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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寡婦李纨守空房,一邊賈琏鳳姐白日行房,為啥要放一起寫?

作者:屏山品紅樓

周瑞家的受薛姨媽之命給衆小姐送宮花,從榮禧堂出來往鳳姐院子方向去,穿過榮禧堂夾道時,恰巧從李纨窗下經過,隔着玻璃窗,一眼看見李纨正歪在炕上睡午覺,此時就是送走劉外婆不久午飯後的午休時間。

一邊寡婦李纨守空房,一邊賈琏鳳姐白日行房,為啥要放一起寫?

周瑞家的穿過西花牆,出西角門,便進入鳳姐院内,這時有個丫頭看見她來了,連連向她擺手并指引她往東屋去,這周瑞家的很有經驗,大氣也不敢出一個,蹑手蹑腳去了鳳姐女兒的居所東屋。這一神秘兮兮的描寫是什麼意思?

原來賈琏鳳姐正白日行房,奴才們自然是不敢出聲怕打擾到主子,大家族什麼時間,可能會發生什麼,奴才們也算是經驗豐富都掂量明白了。

就這麼極端的空間間隔,一邊是寡婦李纨獨守空房,一邊是賈琏鳳姐白日行房,在同一時間進行,曹公将這兩組畫面幾乎放在一起,是一組對比性的描寫,他為啥要這麼做呢?

第一、他在寫賈琏的無恥和荒淫

宰予晝寝,是《論語·公冶長》記載的宰予的生活,他的老師孔子對他的這個行為評價道:“朽木不可雕也,糞土之牆不可污也!于予與何誅?”

晝寝,原本是午休或白天睡覺的意思,也是白日行房的隐晦說法,是以,當孔子得知宰予晝寝,就大罵他是不可雕的朽木,孔子很少說很嚴厲刻薄的話,但他對于宰予晝寝的行為嗤之以鼻。可見傳統對于晝寝這件事的看法有多麼的負面。

一邊寡婦李纨守空房,一邊賈琏鳳姐白日行房,為啥要放一起寫?

曹雪芹這裡就是在罵賈琏是不可雕的朽木,是無恥之徒,是敗壞家業的荒淫無道之人,至于鳳姐,她的人格畫像裡沒有淫的因素,這裡不過是迎合丈夫賈琏的需要罷了。

賈琏隻是一個縮影,賈府中養尊處優的男人們,幾乎個個都是好色荒淫之徒,家族的基業交到他們的手裡,家族敗落的命運也就注定了。

第二、他在寫那個時代女性的命運

一個守空房,一個連白天午休時間也不要錯過,如果尋常了解,自然是李纨的日子難過,是令人同情的寡婦。但是,看看賈府裡那些有丈夫的太太奶奶們,是誰因為有丈夫就格外感到幸福的,王夫人、邢夫人、尤氏、鳳姐等人,哪一個不是因為丈夫不成器,并和其他的女人種種不堪令自己倍感壓抑和痛苦?反倒是李纨和賈母這兩個死了丈夫的,日子簡單、心情更舒暢一些。

這裡不是鼓吹沒有丈夫才是好的,而是說如果這個男人糟糕,他不僅不能為妻子帶來幸福,反而會帶來更多的痛苦。賈府在一路走向死亡,這些官三代、官四代們不要說進取發揚祖業,連祖宗給他們的,也在不斷透支和消耗了。

鳳姐和賈琏的關系是逐漸惡化的,賈琏一開始隻是對鳳姐不能滿足自己的欲望而抱怨,逐漸發展到要徹底放飛欲望和鳳姐發生更深的沖突,後來在家族的經濟壓力之下,二人逐漸翻臉,鳳姐落得個被休的結局,她雖然有本事又好強,但男權社會下,賈琏就能主宰她的命運。王熙鳳是那個時代一類女性悲劇命運的縮影。

是以,不幸恰恰成了幸運,而所謂的幸運有時卻是不幸。

一邊寡婦李纨守空房,一邊賈琏鳳姐白日行房,為啥要放一起寫?

第三、他在寫男人為女性帶來了什麼,對女性意味着什麼

封建社會是男權社會,女性必須依附于男性生存,女性無法擷取娘家的所有财産,尤其是最重要的房産、田産和女性沒有任何的關系,娘家有實力最多能給予女兒豐厚的嫁妝,但這也是一次性的,女性出嫁後的生存要靠丈夫的家族。是以,男人,是女性的生存保障。這一點,無論地位高低,都一樣。

相比普通女性,上流社會的女性有為家族聯姻的作用,是以,她們在閨閣中的地位比較高,出嫁後,也能為夫家擷取和娘家的資源,是以,上流社會的女性還是有一定的地位和話語權的。就像大權在握的王子騰,就能給王夫人和王熙鳳很大的底氣,讀者也會發現,她們兩位相比邢夫人、尤氏,家族地位要高得多,就是因為她們的娘家對賈府的價值更大。

女性要想在完全無血緣的夫家立住腳跟,就要為夫家做出貢獻,排第一位的是為夫家生兒育女,尤其是要生育兒子,否則,夫家有權力以不能傳宗接代為借口将女性休掉。大家族的男性普遍三妻四妾,卻要求女性大度接受,否則也會以嫉妒的名義休妻。女性要會持家、侍奉公婆、教養子女等等家事,絕大多數的女性,在婚後不僅要承擔繁重的家庭管理,還要承受來自夫家的各種挑剔。

一邊寡婦李纨守空房,一邊賈琏鳳姐白日行房,為啥要放一起寫?

《紅樓夢》裡的媳婦們普遍生活的比較壓抑和委屈,就連地位很高的王夫人也不例外,作為金陵王家的大小姐,未出閣時也是性格爽利之人,但到了賈府,逐漸變成了木頭人,逐漸心理變态,逐漸對美失去所有的興緻,哪怕貴為貴妃之母,仍然要承受男權壓榨,生活得并不開心。鳳姐何等精明強幹,冷子興評價賈琏比鳳姐差了一射之地,但賈琏仍然能事實上多次欺負打壓鳳姐,令二人關系逐漸惡化,終緻決裂。

封建社會的女性,本質上沒有經濟獨立的機會,也就談不上精神獨立,被一張無形的網圍困着,反而是李纨這樣的寡婦,這樣的煩惱會少一些,相比看來,甚是可悲。

本文作者:屏山品紅樓

參考原著:甲戌本、庚辰本《脂硯齋重評石頭記》

圖檔來源:《孫溫繪全本紅樓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