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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年前這個3歲小女孩的死,沒有人幸免于罪

作者:恩小希的輕愈食光

今天想講一個案子。

成都3歲幼女李思怡之死。

自從前幾天重新整理聞時看到這個事件,我好幾天心裡都堵得慌。

本來以為不過是又一個令人扼腕歎息的社會新聞。

可是我好幾天都忘不掉。

這是寫過的事件裡,最令我心碎的案件。

坦白講,它不是當下的熱點,也跟娛樂明星、社會時事等等都沒關系。

這個案子,發生在19年前。

3歲的小女孩思怡,連一張照片都沒留下。

但是一想到她,我的心裡就難受。

身邊的所有人都知道,我特别喜歡小孩。

我的小外甥女,現在和思怡走的時候差不多大。

胖嘟嘟的,非常可愛。

十九年前這個3歲小女孩的死,沒有人幸免于罪

每天都得到爸爸媽媽哥哥還有保姆非常精心的照料,也是所有親戚朋友的團寵。

可是思怡呢?

我不能繞過我的良心,當作沒有看到過。

我要把這個案子寫下來,紀念這個來過世界僅僅3載、又在極度的痛苦中死去的小精靈。

她的死,叩問着每一個中國人的良心。

01 李思怡之死--誰之過

2003年6月21日傍晚,成都市青白江區青江西路65号院一幢的居民和往常一樣在院裡聊天、打麻将。

幾天來他們一直聞到一股奇怪的“臭味”,令人難以忍受,于是,他們開始尋找來源。

找了許久,終于發現“臭味”來自三單元一樓25号。這裡住着一名吸毒的單身母親李桂芳和她三歲的女兒李思怡。

他們想起已經有好長時間沒有見到這母女二人了,于是立即向家委會主任反映情況。

家委會主任趕到現場,感覺事态不妙,立即報了警。

接到報警後,青白江區公安分局團結村派出所民警立即趕到現場。民警從陽台進入廚房,再經廚房進入客廳。

進入客廳後,民警發現主卧室的木門的明鎖扣被綠色毛線繩拴着。民警将主卧室門上拴鎖扣的毛線解開,接着民警試着推主卧室的門,感覺到有阻力,推開一半,發現門後有一具小女孩的屍體。

十九年前這個3歲小女孩的死,沒有人幸免于罪

随後進行的屍表檢驗顯示,死者“頭發已大部分脫落……屍體高度腐敗,腹部及四肢皮革樣化,頭面部、頸部及會陰部有大量蠅蛆附着……”

解剖檢驗也排除了李思怡因暴力打擊緻死和因中毒緻死的可能性,警方、檢察官和法官一緻推斷李思怡死于饑渴。

說到這裡,看過現場照片的康曉光眼圈立刻就紅了,他啞着嗓子嗓音顫抖:“慘不忍睹。”

警方、檢察院、法院的事後調查顯示,案情極為簡單。

6月4日,李桂芳的兩個朋友邀她一起吃午飯。她帶上孩子,4個人一起吃了午飯。

半碗白米飯、一碗蘿蔔排骨湯,這是李思怡吃的最後一頓飯。此時大約是上午11時。

吃飯時3個大人商定去金堂縣“找些錢”。之後,李桂芳先把孩子送回家。那幾天李思怡正在生病,上午還到醫院打過針,回家後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李桂芳用一條綠毛線繩拴住了主卧室的門,然後鎖上房門出去了。此時是下午1點多鐘。

到了金堂縣後,李桂芳獨自去了一家超市。她在超市偷了兩瓶洗髮乳,保安向金堂縣警察局城郊派出所報案。值班民警黃小兵趕到超市把李桂芳帶回派出所。

憑着警察的職業嗅覺,黃小兵看出李桂芳是吸毒人員,提出要作尿檢。黃小兵為此請示副所長王新,得到準許。

尿檢結果呈陽性。在第一份筆錄中,記錄着李桂芳告訴黃小兵,家裡隻有一個小女孩,無人照看。

黃小兵向王新彙報了李桂芳尿檢的情況,并請示是否對其實行強制戒毒。王新再次準許。

此時是6月4日下午5時左右。黃小兵也向王新彙報了李桂芳家裡還有一個無人照顧的小女孩。

黃小兵還向團結村派出所核實了李桂芳的情況。這是團結村派出所接到的與此案有關的第一個電話,接電話的是在這裡實習的成都市警察學校在校學生穆羽。

王新又請示當時金堂縣警察局的值班上司吳仕見。王新給吳仕見的請示報告裡寫明了李桂芳家裡有一個無人照顧的小孩,但吳仕見仍然準許了對李桂芳強制戒毒。

這樣對李桂芳強制戒毒的手續就齊全了。

晚上22時左右,城郊派出所出動兩輛警車押送李桂芳和另一名姓劉的吸毒人員去成都的戒毒所。李桂芳在第一輛警車上,王新做駕駛員。

據李桂芳自己陳述,她拉住車門不肯上車,哀求王新讓她先回家安頓孩子。

上車後,她仍不斷地請求路過青白江時讓她回一下家,把孩子安頓好了再跟他們走。她還請求王新給她二姐打個電話,請她幫助照顧一下孩子。

但是,盡管李桂芳不斷重複她的請求,就是沒人理睬。

從金堂縣到成都,青白江是必經之路。李桂芳對這條路很熟。當她發現車已經過了青白江時,開始用頭連續猛撞車門。

在這種情況下,王新終于同意給打電話。李桂芳告訴了王新她姐姐家裡的電話号碼。

王新讓同車的盧曉輝給李桂芳姐姐打電話。盧曉輝打通了電話,但是沒人接。

王新又讓盧曉輝查到了團結村派出所的值班電話。這個電話也打通了,接電話的又是穆羽。

此時是6月4日晚上10時30分左右,這也是團結村派出所接到的第二個與此案有關的電話。根據派出所的值班記錄和電信局的記錄,法庭确認了這次電話。

在這一事件中,團結村派出所兩次接到城郊派出所打來的電話,他們知道李桂芳被強制戒毒,也知道李桂芳家裡的情況,而團結村派出所距離李桂芳二姐家不足200米,距離李桂芳家也僅僅一個街區,但是他們什麼也沒有做。

在戒毒所辦理完各種手續之後已是6月5日淩晨。在王新離開戒毒所之前,李桂芳再次請求王新落實孩子的事情。王新說已經告訴團結村派出所了。

随後,王新等人傳回金堂縣,再次路過青白江時,同樣沒有停車。

第二天上午,黃小兵值班。上午9時左右,王新、盧曉輝讓黃小兵再與團結村派出所聯系,黃小兵回答說聯系了。

據黃小兵說,他給團結村派出所打了電話。但是團結村派出所不承認,電信局也查不到這個電話的記錄。

按法律規定,黃小兵應該在三日之内将《強制戒毒通知書》送達李桂芳的家屬、所在機關和居住地派出所,但是黃小兵沒有送。

事發之後,人們發現,這3份通知書還躺在他辦公桌的抽屜裡。

從6月5日上午直到6月21日傍晚,無論是金堂縣城郊派出所,還是青白江區團結村派出所,都無人再過問這件事。

就這樣,從6月4日中午到6月21日傍晚,三歲的李思怡一個人被鎖在家裡。

02 她是怎麼慢慢死去的

人們發現,門上有她的手抓過的痕迹,她的指甲有不同程度損傷,所有的櫃子都有被翻找過的痕迹。

她可能晚上受到驚吓曾經躲進衣櫃。通過地上的痕迹,屎尿被小心地放在衛生紙裡的狀态看,這個小女孩一直在求生,并慢慢死去。

小女孩倒在了卧室門後,幼小的屍身已開始腐爛,據估計可能在死前因為饑渴孤獨和恐懼絕望而經曆過極為痛苦的掙紮。

正逢夏天高溫,屋子裡沒吃的沒水,沒有電,陪伴思怡的,隻有屋角的一隻破舊小熊。

十九年前這個3歲小女孩的死,沒有人幸免于罪

經過法醫檢查,她的小腳已經踢腫了,門後有一塊脫落的漆,門上留有數道細細的血痕,右手指甲不同程度損傷,喉嚨紅腫,衣櫃被翻,像是找吃的東西。

卧室窗戶前放有一個小凳子,不過窗戶沒有開開,案發後,成年人開這個窗戶也是很費力。

通過地上的痕迹,屎尿(小心的放在衛生紙裡面)的狀态,專家認為小女孩生前一直在求生,并慢慢的死去,這種絕望的死比世上任何酷刑都要殘忍.

并可能晚上受到驚吓,因為根據痕迹,小女孩晚上似乎曾躲在衣櫃,長夜漫漫,無處話凄涼......

鄰居們說,孩子有一個非常好聽的名字——李思怡(音),長得也非常可愛:圓圓的臉、大大的眼睛,頭上總是紮着兩個小馬尾,見了年輕人就喊叔叔阿姨,見了老年人就喊爺爺奶奶,屬于那種很乖巧很招人喜歡的小精靈。

可是孩子的身世卻非常不幸:她的母親李桂芳長期吸毒。

約10餘年前,李桂芳的前夫因殺了人被判刑,李與前夫離了婚,兩人所生的兒子判歸前夫撫養,随後李就在社會上晃蕩,并染上了毒瘾。

李的社會關系很複雜,小思怡到底是誰的孩子鄰居們都不知道,隻知道有一個秃頂男人常來看望小思怡,而小思怡叫那人“爸爸”。

但這個“爸爸”已經有好幾個月都沒來看過小思怡了.

可憐的小思怡到死都還沒有戶口,李桂芳所住的房子是其父親留給她的,全家的生活費靠李桂芳老父親每月500多元的終身俸度日。

自從李父死後,母女倆的生活就變得非常窘迫,常常母女倆一起挨餓。

據說,曾經有一戶人家收養過小思怡一段時間,但由于李桂芳常去那裡借口要東西,小思怡最後又被送了回來。

鄰居們想讓和李桂芳還有點來往的李家二姐收養小思怡,可是二姐的老公本來就不喜歡她和李桂芳來往,就算收養了孩子也怕被李桂芳纏上。

有人也曾向兒童福利院反映過小思怡的情況,但兒童福利院的答複是小思怡有母親不符合收養的條件,最終造成了小思怡沒有人認養和接受的結局。

三歲的孩子正是需要營養長身體的時候,因為沒有收入來源,李桂芳為了給孩子補充營養,經常到附近超市或雜貨鋪偷面包、豆奶,被人抓住了她就哭着求饒......

據在小區裡開茶鋪的一位婦女稱,李平時還是非常疼愛這個女兒,隻是手裡沒錢,不能很好地照顧女兒。

另有幾位鄰居反映:“李經常離家外出不知幹什麼,而出門前就把女兒鎖在家中......”小思怡就這樣天天趴在視窗,滿懷希望地等媽媽給她送吃的回來。

福利院拒絕收養她,鄰居和親戚也拒絕收養她,但孩子天真的靈性關不住,她從那扇窗子裡看到的不是一片漆黑,而是有一片一片的陽光。

小思怡還經常從窗戶裡探出頭來給路人打招呼,有時候也有好心的居民通過那扇窗戶遞給饑餓的小女孩一些吃的東西,也許是習慣了這種生活,這孩子平時不愛哭鬧。

03 我一生中從未有過這樣恥辱和罪惡的感覺

外公死後,李桂芳是李思怡惟一的依靠。李桂芳沒有工作,長期吸毒,還因為販毒被判刑,案發時仍處于緩刑期。

李桂芳沒有工作,除了親戚和鄰居提供的零星援助,其餘收入來自偷竊、販毒以及直接或變相的賣淫。

家委會主任說,李桂芳是全小區最受排斥和鄙視的人。“她的朋友都是些亂七八糟的人,她隻和這些社會渣滓來往。”

沒有人和她來往,她也有自知之明,從來不和鄰居來往。

當地民政部門以李桂芳吸毒為由拒絕給予她們母女低保待遇;婦聯認為,“婦聯主要任務是維護婦女的權益,兒童權益保護主要應該由共青團負責”。兒童福利院拒絕接收李思怡,因為她不是孤兒,她還有一個母親;親戚拒絕收養她;即使有人想收養孩子,也被她那吸毒的媽媽吓跑了。

李思怡經常被獨自鎖在家裡,經常挨餓,小小年紀就學會隔着鐵欄杆向窗外的過往鄰居乞讨。

法醫的屍檢報告也證明,李思怡“發育一般,營養較差”。人們已經記不清從什麼時候開始電力公司停止給她家供電。

無疑,在小思怡死的這件事上,凸顯了政府職責和社會福利的不到位。

在監護人明顯不能履行職責的時候,偌大一個中國,竟沒有一個機關或個人能夠擔負起對一個孩子的養育責任!

在西方社會,孩子是全社會的公共财産。

明顯不能履行職責的父母,都會被立即剝奪監護權,以保障兒童的權益。

再退一萬步說,李桂芳固然可惡,但是她又是如何染上毒瘾的?

丈夫殺人入獄,離婚失去孩子,在社會上遊蕩,交不三不四的朋友,直至失去工作……

沒有錢,沒有收入,被所有人唾棄看不起,不要說養孩子,連飯都吃不起……

她并不是貪圖刺激才吸毒,也不是一開始就十惡不赦。

也許,命運的悲苦讓她隻能選擇用這種方式麻痹自己,直至滑向命運的深淵。

她和她的孩子,理應得到社會保障體系的援助,可是,一個确鑿的事實是,她們沒有得到任何援助!

一個社會的文明标志,不在于建了多少高樓大廈,GDP多好多高,而在于對這個社會中最弱者的保護。

一位網友寫道:“在一個人類已經從愚昧和粗野的黑暗時代走出來幾百年的今天,在食物擺放滿了超市、清水充溢了每一根水管的城市裡,在一棟住滿了人的樓房裡,在一個距離警察隻有100米的巷道裡,在一個母親懇求警察照料一下她被關在家裡的孩子的跪地哭喊裡,讓一個三歲的無助生命,慢慢地在饑渴中死去……我一生裡從沒有過這樣恥辱和罪惡深重的感覺。”

“一個民族讓自己的最弱小者,以這種方式死去。我覺得丢不起這個臉。”

“這樣的世界再繁榮又有什麼意義?它怎麼能夠使人熱愛,使人留戀,使人向往?”

04 我們的孩子--李思怡

小思怡的死震驚了公衆。

許許多多普通人,在網上自發開展了一場道德自救活動,為小思怡建了紀念網站,很多人甚至自願絕食一天來體會小思怡的困境,人們寫下洶湧如潮的詩歌和挽文。

十九年前這個3歲小女孩的死,沒有人幸免于罪

“你在一個酒足飯飽的幸福時代,活活餓死了”

“孩子,如果生是偶然,而死是宿命,

那麼你短短的一生,

是一個多麼可怕的誤會

……

在你哭泣的時候

世界的耳朵集體丢失了”

“上帝啊,如果你真的存在

我們來叩你天堂之門了

叩門,求你接納

一個可憐的三歲小女孩

孤苦的靈魂

求你給她一個自由的王國

一個不會有孤單寂寞的王國

一個不會有饑餓痛苦的王國

一個不會有麻木冷漠的王國

一個不會有害怕恐怖的王國”

一個北京的學者,并沒有停留在悲傷和憤慨中,他以一個學者窮根問底的精神,帶着許多疑問,專門赴成都實地調查,回來後,泣血寫出一本書。他自費印制,送給能看懂的人們。

作者―――中國科學院國情研究中心的研究員康曉光在書中說:“三歲的小思怡死在門前的一幕始終揮之不去。她要打開門,這是她惟一的生路。門外有什麼?門外就是你和我,每一個活着的中國人!三歲的孩子打不開門,我們在外邊裝聾作啞。終于,門沒有打開,小思怡就死在門後。”

書的扉頁上寫着“沒有人幸免于罪,我們就是李思怡的地獄!”

康曉光說,李家的人都是普通勞工,沒錢沒權也什麼文化,不知道自己有什麼權利,更不知道去争取,屬于典型的社會底層。

而李思怡又是弱者中最弱的人。

政府和社會對她的所有承諾都沒有兌現,但是她無能為力,甚至連抗議的可能都沒有。

但是,她所蒙受的不公正待遇,她所面對的不利處境,卻是所有弱者共同面對的現實。

為無聲的人發出呐喊,為無權的人捍衛權利,這是我們面對的,最嚴峻的社會和政治問題。

從那時起已經過去了十九年。

不知道各項規定有沒有更人性化一點,我覺得應該是有改善的。

可是可憐的思怡啊,阿姨真的覺得對不起你。

沒有保護好你。

你來到這個世界,卻沒有得到應該有的照顧,沒有嘗到過應該有的幸福。

又以這麼悲慘的方式離開。

阿姨不能深想,那幾天,你有多麼害怕,多麼難受,多麼痛苦。

一想起,就心如刀絞。

可愛的小精靈,願你好好安眠,願天堂裡不再有饑餓和恐懼。

請幫忙點個贊并轉發,讓小思怡的悲劇不再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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