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紅色的城堡、會說話的沙發、金色燭台的管家、無限反射的鏡面舞廳……華特·迪士尼自成一格、天馬行空的幻想，似乎沒有先例。但事實并非如此，這些幻象的來源可以追溯到18世紀法國洛可可藝術中。
4月6日，倫敦華萊士收藏館将推出“啟發華特·迪士尼：法國裝飾藝術的動畫”，展覽講述法國藝術與美國動畫跨越三個世紀的聯系。“迪士尼動畫師和18世紀巴黎的手工藝人有着共同的抱負，即為本質上無生命的事物注入生命。”策展人沃爾夫·伯查德說。
左：迪士尼電影《美女與野獸》（1991）概念圖，約 1989 年，彼得·J·霍爾（美國，1926-2010）；右：安德烈-查爾斯·布勒 （法國，1642–1732）設計的帶底座的時鐘。
展覽由華萊士收藏館與紐約大都會藝術博物館合作舉辦，探讨了華特·迪士尼個人對法國和法國文化的迷戀，以及這個時代一些最著名的動畫電影背後的藝術家如何看待法國藝術品。展覽将相關聯的物件與圖像結合，以感覺它們的不同與相似。如果不喜歡洛可可過度鍍金的鐘表、家具、繪畫，不妨通過迪士尼的眼睛重新審視它們。
1901年，華特·迪士尼出生于芝加哥，在密蘇裡州堪薩斯城長大。“一戰”後，他以國際紅十字會志願兵的身份去往巴黎，成為了一位救護車司機。由此，他真正感受到法國藝術的氛圍。
1919年初，華特·迪士尼站在一輛用卡通裝飾的救護車前
1931年，迪士尼制作的第一部出現在熒光屏上的電影誕生，在這部僅7分鐘的短片《鐘表店》（The Clock Store）中，各式鐘表被賦予了生命和性格。一對作為裝飾的陶瓷舞者，随着莫紮特的小步舞曲，在鍍金的壁爐鐘前優雅起舞。
迪士尼首部動畫《鐘表店》（片段）(01:25)
這段影像邊放了一件瓷器雕像，是18世紀的巴黎流行的樣式。比較之下，迪士尼動畫中的舞者從何而來顯而易見，更讓人驚豔的是90多年前，迪士尼動畫的制作水準。陶瓷舞者的轉動，既有人類動作，又有瓷器原有硬度的質感，還原了童年時代對無生命物體神奇複活的夢想。
迪士尼是一個難以被定型的人物，他不屬于任何傳統視覺藝術的類别，也從未聲稱自己是所謂的“優秀藝術家”。然而，他卻與同時代的弗蘭克·勞埃德·賴特、歐文·帕諾夫斯基和盧米埃爾兄弟等人一樣，被認為是現代藝術的先驅。第一部有聲霸卡通電影《蒸汽船威利》（1928）；第一部彩色卡通《花與樹》（1932）均是由迪士尼帶來的。
灰姑娘的繼母房間，1950
迪士尼動畫中的很多場景來自于現實的啟發。比如，在一段拍攝于1935年的家庭錄像中，華特和他的弟弟在巴黎旅行，折服于凡爾賽宮的壯觀精美。這種着迷展現在後來的《灰姑娘》之中，宮殿前的馬車、高聳的窗戶、巨大的圖書館、無止境的發光鏡子……電影中的視覺詞彙可以直接對應到凡爾賽宮。
《灰姑娘》，1950年，由迪士尼概念藝術家瑪麗·布萊爾創作
迪士尼的動畫，像是一場場魔法，讓人難以想象它們是如何誕生的。但展覽還原了“施法”的過程，在一整面石墨牆上，展示了《灰姑娘》（1950）的動畫師以數十萬個鉛筆點來表現仙塵帶來的奇迹，進而構成出灰姑娘從破衣爛衫盤旋着變成宮廷禮服的橋段。衆所周知，制作一秒的動畫需要24幀，迪士尼手繪部門的從業人員一絲不苟地把每一幀複制到賽璐璐上，誕生了電影史上偉大的時刻之一。
帶蓋的塔花瓶，塞夫爾皇家瓷器廠，約1762
這些偉大時刻的靈感來源于古典藝術——精緻的法國鐘表、塞夫爾皇家瓷器廠出産的大廈樣式花瓶，甚至是人物造型的茶具……帶着洛可可風格的工藝品在迪士尼的電影中被卡通和拟人化；貫穿展覽的還有藝術家們，從迪士尼本人到為《灰姑娘》設計造型的瑪麗·布萊爾，還有格倫·基恩、彼得·J·霍爾、梅爾·肖等等。在1991年上映的《美女與野獸》中，據說動畫師格倫·基恩在為野獸模組化時借鑒了羅丹的雕塑《加萊義民》（The Burghers of Calais），電影中有一個場景直接改編自華萊士收藏中最著名的洛可可作品，弗拉戈納爾的《秋千》。
讓-奧諾雷·弗拉戈納爾（法國，1732-1806 ），《秋千》，約 1767-1768 年
畫中的女孩穿着厚厚的百褶裙，一隻高跟鞋抛物線式高高飛起，右邊一位年長的男人拉着秋千，自認為操縱着一切，但他看不到女孩年輕的情人藏在灌木叢中，丘比特雕像保守一切秘密。展覽中有一件瓷制的小丘比特，與畫中丘比特動作類似，從制作年代上看，弗拉戈納爾應該借鑒了瓷制小丘比特的形象，就像後來迪士尼動畫師從弗拉戈納爾所借鑒的一樣。
梅爾·肖（美國，1914-2012），《美女與野獸》概念藝術圖
這件《秋千》後來又演化為《冰雪奇緣》中的場景，華萊士收藏館另一件收藏弗蘭斯·哈爾的《大笑的騎士》，出現在《美女與野獸》城堡的牆上。
講故事的一部分是建構世界，當劇院的燈光熄滅時，電影創作團隊試圖把觀衆帶到他們從未去過的地方。動畫在這方面有天然的優勢。在創作《美女與野獸》時，制作團隊核心的八個人在法國盧瓦爾河谷呆了幾天，讓自己沉浸其中，感受那裡的風光、城堡，以及城堡中的古典家具、紡織品、鉛玻璃窗等，并把所見轉化為動畫場景。
1989年，《美女與野獸》制作團隊成員的研究之旅，圖為在盧瓦爾河畔午餐。
在某種程度上，靜止中運動的意向也是洛可可藝術的精髓。無生命的靜物在迪士尼動畫中跳躍、舞動，法式的天鵝絨沙發被賦予了相擁的手臂和輕巧的雙腳，鍍金燭台成了《美女與野獸》的管家，類似《灰姑娘》、《睡美人》等寓言故事，也起源于法國。
而展覽中有一個制作于1730年的金屬鐘，發出歡快而結實的報時聲，看起來像直接從迪士尼動畫中走出來的。另有一張安德烈-查爾斯·布勒 (André-Charles Boulle) 用胡桃木、烏木和鎏金青銅制成的桌子，它彎曲的桌腿像是一雙跳着芭蕾舞的腳。
左：詹姆斯·考克斯（英國，約 1723-1800 年），戰車式時鐘，1766年；右：自動機械鳥，由Bontems制造，1900 年代初期
這些原本冷門十八世紀“裝飾藝術”的藏品，因為迪士尼動畫師的诠釋變得鮮活可親。他們共同以幽默把日常物品變成了作品。那麼，洛可可藝術對迪士尼動畫的影響是借鑒語彙還是風格？通過這個展覽，觀衆可以有自己的判斷。
展覽入口
注：展覽将持續至10月16日，本文編譯自《衛報》勞拉·卡明的《華特·迪士尼&法國裝飾藝術，動畫的精彩而迷人》和紐約大都會博物館網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