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兼職遊戲捏臉師月入上萬”沖上熱搜，遊戲捏臉師這一新興職業走入大衆視野，引發熱議。所謂“捏臉”，是指由玩家自行設定遊戲角色形象特征，玩家能夠像捏泥人一樣“捏”出自己心儀的角色造型。
遊戲中一張有特色的臉成為玩家彰顯個性的辨別，但“遊戲五分鐘，捏臉兩小時”，想要捏出好看又獨特的形象，既花時間又費心思。為了省時省力，有的玩家會付費購買獲得想要的捏臉資料。在這樣的市場需求下，“捏臉師”這一職業應運而生。
捏臉師并非如想象那樣是一個高薪的職業，月入上萬的隻是少數。而它作為一個新興職業，仍處于草莽時期。捏臉涉及的肖像侵權糾紛、個人原創作品的保護，都是亟待解決的問題。
“付費捏臉”受遊戲圈熱捧
100元可定制個人遊戲形象
在電商平台搜尋“捏臉”，會看到有許多出售捏臉資料的商家——多數熱門遊戲會提供捏臉資料分享功能，玩家可以将創作的臉型導出成資料，供其他玩家複制、使用。
記者觀察到，電商平台銷售捏臉資料的商家主要分為兩類，一類以捏臉師自制或消費者定制為主，強調捏臉作品的原創屬性，價格跨度非常大。
電商平台上銷售遊戲捏臉作品。
例如，有捏臉師為熱門3D網遊《永劫無間》設計了多款臉型，在其開設的網店以25元一款的價格出售，目前共創作有197款該遊戲的捏臉資料，月銷量超過300份。也有一些捏臉師出售包括《和平精英》《一夢江湖》在内的3D手遊捏臉資料，一個精緻的臉型最低隻要0.45元，每個月也能有數百份銷量。
捏臉作品還可個人定制，但價格要更貴一些。消費者可将自己想定制的人物圖檔發給捏臉師，雙方根據捏臉的難易程度定價。但購買定制捏臉的人數較少，月銷量多在個位數。
記者向一名捏臉師咨詢在遊戲《永劫無間》中定制3D面孔的價格。對方報價100元，稱最快四個小時便可仿照提供的照片做成效果圖。“若不滿意可提出修改，多次修改後仍不滿意，可申請退款。”
從大多數遊戲玩家的回報來看，遊戲角色的形象已成為部分玩家虛拟社交的重要組成部分。喜歡玩網絡遊戲的大三學生小琳向記者表示，“付費捏臉”是遊戲圈裡很正常的現象，因為遊戲是自己在玩，角色形象看得順眼很重要。“我自己在遊戲裡捏的人物不是特别好看，一跟别人比就有點遜色，也想過花錢捏一個。”
捏臉師的焦慮：
月入10萬少見，行業收入不穩定
“之前有自媒體寫我的經曆，打《月入10萬》的标題，給我吓慘了。”葉月（化名）是某電商平台的一名頭部原創捏臉師，在去年接受自媒體采訪時，她表達的觀點是“月入10萬難度非常高，收入不是穩定的。”但這依舊引來網友的質疑和嘲諷，給她造成很大壓力。
行業内小有名氣的捏臉師HC-DEVIL在接受南都周刊采訪時也表達過同樣的觀點。他組建了一個5人捏臉團隊，在旺季高峰期能做到一個月店鋪流水10萬元以上，但這并非常态，與遊戲的火熱程度緊密相關。“網絡上很多文章都是标題黨，如果一個兼職捏臉師都能月入上萬，誰還去上班呢？”
還在上高二的無憂，可能更符合一般捏臉師的現實狀态。他從事遊戲捏臉大概有五年，起初是因為自己捏的臉在遊戲中被很多人誇，有人找他求資料。慢慢地，他對捏臉産生了興趣，在看到網上有人出售捏臉資料後，他覺得自己也可以試一試。
無憂告訴記者，他一般會先做個視訊放在網站上，為自己的捏臉作品宣傳推廣。這招很有效，最多的時候每天有20-30人找他購買資料。因為收費不貴，是以他捏臉的月收入大概是數百塊錢。“可能是看在我還是學生的份上，有的老闆還會加錢請我喝奶茶。”
除了通過出售捏臉資料盈利，也有捏臉師發掘出了新的“業務增長點”。
林先生經營着一家内容工作室，他同時也是一名資深遊戲迷，有着多年遊戲捏臉經驗。他的兼職捏臉師生涯始于2021年，當時玩了一款熱門遊戲，出于好玩的目的他在視訊網站上分享了一個捏臉視訊，“沒想到莫名其妙火了，于是我開始在網上分享更多捏臉視訊和資料，是以積累了一些粉絲和熱度。”憑借捏臉視訊帶來的影響力，有遊戲公司前來尋找合作的機會，他也是以接到一些廣告商單，“前前後後加起來，也能有一筆可觀的收入”。
行業缺乏認證機制
有人爬取捏臉資料打包出售
遊戲産業時評人張書樂認為，“捏臉”并非當下新出現的内容，早年間“QQ秀”就已經能夠為使用者提供個性化搭配，得益于近年來高度自由的3D遊戲迅速發展，捏臉的體驗才大幅提升。“本質上還是遊戲産品的傳統藝能，有人把捏臉稱為元宇宙的入門體驗，但這更多的還是制造噱頭。捏臉最多是元宇宙中必要的一個插件，就如同元宇宙需要背景音樂，但背景音樂卻并不是元宇宙元素一般。”
張書樂認為，捏臉服務在當下依然屬于小衆市場，在依靠電商平台得以聚合後，有“錢景”，但市場需求與規模都較小，容納不了太多商家，适合具有相關才能又無創業本金的小微創業者當做第一桶金的來源。
視訊UP主肥格Fager因為分享搞怪捏臉視訊而走紅，他認為“捏臉師”是很有前景、有一定價值的職業，但需要不斷配合新遊戲才能保持生命力。一旦遊戲的火爆期過去，人們也就不再熱衷其中的捏臉活動，那麼捏臉師就要在下一個熱門遊戲中迅速開拓市場。
在多位受訪原創捏臉師看來，付費捏臉的收入與前景不僅依賴着遊戲的熱度，還與捏臉師本人的審美水準、各方對原創作品的保護意識息息相關。再精心制作的虛拟形象，隻不過是一段資料，由于缺乏相關認證機制，捏臉資料被盜用二次轉賣是很常見的事。
有網店銷售打包的捏臉資料合集。
南都記者在采訪中發現，電商平台上有一群商家，低價銷售所謂的“捏臉合集”。他們通過搜集整理、網絡爬取手段大量擷取玩家在網上分享的捏臉資料，再打包低價出售。例如，某網店内的一套某3D網遊捏臉資料僅需4.8元，卻含有超過2200款捏臉資料，包括某些原創捏臉師的作品。因價格便宜，該商品月銷量超過5000份，獲利遠超原創捏臉師。在一些網店裡，記者就曾看到商家的清單裡列出了葉月的一系列原創捏臉作品。
“現在國内鼓勵内容創新，先要讓原創内容有錢掙，行業才可能活下去。”HC-DEVIL接受媒體采訪時表示。
有人照明星形象捏臉
律師提醒或涉侵權
捏臉本質上隻是一些資料，資料的可複制易複制往往讓遊戲捏臉師的心血付之一炬。捏臉師林先生創作的捏臉作品曾被某些商家或個人盜用，但因為他的捏臉多是與遊戲公司的合作推廣，資料版權歸遊戲公司所有，他也就沒有進行維權。
林先生認為，原創捏臉作品申請專利是一個很困難，也不現實的事情。他舉了個例子，假如有人參照某個明星捏臉，然後去申請專利，是否意味着其他人就不能再使用這張臉，“那不是亂套了嗎？”
北京德和衡（廣州）律師事務所進階合夥人陳震律師認為，玩家在遊戲中通過捏臉創作的形象，符合《著作權法》關于作品的定義，可以構成作品。創作的形象可以獨立使用的，其權利歸玩家所有。陳震律師表示，商家或個人非法複制、傳播原創捏臉作品的行為，侵犯了捏臉師的知識産權。他建議捏臉師要注意儲存好自己創作底稿、創作過程等記錄，作為享有著作權的證據。還可以采用時間戳、區塊鍊等法律認可的存證手段固定創作成果，作為維權的基礎。看到侵權行為時，可以通過向營運平台舉報、保留證據起訴等方式維護自己的合法權益。
而對于玩家利用“捏臉系統”刻意塑造公衆人物形象，陳震律師分析稱，該行為構成對名人的肖像權的侵犯，可能需要承擔停止侵權、賠償損失、消除影響等法律責任。遊戲平台為傳播該形象提供便利的，可能構成共同侵權。“《民法典》規定，任何組織或個人不得以籌劃、污損，或者利用資訊技術手段僞造等方式侵害他人肖像權。未經肖像權人同意，不得制作、使用、公開肖像權人的肖像，但法律另有規定的除外。”
同時陳震律師也表示，捏臉過程中，認定肖像權侵權的難點在于“像不像”，即如果大家都認出是某個明星，則可能構成侵權。
對于想要投身捏臉師行業的人，張書樂建議：“首先必須有強烈的創作欲望，其次最好有相應的美術功底和3D模組化能力，這也是一份藝術創作的工作。不能急功近利，需要細水長流，随着風口降溫而不斷轉向類似領域獲得更多更穩定收益；最後，未嘗不可打開腦洞，将捏臉和更多的藝術創作結合，去形成更有價值的跨界形态。”
采寫：南都、N視訊記者魏志鑫 實習生陳佳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