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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看世界|張大千:畫山水,境界最重要!

作者:天天慕容
慕容看世界|張大千:畫山水,境界最重要!

張大千 江靜潮平圖立軸

文/畫 張大千

畫山水,可以提高人之思想,培養人之情操。山水佳作,辄令人無限向往,油然有一種潇灑出塵之想。故畫中山水,不獨要可以觀,可以遊,且可以居,乃臻上乘。

所謂山水,就是西畫及攝影的風景。國畫中山水的境界最為重要,然而也要筆墨來輔助。有了境界,但是沒有筆墨,或是有了筆墨,但是沒有境界,也就不成為名畫。山水畫的結構和位置,必須特别加意。如畫寺觀,這些地方就不宜像人家的廬舍,好像和講風水的一樣。怎麼辦呢?就是要多看古人名迹,以及名山大川、名勝古迹,自然就會了解的。假若畫了一張畫,其中主要安置人家處,卻恰恰似一塊墳地,這樣的畫,挂在中堂上面,試問别人看了舒服不舒服呢?還能引人入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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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大千 黛山雨後

郭河陽論畫,曰要可以觀,可以遊,可以居。他所謂的“可以觀,可以遊,可以居”,是令人一看到這張畫,就發生興趣,要一看再看,流連不舍,第二步就想去遊玩遊玩;第三步就聯想到,這樣好的地方,怎樣能夠搬家去住才好呢!要達到這樣的山水畫,才算夠條件了。

有些人說,中國山水畫,是平面的,畫樹都好像是從中間鋸開來似的。此話絕不正确。中國畫自唐宋而後,有文人畫一派,不免偏重在筆墨方面,而在畫理方面,則比較失于疏忽。如果把唐、宋大家名迹拿來細細地觀審,那畫理的嚴明,春夏秋冬、陰晴雨雪,簡直是體會無遺。如董源畫樹,八面出枝,山石簡直有夕陽照着的樣子,關仝畫叢樹,有枝無幹。這豈是平面的嗎?!山工畫畫山水畫,一定要有實際,即要多看名山大川,奇峰峭壁、危巒平坡、煙岚雲霭、飛瀑流泉,宇宙大觀,千變萬化,不是親眼看過,憑着臆想,是上不了筆尖的。眼中看過,胸中自然會有,一搖筆間,自然會一齊跑在你手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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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大千 長生殿

大陸古代的畫,不論其為人物、山水、宮室、花木,沒有不十分精細的。就拿唐宋人的山水畫而論,也是千岩萬壑,繁複異常,精細無比,不隻北宋如此,南宋也是如此。不知道後人怎樣鬧出文人畫的派别,以為寫意隻要幾筆就夠了。

畫山水時,應當觀察山水在晴雨朝暮和煙雲變幻中的種種奇妙變化,且要眼觀手記,心領神會,方能得其靈秀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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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大千 晴霭仙閣圖立軸

工筆畫,就是細筆畫,水墨、淺绛、青綠、金碧、界面,都包括在内。工筆不比寫意,必須先打成底稿,貼在壁上,觀察删改,遠近高低,布置得宜,然後把這個稿本,用柳炭在反面一條線一條線地勾過,拍上紙絹。

那裡面的樓閣人物,尤其要特别注意。樓閣要折算停勻,人物要眉目生動,衣袂好似要會飄動。

畫工筆山水時,先用淡墨勾出輪廓,然後皴擦渲染畫樹要點夾相參,淺绛中着一二青綠夾葉,或紅樹一株更覺得有趣,夾葉樹的樹身,不可着色,愈覺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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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大千 李檢法定林蕭散圖立軸

青綠山水,就要打好勾勒底子,不用皴擦。山石用石綠的,拿赭石打底,加石綠二三次,要薄一點才好,太濃就鈍滞了。若用石青,就在赭石上面填石綠一次,再加兩三遍石青就可以了。不可用花青汁綠打底,因為這二種都不明透。

金碧山水,那就在青綠完成後,用花青就山石輪廓勾勒,然後再用泥金逐勾一次,石腳亦可用泥金襯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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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大千《仿董源江堤晚景圖軸》

青綠或金碧山水,水、天都宜于着色,水更宜有波紋。古人畫水有好多種,那裡面是以網中、魚鱗兩種為适合。古人說:“遠水無波。”是說遠了看不清楚的意思,是以勾勒水紋,越遠越淡,淡到了無為妙。畫水在岸邊留道白線,看起來就特别精神。

畫工筆山水,石青、石綠、泥金的下膠,尤須切切注意。

總之,畫要有氣韻,一落闆滞,就不入鑒賞。此中要點,不僅要把畫面的賓主虛實、前後遠近弄清楚,而且要在用筆、用色、用水上靈活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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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大千 深山幽居圖鏡心

作寫意山水,畫時先用粗筆淡墨,勾出心裡面要吐出來的境界。将山石、樹木、屋宇、橋梁等布置大約定了後,然後用焦墨渴筆,先分樹木和山石,最後安置室宇人物。勾勒皴擦既完畢,再拿水墨一次一次地渲染,必定要能顯示出陰陽、向背、高低、遠近。近處的石頭要稍濃,遠處的則要輕清。近處的樹木根枝要分明,遠處的樹木則點戳,不必見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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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大千 益都遊

創境有曲折不盡的意味,其中的人物以減筆為宜,越簡單越妙。古人說:“遠人無目。”但若在需要有照應的時候,也不妨點目,不必拘泥。

中國畫,光和色是分開來用的,要拿顔色做主體的地方,便用色來表示,不必顧及光的一方面。是以隻說淺绛兩個字,便可表現山的季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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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大千 天師洞立軸立軸

淺绛山水,大多數用在秋景。這是創始于黃大癡,後來南宗一派把它作為标準,用色拿赭石做主體,在林木上面略略施點花青就是了。

淺绛不是單用來表示秋景,大凡石質的山,都宜采用此方法,如像畫黃山,是最宜于此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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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大千 赤壁圖立軸

淺绛畫的畫法,畫時仍和墨筆山水一樣,先用淡墨畫就大體,再用較深的墨加以皴擦,分開層次,等它幹了以後設色。在景物上,由淡到深渲染數次,等到全幹,再用焦墨渴筆,加以皴擦勾勒。樹木苔點,拿淡花青或汁綠,一處一處地暈出來,當向陽的地方,用赭石染醒它,這是最緊要的。屋宇上色,則拿淡墨或淡花青代表瓦屋,拿赭石來代表土屋和草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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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大千 仿董北苑溪山雪霁圖 1947年作

我的意見,若要畫雪景,還是用絹和熟紙,才足以表現得出。

雪景應該拿唐宋人的畫作範本。唐人畫不可以見得到,宋人畫還有存在的,可以資我們參考。宋徽宗的《雪江歸棹卷》,那真是好老師。

雪景畫并不隻限定在冬景。如唐朝的楊升,有《峒關蒲雪圖》,宋代的趙幹,有《江行初雪圖》,就都是寫的秋景,用青綠打底,山頭施粉,中間略微點一點朱砂小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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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大千 江天暮雪

至于寫初春的霁雪,古人就更多了。

雪景是不容易畫的,我也不善于畫這種畫。雪景的色調既單純,山石樹木又須處處見筆,烘天和留白就更是困難。一般山水,天空和水面都是空白,雪景卻必須要将水、天用淡墨烘染,不如此便不能顯出雪的情景。染淡墨的時候,畫在絹上的天和水,可用排筆去染,但曲折凸凹處仍須用筆細細去填。而在生紙上,那就更難了,既不可能使用排筆,用筆烘染也有浸漬的痕迹。有人先将生紙噴濕,然後渲染,叫做“潮染”,墨色雖勻,但看起來總是死闆闆的,這是畫家的大忌。反不如幹染比較妙,雖不免有點浸漬的痕迹,但到底比死闆闆的好得多了。

雪景畫,除了拿水墨留白白以外,山頭樹亦可以用粉,寺觀欄楯再用點朱砂,在寒色凄迷裡面,忽有和暖的氣氛,方才到了妙境。

畫山最重皴法。古人對皴有種種名稱,隻不過是就其所見的山水而體會出來的,應該用哪一種皴法傳出,那所見的形狀又如何,遂取名叫做某某皴,并非要人勉強,非要用此皴法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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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大千 山水立軸

董北苑喜用披麻皴,因為江南的山,土多石少,又因為要畫得林木蓊郁,自宜于用這種皴法。若範華原畫北方的山川,太行王屋,石多土少,地也高亢,草苔也稀少,自然宜于用泥裡拔釘、雨打牆頭、鬼面這些皴法。假使二公的皴法互相變換,又成何面目?是以我的意思,山水皴法不必拘泥,隻要看适于某一種,就用某一種的皴法。

古人皴法,略舉數種,有荷葉皴、大小斧劈皴、披麻皴、雨打牆頭皴、泥裡拔釘皴、雲頭皴、折帶皴、鬼面皴、牛毛皴、馬牙皴、卷雲皴、礬塊皴,此皆常用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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