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珍藏了兩件珍貴的鬥篷:凫靥裘和雀金裘。薛寶琴來後找了出來,先将凫靥裘給了寶琴,又将雀金裘給了寶玉。
一直以來總有讀書人争論賈母沒什麼不将凫靥裘給林黛玉。卻忽略了另一個有意思的問題,就是賈母為什麼給薛寶琴凫靥裘,而不是雀金裘?

可以肯定凫靥裘和雀金裘的珍貴基本相當。賈母說“這叫作‘雀金呢’,這是哦啰斯國拿孔雀毛拈了線織的。前兒把那一件野鴨子的給了你小妹妹,這件給你罷……就剩下了這一件,你遭踏了也再沒了。這會子特給你做這個也是沒有的事。”
雀金裘、凫靥裘是“俄羅斯”進口的,工藝比較特殊。雀金裘燒壞後,晴雯說織法技藝為“界線”,賈家丫頭的女紅都算厲害,卻隻有晴雯會“界線”。外頭的工匠無論出于什麼目的,都不敢接修補雀金裘的活兒。
從外觀看,凫靥裘和雀金裘雖有差異,卻都是金翠輝煌,以至于香菱第一眼錯将凫靥裘認成是孔雀線織成。
那麼,兩者既然如此類似,賈母為什麼不将雀金裘給薛寶琴,将凫靥裘給賈寶玉呢?
其實答案不在兩件衣服的珍貴上,而在“凫靥裘和雀金裘”這兩個名字以及衣服的原材料上。
對賈母來說,兩件衣服都是她的珍藏,不分彼此。拿出哪件送給薛寶琴、賈寶玉都一樣。
之是以将凫靥裘給寶琴,雀金裘給寶玉,展現的不是賈母的本意區分,而是作者故意借兩件衣服“設譬”,讓讀書人明白賈母無法宣之于口的态度和立場。
薛姨媽帶兒女來到賈家住下就不再走。并且很快暴露其圖謀金玉良姻的野心。賈母對薛家的行為非常不滿意。
薛家雖然是四大家族之一。但與賈家相比則天壤之别。
賈母貴為榮國公诰命夫人,薛寶钗卻隻是個商人女兒。打個不恰當的比喻,她們之間的距離,比之王熙鳳和農家女二丫頭還要大。因為商人在當時盡管有錢,社會地位卻不比農民的女兒高多少。
賈母榮國公诰命夫人,根本不接受孫子娶薛寶钗這種商人的女兒為妻。也不想成為京城權貴的笑柄。
王夫人之是以同意,一來她是薛寶钗的姨娘,有私心;二來王夫人的社會地位比之賈母差距太大,心理上接受商人女兒不困難。
賈母不同意薛寶钗做孫媳婦,更反感薛家無禮賴在賈家不走。這就好比你不喜歡的客人賴在家裡不走,還想嫁進你家裡,隻會越來越“讨厭”。
不過,賈母的身份、地位、修養和尊榮,都決定她不可能像王熙鳳那樣“潑婦撒潑”,她的不滿意隻能委婉地表達。
于是乎,我們就見到賈母在薛姨媽縱容賈寶玉喝醉酒,要攆逐奶娘時,攆走了“有錯”的大丫頭茜雪,以示對薛姨媽警告。
賈母主動替薛寶钗張羅及笄之年生日,卻隻“摳門”地給了二十兩銀子,與打發劉外婆一樣多。
當薛寶钗恭維她比王熙鳳巧時,賈母卻直說“比你姨娘強多了”。
看見薛寶钗“雪洞”一般的房間,賈母罕見地嚴厲批評,不留一絲情面,直說“不合規矩,不吉利”。
薛寶琴來後,賈母表現出異乎尋常的喜愛,直接将姐姐薛寶钗“打入冷宮”……
凫靥裘和雀金裘在此時出現的意義,是作者“巧立名目”借兩件衣服,表現出賈母對薛寶钗和薛家的真實看法和立場。
賈母并不讨厭薛寶钗,她反感的是薛家圖謀金玉良姻的不自量力,以及薛寶钗與賈寶玉的不般配。
于是乎,凫靥裘和雀金裘就成了非常好的媒介,讓讀書人一目了然。
曹雪芹設計賈母将凫靥裘給薛寶琴,将雀金裘給賈寶玉。就是在宣揚她心中的真實想法:
一,薛家女兒都是野丫頭一般,與賈家門不當戶不對。
二,賈寶玉出身高貴,仿佛孔雀,不是野丫頭配得上的。
凫靥裘,賈母也說是“野鴨子的”。采集野鴨子頭臉上的翠綠絨毛拈線織成,諧音就是“野丫頭”。
史湘雲後文代替賈母說出答案:“這鴨頭不是那丫頭,頭上哪有桂花油”。
雀金裘,是孔雀毛拈線織成。代表高貴和富麗,是賈寶玉高人一等的出身展現。
野鴨子代表薛家女兒出身低,孔雀代表榮國府公子出身高。
雖說凫靥裘和雀金裘都是珍貴的,但本質的差別無法跨越。
凫靥裘和雀金裘,言簡意赅地解釋了賈母心中對薛家女兒和金玉良姻的看法,就是不般配。
是以,凫靥裘隻能給薛寶琴,代指薛寶钗。雀金裘隻能給賈寶玉。不能夠調換,也不能夠給林黛玉等其他人穿。屬于曹雪芹專門為金玉良姻量身打造的伏筆。
文|君箋雅侃紅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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