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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山:我的創作生活

每天早起半小時,一生隻做一件事。這是我日常生活的真實寫照。起早貪黑,夜以繼日,幾十年就這麼過來了。

早上5點前起床,洗漱後,6點前出發。先坐地鐵9号線,再換6号線,7點前到機關吃早飯。機關8點上班,我7點半之前,已經坐在辦公室了。

我常常看到男女同僚,都8點多了,才一手拿盒奶,一手攥個雞蛋,嘴裡還叼根油條,踩了兩腳火似地,慌慌張張往辦公室跑。上司偶爾撞見了,雖未喝斥,大都也自覺狼狽,牛奶、雞蛋再也吃不進胃裡,吃進胃裡的油條也不是個滋味,老在胃裡堵着。

我就感到了,“早起半小時”的好處。無論幹什麼,這一天,都勝似閑庭信步,看天上雲卷雲舒,也有了蔚藍的心情。

難得毛主席和蔣介石都敬服的曾國藩,就特别反對“睡懶覺”。曾國藩有個“八為本”,其中之一就是:居家以不晏起為本,并指斥:晏起為敗家之兇德。治家不能“睡懶覺”,治軍更要早早起床。李鴻章是曾國藩的愛足,“睡懶覺”也不能饒過。

魯迅先生也是個熱愛早起的人,上國小時,就用刀在自己的課桌上,深深地刻了一個“早”字。

那“早起半小時”幹什麼呢?這就與“一生隻做一件事”有關了。這“一件事”,就是“寫作”,或者叫“文學創作”。寫一首小詩,記下幾句感想,草錄一個構思。而已。

實際上,半個小時,也幹不了什麼大事,但對我挺重要,挺有用的。雖然隻是匆匆一個草稿,一個朦胧的想法,可待周末、節假日有了空閑,就可以好好斟酌、完善。把小毛孩養大,把毛坯房裡裡外外裝修妥當。一首詩,一篇文,就和人見面了。

而今,告别了辦公室,不用再早出晚歸,再按時按點上下班了。“我的青春我作主”,成了“個體勞動者”,我仍堅持“早起”的老習慣。時間是自己的,筆是自己的,詩詩文文,長長短短,天南地北,信馬由缰,想寫啥寫啥,想寫到哪兒就寫到哪兒。問蒼茫大地誰主沉浮?萬類霜天競自由。

遙想遠山當年。我從小數學就不錯,總參加學校、公社和縣裡組織的“數學競賽”,偶爾也能拿個獎回來。但我很早就當了“國文課代表”,從國小直到國中,再到高中,是以大學就考了中文系。

其實,1979年聯考時,5門功課,我國文考得最差,隻得了50分。原因是,那年沒讓寫作文。作文考什麼?讓考生把作家何為的散文《第二次考試》,改寫成“陳伊玲的故事”。望着奇怪的考題,我莫名其妙,就隻得了“50分”。40多年過去了,我還和當年一樣莫名其妙。

有這麼出作文題的嗎?這是在考作文嗎?

好在北京師範學院中文系很大度,很包容,硬是把我這個國文隻考了“50分”的考生,給錄取了。這大概就是命運吧。令我無比愛戴的母校,可能也認為那年的作文題,出得太“不着調”了。考“50分”,上中文系正合适。這樣,稀裡糊塗出作文題的老師,也可以從中反思一下。何為先生也高興:大作家的代表作,是誰都可以改來改去的嗎?

沒改好“名家名作”,沒寫好“陳伊玲的故事”,沒耽誤我上中文系,更沒能阻擋我熱愛文學。那時“文革”剛剛結束,被禁锢了十年,960萬平方公裡的山川大地,神州十幾億男女老少,還有百怪千奇的文學藝術,都一轟而擁到了新刷的雪白起跑線上:我是绯紅的黎明,正在噴薄,祖國啊,我親愛的祖國。萬象更新,生機勃勃。一派繁榮景象。

除了上課,我就往圖書館跑。在老家上中學時,我沒見過圖書館。而且,我大學的圖書館,比王府井的百貨大樓,都漂亮。如同劉外婆進了大觀園,讓我眼花缭亂。古今中外,那麼多文學名著,逮住哪本算哪本,對我都是美味佳肴,都是宮廷玉液,都是法國大餐。

印象最深的,當然是托爾斯泰和莎士比亞。雖然俄國的這位小說大師,很瞧不起比他年長264歲的,英國的這位戲劇大師。但絲毫也不影響,我對他們二位的同等熱愛,雙雙癡迷。托翁《戰争與和平》《童年少年青年》這樣的長篇小說,莎翁《哈姆雷特》《李爾王》《羅密歐與朱麗葉》《威尼斯商人》《仲夏夜之夢》這樣的悲喜劇,竟讓我神魂颠倒,寝食難安。不到半年,我就戴上了近視眼鏡。黑夜給了我一副黑框眼鏡,我卻戴着它讀到天明。

泰戈爾的《飛鳥集》《新月集》《園丁集》,也讓我長時間揣在書包裡,有空就抄幾段,不知不覺就抄了五六本。從中似乎尋到了“五·四”白話詩的源頭。特别是依稀看到了,胡适《嘗試集》,冰心《繁星》《春水》的師承。無比慶幸的是:泰戈爾複活,并催生了我那顆朦胧的詩心,讓我更堅定地愛上了詩,成為癡情不改的詩歌愛好者,而且堅持不懈寫了幾十年。

我還愛往閱覽室跑。閱覽室也很大,三面玻璃窗,屋頂有一排排乳白色的燈管兒。這麼好的光線,讓我眩暈,讓我感動。因為我的近視眼,日益加重,到哪兒都要先開燈。黑燈瞎火的,我伸手,就找不到五根指頭。

閱覽室訂了好幾百種報刊雜志,文學雜志也有百八十種。我經常看的有:《當代》《十月》《收獲》《花城》《鐘山》《人民文學》《青年文學》《北京文學》《上海文學》《詩刊》《星星》,等等。

看到我特别喜歡的詩歌、散文,我就馬上抄下來。有的小說,我也愛不釋手,想抄但是篇幅太長了。想把有這篇小說的雜志,揣書包裡偷走,我又幹不了。主要是膽小。隻有趁人不注意,把這篇小說撕下來,拿回去再細細品讀。這樣的偷雞摸狗,不是很多,也就兩三回。那也不好。如果别人想看那篇小說,就看不到了。我就立即洗手不幹了。

發憤讀書,振興中華。我們那一批人,太熱愛讀書了,還有使命感。可又沒錢買書……孔乙己認為:“偷書”不能算“偷”。

我有個同學,“偷書”被逮着了,給了個處分。他“檢查”說:自己得了“幻想症”,跟哈姆雷特似的。學校認為他“耍賴”:你當“偷書賊”,跟“丹麥王子”有什麼關系?這哪兒跟哪兒呀,學中文的,也不能胡說八道呀?其實,他的“檢查”,還是挺深刻的,不一定是“胡說八道”。

還有一個大學生,要考研究所學生了,沒錢買參考書。1981年4月的一個晚上,到西單新華書店去偷,讓忠于職守的值班員逮了個正着。讀書的學生嘛,哪兒幹過這個,雖然之前也多次勘查過地形,“踩過點”,做過充分準備。還是被逮着了。逮着就逮着呗,賠點錢,給個處分,還能怎麼着?

可讀書人臉皮薄,他想跑,就拿随身帶着的小錘子,和兩個愛崗敬業的值班員搏鬥。結果,打死一個,打傷一個。這個大學生,當年9月就被槍斃了。他是北京外語學院法語系七八級的,因為學習成績連續三年“優秀”,直接跳班到七七級,正廢寝忘食忙着“考研”哩。“研還沒考”,“命就沒有了”。

太讓人痛心了,比早年被“打斷腿”的孔乙己還慘。是以幾十年了,我一直記着:他叫馮大興。特殊的年代,特别的事。好在時代進步了,這樣的事再也不會發生了。

教我們現代文學的王景山先生,好像是中文系的副主任。王先生是西南聯大畢業的,聞一多的學生,研究魯迅文學的專家。王先生認識很多當時正大紅大火的作家,他和系裡其他老師就經常請作家大腕們,來校給同學們演講、作報告。

第一個請來的是王蒙。1957年“劃右”後,王蒙曾到北京師範學院中文系,給王景山先生當過“助教”。梳大背頭,戴黑框眼鏡的王蒙,洋為中用,大搞“意識流”,在文科學生中,有很多“粉絲”。王蒙坐在講台上,階梯教室黑壓壓的,全是人。後面的人看不到王老師,大叫“站起來”。王蒙笑了:“還沒動物園的猴好看哩。作家别見面,見面慫一半。要好看,可以請北京電影學院的明星。”大家哄堂大笑。

他還說:“我在給王景山先生當助教時,家裡生活挺困難的,學校曾補助我200塊錢。讓我度過了難關。”又是哄堂大笑。王蒙文學課都講什麼了,我倒全忘了。

時隔20多年,2001年3月和2007年3月,在全國人大、政協“兩會”期間,我曾兩次采訪過王蒙。王蒙是全國政協常委,那時我在中國紀檢監察報社當記者。王老師有兩句話,我一直記得。一句是:買官賣官比A錢受賄還可怕;一句是:上司比群衆好糊弄。

2018年3月,我在中央黨校學習,王蒙也來講過。王老師80多歲了,身體和口才都挺好吧,不見老。會場亂糟糟的,王老師思路一點不亂。

繼之而來的是劉紹棠。也梳大背頭,戴黑框眼鏡,派頭絲毫不遜王蒙。劉紹棠說,他被打成“右派”後,本來也要到北京師院中文系當“助教”的,可是王蒙腿快先來了,他隻好回老家通縣(現在的通州區)勞動改造。誰想師院并非久留之地,很快王蒙就告别師院,去了新疆伊犁。八千裡路雲和月,戍邊去也。

王蒙14歲入黨,是個“紅小鬼”;劉紹棠13歲發表小說,是個“神童”。重回文壇後,王蒙眼睛向外,拿來主義,在創作上“改革開放”,舉“洋旗”。劉紹棠立足鄉土,一畝三分地上打深井,講“運河故事”,舉的是“土旗”。一“洋”一“土”,在什麼山上唱什麼歌,各有各的“看家本領”,各有各的“拿手戲”。東山上開花,西山上結果。誰也取代不了誰。好一派繁榮景象。

劉紹棠慷慨陳詞:“在外國是土的,拿到中國就是洋的;在中國是土的,拿到外國就是洋的。土和洋是相對的,沒有土就沒有洋。越洋的就是越土的,越土的就是越洋的。是以,土就是洋,洋就是土。要洋為中用,不能邯鄲學步。一句話:吃羊肉長人肉。”我還從沒有聽到,有誰把“土洋關系”,講得如此淋漓透徹。劉紹棠還有四句文學口号:“中國氣派、民族風格、地方特色、鄉土題材”,聽着也很給力。

後來,我和幾個同學去劉紹棠的“蝈籠齋”,拜訪過他一次。

1985年夏天,北京作協在昌平一個叫“虎峪風景區”的地方,搞了一個文學教育訓練班。我是學員,劉紹棠是老師。劉老師依然高談闊論,大唱鄉土文學的“高調”。那時,我已畢業,分到延慶中學當國文老師,業餘寫點東西。劉紹棠雖是大作家,看到北京郊區的文學愛好者,他又認識我,就十分熱情。劉老師當面給了我很多指導,有時在報刊上發文章,也點點我的名字。

1994年,我出散文集,劉紹棠老師抱病給我寫序。第一句話就是:“很多青年作家,尊敬地叫我老師,我都是盛情難卻,實不敢當。可是利華(我的本名:劉利華)叫我老師,我并不覺得受之有愧。”劉老師對我真是偏愛厚愛。

我的老朋友、北京人民廣播電台總編室主任周國華,為我這本書,曾專門錄制過一期節目,劉紹棠老師又撐着病體,在他的“紅帽子”書齋,接受專訪,侃侃而談了20多分鐘,對後輩的殷殷鼓勵之情,讓我感動不已,至今不能忘懷。我的同學、北京大學教授張英,我的好友羅興平、魯雪雷、黃輝,還有一位攝影家朋友等,也盛情參加了這次節目,各自發表了真知灼見。

女作家張潔,也來師院講過課。那時,我看過張老師的《從森林裡來的孩子》《愛,是不能忘記的》《沉重的翅膀》等小說。張老師講了一件事,我和同學們聽得心驚肉跳。大意是:張老師“入黨”後,為了檢驗自己是不是忠誠堅定,假如落到敵人手裡會不會叛變,她就學着劊子手的樣子,把一根鐵棍在爐子裡燒紅了,往自己撸起的胳膊、大腿上,一棍子一棍子地燙。聽着“嗞嗞啦啦”的聲音,望着袅袅的白煙,聞着縷縷的焦糊味兒……紅岩上紅梅開,千裡冰雪腳下踩。三九嚴寒何所懼,一片丹心向陽開。共産黨人都是“特殊材料”制成的,“鋼筋鐵骨”嘛,“老虎凳”“釘竹簽兒”“灌辣椒水”,咱還沒用哩。

聽到這兒,好多同學大笑起來。而端莊秀氣,說話溫言細語的張潔老師,沒有笑。她很認真,滿面鄭重,接着說:我身上流血了,疼得流汗了,我沒有流眼淚,我沒哭。大家又給張老師鼓掌,熱烈鼓掌。張潔老師解釋說:也許,我很幼稚,很傻,但我是真誠的。

張潔老師講的這件事,還有她說的這一番話,比她任何一部作品,在我心中産生的沖擊力都要強烈。為此,我去過上海龍華、南京雨花台、重慶渣滓洞、江西上饒集中營、貴州熄烽集中營……革命先輩們,面對反動派的屠刀,個個大義凜然,視死如歸。有很多人出身豪門,上過大學,留過洋,穿長衫,戴金絲眼鏡,本是可以當作家,當詩人,當大學教授,或者到國民黨裡當官發财的……起碼不用鑽山溝,穿草鞋,吃樹皮,更不用把腦袋别在褲腰帶上,出生入死。

可革命先輩究竟是為什麼呢?如果自己身處那個年代,我究竟能不能經受如此嚴峻的考驗呢?

這時候,我就又想起了張潔當年的那次講座。而今,我們黨已有9500多萬黨員,不知道有沒有人能像張潔那樣,經常自己問問自己:在各種各樣考驗面前,能不能做到“絕對忠誠”?由此對張老師更生一分敬意。

人生是什麼?有人說:人生是苦中作樂。我說:不,人生是與命運無休止的搏鬥。這也是張潔老師的話。真是柔腸俠骨呀。是個好作家,也是個好黨員。

老作家蕭軍自稱“出土文物”,在他女兒的陪同下,也來學校講過一次。他主要講了蕭紅,講了魯迅先生。蕭老師重點講了,魯迅先生對他和蕭紅的指導。他說:魯迅先生心特細,幫他們改錯别字,改病句。蕭紅的字寫得小,還潦草,魯迅先生看她的稿子,有時就幫她謄抄一遍。送朋友書,魯迅先生打成一包,捆包的繩頭都要用剪刀剪齊。大事小情,事必躬親。要不,魯迅先生55歲就病逝了,先生是累死的。魯迅先生比很多人,活得都累。

香港著名詩人何達,和王景山老師是西南聯大的同學,也被王老師請來,講過一次詩歌。好像是初春,我們還穿着棉衣,60多歲的何達,卻穿着T恤和短褲。一見面,就讓我們刮目相看。先用笑聲和掌聲,表示欽佩。何達曾向聞一多、朱自清、艾青等大家,學習寫詩,有一顆赤子心,與祖國和人民同呼吸、共命運。他寫的詩,激情澎湃,昂揚向上,特别适合朗誦。記得何詩人,現場曾朗誦過幾首。其中一首,叫《快樂的思想》。通俗易懂。是以,到現在我還記得:

《快樂的思想》

做每一件事情

都給它一個快樂的思想

就像把一盞盞燈點亮

砍柴的時候

想的是火的誕生

鋤草的時候

想的是豐收在望

與你同行

想的是我們有共同的理想

與你分手

想的是重逢時的狂歡

著名作家劉心武、陳建功、李陀、孟偉哉等,也來校講過。我和同學還請作家甘鐵生講過。轉了好多彎兒,鑽進北京一條古老的胡同,去請詩人食指,趕上他家裡有人生病,就沒有來。食指有一首詩,叫《相信未來》,好多同學都會背。有人就開玩笑說:就因為咱們老背誦“相信未來”,是以,食指才真“未來”----沒有來。

我是土生土長的延慶人,國小、中學都是在偏僻的山村上的,讀的書極少,基礎太差。18歲上大學之前,從沒有離開過延慶盆地。一睜眼,往哪兒看,都是山。眼界和胸襟,讓溝溝梁梁,給纏裹住了。

是以,在師院中文系學習這4年,盡管我起五更爬半夜,頭懸梁錐刺骨,卻終未摘了“差等生”的帽子。是個“老大難”,重點“幫扶對象”。甚至,還被教文學概論的向錦江老師,嚴厲訓斥過一回。和我同遭“訓斥”的,光我們宿舍就有五六個。哲學我還補考過一次,才及格。

知道曆史上有個勾踐,幾欲在宿舍挂個苦膽,每天舔一口。可惜,小小一個寝室,床上架床,住了7個同學。我擔心,一個苦膽7個人都來舔,你一口我一口,一個禮拜就給舔沒了。那年月,豬肉都很難吃到,豬苦膽更不好買。

教寫作的老師,就是高明。他說:中文系的學生,應該會寫東西。不會寫東西,門門功課一百分,也不叫能耐。一句頂一萬句。因為寫作老師這一句話,救了我。讓我在迷茫彷徨中,明白了天無絕人之路。

拉屎攥拳頭:那我就寫東西吧。好在我上中學時,愛寫作文,有點基礎,還寫過一首順口溜式的詩歌,讓我在班裡和學校,小小出過一回風頭。隻好先寫詩歌。我白天寫,晚上寫,日産詩歌五六首。

請要好的同學“指點”,他們說:什麼玩意兒?總這麼拿着棍棒“指點”我的,有趙學功、謝久忠二位。但我并未被棍棒吓倒,反而愈挫愈奮。任爾東西南北風吼,我仍是每天五六首。好友怕我“瘋了”,一邊把碗裡的肥肉片挾給我吃,一邊“心疼”地安慰我說:好多寫詩的,都是“神經病”。咱不寫詩,沒病沒災地活着,不也挺好嗎?

我卻固執地認為:我們的生活,不光有肥肉片,還必須有詩,有寫詩的遠山。

這樣沒黑沒白幹了一年,還真鼓搗出一些分行排列的“玩意兒”。1982年9月,《北京師範學院報》最先開眼,發現了我。把我寫的一首歡迎新生入學的小詩,登在了“院報”上。題目叫《練就鷹的翅膀》。望着我的“處女作”,我覺得比個“處女”還嬌美綽約。真是楚楚動人,視之怦然心動。居然,還給了我幾塊錢稿費。

看到了希望,嘗到了甜頭,我更來勁了。我的同學張文玺,是從房山來的,在“院刊”上,發了一首《暑假,我曬黑了》,又在《北京晚報》上,發了一首《三月,你好》。比我寫得好,名氣大。張文玺對我說:這麼多寫詩的同學,咱們成立個詩社吧。

讨論了一夜,主要是為叫什麼“社名”,争執不下。後來,有個城裡的同學說:就叫“雪浪”吧。那是個冬夜,老天下了一世界雪。一屋子年輕的詩人,群情激奮,個個滿腦門子汗,跟剛剛吃過“麻辣火鍋”似的。北風那個吹,雪花那個飄,雪花那個飄飄,“雪浪”詩社,那個來呀來到。

張文玺牛牛地當了詩社社長。出了幾期油印的《雪浪》詩刊,有些不大不小的影響。一日,張文玺社長說:咱們舉辦個詩歌競賽吧。小詩人們都熱烈響應,沒幾天,就征集了好幾百首。然後評獎。校内校外找老師,找專家,找詩人,把作者名字捂上,公平公正嘛。沒想到,我中了一等獎。題目叫《嶄新的電車》,獎勵我一個手提包。是真牛皮的,不像後來河北白溝賣的那種冒牌貨。我現在還經常提着它,參加一些體面的高規格會議。

後來,我想了想,《嶄新的電車》能獲獎,還是有一定道理的。這首詩,整體上采用了象征手法。直接受到了梁小斌《雪白的牆》《中國,我的鑰匙丢了》,還有王小妮一些詩歌的影響。間接上,我讀了詩人艾青、戴望舒、徐志摩,臧克家、何其芳,讀了詩人雷抒雁、流沙河、邵燕祥、葉文福,讀了朦胧派詩人北島、顧城、舒婷、芒克、江河、楊煉、徐敬亞、呂貴品,讀了台灣詩人餘光中、鄭愁予、彭邦桢、非馬、席慕蓉……這一大批詩人的作品,也讓我吃了很多營養液和激素。

還有一位兄長,叫魯雪雷。我必須說幾句。雪雷兄是堂堂北京四中的高材生,“文革”期間,他積極響應毛主席“知識青年到農村去”的号召,“上山下鄉”到我們村。我正在上中學,在學校聽不明白的課,經魯老師一講,我就懂了,他是我的“課外輔導員”。

我參加聯考那年,雪雷兄已經回城了,他還經常給我寄“參考書”。我能考上大學,雪雷兄對我的幫助,超過我的很多老師。我剛到師院上學,雪雷兄就在甘家口,請我吃飯。還點了一條魚。大概要花掉他半個月的工資。

雪雷兄也是個文學愛好者,在我們村插隊時,他就寫詩。他聽說,我愛上了寫詩,不知從哪兒找了幾本,北島他們編的《今天》雜志,給我看。上面登了好多“朦胧詩”。我一頭紮入《今天》雜志裡,就像高爾基撲在了面包上。高爾基他們蘇聯人愛吃面包,我那時寫詩正如饑似渴,像蘇聯人吃面包那樣香。

雪雷兄還帶我去中國美術館,看了一次“星星畫展”,也讓我耳目一新,大開眼界。詩書畫一體嘛,滋養了我的詩心。看得多了,寫得多了,詩藝也有所長進,就沖出了校園。在《北京日報》《北京晚報》等,發了一些現在看起來,比較可笑的“應景詩”。

中文系七七級的師兄張宏,是著名詩人張志民的公子,曾在《北京師範學院報》《北京日報》當過文藝編輯,編發過我不少詩,是我艱難摸索學詩路上的第一個“貴人”,引我入門上道兒的“啟蒙老師”。

外國的詩人,普希金、拜倫、雪萊、濟慈、惠特曼的詩,我也看過幾本,總的感覺:詩還是應該讀原文。因為詩不能翻譯,一翻譯就變味了。

都是漢語,詩經、楚辭、唐詩、宋詞,誰都翻譯不了。簡單的幾句“口号詩”,比如荊轲的: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再比如劉邦的:大風起兮雲飛揚,威加海内兮歸故鄉,安得猛士兮守四方。一個字都動不了。隻要動一個字,就會跑風漏氣。氣韻味道沒有了,還叫詩?

中國詩都翻譯不了,外國詩就更沒法翻譯了。當然,這隻是我的一孔之見,翻譯家們千萬别和我一般見識。反正,自此我不怎麼讀外國詩了。我想學好了外文,再讀不遲。

那年頭,挺拿文學當回事,在校的大學生能發個作品,走路都不一樣。

謝久忠他們班,有個李功達,在《人民文學》發了兩篇小說。在我心目中,李功達就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

我同宿舍的一個同學,老家是平谷的,在《北京文學》發了一個短篇小說:《隊長媳婦》。政教系一個漂亮女孩,馬上就愛上了他。成了《隊長媳婦》的“媳婦”。“漂亮女孩”家,還是城裡的。隻是平谷同學娶了城裡媳婦,卻再也沒見他寫小說了。後勁兒都跑到哪兒去了?我的大師兄。你在京城還好嗎?

1983年7月,我從師院畢業,回到老家,在延慶中學當了4年國文教師。緊張的工作之餘,仍然堅持寫詩,還給學校的一個文學社,講過一次“詩歌創作”。學生們挺愛聽。

期間,我參加了延慶詩人連禾任社長的“七色花”詩社。成員有:王自明、張夙起、石中元、吳赤宇、謝久忠,還有我。一共7個人,都是男性。不定期搞點活動,談談詩歌,聊聊天,也喝喝酒。偶爾,“七色花”也到報紙、雜志上,聯袂集體“綻放”一回。

詩社中的6位,皆我兄長,對我像小兄弟一樣,倍加關愛呵護。陽光雨露予我最勤最多者,當屬連禾老師。7人本職不同,性情各異,作品也自成面貌,卻親如手足。不管誰出集子,誰獲獎,7個人都要想方設法湊齊了,相約舉杯慶賀。海誓山盟一番。

好像是1984年,我在甘肅省武威市的《紅柳》雜志上,發表了組詩《俺村的小夥兒喜歡寫信》,有點反響。當年夏天,紅柳雜志社便邀請我和三弟華夏,趕赴古稱“涼州”的武威市,參加他們組織的文學筆會。

這次“涼州之行”,從延慶康莊站乘火車,走了兩天兩夜。沒座位,站了一路,才抵達心馳神往的武威市。中國真大,火車真慢。實在扛不住了,我們就在地上坐一會兒,或躺一會兒。茫茫戈壁,浩瀚沙漠,一眼望不到邊。馬踏飛燕,月牙泉,讓人魂牽夢萦。累是累,苦是苦,倒也飽覽了風光,飽餐了“手把肉”,還結交了一批文朋詩友。

都挺能喝酒,都挺能吹牛。幾百年也出不了幾個的“文曲星”,齊聚甘肅省武威市開筆會來了。今夜無眠,今夜星光燦爛。從全國各地來了100多人,筆會規模氣象不凡。

紅柳雜志社辦事,也不摳摳搜搜。臨走,還把我和華夏的火車票給報帳了。沿海發達城市也未必舍得。詩人“融點”低,比較容易激動。緊緊拉住親人的手,我是一步三回頭,淚眼朦胧望“紅柳”。在你的氈房外,我唱斷了琴弦。為了心中的“詩神”,我去了一個地方叫永遠。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古涼州”那麼多“千古絕唱”,不過“略輸文采”,也就“稍遜風騷”,随着歲月的黃沙已經“俱往矣”。做不了“風流人物”,也不能沉醉在王翰、王昌齡、高适、岑參的酒杯裡,妄自尊大,不思進取。

于是,我讀了一些“新邊塞詩”,比如聞捷、楊牧、周濤、昌耀、張子選、劉亮程,同時還發現了于堅、伊甸、曹劍、黃邦君、柳沄、海子等,也頗對我的胃口。搜來,悉數置于案上,生吞活剝,好一通饕餮美餐。

似乎有點感覺了,偶有靈感乍現時,乘興寫下的“長短句”,就一行行一隊隊,整齊排列在:《當代》《青年文學》《北京文學》《山西文學》《當代詩歌》《光明日報》《中國青年報》《中國文化報》等,大大小小的報刊上。

到了上世紀九十年代,我創作的《寫在黨的旗幟上(組詩)》《走向1997》,還在《人民日報》《北京晚報》等組織的詩歌征文評比中,分别獲得三等獎和二等獎。

1994年,那是一個春天,幸得肖衍慶、齊穎二總編鼎力相助和支援,我的詩集《黑月亮 白月亮》上下兩本,一本抒情詩集,一本愛情詩集,在同心出版社出版。受到著名詩人雷抒雁、高立林,著名詩評家張同吾,著名作家凸凹等老師,熱情鼓勵和肯定,并獲得:北京首屆寫作藝術節優秀作品特等獎。詩人金蟬稱我為“新鄉土詩人”。

2022年,又是一個春天,為了喜迎“北京冬奧會”,作為“冬奧會”的禮品書,北京出版集團出版了我的詩集《山一程 水一程》。有300多首。

我的老上司,作家、詩人石中元,滿懷深情和殷切希望,專門撰寫了兩篇熱情洋溢的長篇評論:《人民詩人遠山》《一首歌是一面旗》,給我加油鼓勁和積極推介。

我的老朋友,作家郭嘉興,放下手頭的公務,夜以繼日,加班加點,趕寫出長篇評論:《鐵肩擔道義 妙手著文章》,為我擂鼓助陣。

“人民網”“中國作家網”等也刊發了消息和文章。不“甩開膀子加油幹”,我都對不住,這麼多關愛厚愛我的上司和親朋好友。

1992年,由著名作家中傑英推薦,我加入了北京作家協會。

2003年,由著名詩人雷抒雁推薦,我加入了中國作家協會。雷抒雁老師在推薦詞中說:遠山是跨世紀的抒情詩人,他的作品是一代人的心靈吟唱。

2016年,全黨開展“兩學一做”活動,為了檢驗學習效果,以推向深入,中央國家機關工委、紀工委在101個部委,組織了一次全規模的比賽。上司讓我牽頭這件事。決賽的時候,需要插播兩首主旋律歌曲。我們找了十幾首,上司都認為不合适。有位上司說:你不是會寫詩嘛,趕緊寫兩首。趕鴨子上架,沒辦法,我憋了整整一夜,寫出了兩首似是而非的所謂歌詞。

第二天,又研究這件事,上司問:歌詞寫好了?我就鼓起勇氣,念了一首《明白人 清白人》,念了一首《使命擔當》。沒想到,上司和同僚都鼓掌。上司說:光聽你念,就挺帶勁兒,小子行呀。趕緊找人譜曲,找人唱。曲是青年作曲家王藝歌譜的,演唱是武警部隊女中音歌唱家劉子旗。兩位藝術家,真是德藝雙馨,連工委、紀工委一口水,都沒有喝,就完成了任務。

特别是劉子旗老師,不僅演唱錄音不要錢,還自掏腰包,花了百八十萬,把這兩首歌,拍成了MV。軍人就是能奉獻。劉子旗家三代軍人,更是特别能奉獻。“正氣歌”就應該讓這樣“不愛錢”的軍旅歌手唱。“決賽”播放這兩首歌曲時,現場300多位部長、司局長,聽得柔腸百轉,熱淚盈眶。“決賽”剛結束,工委上司就和我親切握手,熱烈擁抱,合影留念,并高興地說:可給咱工委長臉了。

後來,中央政治局委員、中央宣傳部部長黃坤明,看到了這兩首歌的MV,也給予了充分肯定,并批示中央主流媒體播放。中央國家機關工委、中央黨校(國家行政學院)和中國革命軍事博物館,還把這兩首歌,作為對黨員幹部,進行黨性教育的音像資料,永久收藏。《使命擔當》歌曲MV,還榮獲安徽省“五個一工程”優秀文藝作品獎。中央紀委的老幹部,還把《明白人 清白人》歌曲,編排成了集體舞,邊舞蹈邊演唱。

為了配合本職工作或應約,這些年,我先後寫了20多首歌詞,作曲家王黎光、朱培華、劉躍強、段澤興、王藝歌、周海濤、陳利民、蒙根等譜曲,歌唱家閻維文、湯非、張琳、呂薇、劉子旗、李娜、崔子格、舒婷、黃玮,電影演員胡靜等,都演唱過。其中,我作詞,王黎光譜曲,劉子旗演唱的歌曲《紅色南昌 英雄南昌》,曾榮獲江西省“五個一工程”優秀文藝作品獎;我作詞,周海濤譜曲,劉子旗演唱的歌曲《我為祖國守護一座島》,曾榮獲全球華語音樂金曲榜冠軍。

2017年,我作詞,張廷亮譜曲的《在田野 在山崗》,在網上釋出後,河南電視台12位著名節目主持人,聯袂集體演唱,并拍成了MV,在河南電視台連續播放,為助力全省扶貧攻堅,發揮了積極推動作用。河南省直機關、河南省輝縣市在慶祝建黨96周年、97周年“黨旗耀太行”等文藝晚會上,曾有數十名歌手和“駐村第一書記”集體聯合演唱,場面盛大,氣氛熱烈。四川省廣安市電視台也把這首歌,拍成了MV,作為該市電視台,扶貧攻堅電視節目的主題歌,長期播放。

好像也是2017年,好友虞寶才,在我老家延慶當紀委書記。虞書記想結合延慶的特點,創作一首《忠誠衛士之歌》,供區紀委在開大會,搞活動的時候,大家唱一唱,以鼓舞士氣,振奮精神。高唱“正氣歌”,“打虎拍蠅”勁更足。

面向全區,大約征集了上百首歌詞,寶才選出十多首給我,讓我幫忙改出一二首,再找人譜曲演唱。我翻來覆去看,覺得沒法改,就另寫了一首,供虞書記選擇。最後,他們就請延慶著名作曲家史長江,把我寫的《忠誠衛士之歌》,譜了曲。虞書記帶領全區紀檢監察幹部大合唱,還拍成了MV,在區電視台、區會展中心廣場,滾動播放。

直到2018年,虞寶才書記調離延慶,回到城裡後,這首歌才立馬給停播了。播放了一年多吧,還是有不少人學會了,能夠放聲歌唱。“正氣歌”雖停播了,而“打虎拍蠅”,隻有“進行曲”,沒有“休止符”。不可沽名學霸王。

為喜迎黨的二十大勝利召開,我作詞,朱培華譜曲,傾情創作的獻禮歌曲《人心是咱高舉的旗》,由著名歌唱家閻維文、殷秀梅男女聲攜手演唱,也正在緊張錄制中,并将拍攝成歌曲MV。

自己寫的詩,被人譜了曲,滿世界去唱,總歸是件大好事。而且,我還聽人說:音樂是最進階的藝術,最能直抵人心。那就讓我的一首首詩,乘着悠揚甜美的歌聲,去溫潤人們的生活,陶醉人們的心靈吧。

寫詩的同時,我也寫小說。我一度非常癡迷:莫言的紅高粱系列,阿城的遍地風流系列,鄭萬隆的異鄉異聞系列,李銳的厚土——呂梁印象系列,閻連科的耙耧山脈系列,楊争光的黃土高原系列,馬原、紮西達娃的高天藏地系列,劉恒的新京味小說系列,王祥夫的好峁雜錄系列,曹乃謙的溫家窯風景系列,劉慶邦的走窯漢系列……還有阿成的“年關六賦”,李佩甫的“紅螞蚱 綠螞蚱” ……這些小說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原始野性,沾泥帶土,直逼生活。借用阿成一篇小說的标題,來描述的話,叫作:胡天胡地風騷。

諸人諸作,我看了一遍,又一遍。狼吞虎咽,受益匪淺。我的小說創作,不可能不受到他們的浸染和牽引。

應該是1995年開春,我寫了一個30000多字的中篇,名字叫《紅顔》,有點兒狐媚妖氣。故事一半緣自從老家聽到的一個真事,又兌入一半的聯想。用400字一頁的稿紙寫的,裝了滿滿一書包,騎着自行車,興沖沖,就給《青年文學》雜志社副總編趙日升老師,送去了。仿佛過了十幾天,趙老師約我過去說:寫得還可以,就是太長。先壓縮到8000字以内,再拿來。

下班回到宿舍,半夜三更,披衣起身,遵照趙老師的指令,幾欲揮刀,可眼望自己心愛的“紅顔”,怎麼也下不了手,砍哪兒我都不忍,我先自“心如刀絞”。我的心血,我的骨肉呀。虎毒不食子。我是屬牛的,吃草,不吃“紅顔”。

正當我倍受煎熬,痛苦不堪的時候,延慶好友喬雨、曹金剛着手編輯《延慶文學作品選》,我就把“含在嘴裡怕化了”的《紅顔》,從嘴裡摳出來,給了他們。老家的二位朋友,敢下手,不由分說,就把30000字,折騰成了8000字。倒不是一砍三段,或者大卸八塊,而是把“紅顔”囫囵個吊在火爐上,像烤鴨,烤乳豬那樣,燒烤烘幹。把活色生香的當代“紅顔”,“抽巴”成了長沙馬王堆的辛追夫人。骨架還有,妩媚風流已蕩然無存了。烏呼,自古紅顔多薄命。

後來,看到《延慶文學作品選》,也就20多萬字,收了五、六十人的作品,不可能發我一個人30000字。這樣一想,也就心平氣和了。讓我捶胸頓足的,隻是:30000字的《紅顔》原稿,莫名地遺失了。也許是,落到人販子手裡,漂洋過海,不幸賣到國外去了。

2006年第2期,山西省大同市的《北嶽》雜志,發表了我的短篇小說《毒日頭》。該刊總編、著名作家王祥夫說:原來,以為你是個詩人,沒想到,還會寫小說。

2015年春天,我到河南出差,省紀委的上司給我講了一個案子,故事挺傳奇的,我就此演義成個短篇小說,取名《十日談》,發在了2016年第2期《北京文學》上。編輯張頤雯在“推薦語”中說:縣委書記收到了神秘短信,其中秘密耐人尋味。他曾經做過些什麼?他又怕了什麼?他對神秘短信的追根究底,會有什麼結局,會将自己帶到哪裡去?小說以詭異的視角,揭開了中國官場的隐秘一角。

2015年以後,我在《中國紀檢監察報》連續發了三篇小小說:《殺羊》《失眠症》《神算耿半仙》,全被《小說選刊》轉載。非常感謝編輯戴希老師,他有一顆熱心,有一雙慧眼。《殺羊》同時被《微型小說選刊》轉載,收入《新中國70年微型小說選》,并被教育部和安徽省、四川省等好幾個地方,用作“聯考閱讀訓練”的考題。那考題出的,連我這個作者,也回答不了。真難為孩子們了。

《殺羊》《神算耿半仙》,還先後獲得《小說選刊》組織的微型小說征文,優秀作品二等獎和三等獎。2021年,我創作的小小說《百貨大樓》,又獲得《小說選刊》組織的微型小說征文,優秀作品優勝獎。

寫小說,給我帶來快樂的同時,偶也平白無故,給我增添了煩惱。

比如,我的短篇小說《千裡馬之死》《難言之隐》,盡管我采用了變形誇張的手法,有點像荒誕派。可發表後,還是有人對号入座,認為我在利用小說,含沙射影,諷刺挖苦他,從此不理我了,暗暗地生悶氣。文化人什麼都好,就是心眼兒多得像篩子孔,而且小得如針鼻兒。這是我萬萬沒有料到的。

其實,我寫小說,誰也“不影射”,誰也“不諷刺”,誰也“不挖苦”。如果哪位看官,真從我的小說中,讀出“影射”的話,那一定是,我在“影射自己”,我在“自嘲”。您千萬别“自己跟自己過不去”,更别和遠山“找茬兒鬧别扭”。我不明白,您還不明白嗎?

我很善良,我也很友好。我是全世界所有愛好和平人民的親密朋友。漫無目的,和“假想敵”較勁,是精神緊張,“抑郁症”的前兆。謝天謝地,阿門。

寫詩寫小說之餘,我也順手寫點散文。無論是寫人記事,還是抒情,我都不知不覺,學習了魯迅、朱自清先生,效仿了汪曾祺、賈平凹、何立偉、凸凹幾位老師的路數和寫法。雖不能至,心向往之。是以,有的作品受到好評,有的作品還得了獎。

比如,1995年,我發表在《科技日報》副刊上的散文《大年三十貼紅門兒》,獲得了“全國報紙副刊優秀作品評比”二等獎。

比如,2001年,我發表在《三峽晚報》副刊上的散文《讓生活詩意起來》,獲得了全國散文征文二等獎。

比如,2002年,我發表在《中國紀檢監察報》副刊上的散文《鮮花曾告訴我你怎樣走過》,獲得了河南省《紀檢與監察》雜志組織的全國散文征文一等獎。

再比如,2016年3月,我發表在《學習時報》副刊上的随筆:《我愛讀“黨章”》,也廣受好評,有上百家報刊、網站紛紛轉載。中央紀委、中央辦公廳的上司,更是當面給我鼓勵和贊許。中央紀委一位上司說:你寫的《我愛讀“黨章”》,我看了好幾遍。為了強化記憶,我還在電腦上自己敲了一遍。安徽阜陽師範學院黨委書記周建華,還拿着我的這篇文章,給全校師生作了《怎麼學習“黨章”》的輔導報告。

1994年,我出版了第一本散文集。

2008年,我在中國紀檢監察報社工作時,報社出版了一套叢書,有我一本散文集《天朗氣清》。一套十多本,我這本書字數最多,定價最高,但是賣得最快。上架沒幾天,就銷售一空。想買這套叢書的人,一看沒有我的《天朗氣清》,大多就不買了。書店的經理緊急找到我,要把出版社給我的一百本贈書買走,以期為這套叢書發揮“帶貨促銷”的作用。

著名作家劉紹棠老師曾專門撰文,評價說:遠山深挖曆史文化,感悟風土人情,創作出的散文、小說作品,蘊藉深厚,讀來耐人尋味,具有很高的文學價值和文化價值,是“鄉土文學”創作又一重要成果。

曾任《北京日報郊區版》文藝副刊主編的著名作家王葆春老師,也撰文稱贊我的散文:“旱香瓜兒--另個味兒。”

我不打麻将,不玩牌,也不會唱歌跳舞,上班之餘,堅持文學創作,是我幾十年的唯一愛好。不盲目豔羨:聰明人腦瓜兒好使,多才多藝。常反躬自省:本就天生愚鈍,弱智低能。隻得老鸹喯牛眼,專鑿一門。

寫詩作文,孜孜以求,雖沒有多大成績,倒也自娛自樂。往大了說,可以概括為“三個有利于”:有利于身心健康,有利于家庭團結,也有利于社會和諧。總之,是積極健康的,百分之百的“正能量”。有百利而無一害,我何樂而不為呢?

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面朝大海,春暖花開;面向未來,書寫精彩。

遠山:我的創作生活

作者遠山簡介

遠山,本名劉利華。畢業于首都師範大學中文系。中國作家協會會員。曾任北京市延慶縣(區)委宣傳部副部長、中央國家機關紀工委副書記。1980年開始文學創作,先後在《當代》《十月》《散文》《青年文學》《北京文學》《山西文學》《當代詩歌》等發表小說、散文和詩歌,出版《黑月亮 白月亮》《天朗氣清》《山一程 水一程》等文學作品集5種,300餘萬字。有30餘篇(首)小說、散文和詩歌獲《人民日報》《小說選刊》“全國報紙副刊作品評選”和江西省、安徽省“五個一工程”等文學獎。被稱為“跨世紀的抒情詩人”,作品被稱為“一代人的心靈吟唱”。近年,他創作了一批歌詞,廣為傳唱,受到了聽衆的喜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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