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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原阻擊戰:意義不輸長津湖,慘烈比肩上甘嶺,人類輕步兵的巅峰

1952年4月22日,抗美援朝戰争的第四次戰役硝煙未散,第五次戰役就打響了。這是抗美援朝的關鍵一戰。到6月10日左右第五次戰役結束,中朝聯軍把戰線穩定在了三八線附近。第五次戰役結束後,美國人認識到,要想在短時間内“解決”北韓問題是不現實的,最終坐到了談判桌前。

在這場以反攻為主的戰役中,有一場看似不起眼,卻扭轉了整個戰局的防衛型戰役:鐵原阻擊戰。它不像被影視化了的長津湖和上甘嶺那樣引人注目,但它有着不輸任何一場抗美援朝惡戰的兇險,凝結着上萬将士的智謀、英勇和鮮血。

鐵原阻擊戰:意義不輸長津湖,慘烈比肩上甘嶺,人類輕步兵的巅峰

故事要從美軍換帥說起。

就在第五次戰役爆發的十一天前,美國總統杜魯門撤掉了原來的聯合國軍總司令麥克阿瑟,改由李奇微将軍擔任這一職務。相比驕橫輕敵因而在長津湖戰役中差點被志願軍包了餃子的麥克阿瑟,李奇微是個真正的狠人。他總結了前四次戰役中敵人的戰略戰術特征,抓住了志願軍的一個緻命弱點:後勤補給。

抗美援朝戰争時期,因為沒有制空權,在敵機肆無忌憚的轟炸之下,志願軍的後勤補給極度困難,傳統的“兵馬未動,糧草先行”難以實作。志願軍戰士在進行大縱深大穿插作戰,把敵人後方變成戰鬥前沿的時候,隻能自己随身攜帶補給。一個志願軍戰士能夠背負的彈藥和口糧數量大概隻能滿足七天的需要——這是李奇微根據志願軍每次穿插作戰持續的時間推斷出來的。根據志願軍的“星期攻勢”特征,李奇微制定了一個相當陰毒的計劃。你不是要打出戰略縱深,分割包圍各個殲滅嗎?那我就給你一個夠長的縱深——讓你轉不過身的縱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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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整個第五次戰役期間,李奇微指令軍隊不要戀戰,用遠端火炮、空中打擊來壓制志願軍,避免近戰,且打且退,讓分成東西兩線全面出擊的志願軍在他們慣用的戰略縱深打法上逐漸分散開來。志願軍部隊确實像一把把滾燙的刀切開黃油,但也不可避免地在黏糊糊的黃油裡越陷越深。5月21日,缺乏足夠後勤補給和重火力壓制的志願軍部隊開始全線後撤。

李奇微等待多時的機會來了。他甫一接到志願軍撤兵的消息,當即下令發動大規模反攻。依仗美軍強大的機動、裝甲、火力和空中打擊力量優勢,4.7萬餘名美軍突破了志願軍的防線,直插鐵原。

為什麼要打鐵原?因為這裡是志願軍的後勤補給中心和交通樞紐,整個大撤退和大整編行動都需要借助鐵原來完成。因為之前的作戰失利,撤退中的志願軍部署出現了不少疏漏,本應重兵把守的鐵原地區幾乎是大門敞開,附近成建制的部隊隻有一個剛剛經曆惡戰,疲憊不堪的63軍。李奇微的這種打法,可謂是最為省時省力又效果奇佳。如果李奇微得逞,三八線以南大批無糧無彈的志願軍将遭遇滅頂之災,鐵原一戰就會成為第二個仁川登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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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奇微明白的道理,彭老總當然也懂。面臨如此險惡的局勢,彭老總對63軍軍長傅崇碧下了死指令:守住鐵原十五到二十天!另一邊,彭老總急令其他撤下來的部隊日夜兼程,重新建構防線。

于是,北韓戰場上一道用血肉構築的壯烈奇觀開始了。6月1日,美騎1師首先向187師發起攻擊。騎1師是美軍的精銳,而187師就這樣在美軍占絕對優勢的炮火壓制下始終堅守不退。另一邊,固守鐵原東部防線的189師也和聯合國軍中的多國混合雜牌軍幹上了。兩邊的志願軍戰士們遇到了不一樣的困難:187師的陣地面窄,但是面對的敵人火力強大,訓練有素;189師面對的敵人戰鬥力較低,但是作戰地形相比187師較為不利,戰線長度也是187師戰線長度的六倍之多,很難像187師那樣有充足的兵力進行縱深梯次部署,一處防線被沖開,就有全線失守的風險。

盡管局勢如此艱難,但189師的将士們還是堅守了整整三天,給後方188師的戰友們建構防禦工事留出了足夠的時間。6月4日,基本完成工事建構的188師接替189師進行防禦。抗日戰争期間我軍從小日本那裡“學”來的坑道修建技術在北韓戰場上大放異彩,錯綜複雜的坑道工事在防禦美軍炮火、阻擊美軍裝甲部隊前進等方面有着顯著功效。188師的戰士們在南韓軍留下的坑道基礎上進行了改造,形成了蛛網一樣的防禦體系。一個美國飛行員在空中俯瞰過志願軍陣地後說:“這些中國人簡直就是一群鼹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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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場真正“頂牛”的硬仗。到此時,雙方都已經别無選擇,都是孤注一擲,殺紅了眼。和以往的運動殲滅戰不同,188師這次的任務,就是利用每一條坑道塹壕和地面上的每一個起伏,把美軍機動部隊的移動速度盡可能拖慢。在第五次戰役中讓志願軍吃了大虧的縱深,現在又成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188師綿延曲折的坑道遍布整個陣地,就是為了拉長戰略縱深,免得一處潰敗,全線崩盤。這是一條明晃晃的,決不後退的防線。

然而,在“範弗裡特彈藥量”的轟擊下,防禦工事也不足以保護戰士們的生命。塹壕确實能最大限度地緩沖炸彈的沖擊,但美國人的炮火犁地一樣把山頭翻了好幾遍,如果一枚炸彈剛好落在你身邊,那麼任何隐蔽和掩體都無濟于事。美國人後來實在是沒辦法了,開始向塹壕裡投擲凝固汽油彈。這種汽油彈在瓢潑大雨中照樣可以燃燒,在燒盡周圍一切可燃物之前根本不會熄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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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樣光是聽聽就令人頭皮發麻的戰鬥中,志願軍仍然打出了水準。和188師對壘的美軍部隊中很多指揮官都出自西點軍校,在校學習期間形成了一種作戰思維:當側翼或後方被包圍時,就不應該再突進。志願軍戰士未必知道這一層原因,但是他們懂得抓住機會。188師的戰士們發現,美軍進攻時“就像到點上班”,進攻動力不足,銳氣消耗得差不多了,一旦側翼受攻擊就會退縮。于是,188師就在陣地縫隙守株待兔,關門打狗,擊退了美軍一次又一次的小股步兵進犯。至于坦克和火炮,被塹壕有效地攔截了下來。就這樣,188師硬是把時間拖到了6月10日。另一邊,187師一直沒閑着,死死頂住美軍的西路攻擊,還不斷抽調部隊去支援東線陣地。到了9日,187師師長徐信手裡隻剩下一個團。徐信一咬牙,向上級請示:能不能把炮兵拿出來?

原來,63軍手裡一直捂着一支炮兵,遲遲沒有派上戰場。這絕對不是某些國民黨軍隊拿部隊當私産的惡習,而是迫不得已。志願軍方面能拿得出的最高規格炮兵部隊也和美軍的炮兵不在一個層級,一旦開始對轟,我方炮兵陣地很快就會被美軍摧毀。而且,我方還缺乏高炮部隊,炮兵陣地隻要暴露,很快就會招來空襲,而且無力反擊。不到萬不得已,63軍是舍不得放出這支炮兵部隊的。但是,現在已經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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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10日深夜,由一發照明彈打前陣,63軍趁夜在十幾個步兵陣地裡分散布置好的大口徑迫擊炮和喀秋莎火箭炮突然開火,在最短的時間内把全部炮彈打光。然後,187師的步兵在火光中沖進美軍陣地,開始志願軍最擅長的短兵相接。這些打進美軍陣地的炮彈有一部分運氣很好地命中了美軍的彈藥儲備點,引發了蔚為壯觀的連環爆炸。一向“甯丢裝備不丢人”的美軍迅速扔下燃燒的辎重撤離了戰場,留下一座空營。

這一仗打得痛快。徐信意猶未盡,打電話和軍長傅崇碧要人,還想再來一次,挫挫鬼子的氣焰。結果傅崇碧很平靜地說:“你看我跟你去怎麼樣?”這句話細想令人後背發涼——這就意味着,整個後方司令部的警衛團乃至勤雜人員,全都上前線了。偌大一個63軍,居然已經到了要掏空司令部供應前線兵力的地步。這時候,63軍的一線戰鬥人員傷亡過萬,還具備戰鬥力的一線戰鬥人員差不多隻有傷亡人數的一個零頭。

好在,上峰的撤退令終于到了。6月12日,志願軍大部隊已經完成布防,一條完整的防線重建立立起來,志願軍總司令部指令63軍撤下陣地休整。在此之前,6月11日,李奇微無奈地下令停止對鐵原的進攻。

鐵原守住了。這本來該是一個令人欣慰的時刻,但對于很多經曆過這場戰鬥的戰士來說,事情并非如此。這次戰役的陰影伴随了他們一生。多年之後,一位經曆過鐵原血戰的老人喃喃地說:鐵原,應該叫“血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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