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2024年一季報的披露，整個光伏行業不似往日景氣。據東方财富Choice資料顯示，A股光伏裝置行業有30家企業2024年一季度淨利為負；一季度淨利潤不如上一年同期的企業更是占了大半，足有52家。其中不乏通威股份、隆基綠能、TCL中環這樣的龍頭企業。
2023年光伏賽道當之無愧的盈利王通威股份一季度業績遇冷，大虧近8億元；隆基綠能一季度淨虧損更是達到23.5億元,為全A股一季度虧損最多光伏裝置企業，也是隆基綠能自2013年以來首次出現淨虧損。
同時，矽料價格的大幅下降對矽料廠商的業績造成了沖擊，這其中就包含了大全能源和通威股份，這反映出整個光伏行業所面臨的壓力。為探究光伏行業“集體焦慮”的原因，新京報零碳研究院專訪了中國節能協會副秘書長兼碳中和專業委員會常務副秘書長張軍濤。
張軍濤表示，一季度光伏企業業績回落主要是因為光伏行業的快速擴張，帶來的産業鍊價格回落同時疊加了技術疊代帶來資産減值損失引起的。
圖/IC
矽片、電池、元件遭遇“周期底”？
一季度，光伏行業整體面臨了傳統淡季的雙重壓力，包括産業鍊價格的持續下跌和行業“内卷”導緻的裝機需求未顯著增加。這與産業鍊價格的持續下降有關，尤其是矽片、電池、元件價格觸及曆史新低，導緻企業利潤空間被壓縮，這也引發了業内矽片、電池、元件遭遇“周期底”的讨論。
在回應這個問題之前，張軍濤追溯了近幾年光伏的發展脈絡，特别是雙碳目标提出以後，因為光伏行業收益較高，增長空間大吸引了大量資本進入，光伏産能快速擴張。
2023年，國内多晶矽、矽片、電池片、元件産能，分别較2019年，增加接近400%—500%；在需求側，國内市場裝機消納有限，2023年國内累計裝機已接近610GW，相比2019年的204GW，增長隻有300%，特别是2024年一季度開始，國内光伏新增裝機量增長放緩，單看3月份資料，全國新增光伏裝機9.02GW，較上年同期下降32%。
資料來源：光伏行業協會 制圖：新京報零碳研究院研究員 陶野
張軍濤表示，由于光伏産業鍊價格持續下滑，這也意味着，會産生一種預期：未來裝機價格要比現在便宜。是以，就出現了裝機下降的情況。在此情況下，産業鍊供需比陡轉直下，由2023年6月的1.02:1轉變至年末的2:1，由于供需比的失衡，光伏産業鍊的價格持續下降。2023年矽料（多晶緻密料）價格下降約70%，矽片及電池片（PERC 182）價格下降約60%，元件（PERC 182）價格下降約50%。
張軍濤表示，矽片、電池、元件确實在經曆“周期底”，光伏企業盈利或将觸底，靜待格局出。矽料環節4月以來矽片、矽料庫存問題突出，價格快速下跌，基本跌至矽料廠商的現金成本線，邊際高成本産能将陸續退出實作行業出清。矽片環節，矽片環節庫存快速積累，同時價格、盈利下行明顯，目前基本處于虧損現金階段，在成本壓力下，廠商排産已出現分化，産業鍊産能出清的前期。電池片環節由于存在P轉N的技術疊代，電池片廠商計提大額資産減值，導緻盈利大幅回落，但N型TOP Con仍有較多工藝優化手段導入，未來将有更多盈利性。
新一輪技術疊代下的行業洗牌
不僅是财報表現，值得研究的還有光伏行業的産能問題。N型産能放量是造成元件廠出貨量排名重洗的重要原因，N型技術路線正在改變光伏行業格局。
P型電池轉換效率已接近理論極限，P型電池領域的光伏強者不再恒強，而N型TOP Con技術的成本優勢逐漸顯現，光伏技術路線更疊趨勢逐漸清晰。
随着技術發展，N型光伏元件的工藝難度和成本障礙正在被克服，PERC生産線改造為TOP Con産線具有成本節約的優勢，為TOP Con元件生産帶來更大的市場空間。
張軍濤表示，産能确實是光伏行業值得研究的課題。因為光伏行業，降本是第一定律，“從2012年，當時光伏電闆加上儲電的電池的成本，大概是每度3.9元，到2023年它已經到了1塊錢，也就是說差不多10年的過程中間成本降低了80%，沒有産能規模化的擴張是做不到的。透過現象看本質，這背後是技術疊代逐漸向優質産能過渡的過程。”
中國節能協會副秘書長兼碳中和專業委員會常務副秘書長張軍濤 圖/受訪者供圖
張軍濤補充，新一輪技術疊代已經開始。2023年P型與N型的市占率分别為70%和27%，但2024年，N型技術市占率将達到79%，P型市占率将斷崖下跌至20%。往日的出貨主力P型産能貶值迅猛，光伏企業不得不對主要涉及P型産能的相關資産計提減值。
财報顯示，2023年，通威股份計提資産減值高達62.36億元，其中存貨減值計提13.05億元，固定資産減值損失計提43.91億元；隆基綠能計提資産減值70.25億元，其中存貨跌價損失及合同履約成本減值損失達51.70億元，固定資産減值計提15.86億元；TCL中環存貨減值損失計提19.93億元，存貨高達81.64億元，較上年同期增加17.4億元。
張軍濤表示，就目前而言，業界對2024全球裝機容量需求的預期，基本都在400GW-500GW之間，而目前中國光伏元件産量達到499GW，但制造端各環節産能則全方面逼近1000GW，其中60%以上，即600GW的産能都是過去4年以來的産能。但事實上，在整個光伏行業，先進的産能和技術型人才仍處于緊缺狀态。提升效率、降本增效是光伏産業永恒的主題，随着更先進的技術、更高效的産品出現，必然對落後産能造成擠壓，“但高效優質産能不僅不過剩，相反還有很大的缺口。”
元件價格的下降對光伏企業構成了挑戰。如果元件價格繼續下降，可能會對企業造成财務壓力，尤其是當價格跌至成本價時。光伏行業正在經曆激烈的競争和行業洗牌。
張軍濤表示，光伏行業自2021年開始加速技術疊代，從矽片環節的大矽片、N型矽片到N型TOP Con電池疊代，再到大尺寸各類元件的疊代等等。特别是TOP Con、HJT、BC電池産業化技術快速發展，正在逐漸取代目前主流的PERC技術。PERC電池由于其轉換效率已接近理論極限值（24.5%），無法進一步滿足光伏“降本增效”的目标和要求。N型分支中的TOP Con電池，因其與現有PERC産線相容性高、産業更新成本低，成為衆多傳統廠商、新玩家的核心陣地。目前主流玩家廠商TOP Con量産轉換效率已突破25.5%，并處于不斷提升過程中。
光伏行業有望在2024年中迎來轉機
盡管光伏行業面臨挑戰，但是，2023年太陽能發電裝機容量約610GW，正式超越水電約420GW的裝機規模，成為全國裝機量第二大電源形式，僅次于煤電，在電力能源結構中的地位進一步攀升。
根據國家能源局2024年全國能源工作會議指出，全國風電光伏新增裝機2億千瓦左右。2024年一季度中國光伏新增裝機量達到了45.75GW，相比于去年同期33.66GW，中國光伏繼續保持着增長态勢。同時，2023年非化石能源消費距離2025年20% 、2030 年35%的目标來說，還有較大的增長空間。
另外，光伏裝置行業的市值在3月31日達到了1.48萬億元，也顯示出市場對光伏行業的長期信心。全年來看，元件價格的下降、招标量的增加以及潛在的市場需求可能會對國内光伏裝機形成支撐。一些光伏行業的巨頭仍然選擇擴産，中國光伏産業已進入萬億賽道。
張軍濤也對中國的光伏産業保持樂觀，并且對新技術産能的長期需求持樂觀态度。他表示，光伏具有周期性發展特征，階段性的震蕩是行業發展的自然屬性。從過去10多年，光伏經曆了三落四起，但從結果來看，大陸光伏行業一直在往前發展。總體來看，光伏行業随着技術的不斷進步，競争越來越激烈，經過優勝劣汰、落後産能的快速淘汰，優秀的企業才能從市場競争中勝出。
随着落後産能的淘汰和市場需求的恢複，光伏行業有望在2024年中迎來轉機。
“從長遠來看，光伏的前景是一片光明。”張軍濤強調，在國内需求層面來看，光伏是能源轉型的中流砥柱，随着國家加強綠色電力證書與節能降碳政策銜接大力促進非化石能源消費，未來光伏的需求将進一步增加。
在全球層面，根據集邦咨詢預計，2024年全球光伏新增裝機量的中性預期為474GW，同比增長16%。值得注意的是，根據COP28達成的“曆史性協定”，“擺脫”化石燃料在世界範圍内形成共識。協定還呼籲在2030年前将全球可再生能源産能增加2倍，這些都對光伏的發展有明顯的提振作用。
圖檔來源：《bp世界能源展望》（2023年版）
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最後，張軍濤提醒，電網容量不足和風光消納問題已成為制約各國光伏需求保持高增的一大關鍵點，需待電網完成階段性更新或儲能裝機放量後，全球光伏裝機潛力才能進一步釋放。
新京報零碳研究院研究員 陶野
編輯 嶽彩周
校對 柳寶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