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晴雯站隊林黛玉了嗎？

有人說，晴雯最後慘死，也與她站隊林黛玉不無關系。站隊林黛玉，就是犯了王夫人的大忌。

那麼，晴雯到底站隊林黛玉了嗎？亦或沒有站隊黛玉？或者，她從來就沒有站過隊？

不可否認，晴雯身上，有着很多和黛玉相似的特質。襲為钗副，晴為黛影，晴雯不僅長得和黛玉相似，是一頂一的美人，而且性格也都屬于賈母喜歡的活潑爽利類型。黛玉生得伶俐，既有七竅玲珑心，更有一張得理不饒人的利嘴，從周瑞家的到李嬷嬷，狂怼了不少人。

這一點，晴雯也不在話下，雖然晴雯沒有黛玉的滿腹才氣，也未必有黛玉的聰慧和通透，但一張嘴也厲害得很。而她們之間最大的共通之處，在于真實，真誠，從不矯揉造作。這也是寶玉和她們關系最為親厚的原因。

但僅僅是這個原因，晴雯就會站隊黛玉了嗎？顯然不會，雖說物以類聚，但其實她們之間的互動并不多，彼此之間，也沒有流露過對對方的好感。甚至，黛玉和晴雯的關系，貌似還不如襲人。黛玉還曾笑着喊襲人嫂子呢，卻未單獨地和晴雯有過什麼談話。

黛玉和晴雯，他們分别是寶玉身邊最重要的人，但是，她們之間并沒有直接的情誼。而且，“同性相斥”，同樣性情的人，其實更難融洽地相處。是以，鳳姐的丫環平兒必定是能屈能伸的，黛玉的丫環紫鵑也是理性而包容的，寶钗的丫環莺兒卻是個小機靈鬼。如果黛玉遇上晴雯，未必會那麼和諧。

況且，晴雯在黛玉的眼裡，是寶玉的丫環而己，與自己并沒有什麼幹系，更沒有什麼情分。也是以，在晴雯病死後，黛玉還可以笑着和寶玉談論他寫的那篇诔文，主要在于讨論文采，倘若真是感情親密，是斷然不會笑得出來的，更沒有心思讨論文章，光哭就夠了。

黛玉自己都說過，等我的紫鵑死了，我再哭！跨越階層的友誼，需要很深的感情作為基礎。黛玉沒那個時間，也沒那個精力，去和别人的丫環建立感情，而晴雯也不會主動和黛玉拉近關系。真正和黛玉一見如故，惺惺相惜的，是頗有書香氣息的香菱。

而黛玉在晴雯的眼裡，也隻是一個小姐，一個主子罷了，和寶钗等人，也沒有太大差別。

她們接觸本就不多，而晴雯的暴脾氣，一點就着，還曾因夜裡寶钗來坐坐而生氣，嘴裡抱怨個不停，等到黛玉前來敲門時，就一下撞到槍口上了。晴雯的話說得很沖，“都睡下了，明兒再來罷！”“憑你是誰，二爺吩咐的，一概不許放人進來呢！”也許正在氣頭上的晴雯，并未聽出門外是黛玉的聲音，但黛玉未必聽不出她來。

隻是，内心敏感的黛玉還真以為是寶玉這樣吩咐的，隻顧着傷心，氣惱寶玉，倒沒有和晴雯計較，事後又調侃寶玉“你的那些姑娘們，也該教訓教訓。”黛玉對晴雯，也是很寬容的，但對于怡紅院其他丫環，也是如此。一來黛玉是客，二來她們并沒有那麼重的分量，讓黛玉生氣。

是以，晴雯誤打誤撞地弄得黛玉委屈傷感，黛玉不追究，是根本不在乎一個丫環，她的心裡隻有寶玉。而晴雯素日的作為，卻也看不出來她是站隊黛玉的。她确實沒有說過黛玉的壞話，不像襲人兩副面孔切換自如，全是為了自己更好地往上爬。

晴雯甚至還幫寶玉給黛玉送過舊手帕，充當了紅娘的角色。但那是寶玉也知道，晴雯心思單純，人前人後皆是一樣，不會搞小動作，也不會洩密，是以對她更為信任些。畢竟，襲人雖好，卻管得太寬了，什麼都要過問，也不會完全順着他的意思。有點兒被盯緊的感覺。而晴雯更像是寶玉的同行者，讓寶玉覺得放心。

是以，晴雯雖和寶玉親密無間，也是寶玉最喜歡的大丫環，但她沒有明明白白地站隊在黛玉那邊。她個人并沒有站隊的意識。一是她有足夠的底氣，二是晴雯生性單純。晴雯是賈母賜給寶玉的，生得很美，是作為妾室的人選的。不論将來是誰做主母，晴雯作為“美妾”，和寶玉又稱得上青梅竹馬，還有賈母這個背景，晴雯的勝算都很大。沒事站什麼隊呢？不需要，那樣活得多累呀。

最關鍵的是，晴雯就沒有那些彎彎繞繞的心思，根本就沒想到那裡去。寶玉喜歡誰，喜歡做什麼，她從不幹涉，隻要寶玉高興就好。她從不在背後說誰的壞話，或是好話。這是一個明媚卻不會為自己籌謀的女孩，享受着當下的美好時光，哪裡想到以後會怎樣。

相較于晴雯，襲人之是以叛主，加入王夫人的團隊，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她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她想做姨娘，奈何不入賈母的眼，無論她做得再好，也隻能是一個進階保姆，沒有前途。

當賈府出現了“金玉良緣”和“木石姻緣”兩種說法後，襲人明知寶玉喜歡的是黛玉，卻還是為了自己，和寶钗一家走得更近，人前人後吹捧寶钗，往寶钗臉上貼金。這也罷了，她卻還在背後說黛玉的壞話。為了前程，襲人是明顯地站隊在寶钗那邊的。當然，她也得到了好處，暗戳戳地混到了準姨娘的位置，待遇比正牌的趙姨娘還要好。

晴雯自始至終，就沒有站隊過誰。如果她有那麼多的想法，懂得人心，擅于算計，也不至于結局那麼凄慘了。無論是對寶钗，還是對黛玉，晴雯的态度都差不多。從來不會主動去逢迎，也不會左右寶玉選誰。

但晴雯不論站不站隊黛玉，她的前路都不容樂觀。姨娘的位置競争太激烈，空有美貌，而無頭腦和心計，會吃很多虧。而且，晴雯的個性太張揚，容易得罪人，給人留下把柄。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晴雯生得好，既是資本，也是罪惡。在享受人前風光的同時，她的背後早已樹起了無數的暗箭，隻等着一朝置她于死地了。

而且，丫環們的站隊，其實也沒什麼用處。最重要的是上面的博弈。就算晴雯站隊黛玉，天天說林姑娘好，對于這件事本身的發展和走向，也起不了太多的作用。站隊本身也是一種極有風險的

行為，賭赢了，赢的是上面，未必是你。而賭輸了，也許上面相安無事，而最底層的人未必有那樣的幸運。是以，不站隊，也許職業生涯還能長久些。可是不站隊，除非特别出衆，否則就永遠是一個碌碌無為的普通打工者呀。大約襲人也是想到了這一層，才咬咬牙把自己賣給了王夫人，對于她的舉動，賈母心裡是有數的，也生出厭惡之情。如果不是賈母年邁，大勢漸去，襲人可不會有好結果。

當然，在某種程度上來說，晴雯雖沒有站隊，也相當于站隊了。因為她是賈母派來的人。在王夫人眼裡，賈母派來的人，自然和賈母是一條心的。雖然一個丫環本身是沒有分量的，可是未必不會淪為兩廂争鬥的犧牲品。

如果晴雯低調穩重，可能還不會引起王夫人注意，偏偏晴雯又美又狂，對外展示出了最拽副小姐的作派。況且晴雯還是賈母給寶玉做妾的，又生得有點兒像黛玉，這王夫人本就不喜木石前緣，想和薛家結親，在這種情況下，長得像黛玉也是一種原罪，動不了林黛玉，還不能趕走一個小丫環嗎？

晴雯不會站隊，也沒有心機，和主動站隊，奉承巴結王夫人的襲人有着根本的差別。她的悲劇不是站錯了隊，或是沒有站隊，而是沒有足夠的智慧，來比對天下無敵的美貌。而驅逐了沒有站隊的晴雯，一身清清白白的黛玉，同樣也是王夫人的眼中釘。

在某些人眼裡，有些事，不管你做沒做，你的存在，就是一個錯誤！趕走了晴雯，對于賈母也是間接的打擊，為黛玉保駕護航的，隻有一個賈母，王夫人敢肆無忌憚地驅逐晴雯，不正是賈母漸漸勢微，大權旁落了嗎？同樣，黛玉的處境亦是岌岌可危，木石姻緣更是舉步維艱！

作者：阿五，本文為少讀紅樓原創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