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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世間》中的周蓉真的自私嗎?其實錯會了梁曉聲對她的一腔摯愛

《人世間》中的周蓉真的自私嗎?其實錯會了梁曉聲對她的一腔摯愛

《人世間》中的周蓉在很多人的印象中,是一個自私的人,有觀衆直接表示,很讨厭這個人物。

其實,在梁曉聲的原著中,周蓉是一個非常正面的人物,寄予着梁曉聲對她的一腔摯愛。

從某種程度上講,周蓉的身上帶有梁曉聲性格中的很多成份。

那就是執着于自己的夢想,咬定了一個目标,就一往無前、無怨無悔地執着奮進,奔向自己設定的那個甚至可能是烏托邦的标杆。

在小說的描寫中,周蓉在周家不但不自私,反而處處展現在無私的情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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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裡寫道:小時候添置衣服,她都是讓新衣給自己的哥哥與弟弟,而她穿着舊衣服。

三年困難時期,為了把口糧留給家裡的肚量大的兄弟,故意扒拉幾口,就說自己吃飽了。餓了怎麼辦?她就偷吃水缸裡鏟下的冰片,最終落下了胃疼病。

可以說周蓉在小說裡是一個善解人意、為家分憂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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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家裡必須有一個人上山下鄉,當這個兩難選擇放在她與弟弟之間的時候,她毫不猶豫地選擇了自己。

她到貴州來到她心儀的男人身邊,這是她追求愛情的一種大膽的選擇,但未嘗不也包含着為家裡分憂的一個考量在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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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對于愛情的選擇,與其說這其中有什麼欲望的成份,倒不如說是她更追求的是一種精神的純粹,精神的純度,在她年幼的心裡,詩歌給予她的精神的支撐,讓她義無反顧地踏上了這一條完全是追求精神滿足的前途莫測之路。

小說裡描寫她“除了愛情,還能相信什麼呢?”她自認為負有拯救的使命才降臨人間的。

可以說梁曉聲賦予了她一種聖母一樣的精神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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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周蓉在梁曉聲的筆下,情商也相當的高。小說裡寫到她在暮年之際,寫了一部長篇小說《我們這代兒女》,共分三卷,後來壓縮成上下兩卷。

這個小說,寫的是周家兒女的故事,其實就是《人世間》裡的故事。

小說裡套小說,這是《鋼鐵是怎樣煉成的》、《紅樓夢》這些經典作品都曾經采用過的一種模式。可以看出,周蓉所寫的這部三卷本小說,與梁曉聲的《人世間》高度重合,密切關聯。尤其是,在周蓉的小說裡,重點解釋了秉義與冬梅的愛情真谛,而這個愛情的真相,正是《人世間》裡的一個大主題,那就是社會的階層也就是新時代階級的另一種冠名所帶來的現實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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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曉聲一直用“階層”一詞,來作為他對中國社會的認識基礎。他寫過一本書,名叫《中國社會各階層分析》,可以說集中展現了梁曉聲的這一思考。

《人世間》不過是借小說的文本,繼續思考着這樣的問題。秉義作為建築勞工的後代與作為高幹女兒的冬梅之間,有着巨大的階層落差,在梁曉聲認為,這兩個階層,本來是不會發生關聯的,隻不過在特殊的年代,也就是小說裡的冬梅父母家落難的時候,才促成了秉義與冬梅的婚姻與愛情,但是他們之間,始終存在着巨大的落差。

無論是在小說還是在改編的電視劇中,郝冬梅的家人,都沒有來到過秉義家所在的貧民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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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視劇裡特意将小說中早已去世的郝省長寫成了官複原職,意圖刻畫出一個打破階層壁壘的具有時代新意的高幹形象,但是,郝省長并沒有完成他的使命,劇中,他多次想到周家所在的貧民區探視,但一次次爽約,終至在他離開人世的時候,也未能實作他的打破階層隔閡的預想。

電視劇複活了郝省長,可以說是抓住了《人世間》的精髓,通過“兩罐茶葉”這一個小說裡沒有的虛構沖突,來揭示出郝家與周家的階層差異給人物心理上帶來的巨大沖擊。

而這種階層的差異,在小說裡的人物中,隻有周蓉看的最清楚,是以,在她所著的那部長篇小說《我們這代兒女》裡,就深刻地分析了秉義與冬梅之間的愛情,隻是一種愛情的偶然,是一種緣份的副産品,他認為“這種緣分不具有普遍性,大抵是由特定年代或郎才女貌所導演的——我哥哥和我嫂子的婚姻便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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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話太深刻了,因為《人世間》裡的秉義與冬梅的打破階層落差的愛情,僅僅是一個特例,社會的階層差異,并沒有徹底地改觀,真正的人世間的平等,還是一個遙遠的異數。梁曉聲的深刻性就在這裡。這種深刻性,梁曉聲在小說裡是賦予周蓉的,顯然是梁曉聲充分認為,周蓉有這樣的智商與情商。

在小說裡,周玥被父親裹帶出國,周蓉為了愛女,隻身來到人生地不熟的法國,尋找女兒,把女兒帶回來。這麼一個尋找女兒的過程,長達十年,一直到周玥學業完成,她才和女兒一起回到祖國。可以說,周蓉用自己對祖國的愛,感化了女兒,帶着她回到了自己的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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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電視劇裡,提到當年的知青陶俊書也到了法國,未嘗沒有為電視劇後面的故事埋伏筆的意思。

有人認為周蓉不問女兒周玥(電視劇裡叫馮玥),是她自私的一種表現。問題是,周蓉在1976年帶女兒回家時,因為參加悼周活動而耽擱了行程,緻使女兒留在周家。之後她上了北大,讀研究所學生一直到1985年左右畢業,然後就回到了自己的家鄉城市,因為無房,女兒隻好寄居在周家。這裡絲毫看不出周蓉不問女兒、隻圖自己享樂的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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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電視劇裡出現周蓉被冠上了自私的惡名,不過是電視劇改編者為了突出戲劇沖突,而刻意地制造了一系列言情劇才有的偶遇、巧遇、撞遇沖突才造成的後遺症。

從目前播放的内容來看,電視劇炮制了幾個一連串的原小說并不存在的戲劇沖突。

其中涉及到周蓉的部分,就是她與馮化成的婚姻破裂。

在原著小說中,早在1985年前,她就與馮化成分道揚镳,然後她從北大研究所學生畢業,就回到了自己的家鄉城市。馮化成一直留在北京,根本沒有電視劇裡那一系列第三者插足的婚戀言情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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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視劇裡,把周蓉的婚姻破裂時間放在了1990年,而且添加了一個人物——妙齡文青王紫,成為周蓉與馮化成婚姻瓦解的最後一根稻草。

而在原小說裡,馮化成一回到北京,就與前妻鴛夢重溫,後來更是閱女無數,周蓉不得不與他分手。

而在電視劇裡,周蓉與馮化成的感情糾葛,納入到周家的種種沖突之中,這些沖突包括:駱士賓争奪周楠、周楠與馮玥的朦胧好感、家裡人對楠、玥之戀的态度差異,讓過去小說裡的散落的沒有糾結戲劇沖突的流水賬繃緊了情節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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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情節的設定,确實可以看出改編者是動了一番腦筋的,這樣,周蓉的方方面面,便要比原小說裡的一筆帶過增添了更多的情感次元,而在這種次元中,對周蓉的認知,有很多是與她站在對立面的馮化成強加于她的,而實際上,馮化成對周蓉的自私的指責,完全是無中生有,是立場的歪斜而導緻定論的偏頗。

由于這幾個次元的增加,的确給這劇中“駱士賓争奪周楠”的情節,增添了許多的節外生枝,尤其是令人感到耳目一新的是楠、玥之戀,在小說裡僅僅是一種模糊的存在,梁曉聲的創作興趣,是放在上一代身上,而對下一代的青年人的情感變化,梁曉聲根本是敷衍了事的,是以,小說原著裡的周楠與周玥,也就是馬馬虎虎提起過、略加概述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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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改編者必須在這一段時段裡,也就是1990年的時段裡,設定出環環扣扣、步步緊逼的戲劇沖突,于是就把楠、玥之戀,特别地提出來,形成了一個獨特的波瀾起伏的情感閉合圈。

改編者在确定了楠、玥之戀的大的戲劇架構之下,很快找到了這份戀情的邏輯悖論,這一點,的确顯示出改編者深刻地讀透(但不一定讀懂,或者是揣着明白裝糊塗)了梁曉聲的原著,而且代入到梁曉聲的預設的松散的情節中,從中發現了能夠制造沖突的心理對壘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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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邏輯悖論點,就是楠、玥之戀,涉及到一個倫理的問題,因為周楠一直被認為是秉昆的親生子,那麼,周楠與周玥就是表兄妹,如果上一輩人要同意楠、玥之戀的話,那麼就是承認了楠、玥之間沒有血緣關系,這勢必就要暴露出鄭娟是如何懷孕的問題,最終的結果就是鄭娟的人設面臨着極大的崩塌威脅。

是以,在這一個倫理悖理的邏輯架構下,鄭娟持反對楠、玥相戀的态度,而周蓉出于讨好女兒的目的,支援楠、玥相戀,這樣,在電視劇裡,便現出了一場周蓉不得不動員周楠用他的愛,去拯救出入舞場、不思進取、滑入到堕落懸崖邊的馮玥的情節,在電視劇的這一段終極章回中,周楠用他的愛,拯救了馮玥,他的辦法,是提及過去兩個人的相約清華見面的誓言,阻止馮玥的自暴自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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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章回中,增加了許多原著裡沒有的周蓉的心理細節,如她傾向于支援楠、玥相戀,進而突出了她出于救助女兒的考慮而縱容孩子早戀的心路,雖然這一段情節充滿了細節張力,但很不合理,這與《人世間》的開始篇章裡,春燕的母親縱容女兒睡到秉昆家如出一轍。

因為很顯然,身為一個母親很難相信為了迎合女兒,而鼓勵女兒投身到愛情波濤之中,而且劇中的女兒還在上高二,這時候,讨論孩子的相戀基本沒有什麼意義,但電視劇裡卻煞有介事地演繹出了路上相遇(冬梅看到周楠、馮玥相擁)、英雄救美(周楠為了馮玥打跑了街痞,兩人相擁)、家中相撞(周父在周蓉家,看到周蓉與蔡曉光相擁慰藉)這一連串通過偷窺看到的巧合性意外性場面,進而使得1990年的故事段落,曲折離奇,驚心動魄。有些設定,明顯偏離周蓉在原著中的規定,進而造成了周蓉這一人物自私加身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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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視劇在這一段中的改編,可以說是在原小說的簡略交待的基礎上添油加醋,無中生有,但是又置于鄭娟的奇特身世這一架構下,不斷地對應着開始時鄭娟懷着駱士賓孩子這一小說的根本性故事動力,應該說在改編上是相當的成功的,平心而論,把梁曉聲在開始時的獨到的情節設定發揮到了極置。

但是在這一過程中,也讓周蓉的性格展現出了多樣的側面,而這些側面有些部分,更多的是來自于女性改編者對角色的一廂情願的想象,呈現出了周蓉的可以了解的身為妻子、母親與女人的多元時空。這些基調,豐潤了周蓉的性格内涵,不應該對她的形象産生什麼樣的污點,畢竟周蓉在劇中的動機,基本合理與符合人物的性格常理。唯一的不合理處,就是周蓉鼓勵女兒與周楠的相戀,而在小說中,一直到周楠學業功成、來到了法國于遇周玥之後,她才改變了過去的阻止兩人相戀的看法,轉而支援女兒與周楠玉成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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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梁曉聲在《人世間》裡的興趣點不在這些卿卿我我的小兒女情感上,對此寫的很是簡約,但到了電視劇的女性改編者手裡,這些部分,成了她們大顯身手、掀風作浪的極樂妙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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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這個意義上講,梁曉聲的嚴謹的對現實的描摹,到了電視劇裡,成了一場言情劇的鋪排與鋪陳。但這也是一種無奈之舉,按梁曉聲的原著直接拍攝的話,根本拍不成一部前後酣暢淋漓的電視劇,而電視劇這樣的改編,又把梁曉聲的原著改得面目全非。多少年後,哪一個才能真正代表《人世間》的原有風貌?這就是所謂文學界的“觸電之危”的真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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