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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未反叛清朝,為何三藩之亂也要把他算上,到底冤不冤?

撰文|趙固仁

康熙三十一年,在回憶起三藩曆史舊事時,人到中年的康熙不無感慨地說:“朕自少時,以三藩勢焰日熾,不可不撤。”是以在那時還是年輕皇帝的時候就日夜惦記着三個大事,其中最讓他焦灼的就是三藩問題。“朕聽政以來,以三藩及河務、漕運為三大事,曾書而懸之宮中柱上。”每當略有疲倦時,這位年輕人就以此作為警訓。

從擒鳌拜開始,這位當時的年輕人的作為與雄心似乎先後導緻許多人的誤判,大多認為他年輕氣盛,與其父祖相比不可同日而語,是以在這些人中,顯然也包括久居雲南的吳三桂和其他幾處藩王,而他們在創業之初,都是大明的降将,對于清朝來講,無疑對他們的感情相當複雜。

不久在雙方在讨價還價未達成一緻後,爆發戰争,這場數年的拉鋸最終以康熙全面勝利而告終,八年之久的震蕩更加讓這位皇帝走向成熟與自信。他說:“死生常理,朕所不諱。惟是天下大權,當統于一。”顯然康熙的這些對手從根本上未能認清康熙的戰略決心,但這些牽扯其中的卻也有一個人倒也清醒預見了未來将發生的走向,這人就是尚可喜。

天啟三年,尚可喜加入毛文龍的麾下,并被收養為孫,賜名永喜。直到毛文龍在崇祯初年被袁崇煥擅自誅殺,是以導緻整個局面發生深度變化。

崇祯二年(1629),黃龍出任東江鎮總兵。毛文龍的手下沈世魁對黃龍的這一身份頗為不服,是以在不久後,他将黃龍拘禁起來。尚可喜就在此時率領諸将“斬首亂者十餘人,一軍震懾”。是以黃龍被救出後,對他感激的無以複加,稱他說:“公大度,非人所能,且馭變定亂,濟世才也。”《尚氏族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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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可喜畫像

僅僅兩年後,黃龍戰死,尚可喜的夫人家眷數百口也跳海自盡。然而,大明之間的最大敵人不是後金的鐵騎,而是彼此之間的内鬥。此後又是沈世愧出任東江總兵,如前文提到,尚可喜營救過黃龍,是以招緻沈世愧的懷恨,不久沈要設計抓捕尚可喜被其偵獲消息,是以仰天長歎:“吾束發行間,海上立功,血戰十餘年,父母、兄弟、妻子先後喪亡,出萬死于一生,計不過為朝廷追亡逐叛,而妒功嫉能之人乃出力而擠之死地……。”按照尚可喜的判斷,跟自己的有愁人成了上司想要殺手下的營将如同大風席卷樹葉那樣容易,然而大丈夫将要掃除天下,怎麼可以七尺之軀被人随便殺戮呢?是以他下定決心要投靠後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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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可喜的判斷确實是這樣,且不說如水浒那裡的高俅與報複與之有前仇的王進,但是此前的袁崇煥擅自誅殺毛文龍便是活生生的例子,而毛文龍被殺間接導緻了與之有親密關系的尚可喜逐漸失去屏障。大明真正的症結不是強勢崛起的後金滿人,而是内部之間的彼此鬥争内耗,在很大程度上已經瓦解了明朝的實力。是以尚可喜的出走,完全是這種鬥争所折射出來的一角,這種逃離在根本上來講是一種無奈與悲憤。根本來講,尚可喜投靠後金,另外一個方面就是袁崇煥誅殺毛文龍的巨大後遺症的發作。

在此後的四十餘年間,尚可喜為後金定鼎中原,屢建奇功,并被清朝封為親王,當年的痛苦與逼迫在多年後竟然成就了染紅他頭上花翎的顔色,想到這裡,尚可喜不知是該高興還是難過。

也正是以,在幾十年的浮沉之下,他看懂了作為一名前朝叛将,身上背負着巨大的壓力和道德指責。是以,在其他藩王越發驕縱之時,尚可喜卻不斷産生一種擔憂。順治十六年,清廷讓他出鎮廣東,至此這種邊緣地帶的安排,本身就是一種防範。是以在康熙十年,(1671)年,尚可喜以年老多病,奏請在京的長子尚之信接替自己的職務。這樣的打算是一來可以将作為“人質”的兒子解放回來,二是他已經看出年輕皇帝康熙并非庸懦之主,他不想再度背上叛臣的聲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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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僅僅兩年後,他發現自己選中的後繼者實在是錯了。尚之信沒有乃父的功勞卻有極大的野心。在地方他“暴橫日甚”,“所為益不法”。是以這位老将在綜合幕僚的意見下,決定請求回去遼東的老家頤養天年,這樣可以解決“朝廷方現尾大”,又可以遠遠避開這個讓他不放心的兒子,進而“可兩全無禍”。《聖武記》

是以他深情地給康熙寫了一封頗為真切的書信,在書信中簡要回顧了自己的一生:“臣自命鎮粵以來,家口日蕃。順治十二年曾具疏請解兵柄,部臣以地方未甯,俟後議。方今四海升平,臣年已七十,精力就衰,正退耕壟畝之日。伏念太宗皇帝時曾賜臣以遼東海州及清陽堡等地,今乞準臣遼東安插。”《平定三逆方略》

此時的康熙正在醞釀撤藩卻不知從何入手,尚可喜的這封信無疑讓他瞬間有打開局面的感覺。因為“朕自少時,以三藩勢焰日熾,不可不撤。”然而這麼大的事操作起來,卻不知從何入手,尚可喜的這封主動求情養老信函,讓康熙認為與自己的想法有着“異曲同工之妙”,是以他迅速回複并高度稱贊他“情詞懇切,具見恭謹,能知大體。朕心深為嘉悅。”是以迅速安排兩名侍衛前往廣州,并下發專門谕旨:“王久駐海疆,勞苦功高,心甚懸念。特遣存問,并賜貂皮帽、天馬皮裘、四團龍褂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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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之信畫像

雖然互動如此良好,然而同年年底,三藩亂起,舉國震動,不到半年的時間,三藩攻勢非常強勁,一時之間,大清朝面臨入關以來最大的挑戰。雖然戰局一開始對清朝相當不利,就在雙發激烈角逐之際,尚可喜選擇了給康熙上疏,要在世姻親耿精忠斷絕并系,他說:“今精忠背恩反叛, 臣大義滅親,隻中冠而恨切齒!”其間,吳三桂曾多次派人,策動尚可喜反清,出他不為所動,并将來人捕送京師。尚之信也勸他反清,他怒斥道:“癡兒,汝翁食鹽醬多于汝輩食白米飯,已矣,勿複言!”康熙十四年(1675年)正月,康熙帝晉封尚可喜為平南親王,賜金冊金寶,加祿至萬兩,授其次子尚之孝為平南大将軍。這是尚可喜一生的最高封銜,也是兩名僅有的漢族親王中的一例。

康熙十五年(1676年), 廣東形勢危急,而尚可喜的病情則更加嚴重,不時出現昏迷狀态。其子尚之信乘機叛清,改旗易服,“陰令其母持剪刀剪王辮,将士乃齊呼老王爺已剪辮投降”。尚可喜蘇醒之時,悲憤難平,投環自盡,被左右救醒。同年十月二十九日,可喜臨終前,喃喃曰:“吾受 三朝隆恩,時勢至此,不能殺賊,死有餘辜。”遂命身邊諸子為他洗淨身體,穿皇太極賜之袍服,在諸子的攙扶之下,向北叩拜,以示對清廷的至死不貳之心。又對諸子預留遺囑:“吾死之後, 必返殡于海城,魂魄有知,仍事先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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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谕旨

尚可喜病逝後,康熙帝深為震悼,特遣大臣去廣州禦祭,谥曰'“敬”。 康熙二十年(1681年),康熙帝派官谕祭尚可喜時說道, “王功蓋天下,人所共知,忠心為國,晝夜靡甯。若天下臣子俱能如王,天下不緻變亂。”是時,三藩亂平在即。這場變亂曆時八年之久,康熙帝感觸頗深, 正因如此,他在谕祭文内才有“若天下臣子俱能如王, 天下不緻變亂!”這些無疑是康熙對其他藩王的一種最大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