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7年5月,國民黨軍五大主力之一的
整編74師
在孟良崮全軍覆沒,師長
張靈甫
被擊斃。(一說是自殺)
粟裕
指揮華東野戰軍取得了一場大捷,關鍵時刻力挽狂瀾,一舉挫敗了國民黨軍合圍山東解放區的企圖。
戰前自認為是勝券在握的
蔣介石
聽聞自己的禦林軍
在孟良崮全軍覆沒,愛将張靈甫陣亡,心情悲痛不已。事後大發雷霆,要求徹查74師全軍覆沒的原因,并且要嚴懲責任人。
軍統的調查結果
從目前越來越多的解密資料來看,孟良崮戰役導緻國民黨軍整編74師全軍覆沒的主要責任人,恰恰就是張靈甫本人。這可不是空穴來風。
在孟良崮戰役結束後,國民黨保 密 局(即原軍統)馬上
展開調查,10天後由毛定邦完成了《整編七十四師魯中孟良崮戰役失敗之原因檢讨》,文中詳細地羅列了74師自身的六條過失,指出了張靈甫有着不可推卸的責任。
檔案原件(圖檔來自知乎理水)
而且該報告還指出了
陳誠、顧祝同、湯恩伯
等國民黨高層存在的過失問題,可以說是直言不諱。總體來看這份報告還是很客觀,而且指出的不少問題也是一針見血,算得上是一份優秀的報告。給蔣介石看後,蔣介石也大為贊賞。
不過畢竟張靈甫是陣亡,沒有選擇投降。這在國民黨軍将領中實屬難得,是以蔣介石有意把張靈甫塑造成所謂的
“黨國軍人模範,”
大肆宣傳張靈甫所謂的忠勇精神,而且此時張靈甫的事迹已經在國統區鋪天蓋地宣傳,不可能再撤回打自己臉。
是以誰來當這個替罪羊,為孟良崮慘敗負責呢?
甩鍋大戰
張靈甫已死,那國民黨魯中孟良崮戰役失敗的鍋該誰來背?且看,國民黨軍将領最擅長的甩鍋大戰拉開序幕。
此次戰役整編74師隸屬于
湯恩伯兵團
,湯恩伯其實并不想指揮整編74師。因為張靈甫素來
嚣張跋扈
,仗着有
俞濟時、蔣介石
的支援,作戰時經常不聽前線指揮部的安排,總是越級上報,直接給俞濟時、蔣介石發報。是以湯恩伯根本指揮不動張靈甫的74師,如果出事了,自己還要背黑鍋。
湯恩伯知道74師是個燙手山芋,一直都是小心翼翼。湯恩伯兵團下轄兩個縱隊,其中的一縱隊下轄整編83、74師,由整編83師師長
李天霞
兼任指揮。是以名義上張靈甫是歸李天霞指揮,而二人沖突積怨已久,張靈甫不服李天霞。
李天霞知道此時的張靈甫不好惹,指揮上也一直非常謹慎,害怕整編74師出事。而張靈甫卻不領情,他覺得李天霞是不想讓74師立大功,于是直接給南京蔣介石發報,說李天霞消極避戰,膽小怯弱。于是蔣介石下令暫時将李天霞
革職留任
,此戰結束後再處理。整編74師暫時劃歸
黃百韬
第四縱隊指揮。其實黃百韬心裡也是拒絕的,張靈甫哪裡會聽他這個
雜牌軍
出身的師長的指令。(關于李天霞被革職留任的具體原因,牽涉到的事非常複雜,後文再展開細講)
果不其然,
孟良崮
一戰,粟裕來了個百萬軍中取敵将首級,在幾十萬大軍中硬是吃掉了整編74師。湯恩伯這個老滑頭一看局勢不妙,馬上稱病回老家,辭職推脫責任。
而位于74師左右兩翼的黃百韬與李天霞自然逃不開幹系。蔣介石下令嚴查黃百韬與李天霞。
千萬别低估了黃百韬,别誤以為黃百韬是個隻會蠻幹的悍将,此人政治手段是有一套的。他的老部下陳士章評價黃百韬
頗有手腕
,而做過他部下的64軍軍長劉鎮湘更是直接說黃百韬
手段毒辣。
戰役結束後,黃百韬被要求到南京開會,黃百韬心裡清楚此行生死難料,到南京後馬上找到顧祝同,必然是讓顧祝同多說些好話。在會上,黃百韬見蔣介石一直誇贊張靈甫的事迹,而斥責李天霞見死不救。
黃百韬馬上就懂了,到他發言時,他就順着蔣介石的意思講,對張靈甫的責任隻字不提,同時強調自己的25師是如何拼盡全力救援74師。不得不說,黃百韬的回答非常巧妙,不僅把自己的責任推幹淨了,還順着蔣介石的意思有意無意地把責任推到了李天霞身上。(關于孟良崮戰役中的黃百韬,有機會再展開細講。)
是真的可憐,戰前被
告了一狀,被
。如今74師全軍覆沒,此前蔣介石就對李天霞不滿,身邊的顧祝同一直在煽風點火,于是蔣介石認為就是李天霞故意見死不救。連給李天霞解釋的機會都不留,直接送李天霞上軍事法庭,準備槍斃李天霞。
同僚見蔣介石大發雷霆,也沒人敢站出來為李天霞說話。而且他與張靈甫的沖突衆人皆知,是以李天霞故意見死不救的嫌疑确實非常大。
水落石出
李天霞被扣上了見死不救的罪名後,被押送到南京進行審訊,具體過程現在無從考證。但是在這期間卻發生了一件特别有意思的事。
湯恩伯
1947年6月14日,原本稱病回老家的湯恩伯寫了一封親筆信給蔣介石,信中詳細闡述了他對孟良崮戰役前後的看法以及存在的問題,其中一點還特别提到了李天霞是遭人陷害,蒙冤入獄。以下是信中原文節選:
李天霞是一員能幹的将領,絕不是壞人,職可以人格擔保。此次事出有因,務懇輕恕。八十三師目前需要李天霞回去整理,否則這一個師又糟了。職對李天霞無私見,純本部隊之立場及黨國之利益上說話。最好能令李天霞回師負責整理,戴罪立功。
湯恩伯雖然因為品行不端被後人所诟病,但湯恩伯能力還是有的,信中提到的不少問題及對策都很有見解。湯恩伯寫這封信的首要目的肯定是為了洗刷自己的責任,畢竟他與李天霞又沒有太多交情,不可能冒這麼大風險隻為李天霞申冤。
湯恩伯在信中提到了一個重要人物,他說
:“此次李天霞師長之被誤解,完全系出于陸總部徐署長一人之撥弄。”
這位徐署長即
徐志勗,當時任職陸軍總司令部作戰署署署長。
薛嶽
但奇怪的是湯恩伯并沒有說明具體原因。但是
在拟辦這件事時,又說出了一個不為人知的故事,薛嶽贊同湯恩伯對徐志勗的指控,他說此人
陰險成性
,早在1939年,79師師長段朗如奉命參加反攻南昌,攻擊不順。而徐志勗早就觊觎79師師長之位置,便聯絡該師部分軍官,構陷段朗如畏戰,最終段師長被槍斃。
聯系此事來看,這位徐署長構陷他人應該是他的慣用手段了,隻不過他當時在陸軍總部工作,遠離作戰部隊,如果沒有人配合,想把李天霞從師長位置上弄下來,他也很難辦成啊。我們再聯系孟良崮戰前張靈甫于5月3日發的告狀電報來看,不由得讓人懷疑這其中的存在某種問題或陰謀。
或許,
徐志勗與張靈甫早就達成共識,意圖扳倒李天霞。從後來張靈甫的表現來看,他的動機非常明顯,目的就是阻止李天霞擔任日後的整編軍軍長。
這也解釋了為什麼湯恩伯沒有在信中寫清楚
徐志勗構陷李天霞的來龍去脈,因為這必然要牽涉到張靈甫,他不可能明面指出張靈甫參與其中,這等于是直接打蔣介石的臉。
李天霞在被審訊半年後,由1947年12月11日陳誠給蔣介石遞交了一份審訊報告,得出的結論是:
“李天霞對于整編七十四師失敗責任,既經秦次長等訊明,并無違抗救援指令,或作戰不力情節,似可準如所拟,從寬免究。”
半年後李天霞被無罪釋放,調任第一綏靖區副司令,看似官不小,但是沒有實權啊。肯定不比之前的嫡系整編師師長好,這對李天霞的仕途影響非常大,從此一蹶不振。對比之下,黃百韬後來可是一路高升啊。
有意思的是,湯恩伯竟然一語成谶,孟良崮戰後,同屬王耀武系的74師遭受毀滅性打擊,重建後實力大不如前,而整編83師也是一蹶不振。在1948年濟南戰役結束後,這兩支部隊的靈魂人物王耀武被俘,整編74師随即被邱清泉兵團吞并,而整編83師(即第100軍)被黃百韬兵團吞并。
王耀武苦心經營的74軍系統(核心為整編74、83師)分崩離析。張、李兩人不和,為了争奪權力,張師長在孟良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不僅葬送了自己的命,還把整個74軍系統帶向深淵,最終輝煌一時的74軍系統被其他派系瓦解瓜分,結局令人唏噓。
不過這也正是國民黨軍中複雜派系鬥争的一個縮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