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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加班開車回家的路上，陸林竟然看到了一輛無人駕駛的客車，卻沒有人相信他所陳述的情況……
故事發生的時代，汽車仍然要靠人來駕駛。這個時代的所有東西，都基本靠着人在駕駛，甚至像恐懼、開心這類東西也不例外。我自己也還不太确定我要講的是一個怎樣的故事，到底是一個讓人害怕的事，還是一個簡單的交通事故而已。
像以往的每個周五一樣，下了班陸林要驅車接近三個小時從杭州回到老家。手頭有一個項目要在這周完成，不得不加班到了八點，這樣回家能輕松些。出發前給家裡打了電話，估計在十一點半能到家吧。
陸林從公司出來，天基本上黑了，擡頭看了眼公司大樓，還是燈火通明的，有時候會冒出奇怪的念頭，我們這幫人像是被公司雇傭來扮演“忙碌的人”，并且每天安排我們吃飯，每個月按時發我們錢，這樣的念頭産生源自不知道自己在幹嘛，或者是在一個整體裡忙到忘了自己是哪一個環節了，成就感肯定談不上，頂多證明自己的存在感。
陸林在公司附近的便利店門口停下，進去買了兩瓶水，一個面包，想到車裡可能沒煙了，打算買包煙的，想想還是算了，省得回去被唠叨戒煙的事。回到車上，吃完面包，喝了水，陸林伸手搖了搖邊上的煙盒，嗯，還有兩三根的樣子，足夠路上抽的了。陸林發動汽車，關上車窗，走高架出城上高速。跑這麼一段三個小時的夜路其實還挺惬意，起碼是一段完全由自己掌控的時間。
上高速前，陸林特意把手機調成靜音擱在副駕駛座上，看了一眼準确時間，晚上8點45分。這個點高速上正是忙碌的時候，大貨車排成一列朝着北侖港去，如果在天上看，像不像一群想不開的貨車排着隊去跳海，這讓陸林想起日本的水俣事件，汞中毒的貓咪接二連三跳進海裡。不過因為是四車道，對陸林沒有什麼影響，他開的是輛2.4排量的車子，加速、變向都綽綽有餘。但就好像平時不常遛的狗，猛地給他一片川西的草原，它打幾個滾也夠意思了。差不多半個小時，陸林打了第一個哈欠，于是打開收音機。正放着首老歌，鄭鈞的《灰姑娘》，陸林跟着來了一句，出的聲兒有點奇怪，一想也是，從下午下班到現在就沒說過話，于是清了清嗓子又接着唱起來，唱完“哎呀灰姑娘，我的灰姑娘”之後一段莫名其妙的長間奏，陸林連起了三回都還沒踩着點，索性拉倒。
差不多一個多小時，要出杭甬高速，走上三線，終于可以從這片貨車叢林裡出去了。陸林減速靠邊，跟在一輛安徽牌照的貨車後面，到出口附近，前面這輛貨車突然一個刹車，陸林猛地反應過來，趕緊跟着一腳刹車，從貨車前面看到，是一輛客車臨時變道也要走出口，陸林嘴上罵了一句，心裡也還是替客車司機說話，大晚上的難免要出錯。跟着客車進了上三線，瞬間空氣新鮮很多，幾乎沒有大貨車，車流量小了很多。陸林變道到超車道，不準備跟在這輛冒失的客車身後了。陸林鳴了兩聲喇叭，開到和客車平行，車身上沒有辨別。陸林把油門再往下探了一些，客車竟然也跟着加速，碰到個刺頭，陸林隻管再踩油門超了這個瘟神再說，車子熱身了一路，這一腳下去，給人感覺很踏實，像自己二十出頭時候，既有力又能有節制地控制自己的身體。陸林帶着點小小的得意看了眼客車司機。
××的，是無人駕駛。
瞬間踩油門的那隻腳軟了，陸林的車子這個時候超出客車半個車身左右，油門一松，陸林轉頭又看了一眼，甚至把頭夠到副駕駛位子上又看了一眼，絕不是天黑、燈光、玻璃反光等一系列因素造成的，那是一輛無人駕駛的客車。陸林懵了，任由客車得意地超了回去。直到落下100米左右，陸林緩過神來保持自己的車速。這不可能，看花了看花了。後面有一輛SUV在打轉向燈，陸林像是得救一樣，讓出超車道給他，等到SUV超過去，陸林也重新踩油門跟上去。陸林想看看這輛SUV怎麼超這輛客車的，結果就是那樣超了，連個哆嗦都不打就超過去了。一定是我眼花了，這大半夜的很有可能，再說，我蒙頭超過去，管你是不是無人駕駛呢。
陸林轉向回到超車道，并且留意了一下客車車牌，很普通的一輛溫州車。這一把陸林穩穩地加速，希望自己像隻獵豹一樣蹿過去，其實車裡陸林縮成了一隻耗子。跟客車平行後，發現這把客車沒有搗亂跟着加速，陸林心想去你的，但在車頭齊平時，忍不住還是轉了頭。哪怕駕駛員是一隻猴子呢？可惜什麼都沒有，而且透過車裡亮的燈，陸林清晰地看到第二排的女人一定是對着手機螢幕，第三排的孩子還在鬧騰，第四排的男人貼着玻璃睡着了，第五排、第六排、第七排飛快地從陸林眼前過去來不及細看，又一次被客車超回去了。
陸林把速度降到八十，哆哆嗦嗦地點了支煙，腦子裡出現了一些不幹淨的念頭，無人駕駛的客車以及乘坐這輛車的乘客們。客車隻剩下尾燈的一點亮光在前面若隐若現，最不濟就跟着走吧，反正先下高速的是我，陸林安慰自己。陸林摸到副駕駛的手機，想到給朋友刀哥打個電話壯膽。
“喂，是我啊，你幹嘛呢？”
刀哥回答：“準備洗洗睡了啊。怎麼了？”
“我在高速上，跟你說個事情你别不信，我從上虞下來就撞見鬼了。一輛客車跟我一起從上虞下來，結果你猜怎麼回事，這輛車沒有人在開啊。”
“别逗我，犯困了吧，你找個地方停下歇會。”
“我超過去兩次都看到沒人在開車，關鍵是有人坐車。”
“你是傻子吧，他上高速時候難道沒人開車？沒人他上得了高速嘛。再說，車上有人坐着就更沒事啦，他們坐的都不怕，你個過路的怕個鳥。你找服務區歇會再走啊。”
“行行，我知道了。”陸林打完電話稍稍振作了一些，等着有第三輛車經過。關掉了空調，收音機，掐滅煙頭，陸林準備好了。不一會兒，一輛桑塔納屁股撅得老高，風風火火地趕上來。陸林跟在普桑後頭，準備第三次超車。
又一次接近“無人駕駛”，用拟人的手法來說，他跑得很歡快，呼吸很順暢，眼看着普桑開始超車，陸林保持了一點距離，但又怕距離太遠，等普桑超過去之後自己沒勇氣跟着。出人意料的是，普桑一直保持着跟“無人駕駛”平行，陸林從100米外追到50米，注意到普桑副駕駛的車窗搖了下來，聽到有喊聲，喊着停車，并從副駕駛伸出一隻手，比畫着停下的手勢。“無人駕駛”沒有做出什麼反應，這倒是最正确的反應，你指望它能做出什麼反應呢。普桑撅着屁股繼續趕路了，陸林跟了上去，打算結束這場鬧劇，當然這一次超車沒有再去看駕駛座。陸林相信普桑上的人一定也發現了客車的無人駕駛，希望能夠問問他們發生了什麼，但是他們跑得飛快，一晃神的工夫，屁股都看不到了。
陸林定了定神，對于一個兩小時前還在抱怨工作無趣、人生無趣的人來說，碰到一輛無人駕駛的客車實在太有趣了。陸林調到交通廣播，他想到可以撥打交通之聲的熱線電話來解決問題。收音機裡兩個主持人正在聊天，他們俏皮的聲音讓人有點不放心，陸林耐心地等他們講笑話、扯閑篇，左手已經攥着手機等着撥号。
（未完待續）
● 本文發表于《萌芽》2017年1月刊。萌芽微信公衆号所刊載内容之知識産權為萌芽雜志及相關權利人專屬所有或持有，未經許可，禁止進行轉載、摘編、複制及建立鏡像等任何使用。
責任編輯/楊鵬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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