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晉中市榆次區什貼村，與孫茂華初次認識。稀罕的人有故事料。如今有錢人都鑽進了大都市，孫茂華卻反其道而行之。進了偏僻的山村，甘願做了新農人。
孫茂華是山西華頓企業集團的董事局主席，總部大樓在省城太原高新區内。旗下有若幹個公司，身價也是若幹多個億。
晉中市榆次區什貼村是生他養他的地方。年過花甲之後，他選擇了又一條創業之路，回到家鄉，做起了新農人。
不叫農民，概念标簽貼成“新農人”，是老孫和我在酒桌上幹杯碰岀來的。本文标題也是老孫即興來的料。恭敬不如從命。就仿照太史公司馬遷的紀事寫人法，白描一篇孫茂華的碎片列傳。
01
孫茂華1957年岀生在什貼村。
說起什貼，老榆次人都知道的。在半個世紀之前，當說起鄰近城郊的黃采及石圪瘩鄉，山莊頭鄉，什貼等鄉村等，腦子裡就會浮現一個字兒，窮。在榆次一中讀高中時，我們的部分同學就來自于這些村子。每天勞動掙十個工分，年終決算下來十個工分2毛錢。是以從窮困的土地上爬岀來，弄個城市戶口，當時是鄉下人的追求和夢想。
孫茂華家也是如此。家裡兄妹都成了勞力，日子也翻不了身。尤其埋在他心裡的陰影，是現代年輕娃們閱讀不懂的曆史情結。成份不好，是壓在孫茂華心頭的亞曆山大。成份，是半個世紀前家庭岀生分類的标簽。成年人走向社會，一旦戶口簿上，或填表的格子裡惹上“地、富、反、壞、右”這類字眼，純天然就被打入另類。戴上這頂無形無色的帽子，人不象人，鬼不是鬼，走到哪裡遭的都是斜眼和白瞄。說永世不得翻身嚴重了些。真切的感受和體會，戴過這頂帽子的人知道。和孫茂華沒有多提過去的事，怕他五味雜陳。
那時我們還是孩子，童言無忌。農民有多可憐，聽聽這些充滿歧視的稱謂足夠。社員，種地的，伺候土坷垃的等算客氣形容。鄉巴佬，山漢，土帽，榆次土話污蔑性的語言是＂農圪攬＂等。
什貼村很窮。附近有個村子叫龍白，我母親曾經作為下鄉幹部駐紮過多月。農村的清苦是千百年的延續。是以那時走到哪個村落，都可看到“窮則思變”的智語。
“什貼”村古來屬于交通要沖，官道驿站軍事駐地。村名，是元、明時代的軍事術語。什，是守護的軍旅機關，貼，相當于準軍事作候補的民兵。什貼村屬于高塬地貌，黃土很厚實。特産有小米，熬出粥來不次于晉東南大牌“沁州黃”好吃。
我本就是榆次人，對什貼不陌生。距離城市的東北向20公裡，與壽陽縣接壤。
孫茂華的命就從什貼起始。
今年的孫茂華已是65歲的老漢。坐在一起回味一生已有資格。特别是在生養他的什貼土地上搗歇故鄉，女人，老狗，自然是嚼不盡的韻味。
與高人打交道，本身就是吸收能量。我特别的收獲，是記住了老孫的一句名言。他感嘅人生，說人充其量的所謂成功，必須有天時，地利，人和諸條件，更大的成功，還有一個因素，那就是“神助”。冥冥之中總有一種看不見的超自然力量的幫助。有意思……
高人懂得纾解陶臆，不貪天功為己有。老孫講述自己的正史，他說目前從商界“解甲歸田”，并不是回來享受陶淵明的悠閑。不是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這屬于他的第三次艱苦創業。
一生積聚了億萬的财富，老來享清福，是國人養老的傳統模本。許多人就這麼幹，把賺來的黑白大錢悄悄的轉移到瑞士銀行，金銀埋在保險的阿爾卑斯山下的洞裡。将來人花還是鬼花誰也不得而知。
我為什麼這麼耐心寫一個有錢人，資本家，就是感興趣孫茂華是個另類，把一生辛苦掙來的錢又撒回故鄉的土地。
老孫明白一條淺而易顯的道理，好鋼用在刀刃上。有錢不如活的值錢。
02
孫茂華的第一次創業，大概就是努力實作命運的首次跨越，就是由農民變成城裡人。
無論天才，還是能人，都是時代的産物。馬雲若早生20年，可能是個店員或教書匠。孫茂華若早生10年，那頂＂五類分子＂的顔色帽子足以壓彎他的脊梁。好在老孫生來逢時，剛過成年，迎面遇到了鄧小平的設計，趕上了改革開放的好時代。那些歧視人的成份帽子統統摘掉，還遇到十多年的大學校門首次敞開。
頭年考試未果。21歲那年——1978年，孫茂華多少個夜半三更的苦讀，功夫不負有心人。如願考入了山西農業大學。逆天改命了。
大學畢業後，自然就成了城裡人。實作了人生的第一個夢。
畢業後他配置設定到晉中農校做了教師。晉中農校的出色表現，他獲得了各種獎勵和榮譽，先進教師，省地市勞動模範等。
人心是逐漸養大的，包括野心和雄心。理想并不合理，夢想才是有志之士的歸宿。尋找更大的人生舞台表演是必然。孫茂華當然不是安于現狀的人。
孫茂華1985年離開晉中，調到了省城太原市農業系統工作。90年代又得到了好機會，調到山西省委辦公廳。人心大了，又藝高膽壯，就會感覺有如神助。實際收獲的是學習曆練的回報。
與老孫在太原市有過同僚經曆，太原現代農業發展中心的一位上司劉金蘭說，孫茂華有個特點，身上任何時候裝個小本子，看到什麼記下來，聽到什麼想到什麼記下來。求知欲，學習能力超強。她今天随身帶本子記錄的好習慣，就是20多年前跟老孫學來的。
孫茂華跻身于山西省政治舞台的中央，個人的發展前程不可限量。按俗世的一般規律，終了弄個廳級幹部綿綿的不費力氣。現下看來，當年和老孫在綜合處的同僚們，一水兒都提拔成位高權重的廳長省長。當然命運也不同。花甲年齡小結人生，有的已賦閑養老，有的……
孫茂華天生是折騰的命。他幹了幾年，不習慣于按部就班的機關生活。正好趕上鄧小平南巡講話之後，改革開放又一波商海大潮洶湧。全國人民創業激情四射。于是孫茂華蠢蠢欲動。正值而立之年，他已不甘心夾着皮包在大機關走來走去的營生。躊躇滿志的他終于下了決心，想在商海中搏擊一把。于是向上司遞上了辭職報告。
這種絕美的差事辭職，上司自然是一頭霧水。當時一萬個人有一萬人說他傻。每天圍着書記省長轉，那是祖墳上的香煙。
如果說孫茂華有萬貫家産，或有個靠的住的爹做後盾，也算有下海的底線。當時他是個十足的窮小子，靠借的錢注冊了一個皮包公司。
今天回顧前40年，在這麼油香的進階崗位辭職創業，孫茂華在本省是首屈一指。我也是在90年代辭職做企業，是因為機關舞台上混的很差勁。起碼還保留着公務員一職。老孫下水卻很徹底，脫了公服，絕了回頭路，赤裸裸的跳進去了。
孫茂華的創業艱難，走的多麼辛苦，自然不必詳細分解。成功的路上充滿荊棘。山有多高，溝有多深。富貴險中求一點不假。他幾次陷入絕境，想死的心都有過。
所有的企業家都曆劫過一個字兒，熬。熬不過來，出局。老孫熬過來了。艱苦置業創業。他極強的學習能力，又強硬了一身的鐵骨，還積澱了高超的商業智慧。
一晃20多年過去了。老孫在21世紀的今天已是本省知名的企業家。事業做的如火如荼。旗下的“華頓實業集團”總資産幾十億，有多個産經分公司，在省城核心地段有自己的總部大樓。
硬核幹貨在那裡放着。行生于己，名生于人。不須孫茂華自己吹牛。老孫是道地的成功人士，在人生名利場上屬于顯赫一族。
03
憑心而論，我還真佩服幾名儒商大V。如國内商界知名的黃怒波，馮侖等。黃馮二人當年為青年才俊，頭角嶄露，一出校門被配置設定到北京中宣部。皇城根下的大衙門，仕途不可限量。可這二人偏偏選擇了下海。幾十年過來了，打拼成功，腰纏萬貫，還成為國内有名的商業思想家。給銅臭味十足的資本世界送進一脈清風。
孫茂華也屬于獨特的商業一分子。他并沒完全被資本世界湮沒。他有清晰的人生方向。金錢本身并不是罪惡，如趨向于善良幫助社會，濟弱救困，那就是一種善德與高尚。
孫茂華年跨6旬，準備好做第三次創業。回到家鄉什貼村。不是衣錦還鄉，榮耀門庭招搖一下，是帶着真金白銀，真正響應國家的号召，要做一個“鄉村振興”的模闆。
現代化工業社會的結果，是市場規律，是人口城鎮化，向都市圈集中。農村空心化，大批土地撂荒。鄉村零落荒蕪。這麼下去，我們幾千年生生不息的土地将沒有了煙火氣，文化将沒有了故事。
碳化燃燒到了一定程度必然會降溫。水泥森林也會是短暫的曆史。不久的将來，人們還會傳回自己的家園。土地，還是這個瘋狂地球最後的風口。
孫茂華看到了這一步。
到什貼村老孫的辦公室，正趕上他主導的幾本文化讀物印刷回來。《什貼村志》，有兩大學規劃的書面策劃文集，還有成系列的工程圖紙。書面幾十萬字的策劃已不是未來之夢。什貼村的建設，包括産業鍊，文化旅遊項目，村容村貌的改變等20多項大小工程已在進行之中。我們在孫總帶領下，參觀了基本成型的“農耕文化博物館”，“小米加工基地”，佛寺修複工程，文化廣場等。幾千萬上億的資金，燒的是老孫的積累，都是老孫從腰包裡掏岀來的。
晌午飯時，我們剛坐在孫茂華公司的飯桌上。一群人圍過來讓他簽字報帳單子。我看着此情景，心裡十分感慨。這一堆單子沒有一樣是進帳的。老孫龍飛鳳舞的簽名筆下，仿佛是開了的水龍頭，辛辛苦苦打拼了一輩子賺下的銀兩，正嘩嘩地流走。老孫的神情很坦然，臉上有種驕傲感，成就感。不說富則兼濟天下，他堅信自己正幹着一件正确的事情。賺了錢幹什麼，花到故鄉，花到造福一群人的事業上，錢就值錢，人更值錢。估計把錢存到瑞士銀行，而後悄悄的死去的那些人，無法體悟這種感覺。
老孫說，省市區上司及鄉村振興局的幹部來過多次，當然是非常好的評價。鄉村振興靠财政的那點兒錢是杯水車薪。得靠有志之士的共識和投資。得靠象老孫這類帶着情懷的有錢人回到土地上。難能可貴。
“孫茂華精神”的核心大概如此。這個社會太不缺象我這類賣片兒湯的男女，太缺腳踏實地做成一件大事的孫茂華人群。
孫茂華自然知道價值規律的作用。沒有産業造血，不從土地上做文章，光蓋幾串老房子，造條集市廟街都難以為繼。什貼的幾千畝塬地，老孫已有明晰的思路，高效高質的農品種植，将會支撐這個千年古村的經濟。他立志要在山西省，趟出一條“鄉村振興”的路徑。發心不可謂小。
蜻蜓點水的在什貼村待了3小時，隻對老孫有了點兒輪廓線的認識。一堆碎片拼湊了一個新農人的皮毛列傳。
什貼遇到了好人，古村的明天一定美好。
（來源：胡說胡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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