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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4勞工鑽探,發現木炭緊急上報,市委書記:出動工兵、撥款十萬

作者:今晚聽曆史

1974年6月8日,北京地質地形勘測處的勞工,在豐台大葆台村進行地質鑽探。勞工們在一座高大的沙土丘下,發現了大量木炭和木頭殘渣。

由于馬王堆漢墓已經很有名,是以勞工們懷疑這裡也許是一座古墓,于是馬上向上級做了彙報。

很快,北京市文物部門就派兩名從業人員趕到了現場。他們看到,這裡是一個高8-9米、占地約15畝的巨大沙土丘,長滿野草和酸棗樹。

地質勞工在距地表6.5米深的地方,發現了厚50厘米的木頭、40厘米的木炭以及20厘米的白膏泥。

根據多年考古經驗,這兩名同志認為,沙丘下很可能是一座古墓。

那麼,勞工們為什麼會在這裡進行鑽探呢?原來,北京東方紅石油化工總廠打算利用這座高大的沙丘深埋幾個儲油罐(符合當時“戰備”要求),是以委托地質部門做前期勘探,這才發現了厚厚的木炭層。

市委書記挂帥

相關部門會商後決定,由地質勞工做進一步補探,以便進一步了解沙丘下的情況。

1974年7月3日,地質勘探處的勞工們開始補探。這次他們一共打了13個深度不等的孔,結果除了白膏泥和木頭, 又探出一枚漢代五铢錢和一塊厚4厘米、施以紅漆和黑漆的木頭殘片。

這兩樣東西一出土,考古部門基本确定這是一座大型西漢木椁墓,為北京地區首次發現。

1974勞工鑽探,發現木炭緊急上報,市委書記:出動工兵、撥款十萬

發掘現場

大葆台發現西漢墓葬的消息,很快驚動了國家文物局王冶秋局長、中國科學院考古研究所夏鼐所長和蘇秉琦、盧兆萌、王世安等一批專家。

他們到現場調查後也一緻認定,應該是一座西漢大型木椁墓無疑。

這一情況很快由王冶秋局長向市委、市政府做了報告,并向市委書記說明了進行發掘的重大意義。

北京市委書記、革委會主任吳德立即訓示:“做好大葆台漢墓的發掘工作”,并召開相關會議,做了發掘前的協調準備。

1974年8月7日,“北京市大葆台古墓發掘辦公室”宣告成立,由市委書記黃作珍擔任主任,開始進行發掘前的各項準備工作,具體如下:

·協調北京衛戍區4561部隊工兵連參加發掘工作;

·邀請廣州、河南的考古專家赴京指導發掘工作;

·協調中國醫學科學院準備好相關技術專家(萬一出土古屍,可以及時處理);

·向市計委争取10萬元發掘費,購置所需各種物資和交通運輸車輛;

·請北京電影制片廠做好拍攝準備。

發現盜洞

1974年8月19日,發掘工作正式開始。

發掘前先要進行鑽探,這個工作由從河南安陽趕來的三位鑽探師傅主導,他們都是經驗豐富的探工。其中一位師傅,三十年代曾是一位盜墓者,參與過司母戊大方鼎的盜掘。

不過,新中國成立後,他們都加入了文保戰線,洗心革面開始重新工作。

由于前期準備工作細緻周到,發掘進行得很順利。9月27日,墓口、墓道的位置就已經全部探明。

經過初步探挖,考古工作者了解到,大葆台的這座沙丘是墓葬封土,它距離市中心約15公裡。現存殘留封土依然高8米,底部直徑東西50米,南北90米。初步估算,現存土方約36,000立方米。

這些封土後來在機械化裝置配合下,用了一個月被陸續清走。之後,清理墓道内填土的工作馬上開始進行。

但就在此時,傳來一個壞消息:探工師傅們在清理填土時發現,有一處土層明顯出現擾亂。

1974勞工鑽探,發現木炭緊急上報,市委書記:出動工兵、撥款十萬

現場照片

進一步鑽探,一個直徑2.5米的盜洞赫然出現在人們面前。

從盜洞内的填土中,清理出一件鎏金銅輔首和20枚五铢錢,銅輔首背面還留有朽木和麻布纏繞的痕迹,這些應該都是盜墓留下的殘迹。

盜洞的出現,說明墓葬很可能已經被盜,圍觀的人頓時有些掃興和失望。

但考古工作者知道,發掘不是尋寶,不能隻看墓内有無文物。墓室結構、棺椁和葬制,這些都是很珍貴的科學資料,也是考古工作的價值所在。

而且,這麼大的墓,盜墓賊也不太可能盜得幹幹淨淨,是以發掘工作并沒有因為出現盜洞而有所松懈。

重大發現

随着清理工作繼續進行,人們發現盜墓者從盜洞進入後,移動了墓室西北角的幾根條木,在這裡遺留了一把鐵刀。

進一步勘探發現,盜墓者還把北側内外椁的壁闆搬到了西側,還在墓室一角鑿了一個方洞,并遺留有一把鐵鑿。

随着填土被一點點清出,考古人員吃驚地看到,墓室内的大部分“條木”和扁平立木都有焚燒過的痕迹。

這表明,這座墓不僅被盜,而且盜掘後又被焚燒,很可能是為了銷毀證據。

不過,大火因為缺氧,燒到一定程度後就自然熄滅壘,是以墓室内大部分木結構都得以幸存,這才有了後續的重大發現。

不但墓室被嚴重破壞,墓主人的屍體也已不在棺内,而是被拖至棺外、頭東腳西放在内椁底闆上,但骨骼尚未散亂。

在死者頸部還發現了一段殘繩,應該是盜墓者在向外拖拽屍體,搜尋死者身上的随葬品時遺留。

這說明盜墓者進入時,屍體的肌肉尚未腐爛(能夠整體拖動)。據此可推測,此墓被盜的時間,很可能是西漢末年的戰亂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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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腸題湊

1974年10月4日國慶假期結束後,經過短暫休息的考古人員都傳回了發掘現場,繼續投入緊張的工作中。

又經過一周清理,墓室内最壯觀的部分終于呈現在大家面前,這也是大葆台漢墓最有文化價值的一部分:大量條木壘成的墓牆。

縱觀整個墓室,四面都用一種“條木”層層壘起,而且“條木”全部頭向内,墓牆南面還留有一個木門。

雖然曆經千年,但這些條木依舊堅硬如新,呈棕褐色,有的木料表面還可以看到一層淡黃色的樹脂油,散發着木質的芳香。

從業人員還在成堆的木料中發現了一根木簡,用墨色書寫一行漢隸:樵中格吳子運。這應該是運送木料的商人所留。這塊木簡帶有文字,是非常珍貴的實物。

用來壘墓牆的“條木”規整平直,表面還進行過打磨,在一些大條木的兩邊端頭,還能看到十字形墨線,這說明西漢木工已經開始使用墨鬥之類的劃線工具了。

據從業人員推測,按現有高度共有條木大約14,000根,約合122立方米。最大的一根條木重達32公斤,用料之多令人驚歎。

面對用木頭層層疊疊壘起的四面墓牆,考古工作者也很茫然,不知此為何物,因為這種墓牆在以前的考古發掘中從來沒有出現過。

文獻和實物完全一緻

大葆台漢墓中這些“木牆”究竟是什麼?最終揭開謎底的是一封信。

在發掘期間,北京文物管理處的于傑先生,給另一位文物工作者吳夢麟寫了一封信,在信中于傑先生摘抄了一些古文獻中和這座墓葬類似的記載,并明确提出,木牆很可能就是文獻所說的“黃腸題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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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傑先生1953年畢業于北京大學曆史系考古專業,一直在從事文物考古工作。他熟知北京史料文獻,這封信頓時讓考古人員茅塞頓開。

随後大家開始大量翻閱文獻資料,果然在《漢書霍光傳》中發現這樣的記載:霍光死後皇帝賜給他“梓宮、便房,黃腸題湊各一具”,這是“黃腸題湊”一詞的最早出現。

據文獻記載,“黃腸”是在形容材質和顔色,特指柏木黃心;“題湊”是形容木頭擺放的形式和結構,特指木頭的端頭向内。

在發掘現場經過仔細核查發現,不管哪個方向的墓牆,每根“條木”的端頭确實都是向内的,和文獻所載一緻。

那“條木”是不是柏木呢?考古人員請江西省木材工業研究所對木料進行了鑒定,得到的答複是:這些“條木”不但是柏木,而且都是柏木心。

至此,現場實物和文獻高度比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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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多方核對後,已經可以确認,這些被考古人員稱為“條木”的墓牆,就是文獻記載中的“黃腸題湊”。這個結論讓大家都非常興奮,因為文獻雖有記載,但千年來卻從沒看到過實物。

大葆台漢墓首次向人們揭示了“黃腸題湊”的真實形象,具有重要的學術價值。

清理出金錢豹骨

1974年10月8日開始,發掘工作進入了墓室内部清理的階段。新聞電影制片廠還在現場進行了考古攝影和新聞錄像,留取了必要的資料。

由于墓葬已經被盜,是以并沒有像馬王堆漢墓那樣出土太多文物。即使這樣,在清理中仍然整理出數百件随葬品,其中很多是零散的器物碎片,不過也有一些是不失珍貴的文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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鎏金青銅獸面鋪首

在大葆台1号墓黃腸題湊木牆的正南方,設有一個門,寬3.6米,高3米,門上裝着圖中所示的鎏金青銅獸面鋪首,高24.5厘米。所謂“鋪首”,其實就是門上的拉手裝飾件。

墓中還出土了如鎏金銅馬腿殘、陶片、玉器等。盜墓者雖然掠走了主要陪葬品,但從殘留在墓内的文物,依然可以看出下葬時的器物非常豐厚。

在出土的文物中,有兩件尤其特别。

一是發現了一具殉葬的獸骨,在東側外回廊北端。經北京自然博物館鑒定,這是一隻尚未成年的雄性金錢豹,殉葬豹子在北京地區很少發現。墓内還出現過一次豹的形象,那是一隻銅質小豹,造型栩栩如生。

二是出土了4枚象牙棋子,造型為六面長方形,雕工精巧,形象生動,不但是精美的雕刻藝術品,還可能是墓主人生前的玩樂之物。這些都為研究漢代物質文化,提供了可貴的實物資料。

因為被盜,墓主人的棺椁蓋闆都已經散架,内外椁的厚壁闆被盜墓者移到了西側。經過認真複原和清理,最終确認此墓使用了二椁三棺,一共五重,結構嚴密。

一百多塊木闆全部用榫卯和扣接的方法拼合,沒有一根鐵釘。

五重棺椁均使用上好的木料,尤其中棺和内棺更為講究,都使用了制作精細規整的楠木,工藝水準很高。其中最大的一塊外裹壁闆重量大約有500公斤以上,10名工兵戰士搬運都感到很吃力。如此厚重、高大和講究的棺椁,讓考古人員也感到驚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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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4年十月下旬,從業人員又在墓葬偏北鑽探時發現了大量紅燒土和零星獸骨,漆片。随後經确認,第二座被盜的漢代墓葬出現,墓内發現一具屍骨。

經準許,正式将第一次發現的墓葬定為“一号墓”,第二座墓葬定為“二号墓”。二号墓形制和一号墓一樣,隻是規模較小、年代稍晚。

經鑒定,一号墓死者為40歲左右男性,二号墓為25歲左右女性。專家認為,這很可能是西漢早期的“同墳異藏”,大葆台漢墓實為夫妻合葬。

一号墓和二号墓都出土有衆多漆器,西漢時漆器造價高昂。厚葬如此衆多的精美漆器,即使對諸侯王來說,也并非易事。

在一号墓的外回廊,還發現了三輛朱輪華毂車的殘骸。尤其珍貴的是這三輛車都是實用車,而非通常所見的明器車,為研究漢代車制提供了十分珍貴的資料。

兩座墓室雖然都在早年被盜,但仍出土了陶、銅、鐵、玉、瑪瑙、漆器、絲織品等400餘件。

墓主人是誰

随着發掘工作的進展,大家都在思索:墓主人到底是誰?

從出土的大量器物和規格,人們判斷墓主人應該是西漢時北京地區的一位封王。但墓中并沒有發現帶有明确紀年和墓主人身份的實物,是以隻能根據墓葬的結構和器物來進行推斷。

其中錢币和銅鏡是斷代的重要實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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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中出土的一件漆器上,刻有“二十四年五月丙辰丞”

墓中出土的錢币都是五铢錢,據文獻記載,五铢錢是在“元狩五年”才開始鑄造。墓内出現五铢錢,說明墓葬年代應在元狩五年(公元前118年)之後。

墓内還出土了四方銅鏡,根據對銅鏡形制的判别,考古學家認為應屬于西漢中晚期。

北京地區西漢時屬燕國(廣陽國),是燕王都城薊城所在地,大葆台一、二号墓正處燕國境内,位于薊城之西南,從這些情況考察,該墓應該是西漢燕王(廣陽王)的墓。

根據這些線索,剛開始人們大多認為,這是漢武帝劉徹長子燕王劉旦之墓。但随着大量器物出土,另一位封王劉建也進入了人們的視線。

西漢燕王共有八位,但符合出土文物時間的隻有劉旦(在位38年)、劉旦之子劉建(在位29年)。由于資料缺乏,目前學術界尚未取得一緻的見解,但普遍認為劉建的可能性更大。

後記:

墓地發掘結束後發掘組認為,大葆台漢墓是國内已經發掘出土的,唯一一個帶有“黃腸題湊”葬制的墓葬,應該就地将保護起來,如果能建一座專題博物館就更好了。

國家文物局長王冶秋也認為應該保留,至少應該搞個陳列室,“既能反映大陸光輝燦爛的曆史文化,又可以作為外賓參觀遊覽的地方。”

1979年11月,北京市人民政府準許建立北京市大葆台西漢墓博物館;1983年12月1日,博物館正式對外開放。(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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