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單靈逸
上世紀九十年代，時值浦東開發開放大環境，金融成為大家比較關心的話題，人們對銀行也有了很多新的認識，工行上海分行邀請了近五十多位滬上赫赫有名的作家，寫寫他們與銀行的故事，并出版《作家與銀行》一書。作家們作為普通市民談他們眼中的銀行，談他們與銀行之間的關系，分享他們與銀行之間有趣的故事，時值今日，讀起來依然津津有味。為了讓廣大讀者一同欣賞這些名家故事，我們特辟【金融“作”談荟】欄目，邀您與我們一起溫“故”知新。
作者：李其綱
作家
筆名南極。著有長篇小說《股潮》，中篇小說《浮雲蒼狗》，詩歌《魔方、積木及其它》等。1998年與同道發起全國“新概念作文大賽”。
最早和銀行的櫃台打交道是在一個小小的、小小的銀行。那時它叫第XX儲蓄所。那時我十四五歲。不知為什麼事，偶爾經過儲蓄所，又偶爾知道了一種被稱之為“貼花"的儲蓄方式。這種儲蓄方式對我很有誘惑力。第一，它很具體，它不似定期或活期儲蓄那樣，給你一張缺少圖案的存單或存折。貼花給你的是類似于普通郵票那樣的小紙片，紙片邊緣也和郵票那樣有鋸齒狀的小孔，圖案也很漂亮。這種很具體的東西對十四五歲的少年是頗具吸引力的。第二，它的面值很小，最小的隻有壹元。每月貼一張，貼滿一年12張，就可以支取一筆利息。那筆利息到底多少我已經忘了。或許壹元，或許貳元，但它刺激我的肯定不是利息的多少，而是利息的發現。我忽然知道了一種錢能夠生錢的方式，這種方式讓我激動。許多年後，我才漸漸領悟到讓我如此激動的深層原因：物質的匮乏和物價的超穩定狀态。蔥，一分錢一小攤；豆漿三分錢一碗；帶魚，最寬的叁角肆分，最窄的壹角伍角一斤；毛豆，不論淡季和旺季，都是壹角叁分一斤……
我決心背着大人進行我有生以來的第一次金融活動。我的早點由4分錢一隻的甜大餅變成3分一隻的淡大餅，5分錢一碗的鹹漿變成了3分錢一碗的淡漿；每天早晨比以前提早半個鐘點起床，好省下錢，跑步到校……就這樣，我以口福與睡眠作為代價，換來了每月一張的小紙片——貼花。那年頭貼花上似乎也印着鼓勵我這麼做的“最高訓示”：節約鬧革命。
可惜的是，我的金融意識的這麼點嫩芽，很快因為上山下鄉而夭折了。我重續與銀行、與金融業的關系已是很多年以後的事了。
後來，讀了大學，畢業後又幹上了文學編輯，好歹算個文化人了。在文學至尊至上也是大吵大嚷的年頭，我的腦袋裡裝滿了人道主義、尋根、現代派後現代派僞現代派、意識流達達主義未來主義、加西亞·馬爾克斯弗蘭德·西蒙羅布·格列耶……我和我的同道們熱情地在作品中，在講壇上呼喚改革，但我們卻沒有為改革中至關重要的金融業留下在我們腦袋和生活中的地位。事實上，我們也并不清楚改革最終将為我們的個人生活尤其是經濟地位帶來一些什麼。
我在那時是很鄙薄銀行的，銀行麼，也就是和錢打交道的地方，是葛朗台、夏洛克們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地方。那些文化巨子們有幾位是常與銀行或錢莊打交道的？文章總是先窮而後工，因而才有了《紅樓夢》，有了尼采所言：保持輕度貧困該是被祝福的，有了蘇東坡的“出輿人葆，蹶痿之機，洞房清宮、寒熱之媒；皓齒蛾眉﹐伐性之斧；甘脆肥濃﹐腐腸之藥”……他們誰不對富貴、對錢睜着一雙警惕的眼晴？錢麼，不就是兩個“戈”圍着“金”在打來打去？而銀行，不就是錢的代名詞嗎？
在我鄙薄銀行業的同時，我們這座巨型城市的第一代富翁巨賈正在銀行門口産生。
他們那時的俗稱叫“打樁模子”。他們從遙遠的邊陲和鄉村，搬來一旅行袋又一旅行袋的國庫券，然後把國庫券從銀行兌現，鄉村與都市國庫券的差價迅速使他們的錢囊鼓脹起來……
人們可以有一千種理由鄙夷他們、漠視他們，但他們卻不以為然。
人們總得學會如何正直的在市場經濟環境下生存的，一如我們的那些國外的先知與同行們，比如巴爾紮克、海明威、福克納……而銀行，則是我們在學習生存時須臾不可離開的學校、橋頭堡和漫步休憩的沙灘，它總會給你意想不到的知識、驚喜和燦爛的金融風景。
前一陣子，碰到我的同行們，我逢人就問：銀行的十年期國債買了沒有？
倘若你買了的話，在今天（時隔三個月）你的收益已在25%左右。難怪基辛格要說：男人們隻關心兩件事，戰争和利率。當然，我們還可加上一句，我們還關心巴爾紮克……
本文刊于1996年出版的《作家與銀行》
小編有話說：
說到國庫券，相信大家一定都不陌生。1981年，中國首次以“國庫券”的名字發行債券，國庫券的誕生，讓資本市場擁有了具有極高安全系數、能夠戰勝通脹的投資品種，在中國改革開放的曆史上，具有重要的意義。
目前财政部發行的國債主要分儲蓄國債和記賬式國債兩種。最受歡迎的是儲蓄國債，儲蓄國債又可分為憑證式和電子式兩種。購買國債一般都是通過銀行管道來購買的，其中電子式儲蓄國債，可以線上下即銀行櫃台購買，也可以在網上銀行購買，而憑證式儲蓄國債隻能通過銀行櫃台購買。
“上海市銀行博物館”官方公衆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