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把他拉黑了。”
6月28日，經常怼天怼地的粉筆網CEO張小龍，又在朋友圈發飙了。
當時，他吐槽說，某位号稱做價值投資的大佬，一邊表示投資教育是為了做公益，一邊又在狂賣減持。
“遠離那些口頭上說要做價值投資的人，尤其姓張的人。”
雖然沒有指名，但這段話的配圖，是一本名為《價值》的書，而本書的作者，就是高瓴資本的創始人——張磊。
那麼，張磊是否真的像張小龍說的那樣，說一套、做一套？
他所堅稱的價值投資理念，到底是不是“僞價值”？
這一次，人稱“投資教父”的張磊，真的跌下神壇了嗎？
1972年，張磊出生在河南駐馬店的一個雙職工家庭，他的父親就職于當地外貿局，母親則是一位律師。
良好的家庭環境，讓張磊從小就擁有足夠的自由和獨立。
八十年代初期的中國，到處充斥着開放、浪漫和自由主義的色彩。
而童年時代的張磊，腦子裡裝得最多的還是如何去玩。
國小階段，張磊的學習成績平平無奇，國小畢業時，他僅僅高出錄取線1分，勉強考上了國中。
進入中學後，張磊依舊不太喜歡學校的課業，但他愛看各種各樣的書籍，這也讓他逐漸意識到，深入思考、邏輯推理、缜密決策是如此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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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磊的家在駐馬店火車站旁，他常常看到候車或者滞留的旅客在站台上無所事事地打發時間。
頭腦敏銳的張磊，便開始在心裡盤算生意。
他想，如果将書籍雜志等有償借閱或者售賣給在火車站等車的乘客，那一定很受歡迎。
于是，他從同學中拉起一支隊伍，甚至在京廣線上搞起了“流動服務”，也賺了不少錢。
但利用課餘時間在火車站小打小鬧，總歸不是歸宿，博覽群書的張磊，有一天終于幡然醒：
他要受更好的教育，要去更大的世界，要過更有價值的人生。
于是，他決定在高中最後一年開始苦讀。
一旦認清現實，他便義無反顧，而從小天資聰慧的他，又總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1990年秋，張磊最終以河南省文科狀元的成績，考入了中國人民大學國際金融專業。
進入大學後，張磊尤其喜歡參加各種實踐活動，他的首次實踐活動，是給北京電視機廠做市場調查。
為了擷取更核心、更真實資訊，張磊深入到農村和三四線城市當中，去了解消費者的購買動機。
最終，這份“接地氣、有特色、實事求是”的研究報告，獲得了學校實踐活動的“特等獎”。
轉眼臨近畢業了。在那個年代，金融專業的學生畢業後，大多青睐銀行的工作。
張磊也曾迷惘徘徊，但眼光獨到的他，最終還是繞開了所有的金融機構，選擇加入中國五礦集團。
他希望到實體經濟中，去找支撐金融活動的最根本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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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時間，他經常到大江南北的各個礦區出差，工作第一年，就跑了十幾個省份。
在别人眼裡的辛苦差事，在張磊眼裡卻是機遇。
他拿出在大學裡參加調研活動的勁頭兒，走訪基層、觀察社會、感受風土人情，正是這段閱曆讓張磊懂得，中國有着太廣闊的疆土，最複雜的社會。
這也讓他在日後的投資決策中，會花大量時間去研究基層普通老百姓真實的消費訴求。
由于常常會與國外客戶打交道，張磊還有機會接觸到了西方世界，讓他生出了去更遠的地方看看的想法。
于是，在五礦工作四個年頭之後，張磊辭去了工作，前往美國耶魯大學念MBA。
由于耶魯隻提供了第一年的獎學金，為了賺學費，并不富裕的張磊，不得不四處應聘。
可每次他都是意氣風發地前往，垂頭喪氣地歸來。
有一次，他獲得了波士頓管理咨詢公司的面試機會，這是對他過往學業和能力的不錯認可。
面對這個絕佳的機會，欣喜之餘，張磊卻有苦難言。
以往，求職者的正常做法是先自行墊付交通費用，之後再找招聘公司報帳。
可張磊囊中羞澀，連往返的路費都拿不出來。
于是他又另辟蹊徑，竟向對方公司申請預支往返路費。
這個想法，竟讓面試官有幾分好奇，他們也想看看，這個想法奇特的年輕人，最終會在面試中如何展示自己的實力。
可面試官失望了。
張磊在被問及關于“在某一設定區域内應該有多少加油站”的問題後，并沒按照正常思維模式作答。
他心裡想的是另一個問題，“為什麼要有加油站？”
于是，張磊向面試官講出了自己的反問和分析。結果不出意外，張磊又一次被拒之門外。
盡管錯失了工作機會，沒有走上MBA學生典型的職業道路，但這份心底的坦誠和勇氣，卻在後來幫助張磊打開了進入投資界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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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年畢業前夕，為了尋找實習機會，他又站在耶魯投資辦公室門外。
當時的面試官是大衛·斯文森，耶魯大學首席投資官，這是一位與沃倫·巴菲特齊名的傳奇投資巨擘。
那場面試，張磊多數問題都回答不上來，一句句“我不知道”讓他失去了信心，他知道自己大機率又要被客氣地攆出門去了。
可意想不到的是，他竟被錄用了，成為了耶魯大學捐贈基金的一名實習生，正式跨入了投資界的門檻。
多年後，張磊問大衛·斯文森為什麼錄取自己成為他的弟子，斯文森給出了答案——很簡單，坦誠。
而思想“簡單”的張磊，在投資之路上，也隻認準的一件事：隻要你有投資價值，我就不惜血本。
張磊第一件不惜血本的事，就是投資騰訊。
2001年，“小超人”李澤楷因看不到騰訊的前景，緊急撤資，賣掉了他手中持有的騰訊20%的股份。
而此舉，也引發了其他投資者的擔憂，直接導緻騰訊資金鍊受到重挫，騰訊一度徘徊在破産邊緣。
馬化騰想賣掉公司，300萬，這是他的心理底價。
但找遍了業内投資者，都沒人接盤，那些人要麼出價太少，要麼根本不感興趣。
馬化騰繼續費勁心力，苦苦支撐，可直到2004年騰訊在香港上市之後，其盈利能力仍然很弱，股價長期在5港元左右的低位。
此刻，馬化騰已經想出了新的盈利模式，可開展新業務需要大量的資金，以目前騰訊的盈利水準，根本融不到資。
馬化騰一籌莫展，騰訊再次陷入經營的泥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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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張磊的造訪給騰訊帶來了轉機。
當時的張磊，在資本界還無名無份，他從恩師大衛·史文森那裡帶回國的創業啟動資金，也才區區3000萬美元。
是以當馬化騰見到張磊之後，以為他頂多出資100萬美元。
但馬化騰做夢也沒想到，張磊聽了他的設想，竟做了一個異常大膽的決定：将手中3000萬美元全部投入騰訊！
一時間，質疑和嘲笑鋪天蓋地，所有人都說他太冒險了。
可張磊自有他的想法。
當年他在義烏小商品市場考察途時，那些小商小販遞來的名片上，都印着與電話号碼平起平坐的QQ号。
他很明白，這些号碼意味着什麼。
就在網際網路的腥鹹海風剛剛吹來時，張磊就已聞到了海風後面的浪潮。
事實證明，張磊在騰訊上的投資十分成功，高瓴資本至少獲得超過200倍的收益。
這一戰，也讓張磊在投資界也聲名鵲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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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投資騰訊是初出茅廬的張磊運氣好，趕在了網際網路大浪潮之前下了注，
那麼投資京東，則真正讓張磊名聲大噪。
2010年，京東連續虧損七年。
為挽回頹勢，京東掌門人劉強東找到同為人大校友的張磊，希望他出資7500萬美元，幫助京東搭建物流體系。
但張磊卻對劉強東說，7500萬美元太少，要麼整個接受高瓴的3億美元投資，要麼他就分文不投。
劉強東開口要錢，原本隻是抱着試試的心态，沒承想張磊要給的，比他想拿的，多了三倍。
有人笑話張磊人傻錢多，而張磊卻認為，是劉強東低估了搭建物流體系的挑戰和困難。
其實，這筆生意，張磊紮紮實實地算過賬。
他很清楚，憑借京東的電商地位，自建物流體系，能形成“護城河式”的核心競争力，可以幫助京東在同類競争中脫穎而出。
但“護城河”從無到有的過程卻十分燒錢。
畢竟，自建物流是重資産業務，要打造完整的供應鍊體系，7500萬美元遠遠不夠，還沒等把雛形搗鼓出來，錢就會燒沒了。
但遠超劉強東7500萬美元預期的3億美元投資，意味着京東要出讓更多的股份和控制權給高瓴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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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劉強東全盤接受了。
這筆投資，也成了2010年中國網際網路界的最大單筆投資。
在3億美元的加持下，京東迅速組建物流系統，并将其發展為京東最具競争力的業務。
2014年京東上市，張磊投資的3億美元，已經增長了10倍。
如果說兩次大手筆的投資操作，坐實了張磊的判斷力，那麼投資藍月亮，更展現了他對市場的精準預判。
張磊初識藍月亮創始人羅秋平，是在2006年。
那時，藍月亮在國内正做得風生水起，其拳頭産品藍月亮洗手液，可謂家喻戶曉。
而當時日化産品的巨頭寶潔和聯合利華，重心則在洗衣粉和肥皂，與藍月亮并不形成競争。
張磊注意到，他在國外用慣了的洗衣液，竟然被日化巨頭公司舍棄，國内各大商超的貨架上，是清一色的洗衣粉和肥皂。
他敏銳地捕捉到了這一市場空缺，勸告羅秋平将生産線趕緊投入到洗衣液上去，并做好虧損的準備。
羅秋平感到驚訝，藍月亮目前的盈利水準尚可，放着好端端的錢不賺，為什麼要冒險去做一個自己并不熟悉的産品？更何況還是連寶潔和聯合利華都沒做的産品。
但張磊的一番分析，立刻轉變了羅秋平的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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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磊說，寶潔和聯合利華沒有在中國生産洗衣液，其原因是一份調查報告顯示，隻有當人均GDP超過八千美元時，日化市場才會發生根本性的改變，而中國離這個數字，至少還差二十年。
但張磊認為，外國人沒有看清中國經濟的巨大潛力，中國GDP要突破報告中的數字，根本用不着二十年。
甚至現有的一線城市，人均GDP早已突破了一萬美元。
是以，他奉勸羅秋平，不要等到對手已經行動了才進入市場。
羅秋平聽了勸，開始生産洗衣液，但也開始了藍月亮的虧損之旅。
2010年，張磊的高瓴資本正式投資藍月亮，與此同時，也與藍月亮共同經受着連續虧損的考驗。
直到藍月亮終于盈利之時，苦悶的羅秋平才興奮地找到張磊，告訴他這個來之不易的好消息。
可哪知張磊聽後并不滿意，他說，“必須繼續虧損，否則我就撤走4500萬美元的全部投資。”
這一決定，讓包括羅秋平在内的許多股東都目瞪口呆。
張磊向羅秋平給出了自己的思考：藍月亮還不到盈利的時候。
因為當下，藍月亮洗衣液的市場佔有率仍不夠高，護城河仍不夠深。
此時沒有發生虧損，隻能說明産品研發和營銷力度不夠，公司滿足于短期盈利，而不考慮長期市場。
他說，一個企業能不能和資本合作，并不取決于這個企業現在是否盈利，而關鍵在于它能否持續地提供社會價值和客戶價值。
張磊在等，等一個藍月亮“量質轉變”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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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再次證明，張磊的守候是對的。
在他力排衆議地堅持“戰略性虧損”之下，藍月亮在洗衣液市場取得了巨大成功，其産品的市場佔有率超過了寶潔和聯合利華的總和。
2020年，高瓴資本“陪跑十年”之後，藍月亮在港交所上市，高瓴資本也是以而獲得超過20倍的收益。
如今，張磊因為減持粉筆網股份，再一次被推上風口浪尖。
其實，粉筆網張小龍也明白，投資人合法減持被投公司股份，本身并無多少争議可言。
隻是，讓張小龍氣不過的是，一個價值投資者成天吆喝“價值”，結果轉身就賣出了剛剛解禁的自家股票。
在他看來，張磊減持，就是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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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張磊是聰明的，過去的學習經驗和工作方法，讓他明白如何去發現事物聯系中最基本的東西。
這也是他價值投資的起點和門徑。
畢竟，價值投資并非一味地長期持有，而不賣出股份。
當一家公司或者一個行業，不再符合價值的标準，那是否還有長期持有的必要？
張磊曾說，不要做機械的價值投資，長期持有隻是結果，而不是目的。
任何市場都不可能一成不變，市場的有效性也在變化之中。
在看清了現實、探究了本質之後，是否出手，又是否守候，還要看市場有效與否。
在價值投資中，時間是朋友，也可能是敵人。張磊的減持，隻是他在價值投資的路上，做了他認為該做的事。
-End-
作者：徐函祖
編輯：一乙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