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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演奏家到“阮癡” 57歲的馮滿天經曆了啥?

作者:光明網

中新網用戶端北京3月29日電(記者上官雲)“古調何人識,初聞滿座驚。”多年以前,大詩人白居易聽到一場阮鹹演奏,寫下了上述脍炙人口的詩句,描述音樂的動聽。“阮鹹”即阮,現在,這種樂器和它奏出的曲調,已經少有人了解。

但在與之相伴數十年的演奏家馮滿天看來,阮自有價值。他希望在此後的時間裡,将阮推廣出去,并進一步追尋其背後,中國音樂那種獨有的“道法自然”體系。

從演奏家到“阮癡” 57歲的馮滿天經曆了啥?

馮滿天。邢小葉 攝

一場“任性”的音樂會

北京東三環的一個繁華地帶,馮滿天用來排練的一間小屋就在此處:先得走進某家商場,再乘電梯到地下三層。小屋與地下停車場在一塊兒,他在接受中新網記者專訪時提到,鬧中取靜,其實也是一種修行。

最近一段時間,馮滿天幾乎每天都要來到這裡排練。今年4月底,他将和搭檔們開啟全國巡演,音樂會的名字叫“山下山上”。第一次聽到的人多半是一頭霧水:這有什麼寓意啊?

不光名字難懂,在90分鐘的演出中,馮滿天與笛子演奏家丁曉逵、音響師沈恬等一起,将約20種傳統民族樂器與世界打擊樂合體,包括中阮、大阮、梆笛、曲笛、洞箫、埙、水晶缽、中國大鑼……令人眼花缭亂。

上半場《山下》演出中,馮滿天則将阮與民謠、搖滾、戲曲等多種藝術形式融合,以音樂表達喜怒哀樂的細微情感。其中,一邊彈奏阮,朗誦唐詩,有點兒“詩配樂”的意思。

下半場《山上》則是沒有樂譜的即興演出,完全靠樂隊成員之間的默契、以及樂器間的旋律呼應來完成,而且還會關掉燈光,營造30分鐘的“全黑現場”。馮滿天希望,借此表達一種“忘我”的境界。

“中國古人說,樂由心生。音樂原本就是要用耳朵來聽的,現在的一些音樂會,演奏者太多的肢體語言反而會幹擾聽衆。”在馮滿天看來,閉上眼睛,用耳聽、用心聽,才能沉浸到音樂中去。

不用樂譜、沒燈光的音樂會……有人說他的理念過于“先鋒”。馮滿天不太贊同,“随性和即興是中國傳統音樂最初的态度,我要尋找的是中國古代音樂自身的價值,這明明是‘複古’啊”。

複原“古阮”的阮癡

如果說,馮滿天對音樂的表達方式讓普通觀衆一時難以了解的話,那他對“阮”這種樂器的喜愛,即便在行内演奏家中,都很少見。

從演奏家到“阮癡” 57歲的馮滿天經曆了啥?

馮滿天彈奏阮。邢小葉 攝

“阮是一種挺古老的民族樂器,最早起源于公元前300年左右。”每次跟人提起阮,馮滿天總是雙眼放光。他特别喜歡阮在漢朝時期的名字,“那時叫漢琵琶。外國人叫它‘月亮吉他’”。

從十多歲接觸阮開始,馮滿天已與之相伴幾十年的光陰。他在演出中發現,現在樂團使用的阮,并非是古阮的式樣,一些不當的結構設計反而限制了樂器音色與音量,于是決定自己制琴,複原古阮。

翻書查資料、拆琴觀察、拜訪制琴師傅……足足琢磨了七八年,以四十多把失敗品為代價,馮滿天終于制作出一把“仿唐隐孔中阮”,找回了古阮音色和音量。為此,他幾乎花光了家裡的積蓄。“阮癡”的綽号也就此流傳開來。

“假如我正在彈琴時别人跟我說話,我幾乎是聽不到的,滿腦隻有阮和音樂旋律。”有人說馮滿天為制琴吃了很多苦,但他自己不覺得,“也許在物質上是這樣,但在精神世界裡,我是快樂的。阮讓我的生命有了價值和意義”。

某種程度上,“癡”對馮滿天來講是個褒義字,“這代表着一種很單純的熱愛。每個人的生命中都應該有‘癡’,但很多人找不到它。我很幸運”。

民族音樂還能這樣推廣?

雖然阮有着“月亮吉他”的别名,但阮在國内實際上卻遠不如吉他吃香。一個最平常不過的證據便是:大學宿舍裡常能見着吉他,但很少見到阮。

馮滿天也很快發現了這一點。他開始嘗試用各種方式證明阮的魅力,将這種民族樂器推廣出去。

上世紀八十年代末,馮滿天曾和幾個朋友組成了一隻樂隊,玩搖滾。他從這段經曆中獲得了靈感,想要用阮來彈奏搖滾樂、爵士樂,并與其他藝術形式結合,“我想告訴大家,我們自己的民族樂器阮很厲害,有能力完成世界上所有的音樂形式”。

從演奏家到“阮癡” 57歲的馮滿天經曆了啥?

馮滿天講述自己的音樂理念。邢小葉 攝

2014年,在參加《出彩中國人》比賽時,馮滿天将“試驗成果”搬到了舞台上。他先後為觀衆呈現了《花房姑娘》、《你的眼神》等,并最終憑借一曲《鄉愁四韻》奪得了該節目的總冠軍。

“我還一直研究對阮做出改良,比如通電。就是有了電吉他後,吉他才得到更大範圍傳播。”這一系列新嘗試曾經招來争議。對此,他說,别人怎麼評價,自己不在乎,“本來就是見仁見智。我隻想推廣民族音樂”。

“心心相合即為樂”

複原古阮,改良現代阮,舉辦公益講座推廣阮……一路走過來,現在的馮滿天,已經57歲了。

他在彈琴時還是習慣閉上眼睛,為的是讓自己進入一個安靜、廣闊的空間,另一個放松的次元,“你看古人都在外邊聽琴、彈琴,都是特别自然沒有幹擾的狀态。我演出的時候,腦海中也隻有音樂”。

“吃飯睡覺彈琴聽音樂,我的生活裡隻有這些,一年中沒幾次在外的飯局。”馮滿天不擅長應酬,就連一場采訪也特别容易被他帶跑偏:說着說着話就開始撥弄琴弦,“你聽聽,多好聽?”

在以往的基礎上,馮滿天又開始新的探索:“山下”音樂即是對中國古樂“醫心”之用的當代嘗試。如元代名醫朱震亨說:“樂者,亦為藥也。”

“音樂誕生時是為了醫心,就像身體出了問題需要吃藥。古代的‘樂’字也讀yào。”馮滿天說,“阮其實是一把鑰匙,打開你的潛意識,讓你通過音樂獲得心靈的平靜。”

他說,希望自己到了八十歲時還有如此沖淡平和的心境,還能彈奏阮,“所謂心心相合即為樂。中國古樂裡有許多值得繼承的文化價值,我就應該去找尋它。這輩子幹這事兒,值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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