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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關羽的長須為何是“五绺”而不是“三绺”,這是誰定的

明代小說《三國演義》第一回中描述關羽“身長九尺,髯長二尺,面如重棗,唇若塗脂。丹鳳眼,卧蠶眉,相貌堂堂,威風凜凜 ”“胯下赤兔馬,手中青龍偃月刀”,這是後世人們對關公的基本印象。

但這種形象并非依據較為真實的曆史資料來描述的,而是經過由曆代文人學者和民間百姓共同參與創造的,可以說原來曆史人物關羽的形象已經“面目全非”。筆者在本文單就後世關羽的須髯來讨論。

現在關羽的長須為何是“五绺”而不是“三绺”,這是誰定的

上圖_ 關羽 壁畫

晉朝史學家陳壽的《三國志·關羽傳》記載,曆史上關羽外貌的突出特征是“美須髯”,是以諸葛亮曾在書信中稱贊關羽絕倫逸群時便用了“髯”字來稱呼關羽(“故亮謂之(指關羽)髯”)。

古代對有影響力的人的相貌都有一定的描述模式,如《史記·高祖本紀》:“高祖為人,隆準而龍顔,美須髯,左股有七十二黑子”、《漢書·霍光金日磾傳》:“光為人沉靜詳審,長才七尺三寸,白皙,疏眉目,美須髯。”等,可見類似“美須髯”等容貌特征都是遵循一定的描述模式,誠然這也說明出著史者對曆史人物突出的容貌特征的關注。

現在關羽的長須為何是“五绺”而不是“三绺”,這是誰定的

上圖_ 《三國志》,二十四史之一,是由西晉史學家陳壽所著

後世人們愈來愈推崇關羽信仰崇拜,對關公容貌不斷進行美化,例如對關的須髯的改造,但是限于曆史資料的缺失,《三國志》隻簡單留下“美須髯”抽象數字,因為文字意思的模糊與抽象,便給後人留下開闊的想象空間。

自漢末及唐代的曆史長河中,關公畫像、雕像并沒有流傳下來,無迹可尋。而現存最早的關公像來自一幅北宋末期(金代初期)雕版印刷作品《義勇武安王》,這印刷品在關公像變造史上意義重大,它告訴我們,關公的形容至少在北宋之際已經定型。從版畫中可見,處于畫面中心的關羽,其須髯正為五绺,清晰可見,與後世關公像無異。

現在關羽的長須為何是“五绺”而不是“三绺”,這是誰定的

上圖_ 版畫高60厘米,寬31厘米,現藏聖彼得堡埃爾米塔什冬宮博物館,此時關公已被尊為“義勇武安王”,其顯遊戲坐,将官圍繞,威風凜凜

及蒙元時代的文人對關羽的須髯多有想象,有“虬髯”、“三绺”、“五绺”等諸多說法,不過仍值得注意的是,關羽的須髯在文學的描述上存在差異,但在形像(包括繪畫、雕像與戲劇人物形象等)上卻以表現“五绺”為主。

元代至治(1319~1321)本的《新刊全相三國志平話》将關羽的容貌描述為“神眉鳳目虬髯,面如紫玉,身長九尺二寸”。書中的“虬髯”是指兩腮連鬓長着蜷曲的胡須,這是胡人的須式,書中還進一步指出關羽“虬髯過腹”,顯然是無法過腹的,可以看出這是一種自我沖突的說法。但從該平話中附帶的插圖可知,關羽着實留着五绺髯,這種畫像顯然跟文字上的叙述并不一緻。

現在關羽的長須為何是“五绺”而不是“三绺”,這是誰定的
現在關羽的長須為何是“五绺”而不是“三绺”,這是誰定的
現在關羽的長須為何是“五绺”而不是“三绺”,這是誰定的

上圖_ 《元至治本三國志平話》插圖

元代一些雜劇則多用“三绺”、“美髯長”等其他說法來描述關公的胡須。現存唯一的元刻本雜劇集的《元刊雜劇三十種》之一《諸葛亮博望燒屯》說:“他(關羽)生的高聳聳俊英鼻,長挽挽卧蠶眉,紅馥馥面皮有似胭脂般赤,黑真真三绺美髯垂。這将軍内藏着君子氣,外顯出滲人威。”

元代知名的劇作家關漢卿曾創作了一部《單刀會》,劇中說“他(關羽)上陣處赤力力三绺美髯飄,雄赳赳一丈虎軀搖,恰便似六丁神簇捧定一個活神道。”

元代無名氏創作的《桃園結義》則讓關羽自我介紹“某幼而勇猛,神眉鳳目,髯垂三绺。”

類似描述關羽形象的雜劇不一而足,在此不多舉例。

現在關羽的長須為何是“五绺”而不是“三绺”,這是誰定的

上圖_ 山西省稷山縣青龍寺的元代壁畫《往古為國亡軀神衆》中的關羽

不過元代文人描寫關羽的“三绺”,這種描述不是空穴來風,應該是延續前代人們對關羽形象的想象,2005年荊州沙市城隍廟遺址挖掘出了迄今為止最早的關公造像,而這北宋時代的紅陶關羽像的須髯正是“三绺”。

而山西省的兩座古老廟宇的壁畫教我們更直覺明确地了解到五绺長須已成為關公的标準搭配,在山西省稷山縣青龍寺的元代壁畫《往古為國亡軀神衆》中的關羽留着五绺長須,綠袍青巾,鳳眼紅臉,予人儒雅端重之感,壁畫中形象與今日人們印象中的關羽已庶幾無差,而洪洞縣玉皇廟的壁畫亦将五绺長須的關羽形象十分明顯地呈現出來。

現在關羽的長須為何是“五绺”而不是“三绺”,這是誰定的

上圖_ 洪洞縣玉皇廟壁畫中的關羽

正如我們從文物文獻上看到,關羽的須髯情況并無有按時間推移而産生特定的變化,而是不同時期的創作者有各自的主觀想法,對過去已有關羽形象的表現進行有個人選擇的延續與改造,故元代人們對關公形象的創作有所差異,不過這種差異隻是文字上的小異,因為關公的須髯在實際可觀的畫像、雕像等藝術的表現上存在着大同,都是以五绺髯為主。

有明時代繼承發展了宋元時代平話、版畫與雜劇中關公的形象,關公的五绺形象被完全定型下來。羅貫中撰著的一本影響後世深遠的激動人心的曆史小說—《三國演義》就對關羽形象如此勾勒:“身長九尺三寸,髯長一尺八寸,面如重棗,唇若抹朱,丹鳳眼,卧蠶眉,相貌堂堂,威風凜凜”,這種描寫毋庸置疑是繼承發展前代傳統的。

《三國演義》在後世廣泛傳播、深遠影響,使亘古及今的絕大多數人對關羽印象深刻,并發自内心地認同與贊頌關羽的偉大的品德與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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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_ 關羽擒将圖 (明代商喜操作絹本設色畫)

繪畫上,朱明王朝的宮廷畫家商喜則用神妙之筆繪就《關羽擒将圖》,畫作大氣磅礴,昭顯關公之神武。在這幅著名的圖中,身軀明顯比周遭将官高大得多的關公側坐在山林石台上,也是留着五绺長須,全身披甲,氣定神閑地觇觀着敵将被擒捕。而在河北石家莊毗盧寺的明代壁畫《三界諸神圖》中,以崇甯護國真君身份出現的關羽像亦留着五绺髯。

明代的關公形象已經正式定格,關公的三绺髯形象則消失于曆史長河中,完全代之以五绺髯,迄今亦如此。

現在關羽的長須為何是“五绺”而不是“三绺”,這是誰定的

上圖_ 河北石家莊毗盧寺的明代壁畫《三界諸神圖》

明代之際,随着古典小說《三國演義》以及關于關羽的戲曲廣泛傳播,忠肝義膽、勇武神威的關羽形象深入人心,社會上各階層對關公愈來愈景仰與推崇,關公信仰愈演愈烈,電照風行于寰宇天下。人們不斷美化神化關公,就連關公的須髯也被後人神化為須龍,産生了關公失須龍而殒命的故事。

明代大才子徐渭曾評論關羽:“尚将知己報曹公,何況傾心漢室宗。一體義深真國士,三分威震此英雄。千裡人間窮赤兔,中宵夢斷失須龍。滾滾隻今流漢水,無邊遺恨自朝東。”其中的這句“中宵夢斷失須龍”是化用了關羽與須龍的故事,此故事内容大抵如何。

清末民初的學人蔣瑞藻于其著《小說考證》中引用明人筆記簡略地記述了這則故事:“關雲長公美髭須,内一須長二尺餘,色如漆,索而勁。若自震動,必有大征戰。公在襄陽時,夜夢一青衣神,辭曰:‘我,烏龍也。久附君身,以壯威武。今君事去矣,我先往。’語畢,化為烏龍,駕雲而去。”

從此則文段中可見,關羽的須髯已被神化,其中一長須即烏龍所化,每次有大戰事到臨,這長須便震動不已,須龍直到關公逝世前方托夢辭别。及晉朝,這須龍依舊有顯靈感應之事。

現在關羽的長須為何是“五绺”而不是“三绺”,這是誰定的

上圖_ 宋 關羽提刀立馬圖

筆者最後作點總結,關羽形象的須髯從早期的三绺、虬髯與五绺等諸多說法最終被定型為五绺的過程,是經過漫長的曆史時間下由社會大衆逐漸達成共識的,成為後世人們心中唯一之印象。

在原本正史中關公隻是被形容為“美須髯”,這給後人創作關公形象提供充分的想象空間,而漢末至唐代又并無有關公畫像、雕像流傳下來,至少得及北宋末期才有直覺清晰的關公像,如宋代的義勇武安王版畫,根據版畫,我們可明顯觀察到關羽像已經非常成熟,它留着五绺髯。

元代的文人則對關羽的須髯多有想象,有“虬髯”、“三绺”、“五绺”等諸多說法,盡管關羽的須髯在元代文學的描述上存在差異,但在實際創作出來的圖像中(包括繪畫、雕像與戲劇人物形象等)多表現着“五绺”,這可以根據元代的平話插圖、壁畫等得出這種結論。

現在關羽的長須為何是“五绺”而不是“三绺”,這是誰定的

上圖_ 《三國演義》中的關羽 畫

接替元代的明代繼承發展了宋元時代平話、版畫與雜劇中關公的形象,通俗曆史小說《三國演義》、關公畫作等普遍影響,使關公的五绺形象在國民的共同社會記憶中完全定型下來,清代、民國以及現今共和國亦複如是,人們一提及關羽就自然聯想到其偉軀赤面、五绺長須、丹鳳眼、卧蠶眉等一系列形象特征,影響極其廣泛深遠。

作者:左二 校正/編輯:莉莉絲

參考資料:

[1]陳壽 《三國志》

[2]《元刊雜劇三十種》

[3]《全相平話五種》

[4]羅貫中 《三國演義》

[5]班固 《漢書》

[6]蔣瑞藻 《小說考證》

[7]胡小偉 《關公崇拜溯源》

[8]濮文起 《關羽 從人到神》

[9]周華斌 《關公造型及臉譜》

[10]樓含松 《關公紅面考》

文字由曆史大學堂團隊創作,配圖源于網絡版權歸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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