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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惠帝司馬衷皇後賈南風

作者:夢見李牧

太子司馬衷登極作了皇帝。大赦天下,改年号為永熙。尊楊皇後為皇太後,立太子妃賈氏為皇後。

楊駿進入太極殿居住,這時晉武帝的棺材将要移到太極殿停柩,六宮妃嫔都出來與晉武帝的靈柩辭别,楊駿卻不下殿,用一百名勇士保衛他。

晉惠帝指令石鑒與中護軍張劭監督建造陵墓。

汝南王司馬亮害怕楊駿,不敢去赴晉武帝的喪事,在大司馬府門外哭晉武帝。司馬亮到城外居住,上表請求過了晉武帝的葬禮再出發去鎮守之地。有人告發說司馬亮要興兵讨伐楊駿,楊駿異學恐懼,告訴了太後,讓晉惠帝手寫诏書給石鑒和張劭,讓他們二人率修建陵墓的士兵去征讨司馬亮。張劭是楊駿的外甥,他立即率領部下催促石鑒馬上出發。石鑒卻認為事情并不是這樣,他保證司馬亮不會舉兵,掌握住手下的士兵不動。司馬亮向廷尉何勖詢問計策,何勖說:“現在朝野上下都從心裡歸附于您,您不去讨伐别人,卻害怕别人來讨伐您嗎?”司馬亮不敢發兵,夜裡,快馬加鞭地奔赴許昌,才免去了一場災難。楊駿的弟弟楊濟以及外甥河南尹李斌都勸楊駿留下司馬亮,楊駿不聽。楊濟對尚書左丞傅鹹說:“家兄如果征召大司馬司馬亮,退身躲避他,那麼門戶也許可以保全。”傅鹹說:“皇族與外戚,互相依賴才能安定。隻把大司馬召回來,共同本着公正無私的原則輔佐朝政,用不着躲避司馬亮。”楊濟又讓侍中石崇去見楊駿,對他說了這些話,楊駿不聽。

楊駿心裡明白他平時就沒有好名聲,他想效法魏明帝即位的先例,普遍給大臣們進封爵位,以便讨好衆人,收買人心。左軍将軍傅祗寫信對楊駿說:“還沒有聽說帝王剛死,就給臣下論功行賞的事。”楊駿不聽。傅祗是傅嘏的兒子。丙子(十八日),下诏書,朝廷内外群臣一律晉升一級,參預晉武帝喪事的晉升二級,二千石以上的官員一律封為關中侯,免除一年的賦稅。散騎常侍石崇、散騎侍郎何攀一起上奏,認為:“皇帝被正式立為太子有二十多年,現在繼承了大業,但是遍施獎賞,賜予爵位,比泰始革命之初以及各位将領平吳的功績得到的獎勵還要豐厚,這就使輕重不相稱了。況且占蔔得知,大晉傳國世代無窮,現在開創的制度,是要傳之于後世的,如果有爵位就必得進升,那麼幾代以後,就沒有人不是公侯了。”他們的意見不被采納。

晉惠帝下诏書,任命太尉楊駿為太傅、大都督、假黃钺,總領朝政,百官各自掌管自己的職責,聽命于楊駿。傅鹹對楊駿說:“居喪三年的制度,已經有很久不實行了。如今皇帝謙虛,把政事委托給您,但是天下的人們并不認為這樣做好,恐怕您還不容易抵擋。周公是大聖之人,尚且招來了流言蜚語,何況皇帝的年齡并不是當年成王的年齡呢!我私下認為,武帝葬事既已辦完,您應當慎重考慮進退的事情了,如果可以證明您的真誠,豈在于言辭的多少呢?”楊駿不聽傅鹹的話,傅鹹又多次勸谏,楊駿逐漸坐不住了,想把傅鹹趕出朝廷讓他去做郡守。李斌勸楊駿說:“斥逐了正直的人,就要失去人們對你的敬仰。”楊駿才沒有趕走傅鹹。楊濟給傅鹹的信上說:“俗語說:‘生養的兒子癡呆,可以免去官家的差役,’在官場上的事情是不能搞得太清楚的。我為你思考憂慮腦袋都要破了,是以寫信提醒你。”傅鹹回信說:“衛公有言:‘酒色殺人,比直言殺人還要厲害。’因酒色獲罪而死,人們不覺得後悔,但是卻害怕由于正直而招來的禍殃,這是由于心不能正,想把苟且偷生當作明智的處世方法以保全自己。自古以來由于正直而招來了災禍的人,是由于矯正邪惡過了頭,或者是因為不是真心實意,想以嚴酷來博取名聲,是以會招來怨恨。哪裡會有忠誠懇切做好事,卻反而被人憎恨的道理呢?”

楊駿因為賈後陰險蠻橫又富于權術謀略,而忌恨她。是以他任命自己的外甥段廣為散騎常侍掌管機密要事;張劭為中護軍,統領皇帝的親兵。凡是有诏命,皇帝看過之後,送給太後,然後實行。

楊駿當政,嚴厲瑣碎而又專斷固執,朝廷内外的人都恨他。馮翊太守孫楚對楊駿說:“您以外戚身份擔當着伊尹、霍光的重任,應當以公正無私、誠實不欺、謙虛和順為人處事。目前皇族強盛,而您卻不與他們一起參與日常政務,心裡懷着猜疑妒忌,在外培植親近寵愛的人,這樣下去,災禍臨頭的日子就沒有幾天了!”楊駿也不聽。孫楚是孫資的孫子。

弘訓少府蒯欽,是楊駿姑姑的兒子,多次以直言冒犯楊駿,别人都為他擔驚受怕,蒯欽說:“楊駿雖然昏庸,仍然知道對沒有罪過的人不可以亂殺,他隻不過會疏遠我,我被他疏遠,就可以免去災禍,要是不這麼做,我就會和他一起被滅族了。”

楊駿征召匈奴東部人王彰為司馬,王彰逃避不接受。王彰的朋友新興人張宣子責怪他,問他為什麼這樣做,王彰說:“自古以來,一姓卻有兩位皇後,就沒有不敗亡的。何況太傅楊駿親近小人,疏遠君子,專權放縱,敗亡沒有幾天了。我跨海出關地躲避他,尚且害怕禍事殃及到我身上,為什麼還要響應他的征召呢?而且武帝不考慮國家的大計,繼位的兒子已經不能挑起重擔,接受遺诏輔佐的人又不是合适的人選,天下的動亂很快就會到來。”

秋季,八月,壬午(二十六日),立廣陵王司馬遹為皇太子。任命中書監何劭為太子太師,衛尉裴楷為少師,吏部尚書王戎為太傅,前太常張華為少傅,衛将軍楊濟為太保,尚書和峤為少保。拜太子的母親謝氏為淑媛。賈後常常把謝氏安排在另外的房間居住,不讓她和太子相見。當初,和峤曾經從容地對晉武帝說:“皇太子淳樸之風,皇太子有淳樸之風,恐怕他不能處理好陛下的家事。”晉武帝沉默不語。後來,和峤與荀勖等人一起在晉武帝身邊伺候,晉武帝說:“太子近來進入朝廷稍微有了長進,你們可以一起去他那裡,粗略地問他一些當世的事情。”于是他們就去了太子那裡,回來以後,荀勖等人都稱贊太子聰明有見識,氣度不凡,确實如武帝說的那樣。和峤說:“聖質如初。”晉武帝不高興地站起身來。等到太子繼位作了皇帝。和峤跟随太子司馬遹入朝,賈後讓晉惠帝問和峤:“你以前說我不明了家事,今天究竟怎麼樣呢?”和峤說:“我從前奉事先帝,曾經說過這話,我說的話沒有得到證明,這是國家的幸運。”

冬季,十月,辛酉(初六),任命石鑒為太尉,隴西王司馬泰為司空。任命劉淵為建威将軍、匈奴五部大都督。

春季,正月,乙酉朔(初一),改年号為永平。

當初,賈皇後還是太子妻子時,由于嫉妒,親手殺了幾個人,她還用戟投擲懷有身孕的姬妾,使孕婦肚子裡的胎兒随着刀鋒而落地。晉武帝動怒,修了金墉城要把她廢黜。荀勖、馮紞、楊珧以及嫔紀趙粲都想辦法援救她,對晉武帝說:“賈妃年輕,嫉妒本是婦人的本性,長大了自然就會變好的。”楊皇後說:“賈充對國家有大功,賈妃是他的女兒,即使嫉妒,怎麼可以這麼快就忘記她先人的功德呢?”賈妃是以而沒有被廢。楊皇後多次訓斥賈妃,賈妃不知皇後這樣做是為了幫助她,反而認為皇後在武帝面前陷害她,因而仇恨楊皇後。後來晉惠帝即位,賈皇後不肯以兒媳的身份侍奉皇太後,還想要幹預政事,但卻被太傅楊駿所遏制。殿中中郎渤海人孟觀、李肇,都是楊駿不以禮相待的人,暗地裡圖謀楊駿,說他将危害社稷。宦官黃門董猛,平時在東宮供職,掌管宦官。賈皇後秘密指使董猛與孟觀、李肇謀劃除掉楊駿,廢黜太後。又派李肇告知汝南王司馬亮,讓他發兵讨伐楊駿,司馬亮沒有答應。李肇告訴了都督荊州諸軍事楚王司馬玮,司馬玮欣然同意,就請求入朝。楊駿平時就畏懼司馬玮的勇猛強悍,想召他來又不敢,這次司馬玮請求入朝,楊駿就同意了。二月,癸酉(二十日),司馬玮和都督揚州諸軍事、淮南王司馬允入朝求見。

三月,辛卯(初八),孟觀、李肇禀告晉惠帝,夜裡撰寫诏 書, 誣陷楊駿謀反,朝廷内外戒嚴,派遣使者遵诏命廢除楊駿,以侯爵的身份回家。指令東安公司馬繇率領殿中四百人讨伐楊駿,楚王司馬玮駐守在司馬門,任命淮南相劉頌為三公尚書,駐兵守衛殿中。段廣跪着對晉惠帝說:“楊駿孤公沒有兒子,豈有謀反的道理,希望陛下慎重考慮。”晉惠帝不回答。

當時楊駿住在曹爽從前的宅第,位置在武器庫南邊,他聽到皇宮内有變動,就召集各位官員商議。太傅主簿朱振勸說楊駿道:“現在宮中發生了事變,原因可想而知,一定是那些宦官給賈皇後出的主意,不利于主公。應當燒了雲龍門逼迫他們,索要起事者的人頭,打開萬春門,帶領東宮以及外營兵圍護着皇太子進宮,捉拿惡人,宮殿之内震動恐懼,必定會斬肇事者送來,不這樣的話,沒有辦法免于災難。”楊駿素來怯懦,下不了決心,說道:“雲龍門是魏明帝所造,勞力、耗費非常大,為什麼要把它燒了?”侍中傅祗禀告楊駿,請求和尚書武茂進宮觀察事态的發展,他對官員們說:“宮中不宜空虛。”然後拱手行禮下了台階。官員們都跑了,武茂還坐在那裡。傅祗回過頭對他說:“你難道不是天子的臣下嗎?如今内外隔絕,不知道天子在哪裡,你怎麼還能坐得住呢?”武茂于是驚覺而起。楊駿的黨羽、左軍将軍劉豫,領兵列陣守候在門外,遇到右軍将軍裴頠,他問裴頠楊駿在哪裡,裴頠欺騙他說:“我剛才在西掖門遇到楊駿,他乘着白色的車子,有兩個人跟着他向西去了。”劉豫說:“我應該去哪裡?”裴頠說:“應該去廷尉。”劉豫聽從裴頠的話,就把士兵托付給裴頠,他就走了。不久,指令裴頠代替劉豫兼任左軍将軍,駐守萬春門。裴頠是裴秀的兒子。

 皇太後把信寫在絹帛上,用箭射出城外,上面寫着“救太傅者有賞”。賈後就利用這件事宣稱,太後與楊駿一起謀反。不久,宮中的士兵們出去了,放火燒楊駿的府第,弓弩手在樓閣上對着楊駿的府第放箭,楊駿的士兵們沒有辦法出來。楊駿逃到馬房裡,被人殺死在那裡。孟觀等人于是拘捕了楊駿的弟弟楊珧、楊濟,張劭、李斌、段廣、劉豫、武茂以及散騎常侍楊邈、中書令蔣俊、東夷校尉文鴦,這些人都被夷滅三族,被處死的人有幾千。

 楊珧臨刑的時候,請求東安公司馬繇說:“我以前給晉武帝的表奏就放在石頭匣子裡,你可以問張華。”衆人認為應當按照鐘毓的先例為楊珧申述昭雪,司馬繇不答應,而賈氏家族的同黨又催促趕快執行死刑。楊珧不停地呼号叫喊,執行死刑的人用刀劈開了他的頭。司馬繇是諸葛誕的外孫,以前就忌恨文鴦,這次就把文鴦當作楊駿的黨羽一起殺了。這一夜,要殺誰,要賞誰,都由司馬繇說了算,他的威勢震動了朝廷内外。王戎對司馬繇說:“大事處理完之後,應當深藏遠離權勢。”司馬繇不聽。壬辰(初九),赦天下,改年号為元康。

皇太後詐稱皇帝诏書,派後軍将軍荀悝送太後去永甯宮居住,特别保全了太後母親高都君龐氏的性命,同意她去太後那裡居住。不久,賈皇後又勸說各位大臣通過有關部門上奏說:“皇太後早就在暗中進行邪惡的謀劃,企圖危害國家,用飛箭捎帶書信,招募将士,與邪惡之人狼狽為奸,自動與天相絕。魯侯與文姜斷絕關系,這是《春秋》所贊許的。至于侍奉祖宗,在天下擔當起公正無私的責任,陛下雖然是懷着不得已的感情,臣下也不敢奉命而行。”晉惠帝下诏書說:“這是大事,查清楚再說。”有關部門又上奏說:“應當廢太後為峻陽庶人。”中書監張華提議:“太後并沒有獲罪于先帝,如今偏私她所親近的人,為人之母,在聖世沒有作出榜樣,應當按照漢代廢趙太後為孝成後的舊例,貶皇太後的尊号,還稱她為武皇後,讓她在别的宮裡居住,以保全從始到終的德惠。”左仆射荀恺與太子少師、下邳王司馬晃等人提議說:“皇太後與楊駿陰謀危害社稷,不與先帝相配。應貶皇太後尊号,廢黜居金墉城。”這時,有司上奏請遵從司馬晃等人的提議,把太後廢為平民。皇帝下诏書同意這一決定。又有司上奏說:“楊駿造反作亂,他的家屬應當被處死,诏命怒免了他的妻子龐氏的性命,以安尉太後之心。現在太後被廢為平民,請求把龐氏傳遞廷尉執行死刑。”晉惠帝诏命不贊同,有司堅持請求,惠帝就聽從了這個意見。龐氏監刑的時候,太後抱住她号哭叫喊,割斷頭發,跪下來以額觸地,太後上表要去賈後那裡當奴仆,請求保全龐氏母親性命,卻不被理睬。董養出遊到了太學,登上殿堂感歎地說:“朝廷建立了此堂,将要用它來作什麼呢?每當觀看國家大赦的文書,像謀反這樣極大的罪惡都能赦免,但是對于殺了祖父、祖母,殺了父親、母親之罪卻不赦免,原因就在于這樣的罪惡是帝王制定的法律所不能寬容的。但是為什麼公卿處理意見,修飾禮儀制度,竟到了如此地步呢?天道人事的法則已經滅絕,大的動亂就要興起了。”

  有司拘捕了楊駿的下屬官吏,想殺了他們。侍中傅祗陳述說:“從前魯芝任曹爽的司馬,沖破關隘去奔赴曹爽,晉宣帝還任用他作青州刺史。楊駿的僚屬,不能都給他們加上罪名。”于是晉武帝下诏書赦免了他們。

壬寅(十九日),征召汝南王司馬亮任太宰,與太保衛都任錄尚書事,輔佐朝政。任命秦王司馬柬為大将軍,東平王司馬楙為撫軍大将軍,楚王司馬玮為衛将軍、兼北軍中候,下邳王司馬晃為尚書令,東安公司馬繇為尚書左仆射,晉升爵位為王。司馬楙是司馬望的兒子。封董猛為武安侯,他的三個哥哥都被封為亭侯。

司馬亮想取得衆人對他的喜愛之心,論次評定鏟除楊駿的功勞,督将中有一千零八十一人分别被封了侯的爵位。禦史中丞傅鹹寫信給司馬亮說:“如今賞賜顯赫盛大,震動了天地,是自古以來所不曾有過的。沒有功勞卻可以得到獎賞,那麼人人都希望國家有禍事,這就使災禍的根源沒有窮盡了。開了這個頭的人是東安公司馬繇。人們以為殿下您來到後,應當有所匡正、整饬,以法規來匡正政務,衆人又有什麼可發怒的理由呢?衆人之是以動怒,原因在于不公正,而現在加倍論功行賞更甚于東安公,大家都很失望。”

司馬亮對于權勢獨斷專行,傅鹹又進谏說:“楊駿有讓國君震動的威勢,委任親戚,這是天下喧嘩的原因。現在你居職輔政,應糾正這種過失。我覺得應該靜心養神,有大的得失,便維持處理,除了大事,一律抑制遣散。四次拜訪貴府以及平時經過您的門前,總見官宦車馬,充塞街道,這種夙習,也應止息。另外夏侯長容奉使為先帝請命,祈禱沒有感動上蒼,先帝駕崩,夏侯長容應該引咎自責,可是現在卻自求請命的功勞,你竟任命他為少府。我私下認為,夏侯長容是你的姻親,是以才至如此。‘一犬吠形,群犬吠聲’。因害怕群犬的叫聲,于是就不可依從了。我的為人,就是不能當面阿谀順從,背後又有诽謗之言。原來曾經觸犯楊駿,幾乎身遭禍害,何況對殿下,自當有所珍惜。先前随駕,你對我說:‘你難道不知道韓非子所說的觸犯人君如同觸摸龍倒生的鱗片的話嗎?而你竟然在觸摸天子倒生的鱗片。’我自知所陳述的,的确是在不停止地觸摸猛獸的胡須。而我之是以敢言,是希望殿下你會了解我區區之心。先前摸天子倒生的鱗片,想要盡忠;現在觸摸猛獸的胡須,也不是要作惡,因而必将被寬恕。”司馬亮沒有采納。

賈皇後同族哥哥、車騎司馬賈模,賈皇後母親的堂兄弟、衛将軍郭彰,賈皇後妹妹的兒子賈谧,與楚王司馬玮、東安王司馬繇一起參與國政。賈皇後的兇暴殘忍一天比一天厲害。司馬繇秘密謀劃要廢掉賈皇後,賈氏很害怕。司馬繇的哥哥、東武公司馬澹,平時就憎恨司馬繇,多次在太宰司馬亮面前誣陷司馬繇說:“司馬繇擅自決定懲罰與賞賜,他這是要獨攬朝政。”庚戌(二十七日),皇帝下诏書免去司馬繇的官職,又因為有忤逆言論而獲罪,被廢黜遷徒到帶方縣。

從這時開始,賈谧、郭彰的權勢日益興盛起來,賓客擠破了門。賈谧雖然驕橫奢侈,但卻愛好學問,喜歡接納士大夫。郭彰、石崇、陸機、陸機的弟弟陸雲、和郁以及荥陽人潘嶽、清河人崔基、勃海人歐陽建、蘭陵人缪征、京兆人杜斌、摯虞,琅邪人諸葛诠、弘農人王粹、襄城人杜育、南陽人鄒捷、齊國人左思、沛國人劉瑰、周恢、安平人牽秀、穎川人陳聄、高陽人許猛、彭城人劉讷、中山人劉輿、劉輿的弟弟劉琨,都歸附于賈谧的門下,号曰二十四友。和郁是和峤的弟弟。石崇和潘嶽,格外谄媚地侍奉賈谧,每當等候到賈谧以及廣城君郭槐出來了,就趕緊從車子上下來,站在道路的左邊,望着賈谧、郭槐車後揚起的塵土行跪拜禮。

太宰司馬亮、太保衛瓘,由于楚王司馬玮傲慢固執又喜好殺人,因而憎恨他,想奪了他的兵權,讓臨海侯裴楷代替司馬玮擔任北軍中候的職務。司馬玮大怒,裴楷聽說以後,不敢接受北軍中候的官職。司馬亮又和衛瓘在一起密謀,派司馬玮和各諸侯王去自己的封國,司馬玮越發憤恨不滿。司馬玮的長史公孫宏、舍人岐盛,都受到司馬玮的寵愛,他們勸說司馬玮主動去親近賈皇後,賈皇後就留下司馬玮兼任太子少傅。岐盛從前與楊駿友好,衛瓘厭惡他變化無常,将要拘捕他。岐盛就和公孫宏謀劃,依靠積弩将軍李肇,詐稱是司馬玮的指令,在賈皇後面前誣陷司馬亮和衛瓘,說他們将要謀劃廢立君王的事情。賈皇後平時就怨恨衛瓘,而且擔心司馬亮與衛瓘執掌朝政,她就不能專斷放縱了。夏季,六月,賈皇後指使晉惠帝親筆撰寫诏書賜予司馬緯,诏書說:“太宰、太保想作伊尹、霍光作過的事情,你應當宣布诏命,指令淮南王、長沙王、成都王駐守各宮門,免去司馬亮及衛瓘的官職。”夜裡,派宦官黃門送诏書授予司馬玮。司馬玮想重新上奏,黃門說:“恐怕事情會洩露出去,這可不是密诏的本意。”司馬玮也想借這個機會報複私人的怨恨,于是統率自己的部隊,又詐稱皇帝的诏命召集三十六軍,向他們宣告說:“司馬亮與衛瓘,暗中圖謀不軌之事,我今天接受了皇帝的指令統領朝廷内外各軍,各位正在值勤、擔任衛護、防守之職的人,都要嚴加警備。在外的部隊,直接跟随軍隊一起去行府,讨伐叛逆。”還僞稱皇帝指令說:“司馬亮、衛瓘的下屬官吏,一概不問,全部罷免遣散。如果有不服從指令的,按照軍法處置。”司馬玮派遣公孫宏、李肇領兵包圍了司馬亮的住處,讓侍中、清河王司馬遐去逮捕衛瓘。司馬亮的帳下督李龍,禀告司馬亮說:“外面發生了變亂,請求抵抗。”司馬亮沒有同意。過了一會兒,士兵爬上牆頭大聲喊叫,司馬亮吃驚地說:“我沒有二心,為什麼到了如此地步!我可以看一看诏書嗎?”公孫宏等人不答應,催促士兵加緊進攻。長史劉準告訴司馬亮說:“我觀察這肯定是邪惡的陰謀。府裡有才能的人很多,還可以盡力作戰。”司馬亮還是沒有同意,于是被李肇抓住,他感歎說:“我的真誠的心,可以剖開讓天下的人看一看。”司馬亮和他的長子司馬矩一起被處死。

衛瓘的手下人也懷疑司馬遐是假冒皇帝诏命,請求衛瓘抵抗,等候上表有了答複,再聽任懲罰也不遲,但是衛瓘不聽從勸告。當初,衛瓘任司空的時候,帳下督榮晦犯了罪,衛瓘斥責并且趕走了他。到了此時,榮晦跟随司馬遐拘捕了衛瓘,自作主張殺了衛瓘及其子孫一共九人,司馬遐不能制止。

  岐盛勸說司馬玮:“應當借着軍隊的氣勢,順便除掉賈谧、郭彰,以扶正王室,安定天下。”司馬玮猶豫不決。這時天亮了,太子少傅張華派董猛勸說賈後道:“楚王已經殺了司馬亮和衛瓘,天子的威勢權力全都歸屬于他了,君王還能依賴什麼得到安穩呢?應當憑着司馬玮專擅殺人的罪行懲處他。”賈皇後也想乘此機會除掉司馬玮,是以深深地贊同這一主張。這時内外混亂,朝廷紛亂恐懼,不知如何是好。張華禀告晉惠帝,派遣殿中将軍王宮拿着标有義獸驺虞的旗幟指揮衆人說:“楚王詐稱皇帝指令,不要聽他的話。”衆人都放下兵器逃走了,司馬玮的身邊一個人也沒有了,他窘迫地不知所措,于是就逮捕了他,押到廷尉,乙醜,殺了他。司馬玮在死以前掏出藏在懷裡的青紙诏書,流着淚拿給監刑尚書劉頌看,說:“我幸運地托先帝之體而出生,但是卻蒙受了如此的冤屈啊!”公孫宏、岐盛都被夷滅三族。

司馬玮起兵的時候,隴西王司馬泰整肅部隊準備協助司馬玮。祭酒丁綏進谏說:“您身為宰相,不可以輕舉妄動。而且夜裡很倉促,應當派人去驗證核實确切的消息。”司馬泰于是沒有行動。

衛瓘的女兒寫信給朝中的大臣說:“我死去的父親沒有顯揚的谥号,我常常奇怪,一國之内都輕視這件事情而沒有人說話,這種作法不合于《春秋》,其罪過在何處呢?”于是,太保主簿劉繇等人手執黃旗,敲響了登聞鼓,向惠帝陳訴說:“當初,詐稱皇帝指令的人到了,衛瓘立即奉送了印音绶帶、單人獨車地聽命于人。依照假造诏書的條文,隻是免去衛的官職,但是,從前的随從榮晦,擅自拘捕了衛父子及孫子,一起都給殺了。請求考察全部事情的真僞,給榮晦施以公開示衆的刑罰。”于是晉惠帝下诏書,誅滅榮晦的家族,恢複、追認司馬亮的爵位,谥号為文成。封衛瓘為蘭陵群公,定谥号為成。

從此以後,賈皇後獨攬朝政,信任親族,任命賈模為散騎常侍,兼領侍中。賈谧和賈皇後謀劃,認為張華不是同姓,沒有脅迫皇帝的嫌疑,而且張華儒雅有謀略,又是衆望所歸之人,就想把朝政托付給張華,但是還猶豫不定,就去詢問裴頠的意見,裴頠贊成這個決定。于是就任命張華為侍中、中書監,裴任侍中。又任命安南将軍裴楷為中書令,兼領侍中,和右仆射王戎一起掌管機密要事。張華對皇帝的家族竭盡了忠誠,彌祉縫合朝政中的過失、遺漏,賈皇後雖然兇暴陰險,卻還知道敬重張華。賈模與張華、裴同心合力輔佐國政,是以幾年之内,雖然是昏庸的君王居于皇帝之位,但是朝野上下安穩平靜,這全都是張華等人的功勞。

七月,分出荊州、揚州的十個郡設定了江州。

八月,辛未(二十日),立隴西王司馬泰的長子司馬越為東海王。

九月,甲午(十四日),秦獻王司馬柬去世。

辛醜(二十一日),征召征西大将軍、梁王司馬肜為衛将軍、錄尚書事。

元康二年(壬子,公元292年),春季,二月,己酉(初一),從前的楊太後在金墉去世。當時,太後還有十幾名侍從,賈皇後把他們全都弄走,太後八天得不到飲食而死。賈皇後恐怕太後有靈魂,或許會向晉武帝訴說冤情,就把太後翻過身來埋葬,還在上面壓上了鎮邪驅鬼的文書、藥物等。

秋季,八月,壬子(初七),大赦天下。

元康三年(癸醜,公元293年),夏季,六月,弘農下雹子,三尺深。

元康四年(甲寅,公元294年),春季,正月,丁酉(初一),安昌元公石鑒去世。

夏季,五月,匈奴郝散叛亂,攻打上黨,殺了長官。秋季,八月,郝散率領部衆投降,馮翊都尉把他殺了。這一年,嚴重饑荒。

司隸校尉傅鹹去世。傅鹹性情堅強樸直,風格嚴正莊重。他剛擔任司隸校尉時,上言說:“現在盛行用财貨來賄賂人,這是應當嚴厲斷絕的。”當時朝政松弛,豪門權貴恣意放任,沒有限制,傅鹹上奏罷免了河南尹司馬澹等人的官職,京都的人都對他十分恭敬。

元康五年(乙卯,公元295年),夏季,六月,東海下雹子,深五寸。荊、揚、兖、豫、青、徐六州洪水泛濫。冬季,十月,武器庫發生了火災。焚毀了曆代的珍貴之物以及供二百萬人使用的器具、兵器等。十二月,丙戌(初一),建造新的武器庫,大量地調運兵器。

元康六年(丙辰,公元296年),春季,正月,大赦天下。

下邳獻王司馬晃去世。任命中書臨張華為司空。太尉、隴西王司馬泰掌管尚書令職務,徙封為高密王。

元康六年(丙辰,公元296年),征西大将軍、趙王司馬倫信任使用他所寵愛的琅邪人孫秀。司馬倫和雍州刺史、濟南人解系為軍事方面的事情争鬥起來,他們争相上表禀奏,歐陽建也上表陳述司馬倫的罪惡。朝廷因為司馬倫擾亂關右地區,征召司馬倫任車騎将軍,任命梁王司馬肜為征西大将軍、都督雍、涼二州諸軍事。解系他的弟弟、禦史中丞解結,都上表請求殺孫秀以向氐、羌人謝罪,張華把這件事告訴了梁王司馬肜,讓司馬肜殺孫秀,司馬肜應允了。孫秀的朋友辛冉替孫秀向司馬肜說情道:“氐、羌自己起來造反,并不是孫秀的罪過。”孫秀是以免去一死。司馬倫到了洛陽,采用孫秀的計謀,下功夫去結交賈、郭,賈皇後對他十分寵愛信任,司馬倫趁機索求錄尚書事的職務,還請求擔任尚書令,張華、裴頠很堅決地不同意,司馬倫、孫秀從此就憎恨張華和裴頠了。

秋季,八月,解系被郝度元打敗了,秦、雍地區的氐、羌全都叛變了,立氐統帥齊萬年為帝,包圍了泾陽。禦史中丞周處,檢舉官吏的過失、罪狀,不回避有權勢的皇親國戚。梁王司馬肜曾經違犯法律,周處審查揭發了他。冬季,十一月,皇帝下诏任命周處為建威将軍,與振威将軍盧播都隸屬于安西将軍夏侯駿,讓他們去讨伐齊萬年。中書令陳準向朝廷進言說:“夏侯駿和梁王都是皇帝的親族,并不是将帥之才,他們進攻也不求名譽,撤退又不怕犯罪。周處是吳人,忠誠正直,勇敢果斷,攻打敵人卻沒有援助他的人。應當指令積弩将軍孟觀,率領一萬精兵擔任周處的前鋒,一定能夠消滅敵人。不然的話,梁王就會讓周處擔任前鋒,不去救援他而陷害他,那麼失敗就是必然的了。”朝廷不按他的意見辦。齊萬年聽說周處來了,說:“周府君曾經任職新平太守,能文能武。他如果是獨自決斷而來,就會不可抵擋,如果他被别人所控制,那麼我這次就能捉住他。”

關中發生饑荒和瘟疫。

當初,略陽清水氐族人楊駒最早在仇池居住。仇池方圓有上百頃土地,它的旁邊有二十多裡平地,四面是陡峭險峻的高山,有羊腸小道盤曲環繞三十六次而上。後來,楊駒的孫子楊千萬歸附了魏,被封為百頃王。楊千萬的孫子楊飛龍逐漸強盛起來,遷居到略陽。楊飛龍把他的外甥令狐茂搜當作兒子,令狐茂搜躲避齊萬年的擾亂,十二月,從略陽率領部落四千家回去保衛仇池,自己封号為輔國将軍、右賢王。關中地區躲避戰亂的人,很多都去依附令狐茂搜,令狐茂搜對他們接納安撫;想要離去的人,也保護他們,送給他們财物。

這一年,任命揚烈将軍、巴西人趙廞為益州刺史,征調梁州、益州的軍隊和糧食援助雍州讨伐氐、羌人。

春季,正月,齊萬年駐守梁山,有部衆七萬人。梁王司馬肜、夏侯駿派周處率領五千士兵攻打齊萬年。周處說:“軍隊沒有後面的接續,必然要失敗,這不隻是個人喪命,還會給國家帶來恥辱。”司馬肜、夏侯駿不聽他的勸告,逼着他出發。癸醜(初四),周處與盧播、解系在六陌攻打齊萬年。周處軍隊的士兵們還沒有吃飯,司馬肜就催促指令他們馬上進攻,從早上一直戰鬥到晚上,斬殺俘獲了大批敵軍。周處的軍隊弓弦斷了,箭矢用盡,救兵遲遲未來。周處身邊的人勸他撤退,他撫摸長劍說道:“這正是我效忠舍命的日子。”于是拼力作戰,直到戰死。朝廷雖然是以而責怪司馬肜,但是也不能治他的罪。

秋季,七月,雍州、秦州大旱,瘟疫流行,一斛米價值一萬錢。

丁醜,京陵元公王渾去世。九月,任命尚書右仆射王戎為司徒,太子太師何劭為尚書左仆射。王戎擔任三公,随着當時的趨向升降、沉浮,對于國家的政事沒有匡正與救助。他把事情委托給下屬,輕身外出遊玩。他生性貪婪、吝啬、園林、田地遍天下,時常獨自手持籌碼,晝夜計算,常常好象不滿足的樣子。他自己家裡種的李子非常好,賣出去恐怕别人得到種子,就在李子核上鑽了洞。他所賞識提拔的人也都隻看虛名。阮鹹的兒子阮瞻曾經與王戎會面。王戎問他說:“聖人看重名分,老子、莊子明了自然,他們的宗旨是相同還是不同?”阮瞻說:“将無同?”王戎贊歎不已,于是征召阮瞻,當時的人們稱之為“三語掾”(三個字的官)。

當時,王衍擔任尚書令,南陽人樂廣任河南尹,他們都喜好清談,存心于事務之外,在當時很有名望,朝野上下傾慕他們并争相仿效。王衍和他的弟弟王澄,喜好評論人物并定其高下,當世之人都把他們的評價作為标準。王衍精神意态聰明秀美。他小的時候,山濤見到了他,贊歎了很久,說:“什麼樣的老婦人,生下了這樣的孩子!但是妨害天下百姓的人,未必就不是這個人。”樂廣性情淡泊謙和,簡約,清明廣遠,與世無争。他談論起來,總是以簡略的語言辨析事理,使人感到心服、滿足,對于他所不知道的事情,他就保持沉默。他談論人,必定先稱贊這個人的長處,那麼這人的短處不用他說自然也就顯現出來了。王澄以及阮鹹、阮鹹的侄子阮、泰山人胡毋輔之、陳國人謝鲲、城陽人王夷、新蔡人畢卓,都以放縱任性為通達,甚至喝醉了酒發狂,裸體,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好。胡毋輔之曾經暢飲,他的兒子胡毋謙之見到了,厲聲叫着他的字說:“彥國,你是上了年紀的人了,不應當這樣作!”胡毋輔之歡喜地笑起來,叫他過來一起喝酒。畢卓曾經任職吏部郎,鄰室的主人釀造的酒熟了,畢卓喝醉了酒。夜裡,溜到放置酒甕的房間裡去偷酒喝,被看管酒的人捆綁起來,第二天早晨一看,原來是畢吏部。樂廣聽說以後笑他說:“名分禮教之内自有歡樂之處,何必如此!”

當初,何晏等人陳述老子、莊子,他們所樹立的觀點認為:“天地萬物,都以無作根本。所謂無,就是明了事物的真象,以成就天下的事務,這是無論走到哪裡都有存在的道理。陰陽賴此而發育滋長,賢能的人賴此而成就德行。是以無的功用,雖然沒有爵位卻很重要。”王衍之徒都很喜愛和尊重何晏。從此,朝廷的士大夫都把虛浮放誕作當美好的行為,對自己的職務松懈荒廢。裴撰寫《崇有論》解說這種風氣的弊端說:“利益和欲望可以減損卻不可以斷絕它的存在;事物可以節制卻不可完全沒有。有裝扮成為具有發表議論的才能的人,深刻地列舉了有形的過失,盛贊空無的美好。有形的器物雖然有妨礙但卻可以證驗,空無的義理卻難以考察。美妙善辯的文字能使人歡喜,似乎是那麼一回事的言談足以使人迷惑。衆人聽了這些言論為之迷亂,沉迷于已有說法,雖然有一些不贊同這些說法的人,但由于言辭不能通,就屈從于所形成的習俗,是以認為虛無的道理的确不可以掩蓋。一人唱而百人應和,去而不返,于是看不治理天下的事務,輕賤功勞業績的作用,崇尚遊手好閑的事務,蔑視有經世之實的賢能之人。人情這樣趨向,名與利随之而來,于是,能文之士擴大其辭,言語遲鈍的人贊美其宗旨。創立學說憑藉于虛無的意旨,就被稱為玄妙;居于官位而不親臨自己的職務,就被稱為風雅深遠。侍奉自身、疏略廉潔的操守,被稱之為心胸開闊,沒有拘束。是以磨煉節操與德行的風氣,更加衰落。放縱的人借着這種風習,有的違背祭祀、喪葬的禮儀,忽視形貌舉止的儀表,輕慢長幼的次序,混淆貴賤的等級,更有甚者,到了赤身露體不莊重的地步,真是無所不至,士大夫的操行又被毀壞。”

“有形的萬物,雖然是由無滋生出來的,然而既已生出來,有與無就已經有了差別,那麼無就是被有所遺棄的了。是以繁殖已經在生長的有,并不是無的作用所能夠達到的;治理已經存在的百姓,并不是無為就能掌管的。心并不就是事務,但是控制事務必須要通過心,然而卻不能說心是無。工匠并不是器具,但是制作器具必須要由工匠才行,然而卻不能說工匠是不存在的。是以要想捕撈深水中的魚蝦,并不是安卧就能得到的;要想讓高牆上的鳥兒落下來,并不是安靜地拱手就可以成功的。由此看來,增益有形的事物是有用的。虛無對于已有的百姓又有什麼好處呢?”然而習俗已經形成,裴頠的議論也不能有所救助。

元康八年(戊午,公元298年),春季,三月,壬戌(十九日),大赦天下。

秋季,九月,荊、豫、徐、揚、冀五州鬧大水災。

當初,張魯在漢中,賨人李氏從巴西宕渠去依附張魯。魏武帝攻克了漢中,李氏帶領五百多家歸附魏武帝,被授予将軍職,遷移到略陽以北地區,稱号為巴氐。李氏的孫子李特、李庠、李流,都有材力而又勇武,善于騎馬射箭,性格仗義抱不平,州中與之志同道合的人都去歸附他們。到了齊萬年造反的時候,關中連年莊稼不熟,略陽、天水六個郡的老百姓流亡、遷移,尋找糧谷進入漢川的有幾萬家。路上處處見到有了病和窮苦的人,李特兄弟經常救助赈濟、保護這些人,從此得到了衆人之心。流亡的百姓到了漢中,上書請求在巴、蜀寄食,朝廷議政時不允許,派遺侍禦史李苾持符節慰勞,同時監督他們,不讓他們進入劍閣。李苾到了漢中,接受了流民的賄賂,上表說:“流民有十萬多人,不是漢中一個郡所能夠救濟的,蜀地有糧食儲備,人又豐足富裕,可以讓流民去那裡解決吃飯問題。”朝廷聽從了李苾的意見。從此,流民散布于梁州、益州,不能禁止。李特到了劍閣,不由得長歎說:“劉禅擁有這樣的地方,竟然投降了别人,難道不是才能平庸、低下的人嗎?”聽到他的話的人,都覺得他不一般。趙王和梁王相繼在關中,他們都悠閑自得,傲慢尊貴,不理軍事,部隊長久無事,沒有機會建立功勞。

張華和陳準基于這個原因,就推薦孟觀,說他深沉剛毅,文武雙全,派他去讨伐齊萬年。孟觀親臨戰陣,以身體迎着敵人的石頭箭矢,大戰十幾次,每一次都打敗了敵人。

晉惠帝元康九年(己未,公元299年),春季,正月,孟觀在中亭擊潰氐人,抓獲齊萬年。

太子洗馬陳留人江統,認為戎人、狄人禍患中華,應當盡早斷絕為禍的根源,于是作《徙戎論》以提醒朝廷,朝廷沒有能夠采用這個計策。

散騎常侍賈谧在東宮為太子講學,對太子态度傲慢,成都王司馬穎發現後斥責他。賈谧大怒,告到賈皇後,随即發落司馬穎為平北将軍,鎮守邺城。惠帝征召梁王司馬肜任大将軍、錄尚書事。任命河間王司馬颙為鎮西将軍,鎮守關中。起初,晉武帝曾規定了一個制度,藏于宗廟的石匣之中,規定不是至親不能鎮守關中。司馬颙不看重财物而愛惜士人,朝廷認為他德才兼備,可以重用他。

夏季,六月,高密文獻王司馬泰去世。

皇後賈氏淫亂暴虐日甚一日,與太醫令程據等人私通。還讓人把路上的少年裝進竹箱偷帶入宮,但又怕這些少年把事洩漏出去,往往殺掉他們。賈模怕這些事牽連自己,非常憂慮。裴頠與賈模以及張華商議廢黜賈皇後,改立謝淑妃為皇後。賈模、張華都說:“皇帝自己沒有廢黜皇後的想法,我們擅自進行這事,假如皇帝并不同意,那該怎麼辦?再說各諸侯王正當強盛時,都有各自的勢力和親近的人。恐怕一旦事情不成,招來禍患,性命丢掉而國家危殆,對國家社稷不利。”裴頠說:“确實如你們所說。但是皇後在宮中昏亂暴虐而肆意放任,她的麻煩很快就會來臨。”張華說:“你二人都是皇後的親戚,你們的意見她可能相信,應該多向她陳述戒懼禍福,希望她不要過分,那樣天下還不至于出現禍亂,我們也就能夠悠閑自在地度日了。”裴頠從早到晚地勸說他姨母廣城君郭槐,讓她告誡皇後賈氏能夠親近厚待太子。賈模也多次對賈皇後講述禍福的道理,皇後聽不進去,反而認為賈模這樣是诋毀自己,因而疏遠他。賈模善良的願望不能達到,憂郁激憤而死去。

秋季,八月,任命裴頠為尚書仆射。裴頠雖然是皇後賈氏的親屬,但是美好的聲名一直廣為人知,各地都惟恐他不能擔當重要的職務。不久,惠帝下诏書讓裴獨掌門下事要職。裴頠上書堅持推辭,說:“賈模剛剛去世,又讓我來取代他的職位,這樣提高外戚的聲望,顯露出偏向和私情的安排,會給朝廷帶來麻煩。”惠帝不同意。有人對裴頠說:“您有說話的機會,還應該對皇後盡全力地上書。說了仍然不同意,那就應遠遠地離去。假如這兩條路都不走,即使上書十次,也難以逃脫災禍。”裴頠感慨了好久,但終究也沒有聽從。

惠帝為人愚魯癡呆,一次在華林園聽到蛤蟆的叫聲。就問左右随從說:“這叫的東西,是為官事叫呢!還是為私事叫呢?”當時天下災荒嚴重,有的百姓都餓死了,惠帝聽到後說:“他們為什麼不吃肉粥呢?”因為權力都由手下的小人掌握,政令出自許多部門而不能統一釋出,有權勢地位的人家互相推舉,如同市場交易。賈氏、郭氏肆意妄為,官場上賄賂公然進行。南陽人魯褒作了一篇《錢神論》譏諷這種現象說:“錢的形象,像天地一樣有圓有方,人們親它愛它如同兄弟,尊稱它叫孔方。沒有美德而倍受尊崇,沒有權勢而灸手可熱,出入宮廷高門,可以轉危為安,起死複生,變尊貴為卑賤,置活人于死地。是以憤怒争執時沒有錢就不能取勝,冤屈困厄時沒有錢就不能得救,冤家仇敵沒有錢就不能解怨釋仇,美好的聲譽沒有錢就不能傳播。當今都城的王公貴族,掌權之人,個個愛我們孔方兄而沒有休止,拿錢的手,緊抱着錢始終不放松。當今的人心中隻有錢罷了。”還有,朝廷官員都追求苛峻明察來比較高下,每當遇到有疑議的問題,群臣都拿出自己的解釋,這樣,懲罰罪犯的法律不相統一,以緻案件與官司層出不窮。”

裴頠上奏表說:“先王刑罰獎賞都恰當合适,輕重的尺度統一,是以下面遵從執行起來有一定的法度,官吏們也安心自己的職業。過去元康四年刮大風,祖廟宮殿的屋瓦被風刮落了幾片,就罷免了太常荀寓,事情輕,而處罰重,違背了正常的規定。元康五年二月又刮大風,蘭台主事的官員以前面的事為教訓,非常害怕,在房梁屋角之間仔細尋找,找到瓦片略有歪斜的地方有十五處,于是将太常囚禁,又興起了獄案。今年八月,陵園裡有一枝粗七寸二分的荊條被砍斷,司徒、太常等官員急得往來奔走,雖說知道事情不大,但如何處罰卻難以預料,四處疏通,各自競相洗刷自己,到現在對太常的囚禁還沒有解除。刑法的條文有限而違反法律的緣故卻多得漫無邊際,是以雖有處罰時依事讨論議定處置的制度,确實不能都得以按照慣例處置。至于上述這類例證,都屬于超過限度,這樣恐怕奸邪的官吏就會因襲而随意判定罪的輕重。”過後,曲解法律條文随意議處的事仍然沒有停止。

三公尚書劉頌又上書朝廷,說:“自近代以來,法律逐漸出自許多部門,法令非常不統一,官吏不知道應該遵守什麼,下面也不知道哪些是違法而應該避免的,奸詐的人是以可以實作他的想法,身居高位的人難以核察下屬,事體相同而評論不同,結果判決不公平。國君與臣下,各有所執掌的職司。要使法令人人必須遵奉,是以要求有關負責人遵守條文;章理有不通之處,讓大臣來解釋;情況特殊之事,可以由國君根據情況随機相應斷處。有關負責官員遵守條文,如西漢張釋之公允地依法處理違反皇帝出行時清道法律的人。大臣解釋不通的地方,如西漢公孫弘判處郭解案。國君根據情況随機相應斷處,如漢高祖殺死丁公的行動。天下的很多事情,凡不屬于這類事的,不能随意妄加議處,都應該依照法規、律令來處理。這樣才能使法律取信于百姓,人們所聽到的沒有疑惑,官吏們沒有做壞事的機會,這樣就能談論治理國家的事了。”于是朝廷下诏書說:“郎、令史等官員再遇到法律規定之外而需要讨論議處的事情,要随案件本身上報處理意見。”但是還是不能革除随意議處的弊端。

劉頌升任吏部尚書,建立了将官員分九個等級考核的制度,計劃使朝廷大小官員在職位上都企求升遷,考核官員勝任與否,明确對官員的獎懲制度。但是賈氏、郭氏專擅朝廷大權,想當官的人都想迅速升遷,這樣劉頌的計劃沒有能夠實行。

裴頠向張華推薦平陽人韋忠。張華起用韋忠,韋忠稱病推辭。有人問他原因,韋忠說:“張華華而不實,裴頠貪得無厭,他們抛棄朝廷的制度禮儀而依附于作亂的皇後,這難道是大丈夫所作的事嗎!裴頠幾次都有心推舉我,但我常常擔心他沉溺于深淵,餘波會牽連我,難道能撩起衣服而跟随他嗎?”

關内侯敦煌人索靖,預知天下将要大亂,指着洛陽皇宮門前的銅塑駱駝感歎說:“大概以後會在荊棘中看到你吧!”

當初,廣城君郭槐,因為皇後賈氏沒有孩子,經常勸皇後,讓她慈愛太子。賈谧驕橫放肆,多次對太子無禮,廣城君經常嚴厲地叱責他。廣城君打算讓韓壽的女兒去作太子妃,太子也想與韓氏聯姻以穩固自己的地位。韓壽的妻子賈午及皇後都不同意,卻為太子聘定王衍的小女兒。太子聽說王衍的大女兒長得漂亮,而皇後卻為賈谧聘定了她,太子心裡憤憤不平,有一些不滿的話。等到廣城君病危,臨終時拉住賈皇後的手,叫她對太子盡心,言辭非常懇切中肯。又說:“趙粲、賈午,一定會把你家的事攪亂,我死後,不要再聽任他們随便進宮,請用心記住我的話!”皇後沒有聽從廣城君的告誡,又與趙粲、賈午圖謀陷害太子。

太子年幼時有好的名聲,長大後卻不喜歡學習,隻知道與周圍的人嬉笑玩耍,賈皇後又讓宦官之類人引誘他,使他變得奢侈揮霍又驕橫暴虐。是以太子的聲譽與日俱下,而驕橫傲慢卻日益突出,有時沉溺于遊樂之中,竟不顧每日清晨問候侍奉皇帝的規定。還在宮中作買賣讓手下人買賣酒肉,太子親手拈量分量,斤兩竟不差分毫。太子的母親,原來就是屠夫家的女兒,是以太子也愛好賣肉。太子每月有五十萬錢的俸祿,卻經常預支兩個月,還不夠花銷。又讓西園出售蔬菜,藍草籽、雞、面粉等物品,以此賺錢。太子還愛好陰陽家的小把戲,平常有很多禁戒忌諱。任太子洗馬職的江統給他上書,陳述五件事:“一、即使稍微有些小病痛,也應勉力支撐遵守每日清晨問侯、侍奉皇帝的規定。二、應當經常面見師傅,向他們請教為善的道理。三、雕畫宮室的事,應當減少或免去,在後園雕刻之類的勞作,也同時都取消。四、西園賣菜之類的行為,損害國家的形象,也貶低自己的聲譽。五、對修繕牆壁房屋之類,沒有必要拘泥于瑣細的忌諱。”太子都沒有接受。中舍人杜錫,擔心太子的地位不穩定,經常盡心盡意地勸谏,規勸太子修習有關德行品性的功業,維護好的名聲,言辭懇切。太子反倒怨恨杜錫,把針放在杜錫經常坐的氈子中,杜錫被針紮得流血。杜錫是杜預的兒子。

太子性格剛愎,知道賈谧倚仗皇後的勢力而傲慢高貴,不能容忍和敷衍賈谧。賈谧當時擔任侍中,到太子住處時,太子有時就把他撇在一邊,自己到後邊庭園遊玩。太子的官員詹事裴權勸谏太子說:“賈谧是皇後所親近溺愛的人,一旦他進讒言,那情況就危險了。”太子不接受。果然賈谧向皇後進讒言陷害太子說:“太子儲備很多私财用來結交小人,就是因為圖謀您的緣故。如果皇上駕崩,他登上皇位,一定會按照您過去對楊駿、太後的做法來對待您,對他來說,誅殺我們,把您廢黜并囚禁在金墉城,易如反掌。還不如早作打算,重新立一個心慈而順從的人為太子,這樣您就能夠安全了。”賈皇後采納了賈谧的計策,就宣楊太子的短處,并廣為傳播。還假稱自己已懷孕,在宮内準備了禾草之類的物品等接生的工具,接來妹夫韓壽的兒子韓祖慰來撫養,計劃讓韓祖慰來取代太子。

這時朝廷内外都知道賈皇後有謀害太子的想法,中護軍趙俊請太子廢掉皇後,太子沒有聽從。左衛率東平人劉卞,向張華詢問賈皇後的圖謀,張華說:“不知道。”劉卞說:“我本來是須昌的小官吏,受您的成全提拔才有今天。為士的感念知遇之恩,是以言無不盡;可您卻對我有重重疑慮!”張華說:“如果賈皇後有這種圖謀,您打算怎麼辦?”劉卞說:“太子身邊聚集着很多有才能的俊傑,護衛太子的左衛率、右衛率、前衛率、後衛率統轄着一萬精兵。您身居輔導國君、主持國政的要職。如果能夠得到您的指令,皇太子便入朝總領錄尚書事,這樣把賈皇後廢黜在金墉城,隻需兩個小宦官的力量而已。”張華說:“現在天子治理國家,太子是他的兒子,我又沒有接受主持國政的使命,匆匆與太子幹這樣的事,這是無視君主、無視父親而把自己的不孝向天下展示的舉動。何況有權勢的外戚充滿朝廷,威權不出于一處,能有一定成功的把握嗎?”當時,賈皇後常常派親近黨羽隐蔽身分在朝廷外探聽察看,聽到了一些有關劉卞要協助太子廢黜皇後的言論,于是就将劉卞調任為雍州刺史。劉卞知道自己的話已洩露出去,就服毒自殺。

十二月,太子的大兒子司馬虨生病,太子為他謀求親王爵位,沒有準許。司馬虨病重,太子為他祈禱祭神求平安。賈皇後聽說後,就假稱惠帝身體不适,宣召太子入朝。太子進宮後,皇後不見他,把他安排在另外的房間,派婢女陳舞假稱惠帝的指令賜給太子三升酒,讓他全部喝掉。太子推辭說喝不了三升,陳舞脅迫說:“不孝呀!天子賜酒而你不喝,難道酒中有髒物嗎?”太子迫不得已,勉強喝完,于是大醉。賈皇後讓黃門侍郎潘嶽書寫了一封信的草稿,又讓小婢女承福,拿着紙、筆和草稿,趁太子喝醉,詐稱惠帝下诏指令他抄寫,文中說:“陛下應當自己了斷,不自己了斷,我就要進宮替您了斷。皇後也應該盡快自己了斷,如不自己了斷,我當親手來了斷,同時與謝妃約定,到時皇宮内外一起舉事,請不要遲疑猶豫,以遭緻後患。我在日、月、星三辰之下設盟飲血,皇天允許我擔當掃除禍患,立道文為王,立蔣氏為王後。願望實作,我将用豬、牛、羊三牲供奉北君星鬥。”太子醉得昏昏沉沉,于是就照着寫了。字有一半看不清,皇後描補成字,便以此呈交惠帝。

壬戌(三十日),惠帝到式乾殿,召公、卿入宮,讓黃門令董猛出示太子的信以及青紙寫的诏書,惠帝說:“司馬遹的信這樣大逆不道,現在賜死。”把太子信及青紙诏書給王公大臣們傳看,大家都不作聲。張華說:“這是國家的大禍患,自古以來,常常因為廢黜原定的太子而導緻喪亡禍亂。再說我朝擁有天下的時間尚短,希望陛下慎重考慮!”裴頠認為應當先檢驗檢查傳遞這信的人,再比較核對一下太子平日的手書筆迹,不然,恐怕其中有虛假失實的地方。賈皇後就拿出太子寫的十幾張啟事,衆官員對照着看,也沒有敢說不一樣的。

賈皇後又讓董猛假托長廣公主的言辭對惠帝說:“這件事應當盡快決斷,而大臣們意見還不相同,對那些不同意這個诏令的,應當按照軍法處理。”大臣們商議到太陽偏西,還沒有議定。賈皇後見張華等大臣态度堅決,害怕事情發生變化,就建議把太子貶黜為平民,惠帝準許了這個建議。于是派遣尚書和郁等拿着符節到東宮,廢黜太子為平民。太子更換了衣服出去,拜接了诏書,走出承華門,乘坐粗陋的牛車,東武公司馬澹帶領一隊兵士押送太子及妃子王氏,還有司馬虨、司馬臧、司馬尚三個兒子到金墉城關押起來。王衍上表請求讓女兒與太子離婚,得到同意,妃子王氏恸哭着回到娘家。惠帝處死了太子的母親謝淑媛以及具有保林身分的司馬虨之母蔣俊。

永康元年(庚申,公元300年),春季,正月,癸亥朔(初一),大赦天下,改年号為永康。西戎校尉司馬閻缵帶着棺材到皇宮前上書,認為:“漢朝戾太子擁兵抗拒武帝的指令,大家都不過說太子的罪過應當受笞刑而已。現在司馬遹接受懲罰時,仍不敢違背道統,他的罪過比起戾太子還要輕得多,應該重新為太子選擇師傅,先加以嚴厲的教誨,如果還不悔改,再抛棄他也不晚。”書奏呈遞上後,惠帝沒有看。閻缵是閻圃的孫子。

賈皇後又安排了一個宦官自首,謊說是打算參與太子的叛亂。惠帝下诏令,讓把這份自首文字在公卿大臣間公布,并派遣東武公司馬澹率一千兵卒看押太子,将他幽禁于許昌宮,指令持書禦史張振攜帶符節看守。還下诏令說,太子周圍的臣僚不能與太子辭别送行。洗馬江統、潘滔,舍人王敦、杜蕤、魯瑤等人冒犯禁令到伊水,流着眼淚向太子辭别。司隸校尉滿奮将江統等人逮捕送到牢獄。其中被押送到河南牢獄的人。河南尹樂廣把他們全部釋放送走。被押送到洛陽縣牢獄的人,都還沒有釋放。都官從事孫琰對賈谧說:“是以把太子廢黜遣送,是因為他作惡多端。現在太子東宮的臣僚冒着犯罪的危險與太子告别,而對他們嚴厲處罰,這事廣為流傳,反而宣揚了太子的美德,不如釋放他們。”于是賈谧就告訴洛陽縣令曹摅把他們釋放。樂廣也沒有因擅自放人而受處罰。王敦是王覽的孫子,曹摅是曹肇的孫子。太子到了許昌,給妃子王氏去信,陳述自己被誣陷冤枉的經過,而妃子的父親王衍不敢把信上報惠帝。

丙子(十四),皇孫司馬虨死去。

三月,尉氏縣降下血雨,不知名的妖星出現在南方,太白星在白天出現,中台的兩顆星分開。張華的小兒子張韪勸張華辭去職位避禍,張華不接受,說:“上天之道幽深遠長而不可測度,不如靜觀其變。”

( 司馬倫暗地與孫秀圖謀篡奪皇位,打算先除掉朝廷中有名望的大臣,并且借機報複過去曾結怨的人,就把張華、裴頠、解系、解結等人押到宮殿前。張華對張林說:“你想謀害忠臣嗎?”張林聲稱惠帝在诏書中質問張華說:“你身為宰相,太子被廢黜,卻不能為氣節而死,這是為什麼呢?”張華說:“式乾殿前的争議,我勸谏皇帝的過程全部都記錄留存下來,可以複查。”張林說:“勸谏而不被采納,為什麼不辭職?”張華無言以對。于是把他們全部殺了,并誅殺三族。解結的女兒已許配裴氏,第二天就要出嫁,但禍事來臨,裴家打算認親使她活下來,解結女兒說:“家既然已經這樣,我還活着幹什麼!”于是也被牽連處死。朝廷是以商議革除舊的制度,女兒不跟随父母家處死。甲午(初四),司馬倫坐于端門旁,派遣尚書和郁持符節把貶為平民的賈氏押送到金墉城,誅殺了劉振、董猛、孫慮、程據等人。司徒王戎及在皇宮内外供職的官員,因是張華、裴頠等人的親戚黨羽而被牽連罷官免職的有很多人。閻缵撫摸着張華的屍體痛哭流涕地說:“早就勸告您辭職而不肯,今天果然不免一死,這是命呀!”

預知賈南風和司馬遹的命運詳見司馬倫篡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