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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度最佳,看完好想找個男人談戀愛

終于動筆寫《我的解放日記》,我的年度最佳。

你可能在很多地方看到過這部韓劇的介紹了。

我看别人大多在寫它如何體諒社畜的疲憊,或者如何還原不可抵擋的社恐時代。

我遲遲沒下筆,是因為始終沒能和女主共情起來。

大概我還沒社恐到她那個程度,每次開口講話,都得先深呼吸或者吓到哭。

我也不是女主代表的空心人群體,我有發自内心喜歡并且追求的東西,跟打工無關的東西。

是以雖然也很累,也一肚子惡心無處吐,但還不至于走在路上,雙目發呆,思維停擺,隻剩一具空殼,機械式邁步。

因為我并沒有非常在乎,或者說,我有更在乎的事情。

更不會刷信用卡幫男友還債,刷到要上失信人名單,還不好意思撕破臉讨債。

本INFP高貴了整整7集,終于在第8集,被一個不起眼的小細節打敗了。

女主哽咽的時候,我第一次跟着鼻酸起來。

就是這裡,她替告白失敗的大姐,掉了自己的眼淚。

是的,我想寫寫關于告白和告白失敗的故事。

如果我在開頭就告訴你,這期和愛情有關,你還會看到這裡嗎?

會不會覺得陳詞濫調,莫名其妙?

我甚至在這部劇的專組裡,都看到有人發帖質疑:

什麼年代了,韓劇裡解放自己的方式,竟然還是談戀愛?

也有人不能了解,女主被前男友坑得背了一身債,竟然還要繼續愛下一個男人,還愛得那麼帶勁。

在我們的語境裡,愛情變成了過時廢話,忘我追愛成了犯傻。

雄性們依然堅持物化女人和物化自己不動搖,依然以當“傳統男人”為榮。

有了獨立意識的現代女人們,自然退避三舍,自然要把“不要靠近男人,會變得不幸”打在公屏上。

其實不能說有錯。

确實把自己和另一個人的身體、心情、利益,方方面面綁在一起,遠比單身的風險高得多。在我們這個功利至上,價值觀單一的時代。

如果《我的解放日記》是國産劇,像女主和女主姐姐這樣,前兩集臊眉耷眼,後兩集遇到新男人,突然榮光煥發,還美其名曰,我的困境得到了解放。

那是會被各家号輪番罵的。大标題一定是:國産劇女主,依然隻會戀愛腦。

其實大女主們并不是真的在搞愛情。那是要借助男人們的愛,或者來凸顯女主的無所不能。

國産影視不隻消滅了窮人,也早消滅了愛情。

連工業糖精劇,就是專供嗑糖女孩搞CP的那種假愛情,也隻短暫溫了一兩年,到今年基本沒了聲響。

年輕人談戀愛的電影,有一部算一部,都是撈一波就跑的頂級大爛片。

近來最好看的國産愛情故事,演的是一群奔五張的70後的故事。

去年底寫《愛情神話》時,我寫到過:看完這部片,腦子裡都是真羨慕70後。

不愧是最幸運的一代,隻有他們還可以談愛情神話,也隻有他們談是合理的。反正年輕人的戀愛故事,已經怎麼拍怎麼假。

那些被考研考公考編制,被996、大裁員;被落不下的戶,買不起的房……

現在還多了走不出的家門,被拉去的方艙,折騰得塵滿面鬓如霜的年輕人……

是不會為了買幾塊蝴蝶酥去天鑰橋路排一個小時的隊。

不會招待朋友圍坐自家法租界的别墅院子裡,看費裡尼,或者追憶年輕時在羅馬的噴池前,和索菲亞羅蘭的奇情豔遇的。

輪到這屆年輕人上場,階層躍升的視窗已經關閉。

冷不丁被抽走梯子,站在原地卷啊卷,卷到發蒙的年輕人,不知該往哪兒去,也不知該怪誰。

大家的世界自然而然分成二進制對立,于是羅曼蒂克消亡了。

再談起索菲亞羅蘭,不會有绮麗幻想。

最多隻會追問她的三觀正不正?立場對不對?她是眯眯眼嗎?

其實當然不是所有中年人都能過上電影裡那種不上班,也能風花雪月的生活。

這種新爽體話本,就都安在70後身上吧。

這幫聽着“我的未來不是夢”變老的家夥們,好像什麼神話都有可能在他們身上發生。

觀衆不相信愛情,國産劇不會拍愛情。

在這樣的環境裡,如果還要拍這個古老母題,就得把它拍成神話才行,就像《我的解放日記》。

神話不是現實,不符合科學,它是超自然的,是理想化境。

現實是劇中三姐弟,為了省點租金,每天通勤三小時,往返首爾和環首都貧窮帶。黑天出門,黑天回家,沒有清晨和傍晚。

現實是二哥想跟朋友合股盤下便利店,沒有本錢,想盡辦法,賭上全部身家,放手一搏的當口,接到通知,家裡有錢有資訊的同僚輕輕松松搶走了店。

隻能愣在提款機前嘟囔:每次都是這樣,我讨厭的人能輕易獲得我想要的東西。

現實還是大姐永遠相不成的親,燙不好的頭,升不了的職,提不起的精神。

每天在酒裡找寄托,喝多了就說不着四六的醉話:我要是活在古代就好了,不用自己找對象,直接讓爸媽幫我湊對。

其實是在承認,自己的失敗和無能為力。

“我倒是慶幸活在現代。”同鄉胖男孩接話,“因為我在古代,一定是賤民。”

胖男孩也找不到對象,因為胖、窮、不好看、不會說話,骨子裡的自卑感。

他不想活在古代,但希望國家可以成立專項組織,幫扶他這種戀愛弱勢群體。

正慶幸自己至少還擁有平等和自由,就被小夥伴殘忍戳穿真相:你現在也是賤民。

不管古代還是現代,有人的地方就會因财富、權力、相貌,等各種現實條件,分成三六九等。

這些身處底層的鄉下孩子,沒有一個在暢想要事業大發,搞大錢,買大房子,幹大事業。

劇情也并沒有帶他們展開事業線,像國産劇一樣,一路遇貴人,遇天上掉餡餅,進而走上人生巅峰。

他們不管男的女的,30歲還是40歲,期待的人生出口,都是找一個夫妻。

也許是南韓早已完成了階級固化,沒人再做逆天改命的夢。

又或者是南韓确實存在龐大的大齡單身群體。

資料顯示,南韓三十歲以上未婚群體占比達到42.5%,并且還在繼續上漲。單身時代,已經是大勢所趨。

數字裡有多少是自願斷情絕愛,又有多少是求而不得,就很難厘清了。

大姐的心願是在冬天之前,談一場戀愛,妹妹是希望有個人可以無條件仰慕自己,把空心填滿。

她們并不是着急結婚,而是着急去愛和被愛。

這是兩回事。

連那個其貌不揚的胖老鄉,一本正經地抱怨為什麼政府不保障戀愛弱勢群體,也不是讓國家給他發老婆。

而是希望國家先發明告白日,他這種自卑男孩,能借口大過節的,對心上人表白。

然後再配套來個法定拒絕日,不接受他的女孩,也不會出口傷人,或者消失不見,而是正式且禮貌地拒絕。這樣彼此都能保留體面。

這些底層孩子,人生的可能性一個個消失,天花闆就壓在腦門上,為了維持普通人的身份,已經筋疲力盡。

他們身上唯一還可能發生的超現實神迹,就是愛情,就好像愛情是自己唯一能做主的東西一樣。

不是結婚,結婚又回到了現實。就是愛情,是愛和被愛。

聽起來很虛,換成張愛玲的名句是:

我要你知道,在這個世界上總有一個人是等着你的,不管在什麼時候,不管在什麼地方,反正你知道,總有這麼個人。

我記得我畢業前夕,第一次讀《半生緣》,讀到這一句時,幾乎要哭出來。

要走出校門,成為社會人,才會明白的道理:原來我一點都不特别,轉個身就能淹沒在人海裡。

然後讀到這句話,不是被顧曼桢的愛情宣言感動到哭,而是羨慕沈世鈞能被另一個人看到、記住、認可。

不因為他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人物,隻因為他是他這個人。

真是至高無上的贊美,是超現實神話。

大姐愛上了老同學的弟弟,對方随便一條微信,就能讓她雀躍地蹦起來。

從此看雲彩是他,看到好吃的東西是他,看每天拉她往返通勤的地鐵,吹來的風,是他,是他,都是他。

想拍下一切平凡且重複的瞬間,分享給他。

因為有個人和你共享同一個時刻,本來平平無奇的景色,都有了特别的紀念意義。

再也不會無精打采,再也不會累到連頂着頭發都覺得沉重,再也不是行屍走肉空心人。

心裡滿滿當當地,踩着漂亮的低跟涼鞋,蹦跶在鄉間小路上。

因為有愛情,她成了與衆不同的大女主。

然後告白,然後告白失敗。大姐的愛情戛然而止。

像午夜十二點,魔法消失。大姐瞬間又被打回原形,變回了轉個身就能淹沒在人海裡的路人甲,變回日複一日循環疲憊生活的打勞工。

同樣平凡且期待解放的妹妹,看着坐在地上哭成孩子樣的姐姐,也跟着流了淚。

明明之前是在路上遇到也不會打招呼的冷漠姐妹。

大概是從姐姐神話破滅的碎片裡,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很喪對不對,好在第二天就出現了彩虹。

是真的彩虹。本來坐在細雨裡,大姐還嘴上耍帥,臉上頹喪:

“沒關系,有什麼大不了,至少我又克服了一個恐懼。”

她這裡恐懼的大概是對主動去愛,去告白,也承擔告白失敗,丢面子的風險。

“是好事啊,我快四十歲了,還在成長呢。”

這句可以了解成,我的人生又獲得了一個新體驗。

然後雨停,彩虹出來,擡頭看天,還是忍不住流淚,在心裡偷偷說:

“可惡,怎麼又想拍照了呢?”

我覺得此刻未必是還在想着那個人,而是還在期待愛情的來臨。

隻要還會心動,那大姐的故事就不會到此結束。這和年齡無關。

編劇借同樣40上下的男主的口,說出了年度最治愈台詞:如果我活到90歲,現在就是我的小時候。

2022年,我們還在談愛情,并不是老生常談。

也許正是現代人都陷入焦慮、孤獨、空虛無意義裡,才更需要談愛情。

因為這幾乎是我們唯一可以自己做主的東西。

可能愛情的結果也不能完全做主,但至少它的開始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