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都繁會（姜松）
疑問？
1：是不是每次唱的一樣才叫音樂？
2：“譜”沒有之前世界就沒有音樂嗎？
3：究竟什麼是中國古樂？、唐宋音樂的形态是什麼？
4：你的”中國式審美“真的很中國嗎？
我們脫口而出的很多“事實”都是“時空錯亂”的結果。
比如不少“千年記憶”：
白酒已經幾千年曆史（蒸餾酒曆史很短、最早至元代）
沖泡茶喝法已經一千年了（沖飲法自明代，唐拿茶當菜吃的）
四川人吃辣已千年（辣椒明代進入中國，清代才盛行）
旗袍是漢服（旗袍來自于旗人，中原漢元素幾乎沒有）
國學已經五千年了（“國學”的提法很晚，源自上世紀五四時期，古籍無）
以上這些媒體雖已多有提及，但我還要為馬未都捏把汗。他重申“旗袍漢元素少”會不會又給扣一口老缸，就是“司馬光砸缸”的那口。顯然，對于“造缸史”這件事，北大的曆史系教授趙冬梅沒什麼底氣。但馬先生依然遭到了圍攻。
2022年四月，馬未都結束了《嘟嘟》，在最後的《嘟嘟》中，馬先生更趨向于扮演一個「時間刺客」。他大部分時間都在“糾偏”告訴你“一個概念的産生時間”。從唐詩宋詞開始，先生向“常識”開炮，你可能不了解這麼折騰的意義，蛋好吃我幹嘛去找母雞。本文提及的一位「時間刺客」馮滿天可能會給你答案。
馮滿天父親是民族音樂前輩馮少先，他沒有想到，在專業上黑自己黑得最猛的竟然是自己的兒子，這枚“黑粉”直到2022年還繼續在公共媒體上黑自己“玩的不是民族音樂”。但他痛并快樂着，因為兒子在專業上的威風竟然超過自己，在民族音樂界兒子成為頂流。
多年前，滿天在向西方展示中國國樂的時候，他已經是非常出色的國樂演奏家。遂使用了國内奉為共識的經典《賽馬》，而現場西方音樂家卻普遍認為《賽馬》不是中國音樂，曲式的主題、發展、再現反而是典型的西方奏鳴曲、
滿天于是又來一曲《揚鞭催馬運糧忙》、結果一樣，他發現上世紀六七十年代創作的所謂民族音樂的曲子，在西方看來，其骨架、合聲、甚至評判标準都是西方的，馮滿天一時竟無力反駁，他當時想：“什麼才是中國音樂？我找不着了”。
這位國樂家開始陷于了困境“我覺得我特别了解他們（西方音樂）、可我對自己的文明卻突然間感到陌生”從那時起，滿天開始懷疑父親音樂的民族性。這樣的例子很像動畫電影《雄獅少年》的造型争議，如果你能看見南京地鐵站内的“金陵十二钗”雕塑就能大概梳理出我們的“大眼”審美史究竟多長。
接下來的馮滿天行為更像個老炮，他在瘋狂追問，什麼才是真正的中國音樂。
在他的語境中，中央民族樂團和藍翔技校沒什麼差別。而他不惜代價尋找阮的行為像個瘋子，人稱“阮癡”。他買來日本正倉院唐阮的圖紙，借助X光搞清琴身比例楚。然後找朱弦傳人做弦，據說把金子磨成粉倒入水中，再用幾千根絲蘸水搓成一根金弦。一根弦6000塊。從1993年起，曆17年、廢掉47把琴，在2010年制成了“仿唐隐孔中阮”。有媒體形容這個過程代價之大“千金散盡、幾乎自殺”。
神奇的是，“阮癡”滿大哥之前是個搖滾人，是1984年中國第一支搖滾樂隊“白天使”的成員。隊員很多大名鼎鼎，有劉君利、劉義君、秦齊、臧天朔、秦勇、程進。劉義軍後來人稱“唐朝老五”；劉君利任崔健的貝斯手；程進轉型制作人和出品人，監制鄭鈞《赤裸裸》、許巍《青鳥》。
白天使樂隊專輯
“白天使”名字挺狂，有點拯救世界的趕腳，但馮滿天卻真的身體力行，幾乎一己之力，也許、可能，或者真的拯救了一個中國古樂的本質“真自由”。他告訴我們一件事，中國的音樂從來不需要“靠譜”。
「不靠譜」并不是貶義，馮滿天認為這是一個相當嚴肅的話題，直至中國宋代，西方修士才發明了五線譜的前身“四線譜”，而在這之前，以竹林七賢命名的“阮”已經風靡華夏數百年了。這幾百年間，世界音樂并不灰暗，而是燦爛。
竹林七賢磚雕 南京
如果你看過《魔鬼小提琴家帕格尼尼》這部電影“酒館飙琴”這場戲，就明白所謂“線譜”對于天才來說，不過就是一些廢紙。帕格尼尼甚至不想出版他的曲譜。很多人認為，這是為了隐藏自己獨創的演奏技巧，但另一種可能是，他看不起當時的所有人，包括記譜方式，這根本不能诠釋自己的音樂。
《魔鬼小提琴家帕格尼尼》
吃瓜的我作為一名“樂盲”曾在五星級酒店的小型場地聽過幾場音樂會。酒店方稱為“天空下的和弦”。據說這是最裝X的進階休閑。而最打動人的部分不是名曲，是演奏者的即興，這赢得最多的掌聲是可見的事實。 不被記錄的“即興”就不是音樂嗎。
2022年《閃光的樂隊》中：尚雯婕吐槽張楚不會唱歌：“他每一次唱得都不一樣”， 我想馮滿天可能會這麼回答尚雯婕：“為什麼你覺得每次唱的一樣才叫做音樂，才叫做歌手？”
年輕時的張楚
尚雯婕在節目中
照尚雯婕的意思，禅宗操起個棍子敲個腦袋、砍個手臂就能傳下去是不可思議的。在這個層面上，尚雯婕音樂觀念的陳舊的就像馮滿天的父親馮少先。按滿天的認為“中國魏晉的音樂不是複制、更像是心傳。如老子，如禅宗沁入心脾，次第不同。
高某人曾經說“譜在音樂相對豐富的民族裡的境遇”
“ 我親眼見過維吾爾族兄弟，就抱一把吉他，說這是什麼玩意兒，乒乒乓乓過一小時就唱起歌來了。我見到很多黑人樂手，根本就不識譜，根本不知道這個小疙瘩是什麼，怎麼算算術，他就聽了這個音，覺得特好聽，就這麼彈。漢人拿這個東西當數學學，人家是直接血液裡流着這東西，能感受到這個玩意兒。”
在滿天的世界中。中國古樂“像一棵植物來感受生命，感受天地，感受陽光“。
這和黑人的樂感描述一緻，它來自DNA和譜并無絲毫關聯。而“音樂的認譜論”和“學畫必須先素描”一樣，在當代藝術家腦子裡很可能算個屁。因為在不識譜的歌手榜單裡面。赫然寫着邁克爾·傑克遜、黃家駒，張國榮、帕瓦羅蒂等等人。
當你認為這些隻是個例的時候，馮滿天會告訴你一種可能
“千年前的中國音樂本來就是無譜可循的常态”。
邁克爾·傑克遜 《戰栗》
在錄音技術普及時，中國古樂的無常還留下了一些證據，如滿天舉例的國樂“即興表演者”是阿炳和他的《依心曲》，那時候，一周沒吃飯的阿炳留下了中國第一份國樂錄音《二泉映月》。你根本不知道下一次吃飽喝足的阿炳會把《依心曲》彈成什麼樣子，那可能是謬之千裡的另一份錄音，因為他每次都不一樣，這是否就是中國音樂的本質您會有判斷，但對于阿炳的那次即興，日本指揮家小澤征爾說“我應該跪下來聽……”。
阿炳雕塑
馮滿天用阮緻敬了最後錄音中的阿炳
在這之前，這位音樂界的「時間刺客」說：
"剛才的演奏，都是即興的"
至于誰是中國古樂的伯樂亦或是瞎子，除了日本的那把唐阮，誰來回答？
如張楚的同台者何勇所言“這個問題怎麼這麼的難，到處全都是正确答案”。
（全文完）
注：本文所述不代表馮滿天本人觀點，馮先生沒有直接說阿炳為即興演奏，阿炳即興演奏來源于衆多報道和書籍，不再一一例舉。
參考閱讀 1：中國第一支搖滾樂隊有人認為是“萬李馬王”；
參考閱讀 2：馮滿天 《唯樂不可以為僞 》 一席 2022 ；
參考閱讀 3：他花了17年，傾盡全部家産，差點自殺，隻為調出2000年前的千古絕音 《看鑒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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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 04 -06
作者 姜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