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是運用語言文字來擷取資訊、認識世界、發展思維，并獲得審美體驗的活動。很多人視閱讀為“悅讀”，把閱讀當成一件快樂的事。特别是自主閱讀，可以挑選自己喜歡的題材和作者，通過閱讀陶冶情操、獲得經驗、提升修養，追求心靈的滿足與幸福，收獲閱讀的快樂。
受長輩的影響，我從小就很喜歡閱讀，讀了不少書，也積累了一定的閱讀經驗，常常從讀書中感受到獨有的快樂。但要說到我最難忘的一次閱讀，卻是一次噩夢般的痛苦閱讀。
2019年8月，我到北京參加教育訓練。教育訓練結束前的一個晚上，我獨自到亞運村圖書大廈買書。進入書店，從林立的書架一排排望過去，琳琅滿目的書籍讓人眼花缭亂。突然，一本别緻的玫瑰紅封面的書吸引了我的目光。《夢想的詩學》，這是一個很有詩意的書名，封面的插圖看上也很有意味。仔細一看封面文字，是三聯書店“法蘭西思想文化叢書”，【法】加斯東·巴什拉著，劉自強譯。由于書是塑封的，無法打開閱讀裡面的内容。于是我把書翻過來，粉紅色的封底上印着兩段白色的文字——“巴什拉一貫将夢想和詩的意境滲透于思想中，在本書中他進一步将現象學方法引用到想象及詩學中來。他強調想象和形象的認識論價值，認為它們是開拓未來的：任何一次意識領悟都是一次意識的增長、一次光明的增長、一次心理連貫性的加強……”
嗯，不錯，很有意思，就是它了。我于是趕緊到收銀台付錢，把書裝好，滿意地離開。到了酒店，興緻勃勃地打開《夢想的詩學》，不想就此開啟一段難忘的噩夢般的痛苦閱讀。
且随意摘抄一小段：“按照現象學的原理，問題在于充分闡明通過詩的形象對值得贊歎的主體所産生的頓悟。現代現象學試圖将之加諸所有的心理現象的這種意識領悟，在我們看來，使某些經常隻具有不可靠的且短暫易逝的客觀性的形象，增添了持久的主觀價值……心理學家的描述無疑能提供某些文獻資料，但是現象學者卻應把這些文獻資料置于意向性的軸心線上……”
艱深晦澀，充溢着深刻的哲學意味、陌生的現象學術語，加之翻譯過來的西化語言，幾乎每一句都要反複咀嚼和仔細揣摩，讓我的閱讀變得緩慢而痛苦。随着閱讀的漸漸深入，痛苦也越來越深，作者的很多表述我好像最多隻能達到一知半解甚至是略知一二，“怎麼會有這麼難讀的書！”我生氣地把書扔到床上，壓住心中的怒火，遊走到窗邊，看着窗外平靜的夜色，讓自己平靜下來……
教育訓練結束回到機關，晚上隻要有空我就拿起《夢想的詩學》，又開始痛苦的閱讀，而且書越讀越慢，一個晚上就是讀十來頁。經常拿起書才讀一、兩頁，就要把書放下，像隻失敗的困獸，在宿舍裡走來走去，走個幾分鐘、喘口氣，又接着一邊痛苦的歎息一邊閱讀。周末回家，我把書帶回和家人一起閱讀，也忍不住邊看邊歎氣。兒子用異樣的眼光看着我，驚奇地問：“爸爸，你是看什麼書，讓你這麼難受？”我搖了搖頭，直接把書遞給他，上初二的兒子随意翻看了幾分鐘，大歎：“看不懂，看不懂，腦殼疼得很！爸爸，你也不要看了嘛！”“你爸爸是在用書‘渡劫’”，一旁用手機看修仙小說的妻子笑道，“看完他就‘成仙’了”。
玩笑歸玩笑，我突發奇想：《夢想的詩學》這本艱深難讀的書，别人的看法怎麼樣？是不是也像我一樣在閱讀中煎熬？于是用手機百度了一下，不想無論是“豆瓣讀書”還是“京東圖書”，很多人對這本書的評價都很高，除了極個别認為讀不懂的外，大多數人都認為受益匪淺，大段大段的感慨（當然很多是原文摘錄），無限欣賞的語句、愉悅的閱讀體驗洋溢在字裡行間。讓我更是驚歎：難道網上這些讀書的都是大神？！我再不濟也是漢語言文學專業畢業，差距咋就這麼大呢？讓我一度對自己的閱讀能力、了解能力，甚至是智力産生了嚴重的懷疑……是我退化了？跟不上時代了？
都說閱讀是一種了解、領悟、吸收、鑒賞、評價和探究文章的思維過程，但我在這次前所未有的閱讀中好像一項都沒達标。那段時間，甚至做夢都常常會夢到讀《夢想的詩學》，纏繞在滿篇陽性的“阿尼姆斯”和陰性的“阿尼瑪”之間，高深莫測的文字在眼前漂浮，一個個熟悉的漢字都變得如此隔膜，直讀得滿頭大汗、痛苦不堪，讓閱讀成為一場真正意義上的噩夢……
但不管怎樣痛苦、怎麼艱難，畢竟隻是文字的閱讀，從不輕易服輸的我還是堅持了下來，在堅持中也逐漸體味到閱讀的愉悅和收獲。正如之前看到的一段話：“但凡你覺得看得很輕松的東西，多半上面講的都是你知道的。而你看得很費力或是很不同意的書，反倒更能使你學到東西”。
花了17天時間，把285頁《夢想的詩學》讀完，終于結束了一場痛苦的閱讀。合上書的那一刻，心情複雜，竟有一絲失落與不舍。我在自己的微信“閱讀記”中這樣記錄：這本書高深而晦澀，是目前讀過的最難讀的書，不僅讀每一段痛苦，甚至每一句都痛苦。花了17天時間讀完之後，如釋重負，頗有所得，痛并愉悅着。
讀完《夢想的詩學》，我閱讀的心境也有了不小變化：提醒自己要努力保持“閱讀艱難的能力”，不要讓它随年齡增長而退化。閱讀也不再那麼急躁，懂得慢下來、潛下來，懂得欣賞自己之前不喜歡，甚至拒之門外的東西。
也許，痛苦的閱讀，也是一種修行。
（作者：周揚松/國家稅務總局遵義市稅務局）
編輯：楊雯 稽核：李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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