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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光宗“懼内”之謎

宋光宗“懼内”之謎

紹熙元年(1190年),皇後李氏請立皇子嘉王趙擴為太子,孝宗不許,光宗惑李後言,疑孝宗有廢立之意,從此不朝孝宗。

宋光宗“懼内”之謎

李後是慶遠軍節度使李道的女兒。她初生之時,有黑鳳凰盤旋于門前,是以取名鳳娘。道士皇甫坦善給人看相,李道将他邀至家中。

皇甫坦給每個人都相了面,當他一見李鳳娘,大驚說:“此女當母儀天下,請務必妥善撫養。”後來皇甫坦被宋高宗信任,一次說起了李鳳娘。高宗因恭王趙惇尚未定親,遂命納為恭王妃。

不久生下了兒子趙擴。李鳳娘雖長得美豔絕倫,内心卻悍毒陰險,經常在後宮裡挑撥是非。此時立為皇後,已是一飛沖天,更加潑辣難制。

光宗性格懦弱不振,見了李鳳娘,既怕又愛,好似晉惠帝碰着賈南風。李鳳娘說一不二,光宗隻會唯諾承命。光宗性情雖怯懦,心裡還有一二分明白,知道李鳳娘所倚仗的全是宦官,他本來是計劃釜底抽薪将這些宦官一概誅斥,卻又猶豫而未發。

不料光宗的打算早被内侍窺探清楚,内待整日谀媚李鳳娘,求她代為保全。是以每當光宗說出憎嫌宦官的話,李鳳娘便加以包庇,再加這些内侍無時無刻不搬弄是非,害得光宗漸漸釀成一種怔忡病。

孝宗聽說兒子得病,十分憂慮,于是召禦醫入問,拟了一個良方,合成藥丸,隻待兒子問安時,給他試服。誰知左等右等,兒子始終不來。

而孝宗合藥的消息,卻已傳遍宮中。内侍們便借此興風作浪,捏造謠言,報告李後,說是孝宗合藥,欲待皇上前去問安,即令服飲。倘有不測,豈不贻宗社之憂麼?

李鳳娘深信不疑。等到兒子病勢略愈,即備了酒食,與兒子同飲。席間對兒子說:“嘉王年已長成,何不立太子?也可助陛下一臂之力。”趙惇說:“朕意亦是如此,但須禀明上皇,方可冊立。”

李鳳娘不以為然:“這事也要禀明上皇麼?”光宗說:“父在子不得自專,怎可不先禀明?”李鳳娘聽了默然不語。

過了兩三天,孝宗聞兒子病情好轉,召他前來内宴。李鳳娘不讓趙惇知道,私自乘辇去了重華宮。孝宗問及趙惇病狀,李鳳娘說:“昨天好了些,今天又有反複,特讓臣妾前來侍宴。”

孝宗皺眉說:“這可怎麼辦好?”李鳳娘接口說:“皇上體弱多疾,據妾愚見,不如亟立嘉王擴為太子。”孝宗搖首說:“受禅未及一年,便要冊立太子,豈不是太早麼?況且立儲亦須擇賢,再待幾年也不遲。”

李鳳娘不禁變色:“古人有言,立嫡以長,妾系六禮所聘,嘉王擴又是妾親生,年已長了,為何不可立呢?”原來孝宗不是高宗親生,其母郭後也非高宗正室,李鳳娘有意嘲笑,是以這麼說。

孝宗聽了,忍不住怒氣直沖,便叱責道:“你敢來揶揄我麼?”李鳳娘哼了一聲,轉身退出,即上辇還宮。回來後找不見了趙惇,诘問内侍,才知道到黃貴妃宮内去了。

李鳳娘妒悍成性,平時見了黃貴妃,好似一個眼中釘,此次被孝宗斥責,又聽說趙惇去幸黃貴妃,當下氣急敗壞地徑直去了黃貴妃那裡。

不待内侍通報,便闖了進去。趙惇與黃貴妃正在促膝密談,李鳳娘醋興勃發,就在門口大聲嚷:“陛下龍體少愈,應節除嗜欲,怎麼又在此處調情?”

黃貴妃吓得魂不附體,不由屈膝跪下。李鳳娘看也不看她。趙惇知道自己惹了禍,顧不得黃貴妃,便握住李鳳娘的手,心裡怦怦直跳。回到宮中,李鳳娘眼淚像決堤的河水。

趙惇大驚,隻好曲意溫存。李鳳娘說:“妾并不為黃貴妃生氣,陛下身為天子,隻有幾個妃嫔,難道妾是那種不容人的麼?不過陛下病剛好,未便縱欲,妾是以冒昧勸谏。此外還有一件事,要與陛下商議。”

說着哭得更厲害了。趙惇再三詢問,她才讓内侍召入嘉王趙擴,讓他跪在趙惇膝前,自己也跪下:“太上皇要想廢立了,妾與擴兒兩人,将來不知如何結局,難道陛下尚不知麼?”

趙惇聽了渾身發抖,李鳳娘将孝宗所說複述了一遍,免不了一番添油加醋。趙惇此時已被她蒙住了,他拉住李鳳娘:“朕決定不再去重華宮了。你們快起來,朕自有安排!”李鳳娘與嘉王起身,三人密議多時,無非是如何對付孝宗。

一天,趙惇在宮中盥洗,一個宮女奉着巾被進呈,趙惇見她的纖纖玉手,禁不住說了一個“好”字。正好被李鳳娘聽見,暗暗懷恨在心。

第二天,遣内侍送來一個食盒,趙惇以為是果脯,誰知盒中是一雙血肉模糊的玉手,令人慘不忍睹。趙惇不敢發作,隻好自怨自悔,讓内侍攜了出去。從此心疾又一次發作,每天夢中都是一個人哭泣。

紹熙二年(1191年)十一月,按例皇帝要親祭宗廟。光宗無從推诿,勉強出宿齋宮。李鳳娘趁着這個空隙,召入黃貴妃,斥責她蠱惑病主,罪在不赦,令内侍持以大杖将黃貴妃重笞數百下。

可憐她玉骨冰肌,不到數十下,已是魂馳魄散,玉殒香銷。地上留下一堆血肉模糊的東西,已經不成人形。李鳳娘令内侍拖出宮外,扔在荒野。一面報知光宗,詭說她暴病身亡。

光宗非常驚駭,明知内有隐情,否則不至于無端暴斃,而且死不見屍。隻是光宗的精神早被李鳳娘制住了,絲毫不敢诘問,内心的悲涼無從解脫。

這天夜裡,他在榻中翻來覆去無法入眠。直至四更後,才朦胧睡去,忽見黃貴妃滿身血污來至近前,光宗正要與她抱頭大哭,忽外面一聲怪響,立即吓醒。

隻聽見外面朔風怒号,檐馬叮當,窗棂中已現灰白。急忙披衣起床,匆匆盥洗後出門登辇,直抵郊外去祭祀宗廟。

天色已經大亮,隻是四面陰霾,好似黃昏景象。接着又狂風大作,傾盆驟雨漫天而至,光宗被暴雨激射得頭暈目眩。回宮後每天在床上長籲短歎,飲食逐日減少,漸漸變得骨瘦形枯。

李鳳娘乘機幹政,朝事多由她一人獨斷獨行。光宗舊有的妃子還有張貴妃、符婕妤,她們還算幸運,被送出宮,下嫁于民間。光宗得病的事被孝宗所知,他在李鳳娘出外的時候,悄悄去見光宗。

待揭帳啟視,光宗正在熟睡,不欲驚動,仍阖帳退坐。不久光宗醒來,内侍報稱孝宗在此,光宗矍然驚起,下榻而拜。

孝宗看他骨瘦如柴,十分心疼,問起他病狀,才說了兩三句,外面快步走進一人,神色倉皇,正是李鳳娘。

孝宗問:“你在什麼地方?為什麼不侍上疾?”

李鳳娘說:“妾因上體未痊,不能躬親政務,所有外廷奏牍,由妾收閱,轉達宸斷。”

孝宗不覺哼了一聲,又說:“我朝家法,皇後不得預政,就是慈聖、宣仁兩朝,母後垂簾,也必與宰臣商議,未嘗專斷,我聞汝自恃才能,一切國事,擅自主張,這是何故?”

李鳳娘無詞可對,隻好強辯:“妾不敢違背祖制,所有裁決事件,仍由陛下做主。”

孝宗正色說:“你也不必诓我,難道我不知皇上如何病得如此厲害麼?”

李鳳娘嗚咽說:“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怎麼盡推在妾一人身上?”孝宗還欲斥責,聽見光宗在卧榻上歎了一聲,于是不再說什麼,隻是勸慰光宗幾句,起身出去。

光宗想下床送父,被李鳳娘豎起柳眉,狠狠瞪了一眼,頓時縮住了腳。李鳳娘待孝宗走遠,連哭帶罵,又鬧了許多時。

經過禦醫的多方調治,光宗的病情漸漸好轉,群臣請光宗去看望孝宗,以盡孝道。光宗不聽。孝宗的誕辰以及歲序節令,按理光宗應去祝賀,隻因光宗一向多病才罷免。

宰輔百官伏阙泣谏,光宗勉強答應下來。誰知一連幾天,仍然沒有動靜。群臣又一次奏請,光宗才去了一次,以後卻不再前往。

到了長至節前一天,宰相留正等奏請往朝重華宮,光宗答應當日就去。誰知到了次日,仍然沒有去的意思。留正隻得約同百官齊集重華宮,入谒稱賀而退。

秘書郎彭龜年上書說:“孝宗之事高宗,備極子道,此陛下所親睹也。況孝宗今日,止有陛下一人,聖心惓惓,不言可知。自古人君處骨肉之間,多不與外臣謀,而與小人謀之,是以疑隙日大,臣所憂者,外無韓琦、富弼、呂誨、司馬光之臣,而内已有小人讒構作梗!”吏部尚書趙汝愚也進内廷規谏。

光宗轉告李鳳娘,讓她同朝重華宮。李鳳娘想要勸阻,轉念一想自己的家廟已經築成,不如讓光宗朝父,然後自己可歸谒家廟,免緻外廷有閑話,于是一口應承下來。

長至節後第六天,光宗與李鳳娘去了重華宮。父子間十分歡洽,連李鳳娘也格外謙和,對孝宗夫婦隻是不停說自己以前的不對。

孝宗一向生性長厚,還以為她知改前非,也是另眼相看。誰知才過兩天,就有皇後歸谒家廟的内旨,禮部隻好整備鳳辇,恭候皇後出宮。

李鳳娘鳳冠霞帔,綴滿珠玉,由宮女内侍簇擁而出。她的家廟祠宇巍峨,差不多與太廟不相上下。殿中供的神像玉質金粉,異常奢華奪目。李鳳娘的親屬入廟,皆被給予豐厚的賞賜。

夜裡宮廷傳出内旨,授親屬26人官銜,侍從172人,都各有升遷。

紹熙四年元旦這一日,光宗總算去了重華宮一次。

暮春時節,又一次與李鳳娘從孝宗遊玉津園,自從這一次後孝宗再也看不到光宗的身影了。九月重陽是光宗的生辰,群臣連章請光宗去重華宮賀壽,給事中謝深甫說:“父子至親,天理昭然,太孝宗鐘愛陛下,亦猶陛下鐘愛嘉王。太孝宗春秋已高,千秋萬歲後,陛下何以見天下?”

光宗聽他這麼說,于是傳旨備駕前往。百官排班候立,待了多時,才見光宗慢慢趨出禦屏,群臣上前相迎,不料李鳳娘突然從屏後出來,她拉住光宗的手嬌滴滴地說:“天氣這麼冷,陛下回去再飲一杯酒!”

光宗于是轉身打算與李鳳娘退回,陳傅良急得已不顧君臣禮節,跑上數步拽光宗背後的衣裾,抗聲道:“陛下不可再返!”李鳳娘在裡面也用力扯。

陳傅良大着膽子跟了進去。李鳳娘怒叱陳傅良:“這是什麼地方?你也敢進來?”陳傅良隻好放手,哭着退到殿下。

李鳳娘遣内侍出問他為何無故恸哭,陳傅良說:“子谏父不聽,則号泣随之,此語曾載入禮經。臣猶子,君猶父,力谏不從,怎得不泣?”内侍入報李鳳娘,李鳳娘更加惱怒,竟然傳下旨,永不再見太上皇孝宗。

群臣上疏好似石沉大海。孝宗身體不舒服,接連三個月,光宗也不去問疾,反而天天與李鳳娘遊宴,完全沒有人心了。

彭龜年伏地叩額,血流滿地請光宗去看望孝宗,光宗隻說了一句:“知道了。”仍無過宮的迹象。到了五月,孝宗病已深重,臨死前想見光宗一面,顧視左右,無奈地流下淚。

消息傳入朝廷,丞相留正拉着光宗的衣服勸谏,光宗拂袖而走。六月孝宗崩逝于重華宮。宮中的内侍先去宰相私第及樞密趙汝愚處通知。

趙汝愚恐怕光宗被李鳳娘阻攔第二天不視朝,是以孝宗崩逝的消息一直隐瞞着。

直到第二天入朝,見光宗禦殿,才将孝宗已死的消息奏聞,且請光宗速去主持安葬事宜。光宗不能推辭,隻好勉強答應,随即返身入内。

誰知等到中午,還不見光宗的影子。

光宗不到,主喪無人,留正、趙汝愚議隻好請吳太後暫主喪事。吳太後勉從所請。光宗所作所為可謂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自孝宗受禅,窩囊地活了27年,死時68歲。

此時光宗已不配做人,宰相留正會同群臣,聯名請吳太後迫光宗禅位于嘉王。直到嘉王已做了皇帝,光宗才得知消息,此時也無可奈何,隻好說:“事先怎麼不讓我知道?”嘉王趙擴即位,是為甯宗。

李鳳娘自甯宗受禅後,卻還安分守己,沒做什麼出格的事。慶元六年(1200年)李鳳娘病死,兩個月後,光宗也死。二人合葬永崇陵,到陰間再做夫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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