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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有讀懂這條蛇,才能讀懂三星堆文化

作者徐江偉授權釋出

筆者已指出,古突厥、鮮卑、慕容等共有的“兩白犬”源出故事,雖然沒有被史書明确記載,但清楚地表達在了他們的碑首浮雕中。這也是古羌的一大特征,源頭不在别處,在青藏高原上,在原始苯教中,是以廣泛分布,乃是從史前時代就開始了的古羌藏類遊牧民族遷徙擴散的結果。

還要注意,所有這些“兩白犬”圖騰,腿部都纏繞着一條蛇,這是原始苯教的一個特征,或曰“理念”,被蛇纏蛇咬代表能轉世再生,而不是被咬之後無力地垂下了頭。隻有在青藏高原上,這種觀念是一直延續着的,是以,這是“華夏文明青藏之源”的可靠佐證。

筆者還以為,隻有讀懂這條蛇,才有可能讀懂三星堆文化,進而明白那裡為何出土了如此多帶蛇形的文物。

隻有讀懂這條蛇,才能讀懂三星堆文化

吉爾吉斯伊塞克湖一帶出土的突厥文石碑碑首,犬前腿上各纏一條蛇,蛇頭咬住另一犬的後腿。

這個“蛇”,是原始苯教最為重要的圖騰之一,不僅是“蜀”(龍)形狀之來源,也是古代苯教巫師和薩滿巫師的一個自稱。

與其他“文化詞”一樣,“蛇”在古羌藏語中有許多讀音,有許多不同的稱謂。拉薩藏語把蛇叫作“schul”( schul),讀音與吳越方言相同;此藏文也讀作“祖”(zhue),與藏語“龍”( )的讀相同。安多藏語把蛇( )讀作“wu”(巫),或“ru”(蠕),又讀作“hts l ”(蟄)。

滿洲語把蛇叫作“juu”(具),也叫“mei”(魅),筆者發現,兩個讀音在藏語中也存在,古代西藏還有叫“魅兀”( rme wu)的家族,意為“蛇人、很厲害的人”。

蛇是“龍族”( glu“魯”)的重要一員,是“三界”之“下界”:地下、水下世界的統治者,特别是海底世界,苯教認為被“衆蛇”( )控制着。在藏文化中,蛇還是财富的主宰,智慧的代名詞。

但“蛇”的主要功能是用作了轉世再生的載體,它是君王們生生不息的隐秘形象,是貴族們代代相傳的幕後作為者。藏文“孕婦”讀作“祖木姆”( zhum ma),從構詞方式看,就有“被蛇”之義,應與這種古老觀念有關。

轉世活佛叫“祖古”( szhul sgu),這個讀音有“蛇身之人”的意思,或曰“蛇狗”。也有人認為此稱号來自梵語的“gu-ru”(古蠕),漢文獻記作“俱盧”(juu-lu)者是也。但筆者以為,所有這些稱謂,讀音看似不同,含義卻是相同的,源頭不在别處,都在古羌藏語中。歸根結底是這個“蛇”被看成了轉世再生的隐秘作為者。

藏文是很遲以後才引進的拼音文字,同一個讀音曾有過不同的拼寫方式,後來才慢慢統一起來的,即使現在,同一個藏文也常有不同的方言讀法,含義是相同的。就是說,與之對應的古羌藏語含義才是最重要的。

隻有讀懂這條蛇,才能讀懂三星堆文化

陝西考古研究院2020年4月發掘于西鹹新區空港新城的碑首。據考證,那裡是鮮卑望族“豆盧氏”的家族墓地,他們是慕容的一支,整個北朝,直到隋唐時期,他們都與皇室通婚,故達官輩出。這個“豆盧”( rdo glu )古羌藏語是“石龍”的意思。

但考古發現的制作最為精美的“兩白犬”碑首,不在吉爾吉斯一帶,不在蒙古高原上,也不在雲貴,出土古都西安,1951年發現土于西安東郊中興路一窯廠内,隻有碑首而沒有碑身,如圖:

隻有讀懂這條蛇,才能讀懂三星堆文化

西安東郊出土特别巨大,特别精美繁複的碑首,兩面浮雕完全一樣。神犬長着鷹的爪,吐着狗的舌頭,有蛇纏繞在犬前腿上,彙合處變為一大“口”,從裡面吐出分叉的蛇信子,下方還兩神烏在對向嬉戲。神犬頭上有鬃毛,背上有突刺,身上有雲紋。

筆者推測,此物應是北周或隋代皇家遺物。它出現在古都西安,最是符合文明起源的内在規律——隻有當遊牧民族入主中原後,他們才會擁有前所未有的巨大人力、物力、财力,去實施各種巨大的土木工程,精益求精地制作自己的圖騰形象,把祖先源出表達得前所未有的莊嚴肅穆、威風凜凜。但這種祖先神話并不産生于中原,也不是農耕定居民族所固有的。它早就存在于薩滿儀軌和遊牧民族口口相傳的說唱史詩中,當他們還遊牧于荒原野地的時候,就應經存在多時了。而這就是華夏文明起源的“機理”之所在:中原始終是華夏古文明的積澱之地、輝煌之地,而不是源頭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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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顔氏家廟碑》,顔真卿為其家廟所立,現存西安碑林碑林博物館。碑文記述了顔氏家族的顯赫經曆。“兩白犬”浮雕顯示,顔氏來自草原民族,最可能是突厥背景,而不是農耕定居民族出身,隻是最初的封地在山東琅琊臨沂而已。當然,到顔真卿之時,他們應已說漢語了,甚至已經完全不會說祖先的語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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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醴泉宮銘》(背面),也叫《九成宮醴泉銘》(正面)。據碑文記載,唐貞觀六年(公元632年),李世民在隋仁壽宮(九成宮)避暑時發現“醴泉”,此為大吉兆,于是下令重建九成宮。魏征作文,75歲歐陽詢書碑。

這個碑首浮雕在告訴我們,唐王族确是突厥背景,而不是農耕漢民族出身。這個“兩白犬”應是唐王族的“族徽”,雖然沒有被“正史”明确記載。史書中也沒有唐王族真實來源地的資訊,所有這些早已被删除殆盡,僅留下一些痕迹,但删除的是文字,文物是删除不了的。早有史家從蛛絲馬迹中看出“唐室大有胡氣”(魯迅語),但就是找不到相應的文字記載。筆者以為,這個立于皇家宮殿中的碑首最能說明問題,它要比所謂的“正史”可靠、可信得多了。

筆者推測,這個“logo”(标志)在唐代就已經屬于皇家“機密”,被嚴禁私自解讀了,隻有得到皇家特許才可雕刻使用,專用于代表皇家禮遇的器物之上。

其實,不僅是唐王朝,追根溯源的話,夏、商、周、秦的建立者都是“犬戎”背景,都是從青藏高原上一步步下來的。當然,這種遷徙不可能是一條直線,往往是迂回曲折進行着的,其間還有許多分分合合的情形,因為古代遊牧民族皆以軍事聯盟的形式存在。

從宏觀上看,這裡有一種不可抗拒的自然曆史規律在起作用:中原和南方溫暖地區由人口基數形成的巨大吸引力,就像“萬有引力”一樣,無時無刻地吸引着内陸高原上的遊牧民族,這種吸引力如此強烈和無法抵抗,他們都願意為此冒險一搏。這種由巨量人口形成的引力又像一個黑洞,它能吞沒一切、融化一切,一旦進入就再無逃逸的可能。夏商周秦的建立者都這樣前赴後繼地消失在了裡面。而體量龐大的“華夏漢民族”就是在這樣的規律中層層積澱、融合而成的。如此,就可以了解,為什麼夏商周秦的統治者都把昆侖山視為祖先從來之地,這不是虛構,更不是瞎說,而是曆史的真實,是他們遙遠的無法磨滅的曆史記憶。

但本文的目的主要是說明“犬腿纏蛇”以及“被蛇咬住”的含義,為此,還需要引入一個參照系,以獲得一個多元度的認知。從數量上看,這個原始苯教觀念在古滇國“斯基泰風格”青銅器中有最多、最為形象傳神的表達,舉例如下:

隻有讀懂這條蛇,才能讀懂三星堆文化

雲南晉甯石寨山71号墓出土,雙人驅牛鎏金銅扣飾,高10厘米,寬15厘米。壯碩公牛腳踏一條巨蛇,兩位猴臉狗嘴的赤裸神人,前駕後推地駕馭着一頭公牛,身上各有一條蛇,或纏繞或咬住。此“蛇”就代表此三者都是能轉世再生的神靈。

隻有讀懂這條蛇,才能讀懂三星堆文化

雲南晉甯石寨山13号墓出土,雙人舞蹈鎏金銅扣飾,高12厘米,寬18.5厘米。兩個猴臉神人腰佩長劍,雙手托盤,在跳西域仙舞,衣着緊身而華麗,動作誇張。兩人腳後跟連在一起,各有一條蛇咬住了他們的前腳。

隻有讀懂這條蛇,才能讀懂三星堆文化

雲南晉甯石寨山13号墓出土,神牛首作展翅飛翔狀,高9厘米。由大小二牛首咬合而成,牛角成了飛翔的翅膀,角頂部皆有分叉,大角上還蹲伏有兩小牛。大牛嘴含兩蛇的尾巴,蛇頭咬在牛的雙耳上。原始苯教有以牛為大、以牛為尊的觀念。此蛇就代表它能生生不息地來到人世間,永享榮華富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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