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第二個節氣。二十四節氣中，與水有關的多達六個：雨水、谷雨、白露、寒露、小雪、大雪，說明我們總體上不缺水。對比一下澳洲和美國的幹旱，俄羅斯和北歐的冷寒，就明白四季分明的中國為什麼叫“神州”——上蒼眷顧的地方。春雨潤，夏雨急，秋雨涼，冬雨寒。沒有雨，還寫什麼詩？沒有雨，怎麼共着一把小雨傘？好吧，我們來念春雨的詩，一首首都讓人醉了。
一、“細”是春雨的形狀（3首）
水檻遣心
（唐）杜甫
去郭軒楹敞，無村眺望賒。
澄江平少岸，幽樹晚多花。
細雨魚兒出，微風燕子斜。
城中十萬戶，此地兩三家。
細是春雨的形狀。杜甫在水亭之中眺望，遠離城市，甚至遠離鄉村，亭廊寬敞，視野開闊，隻有細雨和微風，以及活躍在細雨和微風中的魚兒和燕子。千百年後，朱自清說，“看，像牛毛，像花針，像細絲，密密地斜織着，人家屋頂上全籠着一層薄煙”。寫起春雨，一樣最美的語言。
漁歌子·西塞山前白鹭飛
（唐）張志和
西塞山前白鹭飛，桃花流水鳜魚肥。
青箬笠，綠蓑衣，斜風細雨不須歸。
因為細，因為潤，青箬笠、綠蓑衣就足夠了，根本不需要去回避——躲雨那是夏天的事情。
絕句
（宋）僧志南
古木陰中系短篷，杖藜扶我過橋東。
沾衣欲濕杏花雨，吹面不寒楊柳風。
這個叫志南的老和尚春心動了，不好好念經，跑出來享受春光了。“沾衣欲濕”，一個“欲”，說明雨根本沒有真的濕衣服。不能濕衣服的雨，細，就是必然的了。“杏花雨”，是杏花開時的雨，還是象杏花一樣的雨，總之，好美！
二、“潤”是春雨的品格（2首）
春夜喜雨
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
随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
野徑雲俱黑，江船火獨明。
曉看紅濕處，花重錦官城。
細是春雨的形狀，潤是春雨的品格。每到春天就來了，來了就滋潤萬物。恰當的時間，恰當的地點，做恰當的事情，這就是“好”。一個“好”字，一個“潤”字，道盡了春雨的溫柔。
早春呈水部張十八員外
（唐）韓愈
天街小雨潤如酥，草色遙看近卻無。
最是一年春好處，絕勝煙柳滿皇都。
還是一個“潤”字，潤生萬物。都說萬物生長靠太陽，其實萬物生長更靠雨水。不信，你去看看那寸草不生的沙漠戈壁，缺太陽嗎？缺的是雨水。
三、春雨使水靈動（2首）
滁州西澗
（唐）韋應物
獨憐幽草澗邊生，上有黃鹂深樹鳴。
春潮帶雨晚來急，野渡無人舟自橫。
幹涸了一個冬天的小溪，終于迎來了雨水，我們常說綿綿春雨——“綿綿”，因為長是以多。雨多了，潮也起來了。“山朗潤起來了，水漲起來了，太陽的臉紅起來了”（朱自清《春》）。
春遊湖
（宋）徐俯
雙飛燕子幾時回？夾岸桃花蘸水開。
春雨斷橋人不度，小舟撐出柳陰來。
雨多了，橋斷了。自然不是春雨把橋下斷了，是因為雨多了，潮水把橋沖斷了——這裡隐含着《滁州西澗》裡面的“潮”。異曲同工的是，不管有人還是無人，“舟”在這兩首詩裡都成了風景。
四、春雨催生了花花草草（3首）
三台詞
冰泮寒塘始綠，雨馀百草皆生。
朝來門闾無事，晚下高齋有情。
寒冰剛剛消融，春雨就催生了百草。整個白天都沒有事情，到了晚上，在書齋讀書，春雨之中更加有情調。春，與“情”，如影随形，确實，春天是萬物動情的季節。
春日
（宋）秦觀
一夕輕雷落萬絲，霁光浮瓦碧參差。
有情芍藥含春淚，無力薔薇卧曉枝。
萬絲，當然是比喻春雨的細了。不過，秦觀的落腳點還是“含春淚”的芍藥和“卧曉枝”的薔薇。秦觀這個大男人寫詩，特别女性化。他對“花”的觀察和描寫比女性還要女性化——“有情”和“無力”，那不是林妹妹嗎？
春曉
（唐）孟浩然
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
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
花開就有花謝的時候，花要謝了，遇上了雨，就加快了謝的程序。源于塵土，歸于塵土，“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
五、春雨讓人動情（3首）
菩薩蠻
（唐）韋莊
人人盡說江南好，遊人隻合江南老。
春水碧于天，畫船聽雨眠。
垆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未老莫還鄉，還鄉須斷腸。
江南太好了，飄泊江南的人，應該老死在江南。你要是離開江南早了，你一定悔斷腸子的。因為，江南有雨，還有雨一樣的江南女子。
臨安春雨初霁
（宋）陸遊
世味年來薄似紗，誰令騎馬客京華。
小樓一夜聽春雨，深巷明朝賣杏花。
矮紙斜行閑作草，晴窗細乳戲分茶。
素衣莫起風塵歎，猶及清明可到家。
整夜聽雨，想着回家。臨安就是杭州，距離陸遊的家紹興并不遠，但是，“此生誰料，心在天山，身老滄州”，壯志未酬的他，時時刻刻在“家”和“國”之間徘徊。
臨江仙·夢後樓台高鎖
（宋）晏幾道
夢後樓台高鎖，酒醒簾幕低垂。
去年春恨卻來時。
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
記得小蘋初見，兩重心字羅衣。
琵琶弦上說相思。
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
陸遊是家國情懷，小晏（晏幾道）那就是純粹的個人情愫了。他在微雨中，想誰呢？曾經好過的妓女小蘋。雖然境界沒有陸遊的高，但是寫得比陸遊更美，是不是？因為很美，我們原諒他。
六、春愁是一個永恒的話題（3首）
浣溪沙·漠漠輕寒上小樓
漠漠輕寒上小樓，曉陰無賴似窮秋。
淡煙流水畫屏幽。
自在飛花輕似夢，無邊絲雨細如愁。
寶簾閑挂小銀鈎。
不知道是秦觀多愁善感，還是秦觀筆下的女主人公多愁善感——這首詞的細膩、幽渺，即便是女性詞人李清照都有所不及。
如夢令·昨夜雨疏風驟
（宋）李清照
昨夜雨疏風驟，濃睡不消殘酒。
試問卷簾人，卻道海棠依舊。
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同樣是春愁，秦觀是莫名的愁，李清照卻是明明白白的惜春。與秦觀詞相比，“綠肥紅瘦”那要輕快、明麗多了。
一剪梅·舟過吳江
（宋）蔣捷
一片春愁待酒澆。江上舟搖，樓上簾招。
秋娘渡與泰娘橋，風又飄飄，雨又蕭蕭。
何日歸家洗客袍？銀字笙調，心字香燒。
流光容易把人抛，紅了櫻桃，綠了芭蕉。
還是“紅”與“綠”，還是春愁，但蔣捷的春愁有一種深深的痛楚，以及“蕭蕭”的冷意——生他養他的大宋結束了，不僅僅是無家可歸，更是無國可依。
中共東川區委宣傳部主辦
來源 | 唐詩宋詞天地
排版編輯 | 李柱金
責編 | 廖豔清
編審 | 吳 麗 毛雯輝
終審 | 王傑雲 李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