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大家有沒有這樣一種感受：
人到中年乃至老年，時不時會冒出一種頹喪感，就像一條沒有生機的魚，連撲騰兩下都嫌浪費力氣。
無聊、無力、無用……
但是，有這樣一位女士，當被告知生命隻剩下兩年時，驚覺無用的日子也可以是痛快的日子啊。
她會在确診患癌回家的路上，豪置一輛捷豹車；
她會在切除乳房後，每天從醫院偷偷溜回家抽幾口煙；
她會長達一年的時間裡沉迷韓劇無法自拔，甚至導緻下巴脫臼；
她會在高興時和老朋友搓麻，不高興時就自己痛哭一場。
她在記錄自己人生最後曆程的書《痛快的日子》中這樣說：
“也許，得知自己将要死亡的時候，也就是人獲得自由的時刻。”
她就是“童書屆才女”，著有《活了100萬次的貓》的日本作家佐野洋子。
在《朗讀者》節目中，央視著名主持人康輝就曾讀過其中一段，鼓舞那些與生活咬牙對抗的人們，去用力感受溫暖和希望。
很多人看過她的書後，都被這個有些“喪”的老太太治愈了，不再那麼害怕孤獨、失敗和衰老。
因為她哪怕離婚兩次、有不省心的孩子、身患抑郁症，老年後患癌又癡呆，卻總能在一面說着讨厭自己時，一面又在短暫的頹喪後接納自己。
01 當生命開啟倒計時，反倒自由了
“醫生，我還能活多少年啊？”
“如果進安甯病房的話，大概兩年吧。”
“到死之前大概要花多少錢？”
“1000萬（日元）。”
“那就不要用抗癌藥了，我也不需要續命了，讓我過普通人的生活就好。”
那麼，對她來說，什麼才是必需品呢？
是奢侈品嗎？是遠大的理想嗎？還真都不是。
當生命開啟倒計時後，洋子反倒覺得十幾年的抑郁症好了，自己自由了。
她可以肆無忌憚地放飛自我，想喪就喪，想鬧就鬧，再也沒有任何枷鎖。
她的每一天，都是從賴床開始的。
她形容自己仿佛是一塊嚼了很久的口香糖粘到被子上，扯都扯不下來。
可就算知道自己時日無多，她還是懶得上廁所，懶得吃飯，用大把的時間來追劇：《冬日戀歌》《藍色生死戀》……
她就像一個見異思遷的少女，愛了一個又一個男主角，還常常和相熟的退休編輯煲電話粥，聊那些邏輯并不合理的愛情劇。
要知道，這樣沉迷于一件無意義的事到達瘋癫狀态，是洋子不曾有過的。
從前，她是一個雖說并不熱愛工作，但卻十分謹慎、敬業的自由撰稿人。
誰能想到，上了年紀後的她也不能免俗，不再自律，還變得敏感、多疑、愛生氣。
可，那又怎麼樣呢？
在患癌後最難熬的一年裡，是韓劇讓她那顆戰戰兢兢的心有了避風港，讓她被幸福感團團包圍着。
她發現，許多上了年紀的“大媽”們，很難察覺自己長期閑置的情感口袋。
“開始看韓劇後，那些未曾實作過的情感源源不斷地注入情感口袋。若是沒有接觸這些，我應該至死都不會有這樣的感受吧。”
遺憾的是，追劇固然爽，可每天頭偏向一邊，洋子的下巴居然脫臼了。
後來，她總算不再執着于追劇，開始愛上做飯。
為了做洋蔥湯，她不惜花4個小時來炒洋蔥。因為太好吃，隻用5分鐘就把七八個洋蔥吃完了，吃完還不忘吐槽自己：“我真是一朵奇葩，我居然把用來做湯的材料給吃了。”
還有一次，她在電視上看到一道讓人想吐的菜，叫秋刀魚橙汁燴飯。為了驗證這道菜有多惡心，她真的嘗試了一把，最後發現還挺好吃的。
她還特别熱衷于做年夜飯，哪怕家中常常隻有自己。
除了追劇、做飯之外，她還與老朋友聚會、打麻将……總之，火力全開，讓為數不多的日子不是在孤獨中爆發，就是在熱鬧中冷卻。
或許很多人會說，這樣“無用”的日子不是自暴自棄嗎？
可，洋子卻說：“我是孤獨的，但我很幸福。”
“一想到剩下的日子不多了，我就想要把日子過得天衣無縫，做從來不敢想的事。”
是啊，于普通人而言，過好稀松平常的每一天就很了不起啊。
當内心不再躁動，不再執着于所謂标準，方知此心無垠。
02 再多不如意，也會有開心探出頭來
看到如此豁達的洋子，大家可千萬别覺得她是天生的樂天派。
實際上，像很多人一樣，她的内心也充滿了擰巴。她常常被自己“蠢哭”，也會争強好勝，也會自我厭惡。
老年後的她，除了患癌，還患上了老年癡呆。
她記不清和别人的約會，記不清自己買過一款很貴的榨汁機，又讓朋友送了同款，愧疚感和無力感讓她痛哭了一晚。
還有一次，她把衣櫃翻了個遍，卻隻找到一隻皮手套，那種無法刻意忽視的心煩意亂讓她很難心安。
因為她忘不了戴着手套的溫潤觸感，更讓她耿耿于懷的是售貨小姐當初那瞧不起人的鼻尖。
當時，為了争口氣，她買下了最貴的手套。
而說起來，這種感覺和她年幼時發生過的一件往事脫不開關系。
1938年，洋子出生于北京西四胡同的一處四合院。
她的父親是著名的日本曆史學家，也是北大的客座教授，此次攜妻兒赴京長住，是為了進一步研究中國農村文化。
洋子特别喜歡林語堂，稱自己是“北平的女兒”。
直到1947年，洋子才傳回東京。對于那場侵略戰争，她常常公開批判。
還記得回到東京後，她家的條件不好，常常吃不飽飯。偶爾幾次吃好一點兒的飯菜，弟弟總是把好吃的留到最後。她卻恰恰相反，先吃喜歡的，再吃不喜歡的，最後還要趁弟弟不注意，到人家碗裡搶食。
有一年大年夜，向來勤勞的母親在廚房裡忙碌着，父親等得有些不耐煩了，竟然一把将矮桌掀翻了。一下子，矮桌上的食物飛散開來。
那一天是如何收拾殘局、如何複原的，洋子通通不記得了。她隻記得父親掀翻桌子後，露出了一個輕蔑的微笑。
要知道，她的父親出身貧苦，學習很好，性格卻并不好，不過，就算他平日裡心情再差，也不會訴諸武力。“沒有什麼比他露出的那個輕蔑的微笑，更讓我記憶深刻的東西了。”
然而，就算這是她記憶中最悲慘的一頓晚餐，後來發生的一件事還是讓她笑開了花。
第二天早上，她睜開眼，望着天花闆，赫然發現那上面粘着兩三根荞麥面。
“哈哈……”從那以後，每到大年夜，她總會想到這一幕，笑得滿地打滾。
于是，從孩提時代，她就明白了一件事：在最悲慘的事情中總會有滑稽的部分。
她有一句話說得特别生動：
就算心情再差，好心情還是會從壞心情的間隙中“吱扭”一聲探出頭來。
就拿健忘這件事情來說。雖說她忘了很多事，卻也有很多瞬間記憶猶新。
那還是一年的年夜飯。那天，雪下得很大，她和三兩好友團聚，完美主義的沙沙子是主廚，洋子和夜夜子負責做飯盒的隔斷。
大家都知道用葉蘭做隔斷最美，可恰好家裡沒葉蘭，洋子打算用鋁箔紙替代，沙沙子卻堅決不同意。
後來，洋子和夜夜子雪夜驅車幾十裡山路去朋友家求取葉蘭，一路上簡直就是驚心動魄。
可是，随着時間流逝，這事卻變成了她記憶中的珍珠。
“如果當時我們用鋁箔紙來敷衍了事，就不會看到大年夜積雪的山道，不會有我和夜夜子像奉命出征的士兵一樣齊心協力，為得到葉蘭而拼命的難忘回憶了吧！”
其實，伴随生命的推移，遺忘是正正常律，生病也是在所難免，各種不如意的事更是十之八九。
正如洋子所說：“人一生中總是會有幾個精彩的瞬間。”擁有幾個精彩瞬間，誰都不必追求事事圓滿，人生最美不過是“小滿”。
03 最想絕交的是自己，最該和解的也是
就像洋子，她的人生也隻能稱得上是小滿。
還記得兒時的她，看着母親每天摸黑起來，用冰涼的水洗菜就心生恐懼，滿腦子都是不想長大不想結婚。
長大後的她，精神獨立加上經濟獨立，在婚姻這件事上，她肯定不可能像母親一樣，甘願做個奉獻者。
年輕時，洋子也有大把的追求者。
寺廟住持的兒子和五金店店主的兒子都特别喜歡她，可她自言當時的自己還沒到“發情期”，一句輕描淡寫的“不要”就拒絕了兩個人。
後來，年近70，離過兩次婚，她偶爾開車經過那棟大寺廟，也會忍不住可惜：“如果我嫁到這裡來的話，人生又會如何呢？說不定隻是會再多離一次婚吧。”
除了婚姻不如意，洋子還有個不省心的兒子。
母子二人一言不合就吵架，吵得狠了，幾年都不說一句話。
有一次，堂姐來看洋子，恰好兒子回來了。
讓洋子沒想到的是，前些日子還懶散無禮的兒子，那天出奇有禮貌。她還發現自己的兒子很喜歡說話。
堂姐離開後，洋子打趣兒子和老太太也聊得下去，兒子則吐槽母親太固執了，什麼事情都以自我為中心。
“我哪兒有？”
“看吧，你都不會自我懷疑一下。”
“沒有那回事。”
“看吧，現在就是，又是那句‘沒有那回事'。”
洋子沉默了。
她想起自己曾經最讨厭的不也是母親對她大吼“沒有那回事”嗎？為什麼生命如此諷刺，她活成了曾經最讨厭的那種人呢？
除了兒子，和普通人一樣，洋子也常常在和自己的親妹妹、親堂姐等至親之間相處時，專挑對方的軟肋去刺痛對方。
“原來，比起與他人交往，與自己和解才是最困難的。我一直沒有與自己和解，在這60多年的時間裡。我最想絕交的其實是自己。”
想明白了的洋子發現，患了老年癡呆後，自己有些了解同病相憐的母親了。
曾經的母親蠻橫又強勢，讓自己苦于應付。可得了老年癡呆後，母親一天天變得可愛。洋子原諒了母親，還常常去陪伴。
雖然她也會遺憾沒能在母親尚清醒的時候去和解，但現實不就是這樣，哪可能事事如意。
隻要在還有機會時多陪伴對方，已然是天大的幸事。
就像洋子和兒子之間亦如是。
在她患抑郁症時，兒子會叫上自己的朋友來陪她打麻将；
在她患癌後，兒子會教她用手機，給她買DVD，見她像花癡般癡迷于韓劇，又會吐槽一句“老媽，别流口水了”。
在和平共處的漫長過程中，就算偶有不和諧，也瑕不掩瑜吧。
原諒對方，寬恕自己，人生的驚喜在于放下。
04 來人間一次，總要盡興而歸
正如洋子所說：
她的人生中有很多讓人感到羞恥得活不下去的失敗瞬間，但即便如此，她還是感到“我的一生很精彩”。
她将這歸功于合理化自己的人生。
其實，也不全是合理化，而是看透後的接納。
記得洋子講過這樣一件事：
她這一生為了不埋沒于芸芸衆生而挺胸擡頭地走了過來，上了年紀後，她想着走路姿勢也得精神，别人卻說：“你怎麼走路都要擺個架子。”
看吧！人生從來沒有标準答案，假如衆口難調，不如自己做主。
既然來人間一次，總要盡興而歸啊！
佐野洋子于2010年去世，她始終無悔于這并不完美的一生。
願每個人都能保持“我就是我的純粹感”，痛快度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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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轉載自婚姻與家庭雜志（ID:hunyinyujiating99）。個人簡介：雪沫，自由獨立女性，喜歡用文字溫暖心靈。人潮如海，水北山南，願我們都在塵世中獲得幸福。
※ 本内容為作者獨立觀點，不代表日本通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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