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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網際網路激蕩20年:經曆跌宕起伏,結局隻有一條路!

作 者:朱明琪

來 源:正和島

2022年3月,無疑是在中國網際網路曆史上,載入史冊的月份。

俄烏沖突帶來的地緣政治風險,來自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SEC)的監管風險,給中概股帶來了前所未有的考驗和挑戰。

3月16日,國務院金融委召開會議,提出一系列促進資本市場和平台經濟平穩發展的政策舉措,以穩定和提振市場信心。

短期的波動,在中國網際網路曆史上并不罕見。更值得我們關注的是,今天的中國網際網路行業,已經和昔日的行業大不相同,我們可以回溯中國網際網路的發展史,更清晰地看到行業和企業,在今天中國的新坐标。

1987年,距今整整35年前,中國發出了第一封電子郵件。那一封郵件的内容是,越過長城,走向世界。

7年之後的1994年4月20日,中國全功能接入了國際網際網路。

那時候的人們不會想到,後來網際網路對中國産生了如此巨大而深遠的影響,無論是實體經濟,還是資本市場,都能感受到這個行業的強烈脈動,但回溯到20多年前的中國,網際網路行業的起步,并非一帆風順。

1995年,中國第一家網際網路公司瀛海威在北京成立,創始人張樹新在中關村白頤路南端的街角處豎起了一塊巨大的廣告牌:“中國人離資訊高速公路有多遠——向北1500米。”

當時絕大多數中國人尚不知“網際網路”為何物,但通過《人民日報》和新聞聯播,對“資訊高速公路”不算陌生。

自從時任美國總統克林頓在國情咨文報告中提出這一概念後,舉國上下獲得了新的希望和焦慮——近代中國已多次錯過技術革命,新一輪科技革命的起點已擺在眼前,從廟堂到草野,沒有人願意再輸一次,卻不知從何開始。

那年的1月7日,《人民日報》文章《資訊高速公路通向何方》寫道:“從對‘資訊高速公路’的最高要求,也就是建立真正的資訊高速公路來看,有兩種可能的前途,其一是由于體制和觀念的限制,做不到全民共享,該計劃流于形式,實質失敗;其二是盡管未必與制定者的本願一緻,但大大促進了資訊和知識财富的社會化和實際共享,進而産生社會變革。”

中科院實體研究所的何祚庥則在數日後的《人民日報》發表題為《宣傳資訊高速公路應該降溫》的文章。

他算了一筆賬,美國拟投入1500億美元用于建設資訊高速公路,歐洲9000億法郎,面積隻相當于中國一個省的英國要投入380億英鎊,大陸能投入多少?

即使大陸“有資金、有技術”能在“一年”基本建成一個大體覆寫全國的國家高速資訊網絡,大陸是否有足夠的資訊“倉庫”和“貨流”,有足夠的“駕駛員”開着“小汽車”在這樣的“高速公路”上“奔馳”?

站在今天看何祚庥的疑問,或許有人會覺得荒謬。但以中國當時的國情,何的觀點并非不經之談,一個電話普及率尚不到3%,個人電腦普及率可以忽略不計的國家,可以說是連車和馬路都沒有,直接建高速現實麼?就算建得起,能用得起、養得起麼?

很多年後,時任郵電部部長吳基傳在接受《中國新聞周刊》采訪時說道,當時對網際網路是有擔心,但是後來,認為網際網路從技術上會很有利的意見占了上風,決定先發展了再說。

那時對網際網路的擔心,有這樣兩個方面:

一是網際網路沒有管制,當時網上就有黑客、病毒,以及很多垃圾和黃色的東西,人們擔心青少年的教育問題;二是赢利模式的問題,在網上提供資訊的人,怎麼擷取利益?

這兩個擔心都很現實,尤其是第二個。網際網路進入中國,恰逢美國網際網路泡沫的膨脹期,套用若幹年後雷軍的話,豬站在風口上都飛得起來,但全世界都不知道、也不關心網際網路到底應該怎麼掙錢。

那時對這個問題的标準答案隻有一個:網際網路是新經濟。

至于新經濟與舊經濟的差別是什麼,新經濟還要不要遵循基本的經濟規律,每個人都語焉不詳。但錢又是明擺着的,自從那年8月網景(netscape)上市後當天收盤價翻了兩番,無數網際網路公司一遍遍演繹相同的故事:做網站,拿風投,玩命燒錢圈使用者,納斯達克上市,創始人套現,一夜暴富。

之後的幾年,中國第一代網際網路公司也加入到這一遊戲之中。幸運的是,這一波浪潮,中國入局的等待時間不算太長。

01、門戶時代的圈地遊戲

初代網際網路公司幾乎都是靠抄作業起家的,瀛海威的悲劇在于,它抄得太早了。

1994年,中科院高技術企業局研究員張樹新在美國旅遊時第一次接觸到了網際網路,她上的第一個網站叫美國線上(America online)。這家網站提供網際網路接入和内容服務,讓張樹新大開眼界,她當即決定,回國後要辦一家中國的AOL。

張樹新将全部家當抵押給銀行,用拿到的1500萬元建立瀛海威。從這個奇怪的名字可以看出,張樹新至少是個營銷高手,“瀛海威”是資訊高速公路(information highway)的音譯,在那個時代,“瀛”和“海”也讓人忍不住對公司的背景産生遐想。

雖然瀛海威很快就失敗了,但不能不承認張樹新的魄力。當時除了少數科研人員,沒幾個人聽說過網際網路,張樹新去申請上網線路時,郵電部甚至不知道應該由哪個部門接待她,最後是按照尋呼台租用線路的價格确定了費用,一條線一個月費用6000元。

瀛海威的商業模式全盤照抄美國線上:使用者注冊後,繳納一筆費用兌換上網所需要的信用點,即可享受BBS、電子郵箱等服務,也可以浏覽國外網站。

但是,瀛海威收取使用者通過主幹網浏覽國外站點所交的費用,還沒有交給中國電信主幹網的使用費多,使用者通路國外站點的時間越長,瀛海威就越賠錢。

1997年6月,郵電部投資70個億的169全國多媒體通信網啟動,提供網際網路接入服務,當年就實作了上海、江蘇、廣東等8個省市的聯網漫遊,全國範圍内的入網價格一下子大幅下降,瀛海威随即一蹶不振。

張樹新後來總結失敗原因:“我們本來是要賣面包的,後來我們要從種麥子做起,而賣面包的利潤卻無法負擔種麥子的成本。”

如果張樹新能在創業之初引入風險投資,或者能從抄AOL轉向抄雅虎,也許瀛海威能像它的後輩新浪、搜狐一樣活到現在,可惜曆史沒有如果。

中國網際網路激蕩20年:經曆跌宕起伏,結局隻有一條路!

1998年是中國門戶網站元年,真正的故事從這裡開始。

當時并稱“三大門戶”的搜狐、新浪和網易,起點其實并不相同。

麻省理工學院實體學博士張朝陽最初隻知道要做網際網路,卻不知道具體應該做什麼。但在沒有任何清晰商業計劃的時候,他就能從兩個美國大學教授那兒融到22萬美金,其中一個叫尼葛洛龐蒂,寫了本鼓吹網際網路的書《數字化生存》,機緣巧合成為當時國内的暢銷書。

張朝陽最開始模仿的是美國内容網站Hotwired,這個網站本質上是一家線上雜志,雇用了80多名編輯記者生産内容。

張朝陽沒有财力自建内容隊伍,隻好從新華社摘編新聞,把《小說月報》、《精品購物指南》的内容搬到網上,結果每天通路量也就500多人次。

後來,他嘗試模仿雅虎,把别的網站以連結形式列在自己的欄目裡,沒想到通路量大大提升,于是決定改做搜尋引擎,不過這個初代搜尋引擎與谷歌、百度不是一回事,隻是對網站資訊的分類,類似後來的hao123網址導航。

搜狐的原名是“搜乎”,為了與雅虎對标改乎為狐,連英文名sohoo都是對yahoo的複刻。

新浪的前身四通利方是一家軟體公司,創始人王志東是中關村最有名的程式員,寫出過著名的Richwin平台。

新浪的起點是四通利方的BBS,這個論壇有一個叫“goooooal”的版主,真名陳彤,日後被稱為“中文網站第一編輯”。

陳彤性格強悍,傳播直覺極其敏銳,他讓新浪的新聞品質和數量都傲立三大門戶之首。正是這個陳彤,在web2.0時代營運出了名人部落格和微網誌這樣的殺手級産品。

網易最初做的是BBS和個人首頁,前者與當時的水木清華齊名,後者曾經覆寫20%的中國網民。

與張朝陽和王志東不同的是,丁磊最初并沒有引入美國風投,走的是體制内路線,1997年5月,他找到了時任廣州電信資料分局局長張靜君,讓電信局免費提供了伺服器、帶寬和辦公室,又拿到了張靜君任負責人的飛華公司119萬元的投資,開發了一套電子郵箱系統,賣給首都線上等網站,一年多時間就有了500萬的淨利潤。

三大門戶業務各有側重,搜狐是搜尋、新浪是新聞、網易是論壇,但首頁面都是對雅虎的照搬。

至于為什麼不約而同做門戶,丁磊有一個形象的解釋:“如果以房地産作比拟,那麼,網絡門戶是網際網路絡中最昂貴的地段。”

不錯,在網際網路資訊尚不豐富的年代,門戶能最大限度地聚攏流量,僅憑流量就能在網際網路泡沫的年代拿到好估值。

但是,昂貴并不意味着變現,搜狐的廣告業務拓展得很慢,幾乎沒什麼收入;新浪直到上市之前,Richwin都是公司的主要收入來源;而網易靠的還是賣電子郵箱和軟體的收入在支撐,與網站沒有什麼關系。

三大門戶能在産品上抄雅虎,卻沒法在掙錢上抄雅虎,當時廣告幾乎是門戶網站唯一的商業模式,但中美網民數量不可同日而語,2000年以前,中國隻有不到1000萬網民,而美國已達1億。網際網路廣告對中國企業的吸引力非常有限。

這種不約而同反映了初代中國網際網路人的共同特點:像矽谷的産品經理一樣,把産品做好,獲得足夠多的使用者,至于商業模式,以後再說。

02、騰訊和百度,以“微創新”适應中國

三大門戶曾随網際網路泡沫一起膨脹,但2000年在美國上市之時,卻趕上了網際網路泡沫的破滅。

三大門戶在商業上的探路曆程相當艱難,隻不過他們的運氣還不算太差。中國PC網際網路的普及,和行動電話功能機的滲透,幾乎同頻,讓三大門戶意外找到了新的營收來源。

2000年11月,中國移動推出移動夢網,向衆多的服務提供商提供了極具吸引力的政策:“移動夢網”收入的85%歸服務提供商所有,剩下的15%歸中國移動所有,并且由中國移動承擔壞賬風險。

三大門戶如逢甘霖,紛紛推出短信業務,為使用者提供新聞、天氣、交友等服務,由此扭虧為盈。

短信業務成為三大門戶營收的主要來源——2004年網際網路全國總收入中,74%來源于網站嫁接了短信業務。包括當時已經推出qq,掌握了大量社交流量的騰訊,也是靠短信業務撐起了主要營收。

但從更長的時間軸來看,中國網際網路的寵兒已不再是三大門戶。BAT的出現,徹底改變了中國網際網路江湖的格局。

騰訊誕生于1998年,阿裡巴巴創立于1999年,而百度則創辦于2000年。這3家公司幾乎同齡,但在一開始就走上了兩條完全不同的道路。

就直覺感受而言,騰訊和百度的初代産品,都有他們比較明确的美國原型。他們延續了從門戶時代“師發矽谷”和“Copy to China”的傳統。馬化騰和李彥宏都是道地的程式員出身,而李彥宏本人更是直接從矽谷回國創業的。

當然,騰訊的QQ,不是對ICQ的照搬。

1998年10月,騰訊創立之初最主要的業務,并不是後來的網際網路業務,學計算機出身的馬化騰與他的大學同學張志東一起創辦了主營網絡尋呼業務的騰訊公司。

他們最初的想法是将網際網路與尋呼聯系起來,開發無線網絡尋呼系統——這套系統的主要功能是讓使用者不必打電話,可以直接通過網際網路把資訊發送到尋呼機上。後來成為中國PC網際網路最大流量池的QQ,起初隻是馬化騰團隊不經意的成果。

1996年,三個以色列人聚在一起,開發出了一種可以讓人在網上直接快速交流的軟體,新軟體的名字叫ICQ,即“I Seek You”(我尋覓你)的意思。

它除了支援網上聊天外,還具有發送消息、傳遞檔案等功能。馬化騰創業前就接觸到了ICQ,1999年2月,因為覺得原版ICQ不好用,他與創業夥伴張志東一起開發出了OICQ,意為“開放的ICQ”(Opening ISeek You)。

OICQ集合了ICQ的所有優點,而且對ICQ做了很多改進。

ICQ的全部資訊存儲于使用者終端,一旦使用者換一台電腦登入,以往添加的好友就會消失;它不具備離線消息的功能,使用者隻能與線上的好友聊天;使用者不能任意選擇聊天對象,隻能在事先知道對方資訊的情況下,輸入後讓ICQ幫助尋找。

OICQ完全摒棄了這些弊端,它讓任何人都可以通過線上使用者的名錄随意選擇陌生人聊天,即便好友不線上使用者也可以給其發送資訊。

QQ一上線就迅速獲得了大量使用者,但也迅速落入了三大門戶曾經的窘境,手握流量卻無法盈利。馬化騰曾數次考慮賣掉這個産品,幸好買家都出價太低。之後,靠着IDG、香港盈科和南非MIH的數輪投資,騰訊才避免了夭折。

曆史上第一個為騰訊創造了盈利的産品是QQ秀。

這個2003年推出的虛拟皮膚,一炮而火,讓騰訊獲得了利用社交流量直接變現的密碼。騰訊後來成為全球最大的遊戲公司,在包括王者榮耀在内的許多現象級遊戲中,虛拟服裝和道具為騰訊貢獻了源源不斷的現金收入。

相較于ICQ,騰訊的QQ做了兩件事,一件事是産品層面的改動,另一件事是在商業模式上的探索。

這兩件事其實都不是颠覆性的,但正是類似這樣的“微創新”,讓它能夠更好适應中國市場,并且一舉抓住了中國網際網路市場爆發的紅利。

百度也不完全是對谷歌的照搬。

1996年4月,在拉斯韋加斯一場學術會議上,李彥宏突然想:人們往往根據一篇論文被引用次數的多少來評價這篇論文是否權威,如果把這種思路應用到網頁檢索上,哪個網頁被連結的次數最多,哪個網頁就被認為是品質最高、人氣最旺的。

再加上相應的連結文字分析,就可以用在搜尋結果的排序上。這就是李彥宏後來發明的“超鍊分析術”,他給這個原理取了個很人文的名字,叫“人氣品質定律”,也叫搜尋引擎的第二定律。

歸國後的李彥宏向各大門戶網站銷售自己的搜尋引擎,一家媒體就新浪、搜狐、網易、雅虎中國和ChinaRen的搜尋引擎進行的測評顯示,在響應速度上,ChinaRen是1秒鐘,其他四家是5秒鐘;在搜尋的數量上,ChinaRen是幾千幾萬,其他4家卻隻有幾十幾百。ChinaRen用的正是百度的搜尋技術。

受百度技術的吸引和打動,搜狐在這一年8月成了百度的客戶。随後新浪、網易、263等當時國内的大中型門戶網站也都采用了百度的搜尋技術。

到2001年夏天時,百度的搜尋技術已經拿下了國内80%的門戶網站。

然而随着覆寫面的擴大,百度漸漸入不敷出。

當時位于美國加利福尼亞的搜尋引擎公司Overture已經靠競價排名的商業模式取得了巨大成功。受此啟發,李彥宏做出決定:從背景走向前台,做一個直接面向網民的搜尋網站。

2001年9月22日,百度自己的網站正式在網際網路上亮相,簡潔的首頁頁面和谷歌相差無幾;百度競價排名系統也在這天正式上線,它大受中小企業的歡迎,因為它為中小企業提供了一個經濟适用、友善快捷的推廣平台。

百度的商業模式極具争議,2016年的“魏則西事件”,更讓它的聲望跌入谷底。但不可否認的是,在阿裡上市之前,百度是最具号召力的在美上市的中概股公司,它對中國網際網路廣告行業産生了巨大而深遠的影響,真正展現了網際網路相對傳統媒介在營銷領域的效率優勢。

從公司進化史角度來看,百度和騰訊也是相似的。

在搜尋引擎這個美國成熟業務的基礎上,輔以技術和商業模式的“微創新”,契合了中國使用者和廣告客戶的需求,進而獲得了商業上的成功。

騰訊和百度也成為PC網際網路時代中國最大的兩個流量池,展現出中國市場上海量的流量,可以如何轉化為網際網路公司的直接收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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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孤獨的商業探路者

阿裡巴巴創業的起點,和幾乎其他所有的網際網路公司都不一樣。

當别的公司從網頁或者應用出發的時候,阿裡巴巴從一開始思考的就是商業場景。

阿裡巴巴依靠的,并不隻是PC和移動通訊普及和滲透這樣的技術紅利,阿裡巴巴更看中的是中國經濟快速發展、以及融入世界程序中,巨大的商業需求。

早在阿裡成立之前四年的1995年,到北京推廣中國黃頁的馬雲曾拜訪瀛海威的張樹新,後來他在一部紀錄片中說道:“如果網際網路有人死的話,張樹新一定比我死得更早。她的觀念我聽不懂;第二,我做的是企業上網,她做的是老百姓上網。”

1999年阿裡巴巴誕生的時候,主營業務是中國供應商,也叫B2B,用馬雲的話說,“我們在B to B平台幫中國賣家找到外國買家”。

這句話雖然有4個英文字母,說的卻是個古老的行業,早在北宋,中國就已出現大量撮合貿易的中間商,被統稱為“牙人”,牙人對北宋商貿的繁榮起到了不小的推動作用。

早期的阿裡巴巴人相信,憑借網際網路技術的力量,可以在中國繪出一幅數字時代的清明上河圖。

阿裡巴巴所做的這一門老行當,顯然與當時的網際網路生态格格不入。阿裡巴巴初創期員工、程式員王建勳在聽完馬雲演講後曾說:“就覺得瘋了,因為這個模式國外也沒有。國内有一個‘怪胎’B2B,那就是我們。”

作為新一輪科技革命的載體,網際網路自進入民用領域以來就戴着神聖的光環,幾乎所有的網際網路CEO都是技術和産品的崇拜者,即便人人都幻想着暴富,也沒人敢把“生意”二字挂在嘴邊,而馬雲從一開始就關心“企業”和“生意”。

前通用高管、後來加入阿裡巴巴的關明生說,他從來沒有見過哪個創始人如此清晰地知道公司的使命,當他第一次問到馬雲這個問題,後者脫口而出:“讓天下沒有難做的生意。”

阿裡巴巴B2B的業務形态也與人們對網際網路公司的印象大相徑庭,沒有黑客馬拉松、沒有技術和産品至上的文化,員工主體是日後被稱為“中供鐵軍”的銷售。

這些人在各個産業帶城市挨家挨戶找工廠上門推銷,為了防止被狗咬,不少人的皮包都夾了一層硬紙殼,以備不虞。

2003年5月,淘寶在非典疫情中誕生。阿裡巴巴的商業觸角,從B2B領域延伸到C2C領域。

但淘寶從一開始就不是易趣或者亞馬遜的翻版。淘寶對海外公司同類産品的模仿,要比其他網際網路公司少得多。

從淘寶誕生的第一天起,阿裡人考慮得最多的就是,如何讓淘寶這樣的平台,最大限度地契合中國客戶的需求。

淘寶首創了免費模式,讓商家有了低成本的交易平台。針對中國信用體系不發達的痛點,2004年支付寶出現,讓淘寶得以提供擔保交易功能。此後,淘寶的生态進一步延伸到物流、品牌營運等各個領域,最終将生态裡的商家連接配接成了一張覆寫全中國的實體網絡。

像百度、騰訊這樣的典型網際網路公司,隻是簡單提供“我做你用”的産品,平台和使用者之間,是簡單的雙邊關系。但阿裡的小二要同時服務好商家和消費者,做最累最煩的丙方。

在馬雲的形容中,阿裡巴巴幹的是“滑鼠+水泥”的髒活。

客觀地說,相較于騰訊和百度,阿裡巴巴的商業模式顯得有些笨拙,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淘寶雖然已有巨大的使用者規模和影響力,但在營收和利潤上卻遠不及騰訊和百度。直到2011年,阿裡一年的營收還不及騰訊一個季度。

中國另一家主流電商,京東,其創業的曆史甚至比阿裡更長。

在京東看來,公司的起點是劉強東1997年在北京中關村所開的線下電腦店。但京東和阿裡的模式迥然不同,它是一家地道地道的零售公司,它的商業模式簡單粗暴,以批發價進貨,以零售價賣出,和所有線下超市的模式并無不同。

這種以自營為主的模式,使京東在3C、圖書等行業建立了自身獨特的競争優勢,這和它模仿的亞馬遜也非常相似。

但這種模式難以提供豐富、長尾的多元化供給,相較于“萬能的淘寶”,京東的口碑更多建立在服務的标準化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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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移動網際網路改變江湖

2007年,初代iPhone釋出,移動網際網路的時代迅速到來,中國網際網路江湖,由此再次改變。

通訊基礎設施的快速普及,加速了移動網際網路的滲透程序。通過手機,每個人幾乎都是24小時線上,這一方面大大延長了上網時間,另一方面也讓線上線下的界限開始模糊,這一革命性變化必然會讓一些老巨頭掉隊,另一些新巨頭崛起。

2012年百度世界大會,李彥宏公開預判移動網際網路是醉駕,他的理由是手機應用碎片化、時間碎片化、使用者消費低,廣告、遊戲和電商這網際網路三大收入來源在移動網際網路上均未獲得明确的商業模式。

李彥宏的這一誤判,讓百度錯失了移動端轉型的良機。移動網際網路争奪的是使用者時長,而百度依賴的搜尋對使用者時長的占領并沒有顯著變化,不再成為網際網路流量的總閥門。

取而代之的是張一鳴的今日頭條,中心化的算法推薦雖然常常被人诟病為“制造資訊繭房”,但其對使用者碎片化時間的占領效率無人能出其右。

等到百度回過神來已經晚了,大量的廣告業務被今日頭條奪走,百度後來在自己的App上模仿頭條的算法推薦,才收複了一些失地,但已經掉出了第一梯隊。

相比百度的落寞,騰訊和阿裡巴巴則順利度過了移動網際網路的轉型。前者依靠微信,壟斷了熟人社交,延續了QQ在私域的統治地位;後者對淘寶進行了大刀闊斧地改造,實行“千人千面”,淘寶變得更好用,也更多元。

2011年,一款用于制作、分享GIF圖檔的手機應用“GIF快手”上線,這就是後來快手的前身。

随着智能手機的普及,快手的短視訊模式在2015年以後迅速打開市場。2016年,今日頭條推出了短視訊App抖音,後來超過快手成為中國最大的短視訊應用。

憑借着抖音的巨大商業成功,今日頭條将公司名稱改為“位元組跳動”,成為中國網際網路的另一極,位元組跳動的Tiktok,則成為中國企業成功出海的現象級産品。

在短視訊興起的幾乎同時,中國網際網路還出現了一波“O2O”熱潮。

當BAT三巨頭分别解決了人與資訊、人與商品和人與人之間的關系,O2O就是要解決人與服務之間的關系。用網際網路滿足線下服務需求,難度比前三者更大,但由于中國市場足夠廣闊,誰也不願意丢失潛在的蛋糕。

2010年,中國網際網路曆史上最慘烈的千團大戰開始上演。

此前,一家叫Groupon的美國團購公司才成立2年就獲得了250億美金的估值。經過長達數年的搏殺之後,美團最終勝出,事後有人總結王興成功的原因,最重要的是在2012年全面轉型移動網際網路,放棄了PC端流量。

網際網路與外賣的結合則早在2008年就由餓了麼的張旭豪推出,美團在千團大戰後,也很快推出了外賣服務,至此,網際網路完成了與線下“到家”和“到店”服務的深度融合。

之後,共享經濟成為下一個風口。

滴滴和快的的出現,讓無數人的出行方式發生巨大改變,雖然網約車的模式後來飽經争議,但它已經永久性地改變了中國的出行行業。

與此同時,共享單車也被迅速催熟,摩拜、OFO、哈啰,上演了一場單車大戰,大戰雖然落幕,但網際網路和大衆生活更緊密的關聯,卻已不可改變。

相較于PC網際網路時代,移動網際網路給更多新來者想象空間。

在早已成熟的電商領域,拼多多通過微信生态的社交裂變,一躍成為中國電商平台中使用者規模TOP 2的存在,遠遠超過了同屬“騰訊系”的京東。

B站和小紅書,則在内容紅海中突出重圍,在微信系和頭條系産品之外,獲得了自己的獨特位置。

移動網際網路時代的另一個顯著特征,是巨頭在資本上的擴張,阿裡和騰訊也展示出完全不同的行事風格。

阿裡控股了菜鳥,收購了餓了麼、高德地圖、優酷洋芋、大潤發和銀泰商業,這些被收購業務的表現各有參差,但背後總的來說有一條清晰的邏輯,除了文娛闆塊之外,阿裡巴巴收購的業務大都和商業、物流場景高度相關。阿裡巴巴的戰略投資并非簡單的橫向擴張,而是其“新零售”戰略的一部分。

騰訊則完全不同。

在微信出現之前的2010年,騰訊就曾遭遇一場巨大的風波,它和奇虎360的3Q大戰,鬧到工信部和公安部介入,這場風波的直接起因是,騰訊推出的QQ電腦管家幾乎涵蓋了360安全衛士的所有主流功能。

當時的騰訊,觸手已伸到了包括遊戲、電商、搜尋、郵箱等在内的幾乎所有産品形态,這種依托社交流量全域作戰的模式,全世界也隻有騰訊一家。“走自己的路讓别人無路可走”,讓騰訊幾乎成了行業公敵。

這次事件之後,騰訊改變了既有的政策,開始利用自身在流量上的優勢,在行業中尋求投資标的,形成緊密捆綁的關系。

随着微信成為無可置疑的最重要的“流量高速公路”,騰訊的資本觸角不斷延展,京東、美團、拼多多、快手……除了阿裡和位元組跳動之外,幾乎所有中國重要的網際網路公司,都有騰訊的入股。

05、殊途終會同歸

不得不說,中國網際網路行業在最近幾年,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争議。

外賣、出行、打車,再到後來的社群團購,網際網路行業進入的民生領域越來越多,在給大衆帶來便利的時候,也讓人質疑網際網路公司是不是有真正的科技實力,還是隻是與線下争利。

借由網際網路出現的P2P等行業亂象,更讓人們憂心忡忡,如果中國網際網路産業隻是搞商業模式的創新,整個行業都可能誤入歧途。

但是,很多人沒有看到的是,網際網路企業自身的改變,從很多年前就開始發生。

2008年以來的中國網際網路行業,有一條明線——移動網際網路的興起,這關乎使用者時長、消費更新,它直接反映了中國超大規模單一市場的巨大紅利。

同時,還有一條暗線——網際網路公司在科技領域的深耕,它們開始嘗試将中國超大規模的市場優勢,轉化為技術優勢,而這是中國在參與全球競争中的關鍵領域。

對阿裡巴巴而言,2008年尤為特殊,一方面,天貓的前身——淘寶商城上線;另一方面,淘寶在傳統的IOE(IBM的小型機、Oracle的資料庫,EMC的存儲單元)架構下,面臨巨大的算力瓶頸,它已經難以應對淘寶巨大的資料需求,更無法支撐雙11這樣的全球最大運算場景。

阿裡巴巴發起了“去IOE”,獨立研發自己的雲計算系統,這就是後來的阿裡雲。

2010年,馬雲、馬化騰和李彥宏還曾有一次著名的争論,李彥宏認為雲計算不過是“新瓶裝舊酒”,而馬化騰覺得“雲是個好東西,但是太遙遠了”,隻有馬雲堅定認為“如果不做雲計算,未來會死”。

12年前的争論早已化作往事,今天無論是阿裡,還是騰訊和百度,都把雲計算作為戰略性業務。

客觀地說,最早做雲的阿裡,在中國市場上仍然有先發優勢。

2021年12月,權威資訊技術研究機構Gartner公布了年度産品報告,來自阿裡雲在IaaS的計算、存儲、網絡、安全四個核心類目都拿了全球最高評分,超越了亞馬遜和微軟,總分排名也名列第3。

與此同時,雲計算還進一步帶動了更多底層技術的研發。

2018年,阿裡巴巴成立了晶片公司平頭哥,2021年,平頭哥釋出了自己獨立開發的5nm制程伺服器CPU,直接用于阿裡雲的伺服器機房。阿裡巴巴從應用層,到技術層并最終走向硬體領域的進階史,已經成為超大市場紅利轉化為技術實力的典型範例。

2018年,《騰訊沒有夢想》一文,曾經掀起廣泛的社會讨論。這之後的騰訊,也迅速開展變革,騰訊發力的方向,是金融科技和企業服務,這一家中國最成功的2C網際網路公司,同樣開始把2B作為公司戰略。

2021年,騰訊來自金融科技和企業服務的收入第一次超過了遊戲。騰訊也把“以數字技術、助力實體經濟”變成了自己的公司主張。

今天,幾乎中國所有的大型網際網路公司,都在強調自身的兩重屬性,一是自己的科技實力,二是自身對實體經濟的推動和助力。

20年前,當大多數網際網路公司的關注點還隻在資訊和社交領域時,阿裡是技術驅動商業的孤獨探路者;10多年前,當别的公司還在懷疑雲的價值的時候,阿裡選擇了堅定投入,并連續多年成為中國研發投入最高的上市公司。

現在,阿裡從10多年前甚至更早開始做的這些事,已經成為中國網際網路行業都在做的事。那些所有在資訊網際網路時代興起的力量,都要毅然走入産業網際網路的星辰大海。

在這個時代,先行者已經不必再反複标榜,科技公司或者實體經濟這樣的名詞或概念。它們早已完成了這樣的轉型,它們曾經看起來有些孤獨的戰略,已經成為全行業的共識。

中國網際網路激蕩20年:經曆跌宕起伏,結局隻有一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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