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投與金租公司的合作,租賃物也曾有公立醫院的管網裝置。視覺中國/圖
“推動金融租賃公司積極穩妥退出融資平台業務。”2024年5月9日,國家金融監督管理總局非銀機構監管司發文表态,嚴禁将不适格租賃物進行重組、續作。
金融租賃公司(下稱“金租公司”)是融資租賃的兩大闆塊之一,另一類為商業租賃公司。兩者都是通過提供租賃裝置,向承租方收取租金。
根據聯合資信報告,截至2023年9月,全國融資租賃企業共9170家,融資租賃合同餘額約為5.76萬億元。其中,金融租賃公司72家,大股東多為銀行。
融資租賃作為城投非标融資的一部分,利率高于銀行貸款,但又低于定向融資。過去十幾年,随着城投平台融資需求不斷攀升,融資租賃公司的城投業務也迅速膨脹。
企業預警通資料顯示,2014年-2021年,城投平台(含子公司)的融資租賃業務規模從1249億元上升至1.46萬億元。
随後,城投融資受到多重限制,融資租賃業務規模也開始下降,2023年為1.2萬億元。
為何如今提出金租公司退出?商租公司又狀況如何?
融資租賃的城投玩法
與商業租賃公司相比,金融租賃公司成立門檻更高,是以數量也較少。
按照現行規定,金租公司由原銀監會準許成立,要求未經準許,任何機關不得在其名稱中使用“金融租賃”字樣。相較之下,商業租賃公司則由省級地方金融監管部門負責管理。
多位融資租賃行業人士告訴南方周末記者,金租公司與商租公司的商業模式基本一緻,差別就是金租公司要求更嚴格,比如要求承租方要有現金流,不能是殼公司,因而利率相對商租公司低一些。
一般來說,融資租賃通常有直接租賃、售後回租兩種形式。
直接租賃指出租方(融資租賃公司)根據承租方(城投平台等)對租賃物的選擇,直接購買租賃物,提供給城投平台使用,城投平台再向融資租賃公司支付租金。
通俗了解,就是一家公司買東西錢不夠,需要融資租賃公司幫忙買,它來租。
例如,甲公司将建設光伏電站,需購入光伏元件裝置5億元。甲公司可承擔一定比例首付,剩餘資金由融資租賃公司支付,甲公司向其支付租金、押金、融資利率、手續費等。此外,租賃期限、支付方式、擔保等條件可根據具體項目商定。
租賃期滿後,承租人可支付少量金額(如100元)購入租賃物。
售後回租則是指承租方将自有資産(租賃物)轉讓給出租方,再将該資産從出租方處租回的融資方式。租賃期滿後,租賃物的所有權會轉歸承租方所有。
這種方式簡單來說,就是為了獲得現金流,一家公司将自己的資産賣給融資租賃公司,自己再租回來用。
對于城投公司來說,它可以盤活存量資産,也能夠調整債務結構,将部分短期借款轉化為中長期債務,降低債務風險。過去一段時期,售後回租是城投平台通常采取的融資租賃形式。
一家城投平台員工向南方周末記者介紹,2022年,它們曾與一家金租公司簽訂售後回租協定,租賃物主要為轄區内一家公立醫院的管網裝置,為期兩年,因為有醫院的持續現金流作為擔保,綜合融資成本6.5%左右,比商租公司至少要低2個點。
監管趨嚴
早在2021年底,金租公司的城投業務就開始受到限制。
當時,原銀保監會釋出通知,要求銀行保險機構要打消财政兜底幻覺,嚴禁新增或虛假化解地方政府隐性債務,妥善化解存量地方政府隐性債務。
一位頭部金租公司員工告訴南方周末記者,受這一政策影響,2022年起,他所在的金租公司就停止了新增城投業務。
2022年2月,原銀保監會辦公廳釋出通知,強調部分金融租賃公司存在虛構租賃物、租賃物低值高買,涉嫌新增地方政府隐性債務等問題,要求優化業務模式和結構,強化租賃物管理。
一位商租公司員工向南方周末記者解釋,與城投平台合作時,因為沒有合适标的物,經常會虛構租賃物,且已成為行業潛規則。
2023年11月,國家金融監督管理總局公布一則行政處罰資訊,農銀金融租賃有限公司被責令改正并處罰70萬元。
該金租公司從事售後回租業務時,存在承租人擁有的租賃物所有權不完整,租賃物并非由承租人真實擁有等違法行為。
2023年10月,國家金融監督管理總局再度下發通知,要求糾正部分金融租賃公司存在的大股東不當幹預、公司治理和内控機制缺陷、租賃物管理不到位等問題,要加強金融監管、促進金融租賃公司規範經營和合規管理。
規定要求,合理控制業務增速和杠杆水準,加強新增業務中售後回租業務的限額管理。2024年新增業務中,售後回租業務占比相比2023年前三季度要下降15%。
根據企業預警通資料,城投平台的融資租賃業務規模在2021年達到頂峰,随後開始下滑。2022年-2023年共下滑了2600億元。
相較金租公司,商業租賃公司受到的政策限制更少。
前述商租公司員工解釋,金租公司數量少,且股東大部分是銀行,管起來相對容易;商租公司數量繁多,具體管理又下放到地方金融監管部門,容易産生利益牽扯。
然而,随着城投融資管道收緊,各地控制融資成本,許多城投平台已無法負擔融資租賃的利率,不得不暫停了這一業務。加之部分地區的城投平台出現債務逾期,融資租賃公司的風控部門,也在縮小業務範圍。
多重因素影響下,商租公司也不得不面臨轉型。
前述商租公司員工介紹,過去幾年,他所在的公司逐漸下調了對城投平台投放的資金。年初,公司曾考慮砍掉城投業務,轉向産業端的企業,但發現市場不好做,和金租公司比,沒有成本優勢,于是留下了城投業務。
前述頭部金租公司員工也說,公司能夠砍掉城投業務,也是因為業務比較多元,現在主要轉向制造業及新能源企業等。和之前從事城投業務相比,産業端要求更高,需要熟悉産業鍊上下遊的情況。
目前,監管部門尚未劃定金租公司退出城投業務的時間表,且未公布細則。
前述金租公司員工介紹,部分中小型金租公司,主要業務還是來自城投平台,新政策對這類公司的影響較大。
南方周末記者 吳超
責編 張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