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不知道有多少人還記得,戳破2000年泡沫的“第一槍”,是釋出在美國商業周刊《Barron’s》上的一篇文章《Burning Fast》,文章計算了當時頂級的 .COM 公司們還需要多長時間才能燒光錢,并首次提出了 Burn Rate 概念。
最終的結果是:納入統計的207 家公司中,74% 現金流為負,51 家公司的現金會在接下來 12 個月内燒完。
一語驚醒華爾街。
随後,美股市場上網際網路公司股價暴跌。資料顯示,2000年,當時主要從事科技和網際網路業務的NASDAQ公司估值下跌将近40%,2001年又下跌21%,到了2002年再度下跌31.5%。創業公司難以在二級市場融到錢,倒閉潮就此開始。
以史為鏡,周期輪回。
從幾年前一級市場瘋狂的投資潮,到後來新經濟公司開啟IPO超級周期,屢屢遭遇估值滑坡的命運,很多人都在擔心“網際網路泡沫”破滅會重新上演。而這種擔心在最近WeWork的IPO遭遇滑鐵盧之後達到了高潮。
無論是制造Space as a service(空間即服務)這樣的時髦概念,還是快速擴張的營收規模,(WeWork每年營收的同比增長在100%以上),又或者是用科技手段改造傳統行業這樣的故事,都無法打動投資人接受它的天價估值,虧損成為了擺在面前的最大障礙,科技公司的定位更是備受質疑。
而一旦暫停資本“輸血”,公司可能即将面臨破産,類似的案例在這個時代并不鮮見。就國内來看,小黃車ofo就是前車之鑒,這個曾經風光無限的“超級獨角獸”,今天連完成破産清算都有困難。
資本從來殘酷,一級市場投資者們手起刀落,開始斬斷“沒有希望”的投資。最近,經緯中國創始管理合夥人張穎發微網誌喊話經緯投資團隊和經緯系CEO,希望都能拿捏好節奏,高效用好帳上的每一分錢,不要因為大意,錯判而斷糧。
“對于投錯了且徹底失望的經緯系公司,不再把更多新錢浪費。”
像WeWork這樣掙紮在上市邊緣的公司還有很多,但更令人擔憂的是,即便登陸了二級市場,狀況也不會是以變好。從Uber這樣的明星企業,到蔚來汽車、瑞幸咖啡這類被普遍認為是資本“催熟”的上市公司,在IPO之後都出現了股價狂瀉的慘況。
如果再次計算這些公司的Burn rate(指新公司尚未實作經營現金淨流入之前,消耗其現金或風險資本的速度),他們所剩的時間已然不多。
于是我們看到從WeWork到Uber都在裁員、削減成本,試圖以此獲一定的緩沖時間,以待資本市場信心回歸。但硬币的另一面是,它們以往最為依賴的規模增長、營收增長也将放緩,怎麼看這都是一道“送命題”。
2
有個朋友開玩笑說,在這一輪新經濟公司的“泡沫”制造中,亞馬遜貢獻不小。
對于全球科技公司而言,經曆了長達20年虧損其卻有着近萬億美金市值的亞馬遜一直被放在神壇之上,作為戰略性虧損的範本——一切虧損都是為了未來更好的發展,一切暫時不被了解的模式終将被時間證明,前提是需要資本持續的投入和足夠的耐心。
亞馬遜的“飛輪”概念被套用在了無數公司上,成為吸引資本最好的說辭。
(飛輪效應:為了使靜止的飛輪轉動起來,一開始必須花費很大的力氣,一圈一圈反複地推。但達到某一臨界點後,飛輪的重力和沖力會成為推動力的一部分,後來即便不再使力,飛輪依舊會快速轉動,而且不停地轉動。)
以中國市場為例,自媒體燃财經統計的一組資料顯示,在這一輪登陸二級市場的48家中國新經濟公司中,有28家處于虧損狀态,其中有19家已經至少連續三年虧損。按照2018年的财報資料,淨虧損金額排名前十的網際網路公司,合計虧損超過1700億元。(注:其中部分虧損是由公允價值變動,優先股權益上升所導緻的賬面虧損)
雖然亞馬遜“背鍋”是個玩笑話,但确實隐含了引發這場狂歡的部分原因——雲計算、人工智能、區塊鍊等新技術所引發的創新革命已經降臨,相關概念、行業必然受到追捧,其引發的商業模式變革、産業服務更新更是有無盡的想象空間。
但是當一個新的商業模式出現,市場上沒有現成的定價模型,泡沫便很容易被催生。
新金融公司就是一個最好的例子,人們普遍認為金融是一個最适合與新技術結合的行業。而在金融科技的革命下,傳統金融的服務模式将被徹底颠覆,空間無限。
但橫跨了科技與金融兩大行業,内涵複雜、外延甚廣,本就很難以傳統的估值模型定價,投資機構不得不用新的方式方法來評估這些公司。一旦有人吹響了估值上漲的号角,就會有無數人迅速跟上,泡沫越吹越大。
就像2000年之前,一個公司加上.com就搭上了網際網路的快車一樣。在風頭最勁的時候,一個背景不錯的團隊+網際網路金融/金融科技的定位,資本市場必趨之若鹜。久而久之,這也形成了一個套路:
新概念興起——二級市場股價上升——一級市場投入更多資金——更多人利用網際網路概念創業——更多創業公司進入上市潮——進一步推動二級市場股價。
以P2P行業為例,根據零壹研究院資料中心不完全統計,2015年P2P借貸行業共發生104次融資事件,涉及96家平台,融資總額在130億元以上。這一年也是P2P公司數量的巅峰,全國有超過3000家。
當時還有一個觸發因素是,2014年底,彼時全球最大的網貸平台Lending Club上市,一舉成為美國當年規模最大的IPO,市值一度超過百億美金。按傳統估值方式計算,其上市時的市盈率超過500倍,是任何一家傳統金融機構都無法相比的,而這些無一不在刺激國内一級市場投資者們的神經。
這個過程中,過去幾年裡中國宏觀經濟的增長、寬松的貨币環境和政策環境也為此提供了充分的條件。但是這個“飛輪”,卻無法生生不息地轉動。
3
一如2000年美國網際網路泡沫破裂與美聯儲加息、流動性收緊有關,從去年開始國内市場環境、監管環境的變化,從源頭上切斷了前述一二級市場不斷互相推動的可能。
經濟不景氣,信用風險頻發,金融監管收緊,開啟了一波去杠杆浪潮,最終促使新進入市場的錢沒有那麼多了,而原有的投資遲遲無法退出,也無法形成正向的投資循環。
市場環境的調整推動了估值邏輯的回調——從那些被創造出來的、沒有經曆過考驗的概念中分離出來,重新回歸傳統邏輯。而這種回調又加速作用于商業模式和業績表現中,尤其,對于已經上市的公司來說,這個反應是格外明顯的。
很多人都在關注近期中概股們一路下跌的股價,但是從另一個角度看,這也是一種估值邏輯的回歸,重新回到合理的價格區間裡。
仍然以新金融公司為例,馨金融統計了美股及港股主要上市金融科技公司們近期的股價和市值變化情況,一些趨勢已經非常清晰。
絕大部分以P2P、消費信貸起家的新金融公司們,無論業務如何轉型布局,從市盈率來看,絕大部分已經落在金融業的估值區間内(市盈率5~10)。曾經一級市場的瘋狂以及初登二級市場時的風光都已經不再,健康的現金流和盈利能力成為了投資者看重的基礎。
而在資本市場與監管收緊的雙重調整之下,金融科技公司們雖然依然強調自己的科技定位,但是交出的成績單卻絲毫不敢馬虎——一面節衣縮食壓縮成本,一面規模擴張提升利潤,還要積極入股持牌機構謀求合規身份。
金融科技公司何嘗不知道持牌金融公司與科技公司之間的估值差距,但是眼下,空有科技的外殼已經沒有意義,監管部門并不感冒,資本市場也不買賬,紮實的業務發展和健康的财務狀況才是真正的保命符。
退一步說,金融科技公司由于大多已具備盈利能力,處境已算相對樂觀,那些被資本催熟的新經濟公司處境才更加岌岌可危。
就像WeWork一樣,在如今的資本環境下,投資者們透過招股書們看到的就是一個披上了科技外衣、财務狀況極差的商業地産租賃商,又怎麼有人願意為此買單呢?
說到底,泡沫之中不是沒有金子,但是終究要先能在擠泡沫的過程中活下來。與其說這是一場新經濟公司不斷“陣亡”的戰役,不如說是資本市場刮骨療毒的“自我修複”。
轉自創頭條,原文連結:
http://www.ctoutiao.com/2377377.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