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看點

清明|夢有回聲·邵偉

文/邵偉

夢見大姨,是在寒食前兩天的夜裡。

她依舊是不到40歲時的樣子,穿着帶金線的紫紅小方格上衣,齊肩、油潤的頭發用兩個黑發夾攏到腦後,風風火火地在她居住的長方形的四合院裡指揮着大家修繕房屋。

這個夢非常清晰,她對忙碌的大家說:她的卧室被開超市的鄰居占去了一塊,她不想傷了和氣,隻想把對方挖壞的牆壁修好。我親自到她卧室裡看了,熟悉的西牆那邊,原來隐藏在牆内的壁櫥成了門,對方占用了足有三尺寬的面積坑窪雜亂。她笑着說,占去這些面積,屋裡燒起地炕就更暖和了。我看到大家頻頻點頭贊成她的話。面積小了,溫度高了。一如她吃虧是福的人生信仰。

1995年10月7日大姨在泰山留影

大姨去世的那天,我突然控制不住自己。在大家都止住哭聲的時候,隻有我還在念念叨叨地出聲大哭。或許,我從心裡一直不願意相信一個美人會過早辭世,因為不到80歲的她依舊像極了著名影星秦怡。

清明|夢有回聲·邵偉

2002年10月26日大姨留影

回憶大姨,最清晰的影像是她端坐在冬日北窗下,燒得極其溫暖的土炕上。朝陽的窗台上永遠有一盆粉色的,她叫做“菠菜菊”的小雛菊花。那時沒有暖氣,家家都是燒煤取暖。我家住的是公司大院裡的宿舍,沒有條件用土炕和地炕。大姨家是高家胡同裡的四合院,家境殷實,取暖講究,地炕暖、土炕也暖,屋裡沒有任何水汽與塵土,很多花兒會在室内不分季節的綻放,那盆粉色的“菠菜菊”成為我至今喜歡和難忘的花卉,嬌嫩的葉片似乎可以讓唇齒都嘗到春天,夢幻般的小小花盞,多少次進入兒時的夢境。由此,大姨家就是整個冬天我最向往的地方。

媽媽帶我去走姨家的時候比較多,估計是因為隻要有花的地方,我就特别安靜。從小我在保姆家長大,對于親戚,心中充滿着陌生感,我從不吃人家的零食,不喝人家的水,更不會多說一句影響大人們說話。大姨是要強的人,秉承幹了一輩子木匠的外公的脾氣。我媽在她這位姐姐跟前,傾聽的時候多,說話也是輕聲細語。大姨說得最多的就是要多做善事,多接濟别人。我相信她的話。我爸爸那時已經是公司裡的技術廠長,媽媽是公司員工,工資收入維持5口之家足夠。可是爸爸出身鄉村,因為我家住的地方跟市級醫院很近,十裡八鄉熟悉的、不熟悉的鄉親們都把我家當成治病、住院的周轉站,長期客住、吃飯的、借了錢支付醫藥費卻不償還的事情多。家裡缺錢的時候,媽媽就會找大姨借一點把日子過下去。媽媽有時會在大姨跟前落淚,大姨就勸:你不是還有我這個姐姐嗎。不用為難,妹夫這是行善,沒有過不去的關,你别埋怨他!媽媽落淚在日常的時候我是見不到的,她是樂觀的,她的口頭語是:再難也要唱着過。是以,平時在家,她都是笑吟吟的,從不露愁容。鄰居家有什麼事也都願意找她去勸解,也都信服她。唯有在她的姐姐面前,她會露出孩子氣的一面。

大姨和媽媽交流最多的是早已去世的姥娘。姐倆争着回憶母親的生活點滴,互相補充印證着,歎息她的善良與早逝。在她們的字裡行間,我仿佛能看到自己沒有任何記憶的那位慈祥老人。姥娘出身富裕家庭,是家裡的二小姐,穿金戴銀的她喜歡上了英俊多才的小木匠。這個愛情故事的起源是那麼美好!但是,小木匠家底薄,3男3女6個孩子的養育壓力,促使她轉換角色,适應了賺錢養家的日子。她每天都要早起,烙幾張鍋餅或者攤一摞煎餅,給孩子們留下早、午餐的量,自己背着走到市場,什麼時間賣完什麼時間才回家吃飯。孝順公婆、相夫教子、接濟貧困家庭,她賢柔堅韌,從不叫苦、從不急躁。最難得是,在50年代那個困難家庭讀書不能普及的現狀下,她讓6個孩子都去上了學。

大姨常會說起姥娘托夢給她。媽媽就羨慕得很。她常歎息說:咱娘是不是嫌我行善不夠,基本不托夢給我啊!大姨就會說:我是家裡的老大,她給我托夢就是為了讓我管理教育下面的弟弟妹妹,這是咱娘給咱們留下的傳家寶。

我深深記着這些場景,也記下了大姨美麗的容顔。由此,也在我的夢裡,聽到了往昔血緣裡的回聲!

清明|夢有回聲·邵偉

作者簡介:邵偉,筆名:月移花影、依依等。文章發表、入選在國家級、省級核心期刊等國内外刊物200餘萬字。詩歌、小說、散文、詩詞、歌詞分别獲得過國家級、省級的金獎、銀獎。多篇散文曾入選市級高中鄉土教材。著有三本合集,均獲得市、區級政府文學藝術獎。系:山東省作協會員、中華詩詞學會會員、省詩詞學會會員、淄博市作協副秘書長、市詩歌學會副主席、市青年作家協會副主席、區詩詞學會副會長。現任博山區作協主席。是第八屆淄博市文學藝術界德藝雙馨優秀個人。創作成績收入《山東省作家辭典》。

壹點号博山區作協

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