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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石老人與榮寶齋:友誼始于70年前,見證其獨特的防僞蓋章法

白石老人與榮寶齋:友誼始于70年前,見證其獨特的防僞蓋章法

齊白石

早在1950年解放初期,榮寶齋就和白石老人陸續建立起友誼關系。白石老人一生以書畫為本,而榮寶齋是買賣字畫的,又是印畫的,既售賣白石老人的原作,又精選其作品用木版印出來,這樣既增加了數量,又降低了售價,基本做到了普及。的确一度搞得紅火熱鬧,蜚聲中外,博得各方好評。悲鴻先生的作品,也是在這時銷售,并出版了他的《奔馬》複制品。榮寶齋的開頭,誠然是靠齊、徐起家的,不過這是稍後的事了。

榮寶齋重開張時,白石老人的作品即遭到了冷落,經曆的坎坷不少。1950年初,榮寶齋公私合營了,并要通過榮寶齋這塊文化陸地,以其所經營的商品,對社會進行“新民主主義教育”。當然,白石老人的作品多屬花鳥魚蟲,是不含有政治教育内容的,而且還被認為是有害的。白石老人的作品便被打入冷宮,休眠于庫房。

不料,從開張來到年底,總共不到半年時間,企業已經搖搖欲墜,基本垮了,所謂“新”商品丢失殆盡,門市營業無人問津,終日銷售不到幾毛錢,連一日三餐也成了問題,眼看實在支撐不下去了,不得已更換商品,重新經營起字畫門類,那當然首先就是和白石老人接觸,使其作品又和欣賞者見面了。不過那時老人的作品舉目可見,四處可睹,從字畫店到小市地攤比比皆是,而售價又很低,榮寶齋為其定價是兩元一尺,小市地攤是兩元一幅,雖價格低廉,但解放初期又有誰買呢?如此,又冷落了許久時日。

白石老人與榮寶齋:友誼始于70年前,見證其獨特的防僞蓋章法

不久,各地興建和擴建博物館,陸續收到當代書畫家的作品,以及飯店飯店也開始裝點房間,使當代書畫家的作品漸漸有了銷路,而且很快供應顯得緊張起來。這一變化的局面是有目共睹的。榮寶齋于是也考慮,拟将齊先生的作品,選其适宜的用木版印刷,增大數量,逐漸滿足社會需要。社會形式向前發展,人們的看法,也就随之産生了變化。

就在這時,白石老人周圍的弟子,紛紛向老人進言,并為老人起草函件,要求提高畫的價格,不得已榮寶齋由原來兩元一尺增加一倍,提高到四元。

同時恰在這時候,榮寶齋出版了《白石老人畫集》第一部,于是白石老人弟子又捉刀代筆,為老人向出版總署函告榮寶齋付酬太低。胡愈之署長,并以其個人名義起草列印了函件,責成榮寶齋經理持函向白石老人說明情況,并表示歉意,順便重新磋商協定畫價。随又經白石老人的幾位弟子共同商定,由原四元一尺,提高為八元。(當然,再以後,即變成了随行就市,而以尺計酬僅僅是個參考)

榮寶齋出版了《白石老人畫集》,稿費從優,老人也非常高興,以後他一有閑暇,就經常來榮寶齋消閑,他每次來,總是要對他熱情接待的。并為其準備茶點水果等,由此還留下了一個笑柄:凡有朋友去看望他時,他即向去探望的朋友介紹說:“你們要吃橘子,到榮寶齋去買,他們那裡的橘子好吃;他們那裡的妹子多,都特别熱情。”但榮寶齋是從不賣橘子的,為招待他在市場買來的好的。我們的女職工比較多,老人一來都抽空跑到會客廳看看他,故使他感到都特别熱情。如此,和我們往來的次數更多了。當然互相交談也就随便了,除了主要談書畫藝術外,也談其它。關于書畫論述方面這裡不多贅述,而他主要談及的多是說榮寶齋好。

解放前白石老人曾在鬼(國)門關住過,他和商務印書館很熟,他說:“他們(商務)出版了我的畫,我來取稿費,坐在那裡等兩個鐘頭,給我一塊錢。像打發小朋友一樣,你們好,給的多、給新票子,還給我送到家,好、好。”我們和老人簽訂了一紙協定,是老人親筆手書,至今仍在檔案中存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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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後往來的次數更多了,或去洽談事,或專門去看望他,以聯絡感情加深友誼。每次去他都要特備茶點糖果。他有一個怪癖,也許是老年人的關系,凡去他家必備茶點糖果,你如果不吃,也得拿手動一動,否則他會極大地不高興。他身邊的家裡人告訴我:“侯經理,備下這些茶點糖果,你不要客氣,你如果沒有興趣吃,但請你要當着老人的面,拿手動一動,比劃比劃,否則他認為交情不厚而不高興。”如此說來,隻得照辦了。确實是很靈驗的,頓時他便笑逐顔開,話也多了。這時你要請他做什麼的話,那簡直是有求必應。諸如請老先生寫一大幅橫匾:“發揚民族文化”(這幅字,由陳毅同志剪彩,為老人舉辦的大型展覽曾借去展出過),以及請他為我們畫些适用木版印刷的作品等等。特别是請他畫了八尺整紙順開的大幅《蕉下鳴蛙》,複制出來後,氣概大極了,博得了各方人士好評。諸如此類,都是通常在這種歡快的情況下實作的,可見彼此的交情堪稱深厚了。

有一次正在老人家裡閑聊,這時他已經“晨興一揮”畫了好多幅畫了,正在休息。他的畫是流水作業法,當時已有畫好了的,用夾子夾在房間扯的鐵絲上,還有六幅在畫案上擺放着,他把墨色都調配好以後,擺放在畫案的右上方。頭一道是先着墨,就把每一幅的墨一次都落好,以此類推,各種顔色依次敷設,最後都完成了。有幾幅畫他要蓋章了,先把印章蘸上印泥蓋在畫上,然後他拿着蓋好印章的畫走過去到櫥窗前,從腰帶把長鍊上挂的一串鑰匙提起來,選其中的一把,把櫃櫥門打開,再把頭伸進去。

我好奇地跟過去看,原來櫥裡放有一個瓷盒,盒内裝的是朱砂粉,把粉撒在已打好印泥的圖章上,來回抖動抖動再倒回瓷盒内,而原蓋的圖章上頓時就凸起很高,這一手真叫絕了。蓋完以後,把廚櫃門鎖好,走回沙發處坐下,給我講述他為什麼要使用這一手。老人說:“他們盡仿造我的畫,要鑒别真僞,從圖章上就看出來了,我也曾用過鋼印,可是鋼印也能造假,這種蓋章法,外人都不知道,也不讓别人看到。”可是我卻看見了。

白石老人與榮寶齋:友誼始于70年前,見證其獨特的防僞蓋章法

我們銷售白石老人的作品數量居冠,複制出版的精品也是品種數量最多的,其中有一套12開的冊頁還是從國家對外文委借來他早期的一套作品。總之出版銷售其數量是十分可觀的,獲得了社會、經濟效益雙豐收。

1956年,上海科技電影制片廠,初由國外進口了彩色膠片,拟首先用來拍攝一部大中型的榮寶齋的木版水印及營業實況,解說詞是葉聖陶副署長寫的,由廣播專家齊越朗誦。當然内中的畫面鏡頭是少不了齊白石先生的,“齊、徐起家”嘛。遺憾的是悲鴻先生已經作古,主要是白石老人充實畫面鏡頭了。難得老人已九六高齡而甘願受此勞累,于是就把他裝扮起來,欣然坐在攝影機前。他頭戴自制一把抓的黑緞小帽,身着紫紅色壽字長袍,足登雲頭粉底皂靴,手持五尺紅色木頭手杖,飄飄若仙,神氣極了。我抱着奇怪而以玩笑的口吻問他:“老先生為什麼不拿手杖,而拄根尺子呢?”老人把尺子往地下杵了杵,又用右手拍了拍尺子手杖說:“我是木匠出身,什麼時候也不能忘了本呀。”這話對在場者教育很深。

白石老人與榮寶齋:友誼始于70年前,見證其獨特的防僞蓋章法

拍電影當然要有老先生當場作畫的鏡頭的,但九六高齡的老人,實在勉為其難。導演穆生華等幾位同志有辦法,整個場面活動皆老先生本人,而正在畫螃蟹的雙手及畫面卻變成老人的五兒子齊良已先生的了。攙扶老先生起坐活動的,是老人的大弟子王雪濤先生。攝制影片的場地,一部份是在北影攝影棚,一部份就在榮寶齋的現場。彩色大型科教片在全國各大城市放映後,反響很大。各地博物館、圖書館及各界愛好者紛紛來信詢問和商購榮寶齋的書畫原作和複制品,對榮寶齋的業務開展起了推進作用。國際書店在國外展售,必攜帶此片,于現場循環播映,影響巨大。

1957年暮春,白石老人與世長辭了,享年97歲,在廠橋殡儀館舉行了大型追悼會,周總理親臨現場,我們也去了很多人為老人送殡,白石老人永遠活在榮寶齋職工的心中。

侯恺(榮寶齋前總經理)

來源《榮寶齋新記50周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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