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tGPT創業，讓子彈再飛一會兒

整理 | 唐亞華

最近一段時間以來，ChatGPT成了AI乃至網際網路領域最大的新風口，它甚至被一些人視為堪比蒸汽機、網際網路、手機的颠覆性、革命性的存在。

國内關于ChatGPT的熱度也同樣持續。百度文心一言率先釋出，随後騰訊、阿裡也公布正在研發AIGC以及大模型相關技術，華為的“盤古”傳言有望對标ChatGPT，前不久360集團創始人周鴻祎也公開示範了其公司的大語言模型。ChatGPT出現之後，中國的網際網路科技企業的熱情仿佛一夜之間被點燃。

除了巨頭公司，不少網際網路大佬親自下場，也為這個賽道添了一把火。美團聯合創始人王慧文早已宣布入場，創新工場董事長李開複正在親自籌組中文版ChatGPT公司，另外阿裡賈揚清、搜狗王小川、京東前AI掌門人周伯文都親自下場，趕赴大模型賽道。

針對ChatGPT乃至整個AIGC（生成式AI）領域的創業投資大熱，4月6日，深燃直播間邀請到了英諾天使基金合夥人王晟，氪信科技創始人兼CEO、粵港澳大灣區數字經濟研究院計算金融CTO工作室負責人朱明傑博士，就《ChatGPT來了，創業公司的機會在哪裡？》這一主題展開了一場深度對話。

以下是直播實錄，由深燃編輯整理：

2017年去OpenAI公司參觀時，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麼快

深燃：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關注ChatGPT以及整個AIGC行業投資的？怎樣提前判定這個領域值得押注？

王晟：我們在上一代AI活躍的十年裡已經投了不少優秀的AI項目，有文遠知行、推想科技等。

2020年下半年，OpenAI釋出了ChatGPT3，這是一個劃時代的産品，相比一代、二代有了指數級的躍遷，這就使我們相信未來10-15年是大模型的時代。但是那之後的一段時間裡，市場上沒有項目可以投，我們一直處在等待中。

深燃：你個人和所在的投資機構重點關注哪些方向？你們在這個領域已經做了哪些布局？

王晟：2022年初，清華大學NLP實驗室的孫茂松教授和他的團隊出來創業做了語言大模型深言科技，孫老師在國内算是自然語言生成、了解方面泰鬥級的人物，我們就出手了。

我們重點關注多模态大模型，例如，我們投的行者AI是聚焦遊戲場景，被大家稱為遊戲行業的“AI四小龍”。

深燃：2017年，你跟真格基金聯合創始人王強一起去過OpenAI公司參觀考察，你們當時為什麼會去這家公司？考察完之後，你的感受是什麼？

朱明傑：ChatGPT1.0推出時，我就一直在跟進，我作為從業者一開始反而不太相信它能達到現在的水準，因為難度太大。

去年11月OpenAI釋出3.5版本，我試用後太震驚了。聯想到2017年我們去參觀OpenAI公司時，一群剛畢業的PhD在做彙報，其實每個學計算機的人都能預想到出現今天的狀況，但沒想到隻用了短短的幾年，而且是這麼一群年輕人實作的。

ChatGPT的出現是新一輪工業革命，是2022年人類世界中最重要的事情。

朱明傑和王強參觀OpenAI公司，OpenAI創始人Sam Altman（山姆·奧特曼）正在發言 / 受訪者供圖

深燃：OpenAI能做出ChatGPT，有什麼有利因素？

朱明傑：即便是在美國，ChatGPT的出現也是很偶然的事情，但也有幾個必要的因素。OpenAI創始團隊具備典型的“天賦與偏執”并存的特質，而且他們是一個很年輕、沒有太多包袱的團隊，另外還有微軟的算力支援、資料與場景支援等因素。

深燃：你們會用哪三個詞來形容ChatGPT？

王晟：大力出奇迹、從感覺到創造、從知識到邏輯。尤其是它具備了邏輯思維，這是很大的進步。

朱明傑：第一個詞我想到的是“弗蘭肯斯坦”（Frankenstein）。這是英國作家瑪麗·雪萊的一部小說名，這本書也翻譯為《人造人的故事》，ChatGPT也是人造人的故事。我們做計算機的人從業之初就是想要做就是這件事，ChatGPT一定程度上實作了這本書裡的内容。

另外兩個詞就是“一本正經”和“胡說八道”。

深燃：目前的ChatGPT有哪些“硬傷”或者風險？

朱明傑：大概是我剛剛提到的“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它給的資訊如果是誤導性的，将會有很大的危害。目前有一些國家因為這個原因在封鎖它，但技術是會不斷進步的，下一步行業要做的是找到一條合規可控的路徑。

具體到我所從事的金融領域，難點在于，如果資料壁壘存在，金融等高敏感領域将無法完全适用，一旦出現問題無法追責。這一問題是永遠存在的，通用大模型無法解決這一問題，除非各個細分領域建立專屬大模型。

王晟：風險在于，當一個機器具有邏輯思維的時候，它離有情感情緒、自我意識還有多遠？這是人類第一次站在造物主的視角去思考自己的未來，我覺得它最可怕的是它産生了情緒或自我意識之後，故意給人錯的資訊，有可能造成災難。從業者要考慮的是怎麼去做一個有人類價值觀的AI。

未來AIGC真正的大場景，可能是我們從來沒見過的應用

深燃：現在圍繞ChatGPT創業的人很多，作為投資人，據你觀察，這些方向大概分哪幾類？

王晟：第一，是研發大模型，直接對标ChatGPT，在ChatGPT這類語言大模型之外還可以擴充到圖檔、視訊等領域；第二，是将ChatGPT垂直應用到各個細分領域。

去年底和今年這幾個月，尤其是王慧文宣布自帶5000萬美金下場後，把市場上的團隊全都“炸”出來了。現在雖然說是新的大模型和AIGC驅動的時代，但投資的重點方向還是底層基礎設施，可是國内有能力做大模型的團隊也就十來個。大模型方向的機會，基本是屬于巨頭公司、少數大廠大牛、科學家、AI領域教授們的。

深燃：有哪些機會适合創業公司？

王晟：在應用場景側，目前出現的創新項目還比較少。現在的創業場景非常受限于底層的基礎設施和想象力。我們剛從移動網際網路時代過來，能想到的就是把移動網際網路跟AIGC結合，實際上未來AIGC真正的大場景可能是我們從來沒見過的應用，就像PC時代沒有美團、滴滴、抖音等。現在大家都在說ChatGPT是AI的iPhone時刻，但其實iPhone1是2007年釋出的，微信是2011年才出現的，滴滴、拼多多、抖音就更靠後了。

一些真正突破性的應用還需要等基礎設施和工具鍊建設完成，進入到應用場景和商業模式的創新的階段。如果大家有在應用層做創新類創業的沖動，不如讓子彈再飛一會兒。

需要強調的是，以投資人的标準來看，投一個企業是需要它具備成長為百億人民币估值公司潛力的，以這個為标準，可投的項目不多，但VC不願意投資，不代表就不是好項目。很多創業創新都對社會、人類有益，而且越來越多的創新發生，真正巨大的創新才會湧現。

比如有一類創業機會是用AIGC解決原有行業問題，把AI當成生産力工具，解決各行業原來的創造問題。比如遊戲行業原畫師、設計師、插畫師不用自己畫了，AI能出想法、概念，或者應用ChatGPT去做一些客服、銷售工作，節省人力，提高效益。是以大家不要用VC的眼光和标準來要求自己，各行各業現在就可以去毫不猶豫地全面擁抱AI。

英諾天使基金合夥人王晟

深燃：你一般一周要見幾個項目，這一波項目裡，可投的好項目多嗎？有沒有看過一些不靠譜的項目？

王晟：對于VC來說，這一波可投的好項目非常少。我見到最多的項目是文生圖的生成器，一般都是用Stable Disfusion或别的開源模型調整的，這一類項目有用，且立刻就能産生商業價值，但它的護城河很低，很多人都能做，也沒有辦法形成行業的集中度，這類項目我們不願意投資。

我們還看到很多深入的場景，比如ChatGPT在建築設計、家居設計、服裝設計行業都可以用，但其實都是一個圖像生成器，除了壁壘不夠之外，這些領域裡都有傳統的類似CAD的軟體，新的系統面臨跟原有工具連結難的問題。

我們現在一周會見十來個AI項目，為了看到水下的項目，我們會通過自己的資源廣泛連接配接科學家、教授、大廠大牛，這些人推薦的項目相對更靠譜。我們也經常“刷論文”，看到AI領域裡很棒的論文，直接就去找作者了，看他是一個學霸，還是有創業潛質、業務沒有商業化的潛力，如果合适，我們也會建議他創業并考慮投資。

深燃：朱總作為創業者，當時為什麼選擇金融方向？

朱明傑：我們選這個方向首先是金融行業有需求，同時有資料基礎。此前AI門檻過高，隻有極少數頭部的有能力的和有足夠資料量的金融機構才願意來嘗試。銀行資料量大，AI專家培養成本高，我們希望用大模型降低銀行的成本。

深燃：你還看到ChatGPT跟哪些領域結合機會是比較大的？

朱明傑：AI大模型價值及可用性已得到認可。如今XX.com的時代結束了，XX.ai的時代來臨了，AI變成了像iOS或電一樣的基礎設施。

AI大模型落地到各個行業未來以後要解決的問題，譬如金融領域，我們已經在安全風控、智能營銷做出了成績，但是金融領域還有空間，比如打造财富管理專家等，除了金融，還有醫療、教育等領域都有很廣闊的空間，對于創業者來說，就是要做出AI時代的“飛利浦”、“西門子”。

創業者要“以悲觀的心态做樂觀的事”

深燃：融資的時候，你是怎麼介紹自己和說服說服投資人的？

朱明傑：我們的融資過程比較順利，最早天使輪時，真格基金的徐小平老師用兩小時就決定投資我們了，他的說法是主要“投人”，什麼方向你們自己去探索。我畢業于中科大少年班，在微軟亞洲研究院師從沈向洋老師，當時融資的關鍵因素是團隊。

真格基金投的企業很多，會提醒我們創業有哪些坑，對我們很有幫助。後來一些投資機構是跟我們業務強相關的，也是認可我們做這件事情價值。

深燃：你們的大模型到什麼程度了？能幫助客戶能夠提升多大的效益？

朱明傑：金融專家非常稀缺，我們把專家的經驗，還有大量簡單重複工作交給AI模型。比如做金融風險識别，AI的模型可以幫專家“大海撈針”，自動找到潛在風險以後再交給專家去處理。

粗略估算，一個風控的專家一天能夠處理幾十個可疑的問題，用AI以後，可以釋放萬倍生産力，對專家的能力有指數級的放大。

氪信科技創始人兼CEO、粵港澳大灣區數字經濟研究院計算金融CTO工作室負責人朱明傑博士

深燃：創業過程中的難點是什麼？會感受到來自巨頭的壓力嗎？

朱明傑：創業過程中每件事都不容易，但所有的事情都是做出來的，不管是産品還是服務，我們的核心是傳遞有價值且能夠商業化變現的産品。

聚焦到具體事情上的時候，不管是巨頭還是小公司都不會有太大差别，尤其是當下技術不斷疊代，很多業務不需要太多人。回想之前，不管是谷歌、微軟還是亞馬遜，都投入了大量資源在AI上面，但最終做出成績的是OpenAI。是以，在最終真正能傳遞出有價值的東西這件事情上，巨頭和小公司沒有本質差别。

深燃：今天來直播間的網友很多都是創業者，他們想知道，具備了什麼樣的條件才适合進場？

王晟：要對自己有一個很客觀的認識，運氣是每個人都不可控的因素，把它排除後，創業者的認知、思考、信仰和行動力，決定着你是不是能做出成績。

有了ChatGPT以後，對于大多數人來講創業門檻更低了，因為不用去做大模型。想清楚你的客戶是誰、客戶有什麼需求，可以用ChatGPT或文心一言來解決客戶的需求。所有人都應該擁抱這一波機會，馬上行動。

朱明傑：得場景者得天下，創業公司更要做好定位，專注于場景，建構資料壁壘。不過，現在技術界的人是“以悲觀的心态在做一個樂觀的事情”，創業者都要有這樣的心态。

網友互動

問：最看好哪個網際網路大廠推出的大模型？

王晟：推出大模型的大廠主要包括百度、阿裡、騰訊，總體上百度還是比較領先，騰訊和阿裡還是基于相對傳統的方式來做AI的，不是完全基于現在的ChatGPT範式。它們原本要解決的是對電商資料、社交網絡的了解，以及做推送。這樣的語言模型的創造生成能力可能有限。

當然，創業者還有很多國内其他開源的大模型可以選擇，不一定要用文心一言。比如清華的唐傑老師剛剛釋出的模型，很多人測了之後也覺得非常好用，還可以用Facebook開源的模型DLRM，華為接下來也要釋出盤古模型，未來開源的模型還會更多。

問：哪些職業現在比較危險？普通人怎麼應對這一波浪潮？

朱明傑：不能展現人獨有價值的崗位都可能會被替代掉。像我們為金融行業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幫企業升生成品牌宣傳的文章，如果不會去用這個工具，肯定是要被替代。AI大模型讓使用AI的門檻大大降低，未來，你不是跟AI競争，是跟其他使用AI的人競争。

王晟：工業時代要求培養有技能的勞工，也就是藍領，知識時代就開始批量生産白領，實際白領也是和藍領一樣在一定的環節完成特定工作，算是另一種“螺絲釘”。

現在很多崗位需要的是“技能”而不是“創造”，未來需要做的是創造性工作，比如發現客戶需求并提出解決方案。

另外，人和人之間的情感交流價值很難被機器取代。比如，“托尼老師”對很多女生來講可能不僅是一個剪頭發的匠人，還是她們的閨蜜，這種人就很難被取代。我看到有項目說可以訓練一個心理的大模型，用機器人做心理咨詢。可是，如果一個人本來就有心理疾病了，還要面對電腦去做咨詢嗎？這個領域最有價值的很明顯是人本身。是以我們接下來要多關注機器不能取代的技能。

ChatGPT創業方興未艾，與各行各業結合後，小則提效，大則颠覆行業。創業者是時候積極投身，抓住機會大幹一場了。

*題圖及文中配圖來源于pexel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