶽麓山上植樹造林,長沙市的機關機關和山下高校師生利用星期六義務勞動,紛紛上山植樹,植樹從山的北面向南展延(今楓林飯店後),主要種植馬尾松。至60年代,嶽麓山開始種植茶葉,茶林在南面山頂的萬景園附近,面積有120畝,由園林二隊專事生産和管理,至今仍存63畝。另有一片橘園種在建設村、集賢村附近山坡上,種植無核蜜橘2230株,分早、中、晚三個品種,是以蜜橘成熟的十月初到十二月末,時常可見橙黃色的橘子挂滿枝頭。到70年代,通過不同時期的植樹造林積累,嶽麓山的新、老油茶林就有約500多畝。80年代後,植樹造林已初顯成效,放眼望去已經是滿目蔥茏。至2000年初,嶽麓山森林覆寫率達到96%,愛晚亭清風峽一帶已是古木參天。近年來,嶽麓山大力踐行“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生态文明思想,以“兩型景區”建設為着力,以生态治理為重點,以古樹名木保護主線,打牢森林病蟲害防治工作基礎,打造紅楓、映山紅、紫荊等景觀亮色,讓嶽麓山這顆鑲嵌在古城長沙的綠色明珠更加燦爛奪目!
正如2018年5月,習近平總書記在全國生态環境保護大會上所講:生态文明建設是關系中華民族永續發展的根本大計。中華民族向來尊重自然、熱愛自然,綿延5000多年的中華文明孕育着豐富的生态文化。生态興則文明興,生态衰則文明衰。
回望曆史,100年前,“山溝裡的馬克思主義”創造了世所罕見的經濟發展奇迹和政治穩定奇迹;70多年前,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現在,我們穩居世界第二大強國,“天眼”探空、“蛟龍”潛海、“神舟”飛天、“嫦娥”登月、墨子“傳信”、高鐵奔馳、北鬥組網、超算“發威”……這些成就,嶽麓山有着淵源,這些史實,嶽麓山有過見證,這些故事,嶽麓山還會繼續講好。
[責編:廖慧文]
[來源:湖南日報·新湖南用戶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