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和
傅山(1607—1684),是明末清初書法與學術界的一座高峰。梁啟超将傅山與顧炎武、黃宗羲、王夫之、李颙、顔元一同列為學問及思想界的“清初六大師”。傅山的一生,遭逢明亡清興的曆史巨變,經曆社會、思想、學術的動蕩重建,時人說他“掃除百年蕪穢靡蔽”,清代學者全祖望盛贊其為“大江以北,無出其右”。傅山提出的書法“甯拙勿巧,甯醜勿媚,甯支離勿輕滑,甯直率勿安排”,也影響深遠。
山西博物院是傅山作品收藏較為集中的地方,多年來始終緻力于傅山作品的征集、保護與展示工作。澎湃新聞獲悉,12月29日,“霜滿龛紅——傅山的生平、思想與學術展”将在山西博物院展出,展覽聯合上海博物館、河南博物院、蘇州博物館等國内文博機關,從生平、文學、思想、史學、醫學等不同次元解讀和展示傅山,力圖還原一個真實立體的傅山形象,還原一位真實的大師、一座真正的文化高峰。
傅山(1607—1684年),字青主,山西太原人,明末清初著名思想家、書法家、醫學家,清代學者全祖望盛贊其為“大江以北,無出其右”。三百年來,傅山巍然屹立,影響深遠。有人視他為書家,有人稱他為神醫;有人敬仰他的品格,有人感佩他的學問......
傅山的一生,遭逢明亡清興的曆史巨變,經曆社會、思想、學術的動蕩重建,時人說他“掃除百年蕪穢靡蔽”,後人贊他“遺老之魁碩,後學之津逮”,留存至今的一幅幅墨迹、一頁頁書卷和一則則傳說,都在訴說着傅山從未走遠。
作為山西省最大的文物收藏、保護、研究、教育和展示機構,山西博物院也是傅山作品收藏較為集中的地方,多年來始終緻力于傅山作品的征集、保護與展示工作,也始終在探索以更好的方式向公衆講述傅山的故事。
據介紹,此次展覽,聯合上海博物館、河南博物院、蘇州博物館、綿陽市博物館共同打造了一台不同于以往的全新文化盛宴,從生平、文學、思想、史學、醫學等不同次元解讀和展示傅山,力圖還原一個真實立體的傅山形象,還原一位真實的大師、一座真正的文化高峰。
傅山一生跨越明清兩朝,身處天崩地坼的洪流之中,他的人生跌宕起伏,幾經兇險,崇祯年間為老師赴京鳴冤、順治年間受他人牽連被捕入獄...這些在後人看來不無傳奇性的一幕幕交織在一起,不僅構成一個文化遺民的一生,更是明末清初曆史巨變的縮影,而他與好友的嘤鳴砥砺、與兒孫的殷殷之情又為後人勾畫出一個普通人真實感人的一面。
曹碩公六十歲壽序 十二條屏 绫本。縱190厘米,橫45厘米。上海博物館藏
此次展出的傅山書法《曹碩公六十歲壽序 十二條屏》為上海博物館所收藏,此套書法的受贈者曹碩公,名偉,山西汾陽人。曹氏是明清汾陽望族。曹偉中崇祯十二年(1639年)己卯科舉人,與傅山是太原三立書院的同窗,二人交情深厚。傅山旅居汾陽時,經常造訪曹家,與曹碩公吟詩唱和,談論時政。明亡後,性情耿直的曹偉不願意出來做清朝的官,長年隐居家中。當其六十壽辰之際,傅山特意撰寫文章《奉祝碩公曹先生六十壽辰序》,盡抒二人之間的深厚情義,贊頌曹偉剛正不阿的氣節。
十七世紀時中國曆史文化多元劇變的時代,思想、宗教、科技、藝術、文學等都如奔流向海的大江大河,在轉彎回蕩中激烈碰撞,探索前路。傅山的文學觀中即可反映這樣的時代特點。傅山好唐詩,最好杜甫,也兼糅各朝詩歌。傅山本人行文作詩則往往在真情摯感之外,追求晦澀難明的詩風,讀懂傅山,大非易事,然而細細品讀,一層層佶屈聱牙之下,卻是一個淋漓暢快的傅青主。
草書杜甫《赤霄行》詩句軸 絹本,縱193厘米,橫47厘米。 山西博物院藏 釋文:“丈夫垂名動萬年,記憶細故非高賢。 君子胸襟,不可不如開豁。傅山書。”
晚明以來,中國學術思想日趨活躍多元,理學、心學、國小,此消彼長;儒家、釋道、西學,互為争雄。傅山生活在這樣一個前所未有的學術時代,以其強大的學術會通能力,對諸學術門類不無熟稔;此外,超乎常人的學術精力和閱讀範圍更讓其在史學領域卓有建樹,在久已失聲的子學領域獨創蹊徑。當後人瞻望傅山,無不歎服其不愧為一座文化高峰,而構成這座文化高峰的基石,正是無數個青燈下的苦讀黃卷,是凝結于絹素上的筆筆墨痕。
《淮南子》評注手稿(節選) 山西博物院藏
三百年來,在普通百姓的口口相傳中,傅山最醒目的身份是醫生。神乎其神的醫術加上傳奇神異的故事,反映出的其實還是傅山留在人民心目中的形象和地位。“不為良相,便為良醫”,這本是中國古代士大夫的價值共識,對于傅山,這更是朝代更易之後養家糊口的一門技藝。拒絕出仕的傅山,選擇行醫,與“兒輩賣藥街市”度日,在無奈之中更顯出遺民的頑強和灑脫,更為後世留下了許多傳說與遐思。
行書藥方 冊頁 紙本。縱22.8厘米,橫13.6厘米。 蘇州博物館藏 釋文:“熟半夏四兩,大白蘿蔔一個,打碎,共煮成糊;人參二兩,姜黃一兩,射幹酒大炒一兩,共細末;用石榴油一半、牛沫涎一半為丸,梧子、大真、好朱砂衣耳。空心。晚飯後,生姜湯下七八十丸。高年人不得服寒峻之劑,傷春令發生之氣,慎之。滾痰丸,大黃最熟,礞石煅。到臨卧時,炒熟七八丸,細辛五分,煎湯下。洪洞來人,要消導藥喫,可與棗靈丹,并說與喫法,不得多服也。”
傅山生前對自己的詩文集結并不在意,但由于傅山身後影響力持續擴大,甚至于成為三晉學人的精神楷模,搜集、整理傅山詩文也日臻系統和完備。經過數代山西出版家、學者的努力,呈現給後人的是一部煌煌《霜紅龛集》。《霜紅龛集》固然無法完全寫照傅山的思想和内心,但是也足以讓後人一窺這位先哲的精神世界。
丁寶铨本《霜紅龛集》(節選) 紙質 山西博物院藏
傅山較同時代的思想家顧炎武、黃宗羲等人相比,思想、視野更為博雜,主張經、子不分,反對儒學道統,将諸子百家、經學及理學融于釋道,在音韻學、金石學方面亦為精通,且尤重經世緻用的變化之方,為近代國學研究開辟了更為寬廣的蹊徑。
草書上官昭容《遊長甯公主流杯池二十五首》之十四詩軸。
傅山的書法獨步于明清之際,諸體精通,“草楷篆隸俱造絕頂”,向來為書法研究者和愛好者奉為圭臬。傅山對于“二王”一系的帖學書法,用功頗深,尚存如《臨王羲之〈伏想清和帖〉》、《臨王羲之〈諸從帖〉》、《臨王獻之〈安和帖〉》、《臨王羲之〈明府帖〉》等世不少臨帖作品,表現出傅山對“二王”的熟稔和偏愛。
行書李白《秋登宣城謝脁北樓》詩軸。
在臨摹“二王”法帖之外,傅山由文字學參碑碣金石,精研篆隸,曾提到篆隸在書法中的重要性:“不知篆籀從來,而講字學書法,皆寐也。” 他時常運篆書之意于各體,開雜體之風。在纖弱書風占據主流的時代,傅山倡導“書如其人”“人奇字古”,主張正本溯源,直追先秦漢魏古風,探尋中國書法的本源與真美,他針砭時弊,指點迷津,成為碑學興起的關鍵人物。
草書“賀楓仲得孫”手卷
傅山晚年的書風以“二王”為依托更加揮灑淋漓,調和碑學的“陽剛之美”及帖學的柔美,圓熟地達到變化萬端、無窮無盡的化境,開創了一代書風,是書壇的一個重要裡程碑和轉折點。傅山提出了著名的“四甯四毋”的書學主張,即“甯拙毋巧,甯醜毋媚,甯支離毋輕滑,甯直率毋安排”,集中展現了傅山的自然美學思想,也是精神人格的凝練,在中國書法美學理論探索與研究的道路上獨辟蹊徑,影響深遠。
傅山不僅是書法巨擘,在繪畫上亦有建樹。清初畫壇上有“四僧一道”之說,“四僧”指漸江、髡殘、八大、石濤四位方外畫僧,“一道”指的就是朱衣道人傅山。清人将他的畫作列為逸品,《半塘閑筆》曾将其畫與八大山人同論,認為高出一般畫家藩籬。傅山現存繪畫作品不多,皆以山水、花卉、禽鳥等為多,屬文人逸格一類。作品意境古拙,縱橫恣意,氣概磊落,潇灑豪放。時人稱贊他“胸中自有浩蕩之氣,腕下乃發奇逸之趣”。
“作字先作人,人奇字自古”,這是傅山寫給兒孫們的一句詩,這句詩集中展現了傅山對書法學習和創作的核心精神與态度。傅山一生志節,一個“奇”字了得,也正是這種剛介、奇崛的人格力量,深深地感動着人們。而“奇”,更多的是以發揮個體智慧及才情的彰顯,當然也是以内心淳正通博學問為核心的,進而達到莊嚴古雅的境界。标舉真率、反對奴俗,可謂是傅山一生思想、藝術、治學的精神核心,斥俗倡真,具有着非凡而偉大的時代意義。
雨中畫鴨圖。
在《家訓》中就書法問題告誡兒孫:“字亦何與人事,政複恐其帶奴俗氣。若得無奴俗習,乃可與論風期日上耳。不惟字。”除去論書,那結尾處短短的一句“不惟字”,才真正值得人們去玩味,去思考。傅山詩書傳家,俊彥滿庭。自傅山先生而下,子傅眉,侄傅仁,孫傅蓮蘇,無不精通書道,無不秉承和發揚了傅山精深博大的藝術文化精神。
傅山着道袍像
藝術史學者白謙慎此前撰文認為,除了思想、書畫與學術等,傅山在個人人際交往、入道修行、參與反清複明的鬥争中,也奠定了其武學思想的形成。從現有流傳至今的關于傅山武學思想進行的調查考證,除了挖掘出的《傅拳圖》,其中還包含豐富的拳譜内容。此外通過專家訪談,現有社會上廣泛傳播的傅山拳法、傅山子午太極拳和傅山子午太極劍都是取自于《傅山拳》著作,從現有的傅山武學表現形式來看并進行概況,拳、劍、功法、歌訣構成一體化的傅山武學體系。
據主辦方介紹,此次展覽不僅是一台書法藝術的盛宴,更是以傅山的生平、思想和學術為觀照點,以重點文物介紹傅山一生的志節、行迹後,于文學、史學、子學、醫學等諸多領域進行展示和剖析的一場全新展覽。“我們将邀請展覽策展人、文學專家和中醫專家深入解讀展覽,期冀帶大家走進一個立體、全面的傅山世界。”
霜滿龛紅——傅山的生平、思想與學術展
地點:山西博物院主館四層書畫展廳
時間:2020.12.29--2021.3.29
(本文據山西博物院公開資料及浙江美術館、北京畫院、澎湃新聞此前報道等)
責任編輯:李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