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悅讀 | 理想主義者的突圍,讀《曾國藩的正面與側面》

寫曾國藩的書很多,這也許不是最精彩的一本,但是我看過的剖析他為人為事最為深刻的一本。

初識曾國藩

幾年以前,我對曾國藩的印象還是相當模糊且反面的,國中曆史課本上早就寫過,作為腐朽晚清政權的走狗,他殘酷鎮壓了代表着善良正義的太平天國起義。書上還配了一幅他在江西湖口全軍覆沒時,狼狽欲跳湖自殺的漫畫插圖,令當時的我拍手稱快。

有一次,大嫂讓我給她在學校圖書館借一本《曾國藩傳》,并說:“都講為官必讀曾國藩!”。嫂子讀他當然不是為了做官,不過一個人既然在坊間如此受到推崇,則必然有他大的可取之處。

出于好奇,我也順手把借來的書讀完。此後,我心中曾國藩的腐朽走狗形象開始掉了個個,它不再是可惡的、令人咬牙切齒的,而是變成一位赤誠的、極具管理和教育藝術的積極人物。也正是從那時候起,我開始意識到教科書不總是正确的,它的背後隐藏着編撰者的意志(是的,直到大學才明白這麼樸素的道理 T_T)。

後來,陸陸續續接收到更多關于曾國藩其人其事的解讀,腦海中對他的形象也越發清晰。曾國藩曾影響過很多人,包括我在内,百家講壇上郦波老師的《評說曾國藩家訓》來來回回聽了幾遍,每次都會有新的感觸和收獲。在我看來,人們癡迷于他,願意學習他,不是因為他多麼的聰明、神武,相反他一生遭遇失敗、挫折無數。然而也正是因為他的笨拙、掙紮、迷茫、思索,才引起人們的感同身受。

曾國藩離生活很近,同時他太具特點了!

理想主義者的困局

讀完張宏傑的《曾國藩的正面與側面》,想着重圍繞曾國藩身上的“理想主義”特質展開一點讨論。

在談之前,首先要清晰的是:怎樣的人可以稱之為理想主義者?

我認為可以用三個字來概括,那就是——“真善美”。

真,就是内心與外在行為高度統一,他們忠于内心的向往,不情願也不屑于做違逆于内心想法的事情;

善,“天下大同”是理想主義者所期望的社會狀态,如果周邊環境恰巧不是這樣,他們也會有強烈的動機去創造一個。

美,他們擁有比常人更豐富的對美的感受力,比如畫面的美,音樂的美,文字的美……正因為強烈感受到“善”的美,是以他們樂于追求“善”;也因為強烈感受到“真”的美,是以他們情願去“僞”存“真”。

早年的曾國藩身上就充分展現着“真善美”的理想主義色彩。

鹹豐皇帝剛登基時,做出積極納谏的表面姿态,要求群臣廣開言路。曾國藩居然就上書一封——《敬呈皇聖德三端預防流弊疏》,語詞激烈,鋒芒直指鹹豐本人。且照他的意思,上書是為了杜絕皇上的“驕矜”之氣,扭轉朝臣的“唯阿之風”。這一下得罪了鹹豐皇帝以及衆多“唯阿”的大臣,使他差點遭遇殺身之禍。他本可以什麼也不說,或是像其它大臣一樣挑好話講,然而這對于立志于“緻君堯舜上,再使風俗淳”的曾國藩來講是很難做到的。

又比如他在回鄉興辦團練的初期,滿懷救國熱情的他奔走于募兵、籌響、戰事。為杜絕自己的軍隊成為像當時的綠營軍一樣的腐朽隊伍,他堅持不亂許官,不分私财,試圖以道義号召衆人共同抵禦太平軍。雖然一片赤誠且偶有戰果,但他還是被多數地方官員所排擠,甚至他的幕僚們也都紛紛離去,逼得他中途借守孝之名辭去職務回歸鄉裡,一度沒落不已。

談到“真善美”,我們往往認為這是美德,可是為何懷揣“真善美”的曾國藩即不受人待見,更難以得到大家的支援呢?

這就要說到理想主義的反面,就是不切實際。早年曾國藩的不切實際在于,自己高舉道義,以為人心所向,事實上卻在無形中高己卑人;他自己可以大義鼎然,不求回報地付出,以為大家也應該這麼做,卻使得支援和跟随他的人私心難以得到滿足。理想主義者追求的“真善美”是崇高的,也是和寡的,自私、貪婪、世俗的欲望……這些都是人的本性的一面,要求人人都像正人君子般大公無私,這是不可能實作的事情。社會的本質就是非理想的,以内心的理想去面對社會的非理想,這就是理想主義者要面臨的困局。

理想主義者的突圍

在回到家鄉無所事事的幾年中,曾國藩也一直在反思自己的失敗,他從《道德經》中悟出“大柔非柔,至剛無剛”的迂回之道,從手下趙烈文“集衆人之私者,可成一人之公”的建議中驚醒,最終他做出了改變。對待同僚,他一改以往睥睨的眼光,轉而了解、配合他人的意圖;對待下屬,他不再一昧苛刻,而是盡可能滿足他們對地位、财富等私心的追求。正是這樣的轉變,為他從以往的困局中打開了一條突圍之路,開始獲得越來越多人的支援,逐漸邁近于自己的人生理想。

也許我們要問:做出了妥協和轉變的曾國藩,他還是一個理想主義者嗎?我想作者張宏傑的一段話給了這個問題一個很好的解答:

曆經千折百磨之後,曾國藩的初心并無任何變化。他的志向任然是“緻君堯舜上,再使風俗淳”。他不再認為通過雷霆手段能迅速達到目的。然而他相信通過浸潤之功,日将月就,還是會實作這個理想的。

理想主義者無法做到讓社會環境變成絕對理想的,但可以保持自身個人的理想主義,如《高效能人士的七個習慣》中所說,把注意力集中于影響圈,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然後慢慢擴大影響圈的範圍。擁抱世俗,回歸理想,願每一個困局中的理想主義者都能成功突圍。

精彩摘錄

經驗主義的特點就是虛而能受,不然就容易走向武斷專制的道路,像顧準所說“專制就是堅信自己是不會錯的想法”

解除思想上的威權主義,相容并包,這樣的思維方式,用老曾的話說是“内持定見而六辔在手”,用顧準的話說:能夠繼承和吸收一切良好的東西,能夠雄辯地批判一切不正确的東西。

中國人到中年确實常成為道家信徒,曾國藩也一再說老子的話“柔弱勝剛強”,但是什麼是柔弱,什麼是剛強,對這一點到底悟到什麼程度,往往是人後半生的區分。 

我們做記者的,幾年下來,有個變化,以前采訪時總覺得對面是好人壞人,現在覺得隻有好事壞事,像老曾說的“天下無一成不變之君子,無一成不變之小人”。今日能知人,能曉事,則為君子;明日不知人,不曉事,則為小人。寅刻公正光明,則為君子,卯刻偏私晻暧,即時為小人。

對朱子,胡适有過一個評價,說朱子是一個絕頂聰明之人,十五六歲時就研究禅學,中年以後才改邪歸正。他說的改邪歸正,是從追求靈光乍現的絕對智慧,轉向“甯祥勿略,甯近勿選,甯下勿高,甯拙勿巧”的世俗學問。這就是胡說的“有絕頂聰明而肯做笨功夫的人才有大成就”。

因為在我當時的了解裡,勤與恒無非是一種外界加之于自身的教訓,要磨掉一個人所有趣味的規範。後來才了解沒有什麼靈心一動、當下悟了的真理,甚至在藝術上,也是費裡尼說所“為了逾越正常,才需要嚴格的秩序”。這個秩序都是從勤與恒中來。

說他那理學姿态是假的也罷,情況确實壞到不假不成的地步,是以曾國藩又可說“真誠的僞飾”。這大概是中國政治思想史的一種尴尬的真相。 

他說:“風俗之厚薄奚自乎?自乎一二人之心之所向而已。”也就是說,整個社會風氣,可以由一兩個有權有位有德之人提倡,就可以由上而下,由此及彼,帶動天下人皆向義向善。“此一二人者之心向義,則衆人與之赴義;一二人者之心向利,則衆人與之赴利。衆人所趨,勢之所歸,雖有大力,莫之敢逆”。

曾左早期合作的順利,正是建立在曾國藩的深厚修養之上。而左宗棠一生所有的注意力都貫注于事功,在心性上缺乏了這一段功夫。這就是曾左最大的差距所在。 

如果一個人真誠地投入自我完善,他的本領可以增長十倍,見識可以高明十倍,心胸可以擴充十倍,氣質可以純淨十倍。 

他慚愧中了解老曾說的,決定成敗的,不在高處,在平處,不在隆處,在污處。全看人能不能在棘手之處,耐得住煩。除此無它途。

參考文獻

【1】張宏傑. 曾國藩的正面與側面[M]. 民主與建設出版社, 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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