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也靠不住了，台積電們要如何“過冬”？

出品 | 虎嗅科技組

作者 | 丸都山

編輯 | 陳伊凡

頭圖 | 電視劇《大時代》

過去一周，全球晶片行業在産能問題上，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

首先表态的是三星電子，這家公司上周五表示将削減存儲晶片的産能，以緩解市面上的供過于求問題。而就在今年2月，三星掌門人李在镕還明确要求半導體部門不得“人為削減産能”。

緊接着，台積電也宣布将放緩産能擴張。4月12日，據Digitimes報道，台積電将全面放緩包括高雄、南科、中科與竹科等産線的建設及擴産計劃。

作為行業風向标的兩家半導體代工巨頭不約而同宣布削減産能，最直接的影響因素還是來自于不及預期的業績表現。

4月10日，台積電公布最新業績報告，3月實作營收1454.1億新台币（約47.8億美元），同比下降15%。這是台積電4年來業績首次下滑，而此前釋出的一季報顯示，盡管一季度營收實作3.6%的增長，但同樣未達預期。

三星的形式更加嚴峻，4月7日，三星電子公布了一季度财報，期内營收63萬億韓元（約合481億美元），同比減少19%；營業利潤同比減少6000億韓元（約合4.58億美元），同比暴跌96%。

半導體行業的這股寒風，似乎比此前業内預期的要更加猛烈。

情況有多嚴峻？

此前，根據“工商時報”報道，台積電原本在建的高雄新28nm晶圓廠，已經取消了28nm裝置的全部訂單。

對此，台積電表示，相關制程技術與時間表依客戶需求及市場動向而定，目前正處法說會前緘默期，不便多做評論，将于法說會說明。

但如果28nm晶圓廠被砍的情況屬實，意味着目前行業内的供需關系已經處于危險的邊緣。

台積電的28nm工藝最早随着AMD的顯示卡量産，在過去的10餘年中，這一工藝節點的下遊應用逐漸由消費電子端向汽車行業過渡，形成了穩定的供應鍊體系，并積累了大量的客戶。根據 Strategy Analytics此前的統計，2021年，台積電在全球28nm晶片代工市場中，共砍下75%的市場佔有率。

在今年1月份舉行的法說會上，台積電總裁劉德音還明确表示要擴充南京工廠的28nm産能。

而在今年一季度，行業情況開始急轉直下。

不久前，台灣媒體《經濟日報》報道稱，近期包括寶馬、吉利等汽車大廠針對電源管理晶片、MOSFET（金屬氧化物半導體場效應半導體）、MCU（微控制器）等原本需求旺盛的晶片大砍單，并要求代工廠降低流片價格。

虎嗅就上述報道向大陸業内人士求證，對方表示“除IGBT和OLED面闆用的驅動IC外，其他車用晶片需求确實有所滑落”。

而車規晶片中，除了自動駕駛晶片外，絕大部分都是基于28nm、40nm以及65nm等成熟制程生産的。

值得一提的是，不同于此前“跌跌不休”的消費電子賽道，汽車行業尤其是新能源汽車行業，在今年仍保持着高景氣度。中國汽車工業協會4月11日釋出的統計資料顯示，今年1至3月，新能源汽車産銷分别完成165萬輛和158.6萬輛，同比分别增長27.7%和26.2%。

對此，一位業内人士向虎嗅表示，由于近期許多車廠被卷入到“價格戰”之中，他們不得不開始重新評估電子元器件的價格，加之此前車規晶片價格漲幅較高，這些車廠也面臨着較大的成本壓力。

下遊需求旺盛的車規晶片尚且如此，消費電子端的表現則更加不堪。

最具代表性的是存儲晶片，TrendForcce的資料顯示，2月份DRAM（動态随機存儲内容）顆粒延續下跌趨勢，跌幅1.27%-10.45%，當下價格較21年6月的高點相比，已經累計下跌60%-74%，NAND Flash相對同樣持續下跌，價格較市場高點累計下跌30%-64%。

這才導緻存儲巨頭三星交出了堪稱“災難級”表現的一季報，也讓這家公司不得不轉變政策，削減産能以改變市場供需關系。

盡管三星此前曾多次通過“逆周期投資”打垮競争對手，但本輪半導體行情的衰退完全不同于以往，這股幾乎是席卷所有下遊應用、制程節點的寒風，迫使半導體巨頭們必須擺脫那些“尾大不掉”的包袱。

而相較于台積電、三星電子這樣的大廠，體量相對較小、且産品結構單一的代工廠商的日子要更加艱難。

聯電總經理王石在年初的法說會上坦言，本季度聯電産品的均價有望持平，但産能使用率可能将由上季度的90%大降至70%，毛利率也将随着晶圓出貨量同步銳減至最近七個季度的最低點。

台灣地區的另外一家代工廠力積電也是類似的情況，該公司總經理謝再居表示，去年四季度公司産能使用率僅為70%，今年一季度可能會再降低10%。

何時觸底反彈？

對于本輪行業衰退，當下業内的悲觀情緒被進一步放大。

一位國内晶圓廠高管向虎嗅表示，“去年業内普遍認為今年年中市場的情況會發生扭轉，如今看來有些過于樂觀了”，他所在的公司6英寸晶圓産品價格幾乎全面下跌，而8英寸、12英寸産品也有不同程度的滑落。

目前看來，最核心的問題還是下遊市場需求的萎靡。

市調機構IDC于11日釋出的報告顯示，今年第一季度全球PC出貨量為5690萬台，遠低于去年同期的8020萬台，全球出貨量同比下降29%。智能手機方面，暫沒有機構給出詳細資料，但按照Digitimes此前的估算，一季度全球智能手機出貨量也将下降13%。

此外，由于此前終端廠商誤判行業形勢，導緻庫存水準始終處于高位。行業分析師郭明錤曾在調查報告中稱，目前幾乎所有安卓手機廠商，都面臨着高庫存的風險，部分廠商可能會在年中才能将庫存水位恢複至正常水準。

需要說明的是，假設終端市場在今年下半年能夠得到恢複，且終端廠商庫存水位恢複至正常水準，但按照過去行業情況來看，終端需求想要逐漸傳導至上遊至少存在3-6個月的滞後性。是以，縱觀今年全年，消費電子端的晶片市場都很難出現複蘇的迹象。

這可能會讓半導體大廠，尤其是台積電承擔較重的經營壓力。盡管這家公司有着業内最豐富的産品結構，但消費電子所帶來的先進制程（7nm以下制程）訂單，始終是其營收的主力，自去年三季度開始，7nm和5nm晶片的營收占比甚至超過一半。

而在消費電子之外，車規晶片的價格依據不同種類來看，價格可能會出現波動，此前諸如MCU等供應緊俏産品，今年的價格大機率會得到修正，但考慮到乘用車市場旺盛的需求，車規晶片的價格不會出現大幅降低。

不過，對于各晶圓大廠而言，車規晶片的規模還不足以提振整個公司的業績。以台積電為例，根據其2022年第三季度财報，目前車規晶片在集團總收入中的占比僅為5%。

目前來看，唯一一個能夠實作逆勢上漲的應用種類可能是AI晶片，在今年ChatGPT爆火的帶動下，包括英偉達、AMD及蘋果在内的多家公司在今年2月緊急與台積電簽訂多筆訂單，其中以7nm與4nm兩種制程為主，這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先進制程産能使用率不斷降低的窘境。

但考慮到目前業内的AI晶片（以高算力GPU為主）的代工幾乎全部來自于台積電，其他廠商也很難在這次行業盛宴中分得一杯羹。

總的來說，即使三星和台積電明确将要削減部分産能，但晶片行業短期内可能仍未到“觸底反彈”的時刻，在下遊需求全面恢複前，如何穩定價格，将是留給業内廠商的一大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