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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靖宇犧牲後,獨子馬崇雲苦尋父親多年,他說:餘生願做普通人

楊靖宇犧牲後,獨子馬崇雲苦尋父親多年,他說:餘生願做普通人

楊靖宇

“蓮兒,革命需要我,你在家好好照顧孩兒,我得空就回來看你們”,楊靖宇對着妻子郭蓮說道。

這是1927年,郭蓮拉着一歲的兒子馬崇雲,抱着剛五天的女兒馬錦雲,淚眼婆娑地看着丈夫馬尚德,看着丈夫逐漸走遠。

她沒有出言挽留,因為她知道,再多的話也留不住他。

她知道民族大義要排在兒女情長之前,丈夫是要幹大事的男人,自己也沒有理由阻礙他。

經此匆匆一别,馬尚德再也沒有回過家,兒女對父親的印象也很淺,平日裡聽到的,都是一些鄰居唠叨着勸母親改嫁的閑話。

母親甯死不願,她堅信丈夫會一定會回來找她,而心裡卻又悄悄地不确定,打仗都是會死人的,丈夫能夠活下來嗎?

郭蓮期盼着,又恐懼着,作為紅軍家屬,他們已經許久沒有吃過飽飯,許久沒有睡過安穩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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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丈夫不在身邊,反動派對村子的破壞和恐吓,也足以讓這娘仨膽戰心驚,無奈之下隻好四處躲藏着生活。

郭蓮心知肚明,他們要找的就是丈夫馬尚德,可他已經2年不曾回家,生死音訊全無,郭蓮比反動派還想知道丈夫的下落。

久而久之,反動派在村子裡一無所獲,也停止對郭蓮一家的叨擾,這苦命的娘仨終于有了落腳地。

而此時的馬尚德,正受到劉少奇同志的重用,被派往遼甯撫順,擔任撫順支部書記。

為了便于在撫順日統區開展工作,馬尚德隻好改名換姓為“張貫一”,去礦上幹活,順便融入礦工隐藏好身份。

可這位氣宇軒昂,身高190厘米的張貫一,哪裡能輕易地擷取礦友們信任,大家都一緻認為他是上面派來監督他們的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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礦工們竊竊私語着,每逢張貫一想要加入之時,他們就不由自主地一哄而散,張貫一既無奈又驚喜。

讓張貫一感到無奈的是,自己下礦以來,還未曾打探出任何有利的消息。

但又讓他感到驚喜的是,這幫礦工警覺性挺高,起碼懂得不漏痕迹,對日後的工作或許能夠幫上忙。

在礦山,張貫一每天都能看到有礦工被打死、餓死、累死,還有被瓦斯爆炸的毒氣熏死,人命連草芥都不如。

張貫一默默地在心裡發誓,一定要為這幫礦工兄弟讨回公道,打倒這些漢奸和萬惡的帝國主義侵略者。

如此,張貫一便開始學習老鄉的口音,拉近與礦友之間的距離,給生病的老礦工捐錢,還幫軟弱無力的礦友幹活。

正所謂:“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張貫一很快就成了礦廠的熱心老大哥,組織時機也愈發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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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日本人為了進一步壓榨勞動者,提出精簡老弱病殘的礦工,并延長采礦時長的決定。

消息一出,工友們炸開了鍋,他們有的人隻等着這份工作養家糊口,有的人無家可歸,隻得在這黑礦山尋一口吃食。

日子已經夠苦了,這幫日本人還要繼續壓榨這幫廉價勞動力,張貫一當然心有不忿,更何況本身也是帶着任務來的。

政治鬥争尚未展開,現在恰好可以組織礦友們先來一場“經濟鬥争”,于是張貫一着手組織了一場勞工罷工運動。

“我們要加薪,我們要吃飽飯,我們要有人權”,工友們嘶吼着,如果日本人不同意,就堅決不複工。

在張貫一的帶領下,平日裡戰戰巍巍的礦友,此時卻變得無比堅強和勇敢,他們不畏強權,勇敢地與日寇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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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統時期的撫順煤礦

最終,日本人妥協了,張貫一也因為多次帶領勞工罷工,而遭到日本警察局的逮捕,受盡皮肉之苦。

直至九一八後,由中共地下黨組織展開營救,張貫一才活着從監獄裡被救出。

同一片天空,同一個家門走出來的人,卻不約而同地過着最艱難困苦的生活,盡管都活着,卻都各自艱難着。

郭蓮等了又等,盼了又盼,盼到孩子都會問爸爸去哪了,也沒盼出個人影來,馬尚德這三個字像人間蒸發了那般。

殊不知,丈夫馬尚德已經改名換姓,死裡逃生好幾回,如今搖身一變,又成了“吉林磐石遊擊隊政委楊靖宇”。

這讓遠在河南确山的妻兒,如何能尋到蹤迹,或許在楊靖宇的心裡,隐姓埋名更能保全妻兒安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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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聯在樹幹上刻下的智語

隻是苦了這娘仨,家中無男人撐腰,生活窮困潦倒,還要提心吊膽,生怕再遭不測。

可有時候上天就是會給善良的人更多磨難,郭蓮好不容易拖着病弱的身體,将一雙兒女撫養成人。

卻又因丈夫的緣故,而遭到漢奸和日本人的百般折磨。

那是1944年,日本人還在中國的領土上垂死掙紮。

“說出你丈夫馬尚德的藏身之處,可饒你不死”,無恥的漢奸咬牙切齒地逼問着郭蓮,那模樣好似長滿獠牙的惡魔。

“不知道”,郭蓮絕望的回複到,日本人一個巴掌甩過去,年近四十的郭蓮随即噴出一口鮮血。

無論日本人如何逼問,郭蓮除了“不知道”,還是“不知道”。

而日軍有所不知,郭蓮已經有17年未曾見過丈夫。

日本人見郭蓮一問三不知,随即就對她施加酷刑。

郭蓮的頭,被棒子叮出拳頭大小的窟窿,鮮血如雨般淋濕整個臉頰,她疼痛着,也緊咬着嘴唇哀嚎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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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不知道”,郭蓮連擡起頭的力氣也沒了,日軍見其半死不活也問不出個是以然,就将其丢進坑中自生自滅。

日本人走後,好心的村民将郭蓮從坑裡拉出來,此時的郭蓮因為失血過多,傷口布滿污物而昏死過去。

馬崇雲兄妹倆傷心極了,母親已經被日本人折磨得體無完膚,全然失去往日的模樣。

“這件棉襖裡,有你父親的照片,他是紅軍,他叫馬尚德,你們一定要藏好照片,不要給壞人看見。”

“等紅軍打勝仗了,回來了,你們一定要拿着照片找到父親,一定要找到,一定”,郭蓮用盡全身力氣,顫顫巍巍地說完這句話,随即撒手人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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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崇雲握着父親的照片,看着母親緊咬着嘴唇,不甘心地含淚而去,心如刀絞,淚如泉湧。

至此便在心裡發誓,一定要找到父親,一定要為母親報仇,不管他是死是活。

那時的馬崇雲隻有18歲,他帶着青梅竹馬的媳婦和妹妹,小心翼翼地四處打聽馬尚德的消息。

不知怎的,隻要是和紅軍有關的人士,沒有任何一個人見過馬尚德,甚至懷疑馬崇雲是不是記錯了父親的名字。

馬崇雲忽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盡管他不知道那種預感,是對某種未知真相的心底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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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的,不會的,等打敗鬼子了,就好找了”,馬崇雲不敢再想下去,生怕自己的想法會應驗。

然而這卻是盡人皆知的事實,在整個東北無人不曉楊靖宇,無人不知他死時的悲壯,無人不知日軍對他所做的一切。

隻是他已經去世4年了,沒人知道他遠在河南的老家還有親人,而他的親人,亦不知楊靖宇烈士就是馬尚德。

很快,日軍投降了,解放軍解放了河南,馬崇雲找到解放軍部隊,打聽馬尚德的消息,但得到的始終都是否定的答案。

“難道父親真的早已不在了嗎?”馬崇雲幾經失落,失魂落魄地走在回家的小路上,腦子裡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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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靖宇的參謀,漢奸程斌

不知不覺間,馬崇雲走到了老家确山博物館,看到了有關記載父親馬尚德的文獻,但是那僅僅停留在1929年。

馬崇雲看着那牆上挂着的文字相框,将手裡的照片攥了又攥,要尋找父親的心,更加堅定了。

他走訪榮民,去縣政府打聽當年部隊分散後的去向,他拿着父親的照片,逢人就問:“你知道馬尚德嗎?”

他失望也彷徨,他堅定也自強,他尋找父親的事迹傳遍整個确山,還得到縣委的特殊照顧。

馬崇雲一面在信陽鐵路學校讀書,一面四處打聽馬尚德的消息,盡管多年來始終無果,卻從未停止過尋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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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所謂念念不忘,必有回響,興許是楊靖宇泉下有知,終于讓馬崇雲得到了父親的消息。

1952年,李灣村的村頭,堵滿了村民,大家都被這锃光瓦亮的黑色小汽車驚喜得不知所雲。

幾十年來,李灣村除了被日寇漢奸燒殺搶掠之外,從未有過如此高光的時刻,想必這小山村來了大人物。

“這是馬崇雲家嗎?”馮仲雲對着大門口蹲着的年輕人問道。

“這,這是啊,我,這就是我家,你們是”,馬崇雲慌忙站了起來,緊張的語無倫次,還以為自己犯了什麼事。

“天哪,簡直一模一樣,他一定是楊司令的兒子,準沒錯”,馮仲雲身邊的從業人員驚喜地呼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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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靖宇生前使用過的物品

馬崇雲聽得一愣:“楊司令的兒子?你們怕是搞錯了,我爹姓馬叫馬尚德”。

“那就更沒錯了,楊靖宇司令的原名就是馬尚德,你就是楊靖宇的兒子,我們可算找到你了”,馮仲雲雙手忍不住顫抖着說。

而此時的馬崇雲卻無法高興起來,他聽過抗日将領楊靖宇的許多英雄事迹,還渴望過自己的父親也能有此番成就。

而如今,造化弄人,那被同僚出賣後,又慘遭日寇殺害的東北将領楊靖宇,居然是自己的父親馬尚德。

馬崇雲崩潰至極,轉身沖進屋内,拿出母親生前留下的照片,交給馮仲雲反複比對,這一次他獲得了肯定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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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崇雲哭了,撕心裂肺,他苦苦尋找8年的父親,卻早在1940年的時候就已經英勇就義。

他幻想過無數種可能,隻有這一種結果是他從不敢直言的,而如今現實卻赤裸裸地擺在馬崇雲的眼前。

“孩子,你别難過,你的父親是個大英雄,他的犧牲是高尚的,他也是我的好戰友。”

“找到你,楊靖宇将軍的履曆表就算完成了,你們家人都是光榮的烈士家屬”,楊靖宇的戰友安慰道。

馬崇雲回過神,從悲痛中醒來,與黨組織的一衆上司依依惜别後,轉身進了屋内,久久沒有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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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靖宇是馬尚德的事情,在河南日報上連載了好幾天,河南省委知道這件事後,積極地為烈士遺屬安排工作事宜。

但馬崇雲拒絕了,因為他已經在縣委的幫助下,在鄭州鐵路局工作已久,除了想祭拜下父親,馬崇雲和妹妹别無他求。

1953年,東北舉行抗日聯軍紀念活動,馬崇雲和妹妹有幸前往哈爾濱參與悼念。

這是第一次,馬崇雲和妹妹如此清晰地獲得關于父親的一切消息,盡管在參觀博物館之前,做好了心理建設。

可當馬崇雲與妹妹看見父親遇害時的照片,還是忍不住地痛哭起來,眼睛不知往哪回避,手也無處安放。

隻見楊靖宇将軍眼睛微閉,沾滿血塊的嘴角張着,解開的衣褲,隐約遮蓋着骨瘦如柴的身體。

一米九的鐵血硬漢,宛若一隻飽受摧殘的幼年雄獅,落魄地躺在冰冷的木闆上,任人淩辱拍照。

馬崇雲崩潰極了,一把摟住顫顫巍巍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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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不敢多看一眼父親的慘狀,随行而來的人都哭了,有的比馬崇雲哭得還大聲。

馬崇雲早就在心裡想過無數種可能,也包括父親已經去世的可能,但隻有眼前這種可能是最慘的。

他想到左權大将,被日本人抛屍荒野拍照淩辱,他想到大将徐海東的家屬慘遭日寇敵手。

他無法想象父親一個人在冰天雪地裡絕望的徘徊,餓了抓一把雪,啃一口樹皮。

他無法想象平日裡與父親親密的戰友,卻在關鍵時刻賣主求榮,把槍口對準父親。

他無法想象父親在氣息殘留之際,内心是多麼無助和悲痛,他大概是帶着恨和遺憾走的吧。

馬崇雲再不肯再多看一眼父親遇害時的照片,隻是回到家中,将父親身着軍裝頭戴紅星八角帽的照片挂在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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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崇雲後來一直在鐵路局工作,他時常教導兒女:我們是楊靖宇将軍的後人,我們要做堂堂正正的中國人。

1964年,馬崇雲因在工作中過度疲勞,而不幸在崗位上殉職。

馬錦雲則是在鐵路局的事先串通的人所工作,哥哥逝世後,她變得更加堅強。

不過在兒童們的歡聲笑語中,馬錦雲逐漸從往日的陰霾中走出,在1986年去世。

而在楊靖宇的孫輩中,孫子馬繼志選擇了參軍,而且參加過對越反擊戰,并榮立三等功。

楊靖宇把的都獻給了革命、黨和人民,他是中華人民的楷模,而他的妻子和子孫,同樣也值得後人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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