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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小蝦:有一種鳥|詩人自選

編者按 2021年1月31日,中國詩歌學會第四次全國會員代表大會順利召開,170人當選中國詩歌學會第四屆理事會理事。本微信公衆号将擇優推介理事和會員們的自選詩篇,以飨讀者。

陳小蝦:有一種鳥|詩人自選

陳小蝦,女,生于福建福鼎,2013年開始詩歌創作。出版詩集《可遇》。入選《詩刊》社“第36屆青春詩會”,獲《詩探索》“第三屆春泥詩歌獎”,參加《詩潮》“首屆新青年詩會”。作品發表于《人民文學》《詩刊》《詩潮》《詩探索》《福建文學》等刊物。

有一種鳥

陳小蝦

七歲那年,小山村,一個人時

空曠的山谷傳來一種鳥的聲音

“不哭、不哭、不哭……”

一聲一聲異常清晰

可是怎麼也找不到它的蹤影

後來一次,在異鄉的出租房

我因失去一個人哭泣

淚幹望天,聽見“不哭、不哭”

還有一次,手術台上

麻醉針推進去時

一把刀即将切開我的身體

我又聽見“不哭、不哭、不哭……”

一聲一聲漸漸消失

我不知道接下來會在哪裡

聽見。我沒見過它

卻對它異常熟悉

“不哭,不哭,不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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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公與石頭

“我還真拿你沒辦法了?”

外公硬是要和一塊石頭過不去

外公曾用石頭雕過菩薩

“菩薩菩薩,何為放下?”

菩薩不語

他把菩薩送給出家的母親

後來,他搭石橋,建石頭房

裡頭住着外婆、舅舅和我的母親

現在,他硬是要和一塊大石頭較勁

硬是要扛着它上山

給自己做墓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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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小蝦:有一種鳥|詩人自選

本期攝影:陳小蝦

藍尾喜鵲的秘密

幸得一粒小果子

它銜着飛來飛去

在陶盆前停了下來

偷偷把它藏到盆子裡

它東張西望,飛到更高的屋頂

看了又看,確定沒人發現

它藏在院子裡的一小顆甜蜜

才安心地飛到遠處

我偷偷掀開過草皮

那是一顆幹癟的小葡萄

深夜,落下的——

時鐘前行,朝着淩晨三點鐘的方向

松馳的水龍頭,在滴漏

無法被擰緊、擰幹的還有一些,黑

落下,無聲無息

春天已過。入夏了,卻意外地涼

讓我不得不相信

在某處總有人在制造一場雪

落下落下,紛紛揚揚

所幸的是,我路遇這場命中注定的堆積

患上一個雪人的新疾

依舊失眠。空蕩蕩的房間,塵埃起起落落

心窩處再次灼燒,多年的老胃病又犯

竟覺溫暖。開始像個老中醫

給自己診脈,抓藥

一錢黎明,兩錢時光,藥引是蟬蛻

戒酒

酒桌上,僅有他苦笑,不端杯

說,戒酒了

一群酒鬼,談天南地北

談昨夜牌桌上抓了幾個小鬼

誰的天王牌壓倒誰的桃花對

談一年茶葉又抽新芽

談到晉江時,他走神了,抓起酒瓶給自己加了一杯

大家知道,他又想起那個女人

淩晨四點

在一場大霧裡消失的女人

淩晨五點

出現在殡儀館的白布下

他形容那一刻的自己,不聽使喚的身體,酒醉般

他舉杯,看了看暈黃的酒

說,“十年了,早該戒了”

然後,一口悶下

陳小蝦:有一種鳥|詩人自選

那家店總讓我想到……

我總是屏住呼吸經過

那個地方,它幾近透明

玻璃的窗子、玻璃的櫃子、玻璃的

高腳杯,疊成金字塔模樣

它是複雜的

它的複雜來源于透明

來源于似乎一眼看穿

它是危險的

我懼怕于這玻璃質地的金字塔

注入香槟,讓夜晚賦予醉人的色彩與迷香

人群中,我一再擔心

其中的一隻(隻要有一隻)細跟滑落

它們将顯現出支離破碎的尖銳模樣

一串珠子散落之後

匆忙抓起電話,逐一打過去:

外公、外婆、父親、母親、丈夫

又低頭摸一摸肚裡的小baby

一一确定,在人間

我們依舊一起

穿在一根繩索裡

之後,才把珠子拾起

數了數,少了一顆

再一陣心慌

一邊打了自己一個耳光

一邊念着阿彌陀佛

相信自我懲罰

就會被赦免,被原諒

或躲過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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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末,多雲

盤點一年:

出過兩次遠門

一次漫無目的;一次找一個失蹤的人

住過一次院,病因至今未查明

期待一場雪,沒來

起風了,這片雲

誰也不知道它會飄向哪裡

陳小蝦:有一種鳥|詩人自選

我愛的,很短暫

像露珠

像流星

像漣漪

像昙花

像雪

像吻

像擁抱

像詩歌

像沒有兌現的誓言

……

甚至,像這苦而匆忙的一生

漁村

台風走後

家家戶戶,供桌上,燭光搖曳

海浪拍打着黎明的岸

紅燈籠,石巷子,香火袅袅

喪子的老母親倚着家門睡了一夜

海灣的臂膀裡小村莊睜開眼

多像母和子呀……

狂風巨浪中死去的靈魂

變作小螃蟹

在洞穴裡遇見了生前的足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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