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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歌世界丨詠櫻:秋風抽走一些,半黃的葉子順便将日子截短

詩歌世界丨詠櫻:秋風抽走一些,半黃的葉子順便将日子截短
詩歌世界丨詠櫻:秋風抽走一些,半黃的葉子順便将日子截短

兩顆孤獨的麥穗

母親,我們是兩顆孤獨的麥穗

有時我們相愛

彼此問候,滿懷善意

更多的時候,我們沉默

被洗過的絕望,透明、純粹

母親,我複制你的眉眼和執拗

複制你藏在身體下的隐疾

命運之鐮揮舞

我成為驚弓之鳥,無處藏身

母親,一切似乎都不屬于我們

我渴望你懷抱的溫度

然而,熱愛已然死去

尖銳的芒刺,紮得我們體無完膚

倘若能夠,我想鋸開身體,

取出被血淚滋養的芒刺

以花的姿态,擁抱你

蘆荻

寒露已過

飽滿的稻田,失去自己的孩子

剩下粗糙、萎頓的根莖

秋風抽走一些,半黃的葉子

順便将日子截短

蘆荻頂着,一頭被秋霜染白的發

聆聽被露水打濕的鳥鳴

它們在晨露中、夕陽下沉思

安靜的流水,帶走青色的記憶

那些鮮活的、奔跑的少年

在溪岸邊,放聲高歌

母親的白發,倔強而刺眼

它們堅持生長,如蘆荻的花絮

老了的母親,除了滿頭白發

還有,越來越單薄的記憶

有些時候,她出門散步

就忘記了,回家的路

每一段靜止的時間

在岸邊,看一個人垂釣

看他耐心地等,看釣竿拉起

看一隻離水的魚,劃出弧線

看一座山的倒影。

看水鳥扇動翅膀起飛,落下。

看一個老人俯下身子

對着搖籃裡的嬰兒微笑、說話

看他們之間的親密,如某種暗語

在林蔭樹下徘徊,看落葉飛舞

它們單薄而疲憊,仿佛耗盡全力

“我注定了要不斷去愛

一刻也不能停息”

這靜止的時間

更像是一場,恒久的離别

人間,春風浩蕩

人間,春風浩蕩

天空無雨,墓園無人

這裡,有我想要的安靜

和壓不下的鳥語、花香

每座墓碑都很莊重

祭祀的人群蜂擁而來

蜂擁而去

相比于他們帶來一場熱鬧

我更願意孤獨地想你

在心裡為你修一座墳

用我的血肉滋養你

我的孩子,你

消失在十四歲的笑容

比這個春天盛開的花朵明媚

11個春天過去了

你在地下三尺,不問世事

我還奔走在人間

帶着活着的恥辱,以及握不住的

大把悲傷

耳環

它們停留在我的耳朵上

仿佛一根釘子,停留在木樁上

這些冰冷的金屬

和柔軟的耳垂格格不入

如今,它們穿過窄小的縫隙

和血肉和平相處

就算拒絕,就算心有不甘

我也閉上眼睛,吞下謊言

習慣堅硬,接受異質的入侵

許多的人,都已“蒸發掉體内的血性”

練習一個人

練習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睡覺

練習一個人散步、一個人想你

練習一個人旅行,看風景、拍照

練習一個人讀書、喝茶,披着風衣

練習一個人哭,一個人笑,一個人

将風雨擋在窗外,覺得安全,為所欲為

練習一個人抵達,離開,對自己說愛

請和我談論幸福

雨在猶豫之後,選擇落下

春天的樹綠得耀眼

斷斷續續的憂傷堆積在草尖

仿佛就要跌落

我坐在一棵常春藤的身旁

我坐在我的身旁

現在我們可以談論幸福

談談嬰兒們未被奪走的笑容

談談夫妻的眼睛,它們曾懸挂在

枯死的枝頭

我微如草芥,脆弱,低矮

可我要大聲談論幸福

那些藏在心裡的疼痛

将被一顆一顆

吐出來

這個春天,我無處藏身

這個春天,身邊充滿歡聲笑語

春風,吻上了一些明亮的事物

比如柳樹、花朵、飛鳥的喉嚨

“跳出來吧,從牢籠裡”它們說

我跳不出去,腳邊是深淵

像一些蠱惑的眼睛

還有那麼多哭聲,它們在夢裡

比現實更真實。河流返身向上

夕陽血紅,多像一個人、一群人

流出的血

這是世界的本質,就像死亡

是活着的本質

有關花草的一生

花草的一生,和我的一生相似

它們從山邊開到天邊,固執而沉默

這般的熱烈,帶着一絲憂傷

這般肆無忌憚,仿佛随時都會消失

有些花朵被摘下,或被風雨卷走

有些草被踩進泥裡,帶着喊不出的疼痛

就像我,懷揣一顆顫抖的心

行走在,白色的太陽下

天黑了

雲黑了,天也黑了

有雷聲。雷聲帶來零碎的雨點

就像生活,帶來你不想接收的

附屬品

就像此刻,我坐在黑暗中

想起一個久違的朋友。想起他的臉

泛着瓷器的光芒

那麼多的時間,被埋進土裡

一些埋葬,會有回響

另一些則沒有,如同靈魂被塞進

空蕩的布袋

詩歌世界丨詠櫻:秋風抽走一些,半黃的葉子順便将日子截短

黃勇英,筆名詠櫻,畢業于福建師範大學漢語言文學專業,中學進階國文教師,福建省作協會員。詩歌《鸢尾花》獲得2018年“華語詩歌獎”優秀獎。詩歌發表于《福建文學》《詩渡》《作家報》《青年文學家》《中國詩人》等報刊,入選多個詩歌選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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