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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塗脂抹粉,除了紅妝白妝,還有墨妝、紫妝、額黃妝、啼妝

文|曹喆

唐代孟棨留有《本事詩》一卷,其中記錄了這麼一個故事。崔護是個帥哥,為人高潔自傲,進京考進士落榜。清明那天,一個人跑到京城城南去玩,看到一個一畝地大小的莊園,花木叢萃,寂靜得似乎無人。他敲門讨水喝,好久才有個女孩子開門。女子讓崔護坐床榻邊,崔護自己則斜倚着桃樹,看着她“妖姿媚态,綽有餘妍”,崔護搭話,女子隻是注視着他卻不接話。崔護離開時,女子一直送到門口。崔護眷盼而歸。到了來年的清明,崔護忽然想起城南這位女子,情不可抑,跑去找她。門牆如故,但是關門落鎖,家中無人。崔護就題詩在左門上:“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隻今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古人塗脂抹粉,除了紅妝白妝,還有墨妝、紫妝、額黃妝、啼妝

[唐]《弈棋仕女圖》

又過了幾天,崔護偶然到城南,又去找那位女子,聽到莊裡有哭聲,就敲門問怎麼回事。女子的父親出來說:“你就是崔護吧?”崔護回答說:“是啊。”老人哭着說:“是你殺了我女兒啊。”崔護很吃驚,不知說什麼好。老人說:“我女兒及笄之年就讀了好多書,還沒找婆家,自從你去年來了之後就一直恍然若失,前幾天我和她外出回來,她看到門上的詩,就生病了,好幾天沒吃飯就去世了。我老了,女兒之是以沒有嫁人,是希望能找到個好人家也能為我養老,誰知女兒不幸去世,難道不是你害的嗎?”崔護也陪着哭,求入内,抱着女子的頭放在自己腿上,哭着說:“我在這裡啊!我在這裡啊!”不一會,女子的眼睛張開,活了過來。女子父親大喜,将女子許配給了崔護。

這個故事就是“人面桃花”的出處。詩中所說的“人面桃花相映紅”是說粉紅的臉和桃花一樣美麗,另外,“桃花”也可代指妝容。《妝台記》有:“隋文宮中梳九真髻,紅妝謂之桃花面。”紅色妝容被稱為桃花面,也稱桃花妝。唐至五代的很多繪畫中都能看到桃花面。

古人塗脂抹粉,除了紅妝白妝,還有墨妝、紫妝、額黃妝、啼妝

[唐]《胡服美人》

宋代高承《事物紀原》卷三也記載:“周文王時,女人始傅鉛粉。秦始皇宮中,悉紅妝翠眉,此妝之始也。宋武宮女,效壽陽落梅之異,作梅花妝。隋文宮中,紅妝,謂之桃花面。”南朝梁江洪《詠歌姬》有關于紅妝的精彩描寫:“薄鬓約微黃,輕紅淡鉛臉。”辛棄疾《滿江紅·暮春》寫道“紅粉暗随流水去”,則用紅粉比喻美人。成書于宋元之間的《事林廣記》記錄了“玉女桃花粉”,用玉女、桃花命名妝粉算是典故的靈活應用,這種粉的調制相當複雜,由益母草燒灰、石膏、滑石粉、蚌粉、胭脂等混合而成,據說能“滑肌肉、消斑點、駐姿容”。

除了前面說的紅妝外,女子面妝還有白妝、墨妝、紫妝、額黃妝、啼妝等,這些妝容多在六朝之前就已開始流行。白妝即以白粉敷面,兩頰不施胭脂。墨妝流行于北周,指不施粉,以黛飾面。紫妝就是以紫色飾面。《古今注》記載:“魏文帝宮人絕所愛者,有莫瓊樹、薛夜來、陳尚衣、段巧笑,皆日夜在帝側。……巧笑始以錦衣絲履,作紫粉拂面。”北魏賈思勰《齊民要術》卷五記載了紫粉的制作方法:“用白米英粉三分,胡粉一分(不着胡粉,不着人面),和合均調。取落葵子熟蒸,生布絞汁,和粉,日曝令幹。若色淺者,更蒸取汁,重染如前法。”《本草綱目》卷二七“落葵”條目有:“其子紫色,女人以漬粉,傅面為假色。……落葵三月種之,嫩苗可食。五月蔓延,其葉似杏葉而肥濃軟滑,作蔬、和肉皆宜。八九月開細紫花,累累結實,大如五味子,熟則紫黑色。揉取汁,紅如胭脂,女人飾面、點唇及染布物,謂之胡胭脂,亦曰染绛子,但久則色易變耳。”

古人塗脂抹粉,除了紅妝白妝,還有墨妝、紫妝、額黃妝、啼妝

[晉]顧恺之(傳)《女史箴圖》(局部),大英博物館藏

曆代女子臉部妝容多種多樣,使用的材料也很多,有些妝容的出處浪漫而傳奇。如流行了好幾個朝代的“梅花妝”就很傳奇。五代前蜀時期詩人牛峤《紅薔薇》詩有:“若綴壽陽公主額,六宮争肯學梅妝。”詩中的梅花妝典故在《太平禦覽》中有記載,說的是南朝宋武帝劉裕的女兒壽陽公主,正月初七仰卧于含章殿下,殿前的梅樹落下來一朵梅花,正好粘在公主的額上,梅花被清洗後在公主額上留下了五瓣梅花印記。宮中女子紛紛效仿,剪了梅花形貼于額頭,稱“梅花妝”。這種妝容傳到民間,成為時尚,一直到唐五代都非常流行,到宋代還在使用。宋代歐陽修的詞《訴衷情》也提到“梅花妝”:“清晨簾幕卷輕霜,呵手試梅妝。都緣自有離恨,故畫作遠山長。思往事,惜流芳。易成傷。拟歌先斂,欲笑還颦,最斷人腸。”南宋汪藻《醉落魄》詞有:“小舟簾隙,佳人半露梅妝額,綠雲低映花如刻。恰似秋宵,一半銀蟾白。”

《妝樓記》還記載了另一個故事:吳國孫和取悅鄧夫人,讓夫人坐在其大腿上,擺弄水精如意,結果誤傷了夫人面頰,血一直滴到褲帶上。太醫說用白獺髓,加玉與琥珀粉末塗抹,可以不留疤痕。但最後還是在臉上留下紅色斑點,看起來更加妩媚。孫和的其他妃嫔就用丹脂點頰,希望獲得寵愛。

上述的這兩個傳說被認為與額黃妝出現有關,因為都是在臉部點染作妝。額黃妝是在額間塗上黃色,源于南北朝或更早時期。用來裝飾臉部的黃粉稱為額黃,也作“鵝黃”“鴉黃”“約黃”“貼黃”“花黃”等。南朝梁簡文帝時期,宮内妃嫔染額黃。還有将黃色硬紙或金箔剪制成星、月、花、鳥等造型貼于額上,稱花黃。如《木蘭詞》有:“當窗理雲鬓,對鏡貼花黃。”梁簡文帝《戲贈麗人》詩:“同安鬟裡撥,異作額間黃。”額黃飾面在唐代極為盛行,如李商隐《蝶》詩:“壽陽公主嫁時妝,八字宮眉捧額黃。”《又效江南曲》:“掃黛開宮額,裁裙約楚腰。”溫庭筠詩《照影曲》:“黃印額山輕為塵,翠鱗紅稚俱含嚬。”

古人塗脂抹粉,除了紅妝白妝,還有墨妝、紫妝、額黃妝、啼妝

[清]陳崇光《柳下曉妝圖》(局部),南京博物院藏

宋代額黃妝繼續流行。宋代周邦彥《瑞龍吟》詞:“因念個人癡小,乍窺門戶。侵晨淺約宮黃,障風映袖,盈盈笑語。”劉克莊《賀新郎·再用約字》詞:“淺把宮黃約。細端相、普陀煙裡,金身珠絡。”姜夔《角招》詞:“翠翹光欲溜,愛着宮黃,而今時候。”辛棄疾《鹧鸪天·賦梅》詞:“冰作骨,玉為容,常年宮額鬓雲松。”韓玉《西江月》:“捍撥聲傳酒綠,薔薇面襯宮黃。”

清代褚人獲撰《堅瓠補集》卷三記載了各朝的面妝:“《西神說》:婦人勻面,古惟施朱傅粉而已。至六朝乃兼尚黃。《幽怪錄》:‘神女智瓊額黃’。梁簡文帝詩:‘同安鬟裡撥,異作額間黃。’溫庭筠詩:‘額黃無限夕陽山。’又:‘黃印額山輕為塵。’又詞:‘蕊黃無限當山額。’牛峤詞:‘額黃侵膩發。’此額妝也。北周靜帝,令宮人‘黃眉墨妝’。庭筠詩:‘柳風吹盡眉間黃。’張佖詞:‘依約殘眉理舊黃。’此眉妝也。《酉陽雜俎》有‘黃星靥’。遼時燕俗,婦人有顔色者目為細娘,面塗黃,謂為佛妝。庭筠詞:‘臉上金霞細。’李賀詩:‘宮人正靥黃。’宋彭汝砺詩:‘有女夭夭稱細娘,真珠絡髻面塗黃。南人見怪疑為瘴,墨吏矜誇是佛妝。’此則面妝也。”

(本文節選自《片花落無聲:演變中的古代時尚》,标題為編者所拟)

古人塗脂抹粉,除了紅妝白妝,還有墨妝、紫妝、額黃妝、啼妝

《片花落無聲:演變中的古代時尚》

曹喆 著

中華書局

這是一本關于中國古代女性妝容及審美的書,涉及古代女性審美文化及各時期的時尚。本書從妝容、服飾、發型、首飾、美容方、香方等十個專題探讨了與此相關的審美起源以及發展曆程中的文化現象,其間穿插古代女性風雅的生活方式。引用了包括詩詞、筆記小說、元曲等大量古籍資料,講述了很多典故的來源,盡量全面地展示了中國古代女性追求美的曆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