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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藝沒有第二個“宋丹丹”

作者:毒眸

一個定位精準的叙事“工具人”。

如果說“《花少2》房車事件”是綜藝界不可逾越的裡程碑,那麼最新出爐的“《桃花塢》尴尬9分鐘”,或許也可以在近幾年的“綜藝名場面”當中留下一席之地。

這段尴尬到登上高位熱搜的片段,出自上周日在騰訊視訊上線的《五十公裡桃花塢2》第一期結尾。完成了第一天社交和任務的15人坐在一起開會,總結今天的經驗,讨論明天的計劃。

争議的核心是作為“老塢民”的宋丹丹:她在大家都不同意的情況下提議開篝火晚會,并且希望所有人表演節目,中途汪蘇泷打圓場、李雪琴欲言又止、王傳君幹脆拒絕的畫面,被網友解讀為新一代職場或家庭生活衆生相,而宋丹丹則是“霸權專制”的“大家長”。

綜藝沒有第二個“宋丹丹”

轉向另一個平台,同期愛奇藝在播的《萌探探探案2》,宋丹丹也是常駐嘉賓,節目開播後同樣遭到觀衆聲讨,問題的核心,依然是對“倚老賣老”“固執己見”的讨伐,和在《桃花塢2》裡如出一轍。

宋丹丹是否真的專制蠻橫,或許不需要毒眸(ID:DomoreDumou)評判,她在綜藝裡擔任的“長輩”角色,實際上是個更有意思的話題。

尴尬與争議,是真人秀在社交網絡的話題密碼。而宋丹丹這類典型、穩定又國民度極高的綜藝人格,也恰恰是當下真人秀現實化潮流裡,最合适被放大的“工具人”。

綜藝沒有第二個“宋丹丹”

宋丹丹也似乎并不在乎這樣的定位,對此類“國民級”的演員而言,身後的過硬作品履曆,讓她節目内不需要小心翼翼,節目外不需要擔心輿論的影響。宋丹丹是自洽的,這成為了另一種真實。

穩定的“綜藝人格”

宋丹丹上真人秀,“被罵”已經成了一種常态。

2016年播出的《花樣姐姐2》,算得上是宋丹丹首登真人秀。她在那檔節目裡的定位是說一不二的“大姐”,上節目帶着幹女兒姜妍,所有嘉賓初見時她提出給大家取外号,不讓其他嘉賓喊林志玲“姐姐”,就是要喊“二姨”。

這直接導緻《花樣姐姐2》也成了宋丹丹的被罵首秀。翻閱豆瓣這檔綜藝的短評區,排行前列的好幾條都提到宋丹丹倚老賣老、唠唠叨叨,請她來是整檔節目的“敗筆”。

《向往的生活》裡,她帶着兒子巴圖來當飛行嘉賓。她催促巴圖去幹活,多次拿巴圖生活能力差和童年糗事調侃,還誕生了争議核心的金句“我生了個廢物”。

節目一播,宋丹丹又成了觀衆口誅筆伐的核心,關鍵詞是“打壓式教育”“控制欲強的母親”。

綜藝沒有第二個“宋丹丹”

她和巴圖上棚内綜藝《王牌對王牌》,表現也不算讨喜,觀衆認為兩個人在玩遊戲的時候好勝心過強、斤斤計較。

競技類的綜藝節目裡,宋丹丹當過評委,專業領域内的《演員的誕生》,宋丹丹在點評時表現得比較強勢,會打斷其他評委,圍繞着給袁立投票的那場羅生門,也一度把她推到網絡輿論的風口浪尖;非專業領域的《明日之子3》,輿論最初對選擇宋丹丹相當困惑,龍丹妮的解釋是“她非常熱愛音樂”。

到了本來就是社恐噩夢的《五十公裡桃花塢》,宋丹丹也幾乎變成了尴尬名場面的制造機。

第一季第一期所有嘉賓齊聚桃花塢,宋丹丹提議所有人做自我介紹、講出代表作,張翰堅持不說,宋丹丹不了解,說“那你就不誠實”“你要沒名也不會來到這”,場面一度僵持,最終還得依靠汪蘇泷出來打圓場,才把這個話題輕輕揭過。

綜藝沒有第二個“宋丹丹”

第二季宋丹丹執意要辦篝火晚會,遭到反對之後聲調立刻提高八度“要你們坐在這幹什麼”,确定了篝火晚會的議程之後,前面答應汪蘇泷“絕不強迫表演節目”,之後又立刻提出“所有女孩子一起練一個舞”,在場所有小輩面露難色,但沒人敢舉手拒絕。

縱觀宋丹丹在這類綜藝的所有表現,幾乎能夠總結出她的人物形象,即一個閱曆資深又熱愛張羅的“長輩”。她上綜藝被指摘的點高度統一,恰恰證明了宋丹丹可能在和其他人日常生活過程中,就是這樣的性格模式。

她很容易成為嘉賓陣容裡年紀最大的人,許多觀衆對她的印象也離不開春晚笑星,在宋丹丹的觀念裡,把控全場、努力搞熱氣氛,是她義不容辭的責任。

是以她需要去用自己的方式,擔起這些職責。

宋丹丹所有的舉動,好了解到“約等于看着自己的媽媽上了綜藝”,在傳統觀念裡好吃懶做是惡習,勤勉肯幹才是好品質,對親近的人不能贊揚,在《向往的生活》不停打壓巴圖、并指揮他幹活,對熟悉的後輩也多加鞭策,在《桃花塢2》第一期也要不停批評擅長搞笑的“老塢民”李雪琴和汪蘇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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誠然,宋丹丹不是沒有意識到這種作風可能會被觀衆反感,她第二次上《向往的生活》時就說過一句:“我可得對我兒子好點,要不網友又該罵我了。”在這一季《桃花塢》開篇,“代表作”也成了嘉賓們開玩笑的梗。

但或許就如同她自己所說的那樣,她沒有“演”着和其他藝人相處。更大的視角來看,宋丹丹沒什麼“演”的動力,也沒什麼“演”的必要。對于一個資曆深的老前輩來說,似乎也不用在節目中“放下身段”——這讓她的綜藝人格始終如一,也能夠受到綜藝導演們的青睐。

“第一媽媽”宋丹丹

觀衆反感宋丹丹在綜藝裡的行為,或許也是因為她的言行舉止,在每個人的生活裡都能找到對應:廣義點說,她是你古闆但有代溝的長輩,具體一點,她就像東亞家庭裡常見的“媽媽”。

這在節目中展現得非常明顯。單從《桃花塢》兩季節目來說,第一季她開場數落郭麒麟遲到,詢問郭麒麟交沒交女朋友、汪蘇泷的代表作,口吻都親切,但語氣就是不容拒絕;第二季她在先導片裡還要再問小輩的感情狀态,再拿幫他們從嘉賓裡找對象來打趣:問及董璇的年齡時,自然而然拐到了“找對象”話題,氛圍會窒息,宋丹丹不在乎。

綜藝沒有第二個“宋丹丹”

她們對待孩子大多熱衷于給出長輩式的關懷,鼓勵他們在鏡頭前表現自我,所有的建議在她自己的生活經驗中都是有效的,但在小輩看來多少有些缺乏邊界。

第二季裡她坐在那張大會議桌上,感歎第二季的嘉賓們很好,用的詞是“聽話”,對自己能夠操盤這麼一桌人和和美美、按部就班地對話溝通感到十分滿意。

善良的一句“聽話”,和讓年輕觀衆感到熟悉的“不适”,并不沖突:如果說爹味的核心是“你得服從我”,媽味的核心就是“我都是為了你好。”

而宋丹丹本人的大衆形象,和“媽媽”是高度契合的。

宋丹丹是在人藝的表演訓練班畢業,最早的履曆表上多是話劇角色,到了1989年首登春晚出演獨幕喜劇,才為大衆熟知。她因為喜劇演員的定位成名,第一部揚名全國的電視劇作品也是喜劇——中國第一部情景喜劇《我愛我家》,她在裡面飾演賈家的大媳婦和平,有一個在上國小的女兒。

綜藝沒有第二個“宋丹丹”

1994年完結的《我愛我家》,算得上國内情景喜劇的開山之作,火遍全國之後宋丹丹“和平女俠”的形象,也變得深入人心。

而在十年之後,宋丹丹又演了一部情景喜劇,演的角色又是“媽媽”。這部後來拿下了飛天獎少兒電視劇一等獎的情景喜劇,是《家有兒女》,宋丹丹在裡面飾演劉梅,要操持家務,要應付難管的三個孩子,是個再經典不過的傳統母親形象。

《家有兒女》火遍全國,成為無數90後的童年回憶,宋丹丹高度生活化的“媽媽”形象,也長久地刻在了新一代觀衆的腦海裡。

綜藝沒有第二個“宋丹丹”

之後,宋丹丹邊演着話劇,邊穿梭在現代都市劇裡。與将演母親視作職業生涯重要門檻的許多女演員相比,宋丹丹似乎更能夠接受她的無數個“媽媽”角色。

2011年《李春天的春天》播出,她宣布這是最後一次出演比真實年齡小的角色,而《李春天的春天》放在當下語境裡可以說是一部中年偶像劇,那麼她的選擇所剩不多,幾乎就隻有媽媽和奶奶們。《家有兒女》開機的十年之後,2014年她仍然在《我的兒子是奇葩》裡演一個北上催婚的媽媽,飾演她兒子的變成了佟大為。

而在劇外,宋丹丹的作風也與“媽媽”完美貼合。她幾番帶着兒子巴圖上節目,提攜幹女兒姜妍上綜藝,在節目裡看到年輕小輩也更喜歡以母子相稱,《花樣姐姐2》裡對Henry、《桃花塢》裡對郭麒麟都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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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愛說教的大家長“媽媽”生動地立在觀衆面前,與她的自我形象渾然一體,形成了綜藝“家族”裡最需要的“長輩”角色。

綜藝“生活化”,需要“宋丹丹”

宋丹丹在綜藝裡屹立不倒的“大家長”人設,幾乎是内娛真人秀從未放棄過的,甚至這種需求會越來越強。

在文娛内容日益圈層化的今天,宋丹丹這樣國民度的演員,能夠增加觀衆對節目嘉賓的認知——對大衆來說,如果一檔綜藝的所有嘉賓都不認識,那麼無論題材是什麼内容,吸引力顯然都會減弱。

商業範疇也同樣如此,此前也有不少從業者告訴毒眸,大咖藝人能夠收獲品牌方的認可,因為品牌方會傾向于用大咖藝人來奠定節目的基調。(《又是“李誕大張偉”,綜藝正在遭遇“用工荒”?》)

同時,宋丹丹代表的老一輩視角,更容易和其他嘉賓碰撞出代際差異的火花,他們甚至不用提前做好同台嘉賓的基礎背調,初見時的尴尬、後來的師生情等等,都容易打造綜藝的熱搜宣傳詞條。

韓紅在《爆裂舞台》對女團成員們幾乎一個也不認識,認錯陸柯燃和Yamy,還記錯陳卓璇的老闆,都被完整地保留在了播出版片段中,成為節目效果和熱搜素材。

綜藝沒有第二個“宋丹丹”

随着觀衆的注意力被多檔節目甚至短視訊内容分流,如何讓綜藝被更多人看見成為了至關重要的命題:綜藝太需要熱搜了。而在當下社交平台上最通用的話題密碼,就是和生活息息相關的現實話題。

觀衆需要與綜藝話題共情,而生活話題是最能夠引發大衆讨論的關鍵。《奇葩說》要加入生活辯題,《脫口秀大會》周奇墨的奪冠變相證明了生活小事的重要性。黃曉明在《中餐廳》憑借“明學語錄”走紅時,毒眸也曾經寫過,觀衆對黃曉明的憤怒,很大程度上源于從他節目中的表現聯想到了職場上自以為是的合作夥伴,他們通過對黃曉明的批評,宣洩平時積累的憤懑。

與電影、電視劇不同的是,綜藝(尤其是網絡綜藝)的主要閱聽人仍然以年輕人為主,尤其是願意在娛樂社群等輿論陣地對節目發表看法的,更大多是年輕一代。根據《2021年微網誌娛樂白皮書》資料,2020年微網誌綜藝的年齡分布畫像中,占比最多的是95後(36.0%),90後、95後和00後共占84.3%。

而這類年輕閱聽人最能感同身受的現實話題,或許就是職場與情感。宋丹丹在節目裡的定位,既像是小組作業裡的團隊上司,又像是傳統的東亞媽媽,無論從哪個角度切入,都能踩中當代年輕人常年難以宣之于口的痛點和陰影。

綜藝沒有第二個“宋丹丹”

生活化是綜藝的潮流,而宋丹丹多年來家長裡短的影視形象,也能夠讓節目的氣質完美“落地”,自如地融入大衆生活話題的讨論中,成為争議的那個突破的切口。

宋丹丹不排斥上綜藝,綜藝似乎也需要宋丹丹:一個國民級演員在綜藝中扮演自己,不論是為了“合家歡”還是“熱搜話題”,都是賺的。

宋丹丹每次錄綜藝,都會有機會就表示“節目太難錄”,“導演太為難人”,這是屬于上一代人的逢場作戲,它名為抱怨,實為對敬業的褒獎,意在奉承,本質上也相當真誠。這是屬于宋丹丹的體面,也是老一代演員的體面。

綜藝沒有第二個“宋丹丹”

《桃花塢》第一季,宋丹丹抱怨着這是她“參與錄制的最後一檔綜藝”,“以後就随時等着退休”。在這之後,宋丹丹錄制了《萌探2》和《桃花塢2》。宋丹丹在2020年從人藝退休,但從綜藝裡退休的時候,似乎還沒到來。

文|龍承菲

編輯|周亞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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