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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文明史之古埃及篇6 最後的餘晖(下)

上期我們說到,究竟誰才是海上民族?

綜合以上幾代學者關于其來源的種種假說,試圖把海上民族具體歸屬于某一明确的身份和地域的,不外有如下幾種情況:

  1. 佩萊斯特人(Peleset)也就是菲力斯丁人(Philistines),巴勒斯坦的名稱就是由它而來。
  2. 盧卡人(Lukka),指來自安那托利亞(Anatolia)地區的利西亞人(Lycian)。
  3. 埃克維斯人(Ekwesh)和達奴人(Denen),被認為就是荷馬史詩中所提及的希臘亞該亞人(Achaean)和達南人(Danaean)。
  4. 施爾登人(Sherden),可能和撒丁島(Sardinia)有很深的淵源。
  5. 特雷斯人(Teresh),有學者認為它就是伊特魯利亞人的希臘名字,也有學者認為它是安那托利亞西部地區的。
  6. 謝克雷斯人(Skekelesh)或謝克瑞斯人(Shekresh)或許就是指西庫爾人 (Siculi英語作Sicels,希臘語作Sikelo)或西西裡人(Sicili)。

當然,也有可能所謂的海上民族,本來就是指那些居無定所、四處漂泊的海上遊民,他們之是以在海上謀生很大一部分可能是大範圍的谷物欠收或嚴重的災荒所引起;也有可能他們本來就是靠海為生,從事貿易或漁業,當然也有可能幹海盜的行徑,等等。

歲月已經遠去,對海上民族的研究主要是靠現在能夠看到的少量的銘文裡極其簡單的資訊,和他們的曆史活動——武裝移民運動以及對曆史産生的重大影響去分析,去推測。我們隻能靠合理的聯想與考古學、年代學上的結論,去試圖走近他們。但我們要知道,即使是再科技的手段所得出的考古學、年代學的結論,也并不就是确鑿無疑的,它們依然帶有假想的成分。

但不過話又說回來:無論他們是誰,他們都對當時的地中海世界産生了巨大的影響,這一點應是無疑的。

世界文明史之古埃及篇6 最後的餘晖(下)

海盜之祖——海山民族

是以,當随着西亞外交舞台上的主角一個接一個地被打敗時,例如烏加裡特、赫梯、塞普勒斯、阿穆路等等比較強盛的王國,驚人的消息就迅速傳播開來。

此時拉美西斯三世已在位 8 年,他已有足夠的時間為即将到來的大規模入侵做好準備。

而以腓力斯丁人為主的海上民族之是以所向披靡、勢不可擋,其中的一個主要原因便在于他們當時早已廣泛使用鐵器,因為鐵在公元前 13 世紀時還是十分珍貴和稀少的。

是以,如果你對卡疊石之戰還有印象的話,那麼你就應該知道這次入侵除了埃及能相對成功地抵禦外,東地中海其他各國為什麼會如此不堪一擊了。

埃及與海上民族戰鬥的場景,記載于哈布城(Medinet Habu)的拉美西斯三世祭廟中。在記載戰争場景的系列浮雕中,第一幅浮雕展現了法老通過培爾-拉美西斯的“法老現身顯形之窗”向各部隊指揮官發表演講的場景。法老向指揮官們傳達的倍息糟彩透頂,這既是在意料之中,卻又令人惴惴不安:“這些外族人從他們的國家跨海而來,正信心十足地前往埃及。”于是,法老的整個後勤部門全力為軍隊準備軍需物資備戰。然而,這對于埃及人來說并不容易,埃及士兵不得不兩次與敵方軍隊正面對決,才最終徹底打敗敵人,将他們趕出三角洲地區。

浮雕上總共記載了兩場戰役:第一場戰役是在陸地上展開,第二場戰役是在海洋與陸地上同時展開。考古學家沒有發現任何線索明确指向兩軍對壘之地。不過,我們可以猜測,埃及人意識到巨大的威脅籠罩頭頂後,會竭盡全力在遠離足羅河流域的地區阻擊敵人。是以,陸地戰有可能是發生在三角洲東部邊界和巴勒斯坦南部海岸之間的某個地區。埃及一方有足夠的時間布下天歲地網,毫不留情地執行制定好的軍事戰略。埃及士兵們将要面對的是數量極為龐大的敵人。

據浮雕記載,海上民族結伴前行,聲勢浩大,如同一座移動的城市,隊伍中,士兵們列陣于沉重的牛車前,車上載着他們的個人物品及家眷。海上民族的入侵不僅僅是為了掠奪戰利品,更是為了尋找新的定居地。為了消除威脅,埃及人向他們無情地發起突襲,并成功取得勝利……不過,隻是取得了部分成功。

由于海上民族不是一個政治實體,而是由多個民族共同組成,是以,他們不能被視作一個統一的國家。盡管拉美西斯三世的軍隊殲滅了其中一支分遣隊,其他分造隊仍對埃及的穩定構成威脅。在海陸兩栖的戰役中,埃及軍隊大敗第二支分遺隊,這場戰役同樣記載于浮雕之上。

據浮雕顯示,一支來自外邦的船隊(沒有船槳)經由一條看起來像是水路的通道,一路暢通無阻,直抵埃及沿海,以便讓士兵登陸。海上民族不知道他們的一舉一動都在埃及的監視之下,是以,在他們完成兵力調遣前,埃及海軍便發起了突襲。戰争一觸即發,埃及海軍與海上民族艦隊互相投擲武器,最終,埃及士兵成功登上其中一艘戰船,将其他戰船驅趕靠岸,上岸的海上民族戰士被埃及步兵圍殲。在混亂的戰鬥中,法老和剩下的弓箭手向海上民族士兵射箭,一舉殲滅敵人。戰鬥逐漸偃旗息鼓,埃及士兵對抓獲的戰俘進行清點,并在他們身上印上俘虜的烙印。

正如拉美西斯三世即位第八年的文獻中所記載的那樣,“海上民族”或“來自北方島嶼的民族”并非是拉美西斯三世所要面對的最後一支軍隊。除了可能在巴勒斯坦地區發起的一場戰役外(如今對此戰幾乎一無所知),拉美西斯三世即位第十一年,利比亞人也以一種更有組織的方式卷土重來。他們的目标不是征服或摧毀埃及,而是像某些海上民族那樣定居于尼羅河流域。與海上民族一樣,刻有埃及與利比亞人戰鬥場景的浮雕中也繪有婦女、兒童和畜群。浮雕中,法老駕着戰車,擊敗了一隊行軍中的利比亞士兵。在這一戰中,2000 名利比亞人喪生,埃及俘獲戰俘 2052 名,其中有 1200 名士兵。

海上民族對于埃及的大舉進犯共有兩次,分别是在第十九王朝國王梅倫普塔(Merneptah)第五年和在第二十王朝國王拉美西斯三世(Ramesses III)第八年,也就是大約在這幾十年間發生的事件。

另外在古代埃及文獻中,有關第一次海上民族入侵埃及的文獻共有四篇:卡納克銘文(Great Karnak Inscription)、開羅石柱(Cairo Column)、阿瑟瑞比斯石碑(Athribis Stele)以及“勝利頌歌”(Hymn of Victory,或者稱梅倫普塔石碑Merneptah Stele或以色列石碑Israel Stele);有關第二次海上民族入侵埃及的文獻有:哈布城(Medinet Habu)神廟浮雕銘文以及著名的哈裡斯大紙草(Great Papyrus Harris)。

在公元前 13 世紀的最後 10 年,既是古代近東曆史上的和平繁榮時期,但同時也是之後征戰頻繁、動蕩不安的前奏。可以說,海上民族的活動,給埃及這個相對封閉的古代文明國家造成了深遠的影響。它同時在某種程度上,也影響了古代近東和地中海世界發展的格局。是以,也可以說海上民族的大規模入侵,是在亞曆山大一系列征服活動之前,近東世界最大的一次動蕩與戰亂。

世界文明史之古埃及篇6 最後的餘晖(下)

雖然拉美西斯三世的統治似乎相當成功,但是有一個問題卻極為突出:拉美西斯三世統治末期,尼羅河流域出現了嚴重的社會經濟問題。德爾埃爾-梅迪納村(Deir-el-Medineh)的勞工們為了讨回工資而采取了非常措施,這無疑是當時埃及局勢惡化最有力的證據。本次事件在埃及紙莎草紙上有詳細的曆史記載,現保藏于意大利的都靈(Turin)博物館。

當時這些村落的勞工都是由拉美西斯三世直接雇傭的,他們負責修建位于附近的底比斯地區的皇家陵墓。這些重要的工匠,其社會地位一般應該也不低,他們有時還能認識一些迪比斯當地的貴族,因為他們要為這些人制作棺木和修建陵墓。

最初,勞工們是通過向上級寫信的方式表達不滿,告知上級欠他們大量口糧。因為口糧發放時間不僅遲,有時甚至根本就沒有發放,而且,他們最終收到的大麥和小麥等糧食的品質往往極差,無法食用。

後來,德爾埃爾-梅迪納村的居民意識到他們對于法老的重要性:是否能及時修建與裝陣陵墓,以迎接法老遺體入葬,并在來世保護法老,完全取決于他們。如果沒有一座符合身份地位的陵墓,法老就會面臨無法在來世生存的風險,也就是說,德爾埃爾-梅道納村的居民具備向法老施加壓力,確定法老考慮他們要求的能力。于是,當勞工們最初的請求沒有被滿足時,他們選擇使用罷工這一有力武器,決定停止工作直至上級向他們支付拖欠的工資為止。

這是曆史上首個記錄在案的罷工案例,一群勞工選擇罷工作為強制手段,以擷取應得的工資。最初,拖欠的部分工資得發放給勞工,并承諾這種事情以後不會再發生。然而事實證明,這個承諾不過是句空話,勞工們再次發起罷工,甚至要求維西爾出直解決問題。最後,維西爾(丞相)補償了勞工們所遭受的損失。意識到罷工所能帶來的危害,維西爾威脅勞工不要冒着被懲罰的風險重複這種武力示威。然而,他的威脅并沒有起到任何作用,因為我們知道幾年後,在拉美西斯四世統治期間,德爾埃爾-梅迪納村又發生了幾起罷工。

在德爾埃爾-梅迪納工匠村出現的問題,隻不過是埃及行政當局正在逐漸瓦解的一個外在表現。當然,希望在尼羅河流域定居的外族人不斷“騷擾”埃及邊境,确實給埃及人民營造了一種不安全的氛圍,但這絕不是自拉美西斯三世統治時期起蔓延至整個第 20 王朝政府腐敗的原因。稅務官向納稅人征收比他們應繳的數額要高的稅款金額,以此來中飽私囊,而書吏則會随意增減進出的商品數量,直至達到商店須繳納賦稅的金額。

這種危機還出現在埃及文化中的重要組成元素 ——公正(不要忘記“瑪阿特”在埃及的重要性)中。因為瑪阿特女神正是埃及秩序與正義的化身。在此之前,人們認為法院以及在必要時維西爾和法老會為原告伸張正義,然而自此之後,審判結果開始引發群眾對法官的不信任,他們稱法官對富人比對窮人寬宏大量得多。

當時埃及的A錢腐敗狀況極為明顯,有時甚至駭人聽聞,比如盜掘帝王谷中的法老陵墓。很顯然,每個人都知道發生了什麼:有傳聞稱,一位負責防止盜墓的官員威脅他的下屬們,如果不孝敬一部分贓物給他,他就會舉報他們;另一個傳聞稱,一個被關進監獄的盜墓賊在将部分所盜贓物分給獄卒後便重獲自由,随後,他的同夥還重新配置設定了贓物,以彌補他的損失。最終,情況愈演愈烈,以至法老下令從都城起開展一系列調查。盜墓賊被捕,他們的供詞以書面形式記載在文獻或紙莎草上,供詞中描述了盜搖王陵的一些具體細節,例如前面提及的各種傳聞。

在這種情況下,埃及群眾與諸神之間的關系發生如此大的轉變也就不足為奇,每個人都開始虔誠信仰自己所選擇的神祗,以換取現實世界中缺失的保護。是以,每個信徒開始将神祇(他們所選擇的神祇)視為個人守護神,而不再是宇宙的守護者,這或許可以解釋為解神雙政治很快在埃及出現。阿蒙神是埃及君主最崇拜的神袛,獻給阿蒙神的卡納克神廟成了尼羅河流域最重要的經濟力量之一。不久之後,阿蒙神大祭司還将其享有的宗教與經濟權力轉化為了公權力。

王權不再被視為神聖不可侵犯的事實,無疑說明拉美西斯三世統治末期時局已迅速惡化。一些野心勃勃的朝臣組織了一場巨大的陰誤,企圖刺殺法老,并推舉法老衆多庶子中的一位登上王位。當然,這并不是埃及曆史上第一次刺殺,例如佩皮一世(Pepy I)和阿蒙内姆哈特一世(Amenemhet I)等這些之前的法老都是這類陰謀的受害者,而後者正是死于一場陰謀,但現今留存下來不少關于這場陰謀的相關審判文書,其中提供了一些極為有意思的細節。

刺殺拉美西斯三世的主謀是他的一位側妃,她希望能讓白己的兒子坐上王位,進而成為“王之母”。埃及法老的後宮,是一個以安置法老的妻妾和孩子,并滿足她們的需求為目标的埃及行政機構,是這場陰謀的關鍵。盡管後官并非是一個将妃嫔與她們的孩子分隔開的封閉空間,但它無疑确是造成古代埃及政治緊張的主要根源之一。對于這樣一個法老可能不會經常去的地方,他很難控制後宮妃候的野心。在這場針對法老的刺殺活動中,許多重要人物都參與其中:六名司酒官、十名政府官員、一位将軍和一名庫仆指揮它(他的姐姐是後宮中的一員)。

謀反者使用了所能想到的各種手段,甚至包括巫術。其中一名謀反者承認,他曾召喚巫師對王官守衛施法,以便那些負責實施刺殺的人能夠毫不費力地接近法老。盡管他們費盡心機,但刺殺以失敗告終,陰謀暴露于天下。最終,側妃提伊(Tiyi)沒能看到她的兒子龐達吾爾(Pentaour)登上王位。

“讓我們的人興奮起來吧!激起他們對陛下的敵意。”這是刺殺主謀向宮外的同夥所傳遞出的最後一條資訊。

随後的調查讓一切真相大白,包括刺殺的細節以及參與陰謀之人的姓名,不過揭開這一切是以一種極為特殊的方式:實際上,鑒于埃及人認為在王室檔案中留下陰謀者的名字會賦予他們永生,為了剝奪這項權利,他們的名字被另一個極為相似卻極具負面意義的名字所代替。例如,刺殺拉美西斯三世的主謀(除側妃提伊之外)可能曾被稱為“阿蒙神的仆人”,但他在文獻中的名字被改為“Paybakkamen”,意為“盲眼的仆人”。其他刺殺者的名字同樣作出了相應的修改。

盡管針對他的刺殺失敗了,但當時的拉美西斯三世已垂重老矣,不久後便撒手人寰,此時距離他登上埃及王位已經過去 30 多年。王位落在他衆多子嗣中的一人身上,他同樣被稱為“拉美西斯”,是以此名坐上埃及王位的第四人。

世界文明史之古埃及篇6 最後的餘晖(下)

以軍事上的成功、行政上的堕落及價值觀的危機為标志,随着拉美西斯三世漫長統治的結束,那個曾經建造出宏偉石碑、主宰地中海的強大埃及帝國,自此不複存在。我們很難解釋埃及衰落的原因,文就中仍有商人滿載商品乘船前往埃及貿易的相關記載,很顯然,埃及經濟依舊繁榮,盡管有資料顯示,售出的商品貨款有時很難收回,法院經常需要處理經濟糾紛訴訟案件。想要入侵埃及的外族人給埃及國内不斷施加的壓力,可能是引起埃及群眾普遍優慮,導緻國内變化的根源,但也有可能是以上所有因素都在不斷蠶食法老的權力的結果。

按理說在拉美西斯三世的輝煌統治之後,他的曆任繼承人中至少應有一部分人繼承了他的雄才偉略,然而事實并非如此。盡管他們都以第 19 王朝那位顯赫先祖“拉美西斯”之名命名,但沒有一人能與拉美西斯二世相提并論,無論在外交方面,還是在内政方面。

而且之後的幾位繼位者:拉美西斯四世、五世、六世和七世,他們的在位時間都比較短,每位統治埃及都不超過 7 年。

在拉美西斯七世統治的前兩年,卡納克的阿蒙神廟曾派遣探險隊前往東部沙漠,尋找黃金和方鉛礦。從現存的 5 首拉美西斯七世頌詩中,我們可以猜測出當時埃及所面臨的困境,尤其是在三角洲地區與埃及傳統敵人之間發生的沖突以及鄰國企圖分裂埃及的陰謀。然而,沖突并不僅僅局限于政治領域:在拉美西斯七世統治的 7 年時間裡,糧食價格持續大幅上漲,這無疑是當時尼羅河流域發生經濟危機和社會不安定的有力證據。

在這樣一個法老統治相關記載極少的王朝中,拉美西斯八世由于默默無聞和統治時間短暫而成為其中最鮮為人知的法老。

拉美西斯七世去世時沒有留下後代,按照當朝傳統,理應由拉美西斯三世的兒子接替他登上王位。然而此時,拉美西斯三世的最後一個兒子也已去世,因而王位本應落在他的兒子身上。不過,事實并非如此,因為拉美西斯八世的篡位(他可能不是拉美西斯三世的直系後代)中斷了拉美西斯三世的繼承血統,但他僅僅在王位上待了 3 年。有些學者認為,拉美西斯八世确是拉美西斯三世最後一個在世的兒子,但這種假設可靠性很低。這位法老的名字僅出現在一座石碑上和這一時期的兩位官員墓中。

下一任法老拉美西斯九世的身世同樣無法确定,不過,他很有可能是拉美西斯三世的孫子。拉美西斯九世在父親去世後登上埃及王位,且并未舉行加冕儀式。很顯然,他自認為是合法繼承王位,視上一位法老為篡位者,因為他從未像紀念拉美西斯六世和拉美西斯七世那般紀念拉美西斯八世。

這一時期,由于無法維持曾經作為大國所享有的外部聲望,埃及開始閉關鎖國,沒有能力再影響周邊國家,甚至連綠洲都被利比亞人侵占,不再為埃及所有。不過,努比亞地區還是在法老的掌控之下,因為現存文獻中對三位努比亞總督(祖孫三人)的記載較為詳盡。不幸的是,這種無力感逐漸蔓延至内政,國家落入腐敗官員之手,他們不斷地從鄰國入侵尼羅河流域中獲利,甚至有時還會鼓勵外敵入侵埃及。國王谷、王後谷以及貴族墓葬群曾遭到有計劃的盜掘,進一步凸顯出拉美西斯九世在維持内部秩序上的能力不足。陵墓盜掘事件甚至在維西爾兼底比斯市長的卡莫阿塞特展開調查後仍舊繼續發生,雖然這一系列調查讓盜慕活動中斷數年。

這段混亂時期的一大特點在于,盡管拉美西斯九世的統治時間足夠長( 18 年),如今仍然很難收集到他統治期間發生事件的相關資訊。法老去世後,他的兒子拉美西斯十世繼位。拉美西斯十世的有關資訊缺失極為嚴重,甚至連他完整的王名頭銜都無從知曉。在組成拉美西斯十世名字的 5 個王名頭銜中,他的兩女神名和金色荷魯斯名都尚未可知。這種資訊的缺失不僅僅是因為他的統治時問短暫,僅僅9年時間,還要部分歸咎于考古學家,他們沒有時間或是沒有表現出足夠的興趣将發據範圍擴大至拉美西斯十世在帝王谷的陵墓(KV 18号)前方幾米開外。無論如何,一個在位近十年的君主幾乎沒有留下任何相關文獻資料,着實令人驚訝。

繼拉美西斯十世之後加冕為兩土地君主的拉美西斯十一世,可能是拉美西斯九世的兒子。與其父不同,他在位時間極長,部分文獻中曾提及他即位第 27 年時所發生之事。不過,他的統治範圍也僅局限于下埃及地區。

由于利比亞人的不斷入侵和長時間的饑荒,導緻底比斯地區陷入一片混亂之中,引起了人民的廣泛不滿,之後埃及國内沖突便沖突不斷。在統治近 30 年後,拉美西斯十一世便去世,他的大臣便各自逐漸奪取了上、下埃及的統治,至此,原本還算統一的埃及也終于開始了分裂,第 20 王朝也便終結。

《烏納蒙的不幸遭遇》(Les Mesaventures d'Ounamon),對埃及國際聲譽喪失的那段時期提供了一個最有說服力的描繪案例。

這份紙莎草文稿中講述了一個故事,部分學者認為,故事内容是以當時的官方文獻記載為藍本。故事的主人公是烏納蒙,他受雇于赫裡霍爾下轄的卡納克阿蒙神廟,被派往比布羅斯為阿蒙神尋找修造聖船所需的木材。盡管在旅途中遭到盜竊,他仍然設法抵達比布羅斯,面見比布羅斯的統治者,希望他可以向埃及供應木材。由于此時的埃及不再強大,比布羅斯君主訓斥了烏納蒙,并向他出示官方登記冊,以此表明盡管埃及有能力影響比布羅斯這座城市的命運,埃及此前也從未在沒有支付合理費用前便獲得木材。比布羅斯君主向烏納蒙明确表示,兩土地已經失去了作為強大帝國而享有的信譽,如今它不再具有賒賬購買的能力。烏納蒙不得不寫信給斯蒙迪斯法老(下埃及法老),要求他以赫裡霍爾(上埃及法老)和阿蒙神之名借款。數月之後,烏納蒙收到了法老的借款,并在付款時再次遭到比布羅斯君主的羞辱。烏納蒙最終得以帶着木材傳回埃及,但在榭克(cheker,亞洲的海上民族)人的航船追擊下,他不得不在塞普勒斯海岸下船。鑒于紙莎草文稿儲存不佳,故事結局究竟如何便無從知曉。

《烏納蒙的不幸遭遇》為埃及這一個時代畫上句号,這一時代以幾世紀前底比斯的君主成功将希克索斯人驅逐出尼羅河流域為起點,法老的軍隊一路打到叙利亞-巴勒斯坦地區南部海岸,是這個對外擴張的時代所取得的第一項巨大成就。叙利亞-巴勒斯坦地區一直是埃及人企圖占領的區域。埃及一直被視作這一地區的貿易大國之一,也是東地中海地區主要的政治角色之一。後來埃及的幾位偉大君主也的确曾占領過西亞、北非廣大的領土,實作了自己心中偉大的夢想。不過這一切随着幾位偉大的法老的逝世,好像都回到了起點。

拉美西斯三世的子孫統治的那段動蕩不安且鮮為人知的時期,标志着埃及曆史的一個轉折點,敲響了一個時代終結的喪鐘,也吹響了另一個時代開始的号角——第三中間期。

拉美西斯家族曆經了法老統治史上最好的階段,也經曆了最壞的階段。之是以說最好,是因為拉美西斯三世統治時期繁榮昌盛,王權得以保留(盡管向神廟獻祭了大量祭品,尤其是向卡納克的阿蒙神廟),并在一定程度上讓混亂遠離尼羅河流域。而又稱之為最壞,則是因為拉美西斯三世清楚地感受到社會性腐敗在整個國家蔓延。這一點從對他的暗殺和他的繼任者的重要性降低中可以看出。在今人看來,拉美西斯家族的統治完美地拉開了第三中間期這個非中央集權時代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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