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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長的季節》背後,沒有一次出圈是偶然

《漫長的季節》背後,沒有一次出圈是偶然

新周刊專訪《漫長的季節》。

豆瓣上65萬觀衆打出9.4高分的《漫長的季節》,是這個春日的意外驚喜。結尾處,老年王響追着火車,對正在駕駛的青年王響說“往前看,别回頭”。

如果說,遙遠的事物終将被震碎,那麼偶爾的回頭也有了意義。今天,讓我們回頭看看,這部《漫長的季節》是如何被制造出來的。

✎作者 | 鐘毅

我們已經很久沒有看到像《漫長的季節》這樣的一部劇了,豆瓣上65萬觀衆打出了9.4分的高分。

對它的讨論,到今天依然熱烈。它的劇情、主角、年代、音樂、表演、置景、調色打光等等次元都被仔細打量。

《漫長的季節》背後,沒有一次出圈是偶然

傅衛軍與沈墨/《漫長的季節》劇照。

在劇情上,它足夠精緻,靠着懸念把觀衆留到了最後。在人物塑造上,它足夠豐富,每一個人都似曾相識。

在場景上,它足夠還原,屋子裡、工廠裡、田野裡的畫面甚至可以帶動我們的嗅覺和觸覺,我們看見過、聞到過、觸摸過劇中的那些角落。

就像劇中出圈的那首詩所說“整個季節将它結成了琥珀”。我們可以确信的是,很多年後,這顆琥珀依然會被記住、被讨論。

賦予它精魂的往昔歲月,構思它輪廓和細節的創作者,制作它的龐大影視工業體系,觀看并讨論它的觀衆,都是這顆琥珀的一部分。

雪與河流

讓《漫長的季節》更像一部長篇小說的,是那場雪。

那場雪落在《漫長的季節》臨近結尾處,火車司機王響仰起頭,對着小兒子王北說:“這雪爸見過,這是從過去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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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響/《漫長的季節》劇照。

然後在紛紛揚揚落下的雪花裡,我們看到年輕的王響從破舊的樓房裡出來,妻兒從窗戶探出頭對他打招呼;雪還在下,年輕的龔彪從剛剛大鬧過的會場出來,坐在階梯上昂着頭;雪還在下,年輕的警官馬德勝從車中出來,點燃了一根煙;雪還在下,少年王陽推開窗;雪還在下,少女沈墨坐在河岸邊……

黃麗茹、李巧雲、傅衛軍都見過這場雪。當然,這場雪也見過他們所有人的眼淚,還有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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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巧雲/《漫長的季節》劇照。

這場落在所有主角身上的雪,是導演辛爽和他的團隊“找”到的。他和編劇潘依然在拍攝之前,仔細地溝通過,到底需要怎樣的設計,可以讓主角們的現在和過去融在同一組鏡頭裡。

辛爽還記得跟潘依然描述讀黑塞的《悉達多》時的感受的情景——那是在範偉進組定妝之前。在《悉達多》裡,主角悉達多在曆經命運跌宕之後,來到河邊,遇見了擺渡人,悉達多終于被命運“馴服”,或者說足夠抽離,他成為了擺渡人的同伴。

《漫長的季節》背後,沒有一次出圈是偶然

《悉達多》 [德] 赫爾曼·黑塞 著, 楊武能 譯 譯林出版社,2022-8

他們每日觀察河流。悉達多終于從流動的河水裡學到了那個關于時間的秘密——時間不存在。

《悉達多》裡這樣寫河流:“河水到處都同時存在,在源頭,在河口,在瀑布,在渡口,在急流,在大海,在山澗,到處都同時存在,是以對于它隻有現在,而不存在未來的陰影。”

這組大雪的鏡頭,就是辛爽想要的河流。

辛爽也喜歡作家班宇,他還記得班宇《冬泳》出版時封面上的那段文字——人們從水中仰起面龐,承接命運的無聲飄落。

《漫長的季節》背後,沒有一次出圈是偶然

《冬泳》 班宇 著 理想國 | 上海三聯書店,2018-9

主角們的命運終于飄落在無數個螢幕上,同時也召喚起無數的讨論。關于劇情、關于主角、關于故事的年代,人們似乎有無數的話要說。在豆瓣上,已經有65萬人标記了“看過”,并且為這部《漫長的季節》打出了9.4的高分。

在看着那些熱烈的評價時,如果跳脫出“豆瓣高分”“爆款”“懸疑”“東北”這樣的标簽,作為一個旁觀者,或者就像悉達多觀望河流那樣來觀望這部劇的制作。

我們不難發現,它并不具備一些我們想當然的、爆火的元素,比如快速的情節、擁有超級流量明星、與當下社會深刻綁定的議題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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龔彪/《漫長的季節》劇照。

同時,陳年舊案被當下的事件觸發、少男少女的互相救贖、命運的翻雲覆雨手……這些元素出現在無數的文藝作品裡,已經被反複講述。

《漫長的季節》它用倒叙,它用三條叙事線,它沉緩,它甚至有詩歌朗誦的橋段,它的結尾算不得圓滿——這部劇選擇了極為艱難的一條道路。

在這部劇出現之前,人們或許會懷疑這樣一部大膽地用文學化的方式表現日常,逆潮流而行的帶着文藝氣質的懸疑短劇集會不被市場和觀衆接受。但是它證明了這樣一條道路的可行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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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墨/《漫長的季節》劇照。

它到底是怎樣做到的?

或許更具體的問題可以是,它是怎樣完成了一部文學氣質如此強烈的爆款劇的?畢竟劇集的“爆款”和“文學氣質”如此互斥。

凜冬兇狠,深秋漫長

關于這個故事的最早的版本,編劇潘依然用“兇狠”來形容。故事雛形來自編劇于小千,他給這個發生在東北的故事定的原名叫做《凜冬之刃》。

關于東北的文藝作品,近幾年已經有很多。影像如《鋼的琴》《白日焰火》《無證之罪》《平原上的摩西》等等,作家如班宇、雙雪濤、鄭執、賈行家等等。

天寒地凍、巨大的工廠、失落的人、謎一樣的案件、麻木或猙獰的面孔,似乎這是一片适合生長出“兇狠故事”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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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長的季節》劇照。

潘依然說,拿到最初的劇本時,最吸引她的一點是主角用了十八年來處理一個“失去”。兇狠的外衣下,這個故事講述的是普世問題,它的核心甚至可以說是柔軟的。

制片人盧靜和導演辛爽也同樣喜歡這個原創故事,因為他們都看到了這個故事背後更深的那部分可能。但是“東北犯罪故事”已經成為了一種标簽,制片人盧靜也曾制作過類似的《無證之罪》——團隊無意重複自我,他們想要一個“不一樣的東北故事”。

怎樣才能讓這個故事不一樣呢?

首先要讓它和其他東北故事不一樣的就是季節,它一定不能是肅殺的冬天,它不能猛烈。于是主創們決定把這個故事安排在秋天,它需要燦爛且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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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長的季節》劇照。

季節的選擇給堪景帶來了不小的難度,在走遍鞍山、本溪、沈陽等好幾個城市後,主創們發現,東北的秋天短暫,沒有辦法支撐完劇組的拍攝時間。

最後劇集的美術指導提議不如去一個擁有足夠漫長秋季的地方看看,于是團隊來到了昆明。當盧靜剛到昆明的時候,城市裡撲面而來生機勃勃和溫暖的感覺打動了她,這正是需要在片中所呈現的。

随後他們找到了還在運轉的昆明鋼鐵廠。對于故事裡的王響來說,桦鋼是金碧輝煌的,是“工廠裡的迪士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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鋼鐵廠/《漫長的季節》劇照。

南方鐵軌上的那些繁盛的花草在冰冷的工業機器之下肆意生長,劇中的王響、龔彪、馬德勝、李巧雲……都是如同這些花草般的存在。

但是這樣的選址也帶來了不少困難,比如仍在運作的舊式火車和能夠操控火車的司機,在全國範圍内都極難找到。最後劇組終于在湖北找到,他們用了三輛19米長的貨車,才将它運到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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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長的季節》劇照。

在昆明“制造東北”的另一個障礙是亞熱帶城市裡的景觀總是和東北大地不一樣,是以這部作品對特效的需求很多。

比如在沈墨的學校,旁邊有許多高大的闊葉植被,和北方的景觀相去甚遠,劇組就需要用特效把那些樹木隐去,或者轉換成北方的植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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鋼鐵廠/《漫長的季節》劇照。

雖然最後拍攝定在雲南,但卻不代表前面的堪景是徒勞的。

在東北堪景時,團隊的車抛錨了,主創們從車上下來,把行李拖下了車,等待救援。那一刻,夕陽懸挂在玉米地上,辛爽就着夕陽,給團隊拍了一張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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團隊勘景時車輛在玉米地旁抛錨,辛爽用相機定格下這一刻。

辛爽一直記得這片夕陽下的玉米地,想要讓它出現在劇中。可是昆明的氣候并不适合種玉米,玉米地也就無從談起。在劇中開場和結尾的那片玉米地,是在版納拍攝的。

即便是版納,也幾乎沒有種植玉米的農戶,劇組花了很長時間,挨家挨戶說服村子裡的農戶将原有的莊稼種上玉米。在開機前,玉米開始栽種,拍攝接近尾聲,栽種的玉米成熟了,最後幾組鏡頭終于在玉米地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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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米地/《漫長的季節》劇照。

盧靜用“離地半米”來形容這部劇的風格。我們在螢幕裡看到每一處置景都似曾相識,但是都被主創發掘出一種特殊的美感,它絕不是“懷舊”或者“打光、濾鏡好”就可以解釋的。

它有一部分是無法言說的,比如來自南方的風與熱度、東北玉米地裡懸挂的夕陽、鋼廠旁的野草……它們融成了一個“離地半米”的東北。

魔術師和兔子

看過劇的人,一定不會忘記劇中王陽那首反複出現的詩:

“打個響指吧,他說

我們打個共鳴的響指

遙遠的事物将被震碎

面前的人們此時尚不知情

吹個口哨吧,我說

你來吹個斜斜的口哨

像一塊鐵然後是一枚針

磁極的弧線拂過綠玻璃

喝一杯水吧,也看一看河

在平靜時平靜,不平靜時

我們就錯過了一層台階

一小顆眼淚滴在石頭上

很長時間也不會幹涸

整個季節将它結成了琥珀

塊狀的流淌,具體的光芒

在它背後是些遙遠的事物”

關于這首詩,辛爽用“命中注定”來形容。

故事的名字還未定的時候,辛爽和這部劇的文學策劃班宇聊天。辛爽說,他想要有一個能夠表達“時間感”的标題。班宇說他剛寫了一篇小說,名叫《漫長的季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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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墨與王陽/《漫長的季節》劇照。

辛爽覺得這個名字和他們要拍的故事想要表達的核心是一緻的,于是把這個标題“借”了過來。

辛爽覺得班宇故事裡的那首詩“似乎像是為了劇的故事而寫的”,班宇似乎用這首詩歌重述了一遍辛爽要講的故事,“它在講一個時空的變化,這邊打一個響指,那邊就有東西坍塌了”。

在一部名為《現代精神之花:一個東北工業城市的具體與抽象》的非虛構作品裡,東北師範大學曆史文化學院教授徐前進在開篇這樣描述他觀察和了解的東北和東北人:

《漫長的季節》背後,沒有一次出圈是偶然

《現代精神之花:一個東北工業城市的具體與抽象》 徐前進 著 也人 | 上海書店出版社,2023-1

“這種感受類似于個體意義的自卑,但又比自卑更加普遍,好像無處不在。……有些人不希望在這種狀态下生活,是以想方設法離開。有些人依舊在這裡生活,對抗着靜止或衰落,同時也期待着曆史機遇的降臨,然後這片土地再次變得繁華。”

班宇是最能用文字複刻這種感受的東北作家之一。他的《逍遙遊》《冬泳》《雙河》等等作品裡,那些承受命運重擊的人,身上隐匿或顯露的傷痛總以最恰當的方式送到讀者眼前。

評論家黃平在他的文論集《出東北記》裡曾經評價班宇的小說是“一種廢墟式的小說”。他筆下的主人公就是廢墟,斷壁殘垣裡可以窺見他曾經擁有的榮光,但是卻永遠成為了“殘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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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東北記》 黃平 著 上海文藝出版社,2021-12

辛爽說,他可能會忘記班宇小說裡的情節,但是他總能記得他筆下的人物和日常。劇組的主創都讀過班宇的作品,也同意如果班宇加入的話,可以夯實人物的細節。就這樣,班宇成為了這部劇的文學策劃。

班宇加入劇組的一項重要工作之一,就是和人聊天。編劇潘依然覺得班宇的加入,給了她非常好的“一手刺激”。因為班宇仍然生活在沈陽,是以他能夠給劇本裡的人物很多豐富的細節。

班宇加入之後,給過辛爽一份大綱,在那份大綱裡,他把故事裡李巧雲的故事線從1997年和1998年延長到了2016年,李巧雲成為了劇中的重要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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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巧雲/《漫長的季節》劇照。

這部劇的“老年視角”變得更為清晰、紮實,成為了更為具體的“那個年代過來的一群人的視角”。

李巧雲在劇中因為當年在保健本上少蓋了一個章,而在辦理退休時遇到了障礙——這其實是班宇家人身上發生過的事,他将這件事放在了李巧雲身上。

不隻是李巧雲的保健本,王響和羅美素夫妻倆吃飯的日常、王陽房間裡的詩集……這些細節被填充進去後,《漫長的季節》也就越來越有了小說的質地。

關于《漫長的季節》的類别,導演辛爽和制片人盧靜反複強調,它首先是劇情,然後是家庭,最後才是犯罪和懸疑。在其他的采訪中,他們也說“命運是最大的懸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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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長的季節》劇照。

辛爽又說起了很多年前在《隐秘的角落》宣傳期接受采訪時所提到的那個比喻。魔術師變魔術時,手裡總要有一個什麼東西,比如一塊布、比如語言,這些隻是讓觀衆進入魔術師叙事的方式,真正重要的是最後變出來的那隻兔子。

辛爽拒絕讓案件成為整個故事的核心,也拒絕主題先行。案件隻是展開人物,帶出群像的方式,但卻不是故事的核心。

辛爽要講人、講命運,他覺得作品更重要的是引起觀衆的情感共鳴,他要的是那隻“兔子”,而不是那塊“布”。事實證明辛爽引起的甚至不是共鳴,而是無數觀衆的情感海嘯。

誰在往前看,誰又在回頭?

越是像小說,越是需要真實的人,制造《漫長的季節》就越複雜。

“我覺得每一個故事裡出現的、能夠叫做‘人物’的,都不能是一張紙片。”辛爽堅持要讓劇中的人物像生活裡的真人。

這也就讓整部劇裡有血有肉、有背景故事的人物多達30多個。籌備時的選角階段,辦公室的牆面上貼滿了備選演員的照片,這也給選角團隊帶來了不小的挑戰。

關于選角,制片人盧靜常被問到的問題是,像秦昊這樣的知名演員,為什麼演繹了一個稍微有些“遊離”的角色。秦昊飾演的龔彪,起到的作用似乎更多展現的是日常而非推動情節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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龔彪/《漫長的季節》劇照。

“他絕對不是一個工具人、一個配角或者一個線索,他是靈魂人物之一,他代表了這部片子的主題——命運。是以我特别需要一個有名的演員來出演這個角色,才能讓大家更多地關注這個角色,而非案件本身。”

龔彪普通到極緻,但是他卻是凝結了主創巧思最多的角色之一。

劇中龔彪在年輕時為了黃麗茹大鬧會場,這也加速了他的失業,随後就有了我們在最開始看到的那個不靠譜的龔彪,他的結局可能是近年來國産劇裡最令人難忘的一幕。

半生為錢所困,在得到的一刹那,他獲得了極緻的快樂。我們甚至無法想象聽到中獎号碼、拿到彩票的那一刻他可以有多快樂,但是在最快樂的那一刻他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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龔彪/《漫長的季節》劇照。

不隻是龔彪,傅衛軍、李巧雲、羅美素、黃麗茹等每一個被我們定義為配角的角色身上,都有高光時刻。

在選擇演繹這些角色的演員時,盧靜認為即便是大家對他們的臉很陌生也沒有關系,因為越是陌生,反而越能夠相信角色——即便是秦昊與範偉,也用特效化妝的方式讓他們變得陌生。

我們似乎可以這樣了解,在唯一的主角“命運”之下,所有人都是配角,又或者,所有人都成為了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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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長的季節》劇照。

辛爽覺得描摹一群人的命運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并非野心。

“《漫長的季節》的魅力在于‘時間’,在于我有機會通過這樣一個時間跨度去展現更多的人,展現更多的人生側面,這不能叫野心。因為這件事和野心不是特别有關系。不是說做‘大’的故事就厲害,做小的故事就不厲害,做小的故事也可以做得很精巧。”他這樣解釋。

《漫長的季節》裡的三個時間線,1997年、1998年和2016年。辛爽和他的團隊沒有選擇用順叙的方式,而是選擇在最後謎底揭開的那一刻,讓時空融為一體。

最後的章節裡,老年王響追着火車,對正在駕駛的青年王響說“往前看,别回頭”時,王響的幾重時間終于折疊起來,而時間在他身上的重量以一種更為直覺的方式展現出來。

《漫長的季節》背後,沒有一次出圈是偶然

《漫長的季節》劇照。

困在過去的人,或者曾被過去困住的人,才會說:

“往前看,别回頭。”

· END ·

作者丨鐘毅

校對丨向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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