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法國安妮·居裡安女士在談及對汪曾祺小說的印象時,說汪曾祺的小說裡都有水:“《大淖記事》是這樣;《受戒》寫水雖不多,但充滿了水的感覺。”
的确,“水性”是汪曾祺文章中的一大特色。汪曾祺肯定了她的評價:“我想了想,真是這樣。這是很自然的,我的家鄉是一個水鄉,江蘇北部一個不大的城市——高郵。在運河的旁邊。”他在《菰蒲深處·自序》中進一步說:“我的小說常以水為背景,是非常自然的事。記憶中的人和事多帶有點泱泱的水氣,人的性格亦多平靜如水,流動如水,明澈如水。”
汪曾祺的故鄉高郵,在大運河邊上,是典型的水鄉。汪曾祺說他家鄉的水總是柔軟的、平和的,靜靜地流着,而他的文字也如平和的流水,靜靜流淌。美麗的自然景觀和優越的成長、學習環境以及個人的審美趣味,給汪曾祺創作提供了有利條件。他的很多作品中都有水。即使沒有直接寫到水,也有水的感覺。他在多篇文章中總是這樣說:“我的家鄉高郵是個澤國,經常鬧水災。境内有高郵湖,往來旅客,多于湖邊遊船,其中不乏騷人墨客,寫了一些詩。”他的作品像是被清水洗過的,水淋淋、濕漉漉、清爽爽的,帶着裡下河水鄉特有的水意;就像剛剛出水的菱角,嫩嫩的、脆脆的,香甜爽口。
在《自報家門》中,汪曾祺承認“水不但于自覺中成了我的小說的背景,并且也影響了我的小說的風格”。
“水性”在汪曾祺的散文創作中表現得尤為突出,也是他的小說差別于其他鄉土小說的關鍵所在。取材自由自在,顯示出散漫性和休閑性。汪曾祺說他小說的結構是“苦心經營的随便”,其散文更是如此,文字似乎是随意地丢來丢去,很少看出刻意為之的痕迹,但文氣貫通,其結構的精巧是内在的、自然的,是建立在内在節奏的基礎上,如行雲流水。
1981年10月10日,應高郵縣上司之邀,汪老回到42年來一直魂牽夢繞的故鄉。汪老先到自灌地區東風公社(今卸甲鎮)去參觀補水站,又到圩區川青公社去參觀提灌。汪老說:“這兩個公社的村子我小時候都去過,現在簡直一點都認不出了。”時任公社文化站長的我,有幸陪同汪老坐公社小輪船去蘆葦蕩采風,當時他興緻很濃,還囑咐我寫寫蘆蕩鬥争。
汪曾祺先生魂牽夢繞故鄉水,回鄉的短暫時間還一直關心家鄉水利。同年10月16日下午,他在縣堤防管理所與水利專家座談家鄉水利建設,還向水利工程師借閱《運工專刊》和《勘淮筆記》等資料,并參觀了江都水利樞紐。汪老感慨:“我參觀了江都水利樞紐,對那些現代化的機械一無所知,隻覺得很壯觀。但是我知道,從此以後,運河水大,可以洩出;水少,可以從長江把水調進來。不但旱澇無虞,而且使多少萬人的生命得到了保障。”當他得知新中國成立以來,家鄉水利建設取得巨大成就,不但基本控制了洪澇災害,還發展了自流灌溉和航運等事時,十分興奮。汪老尤其對自灌地區“要水一聲喊,不要關閘闆,放水穿花鞋,看水打洋傘”贊不絕口。汪老後來還寫了小說《故鄉水》,刊登在由丁玲、舒群主編的文學雙月刊《中國》上。這可能是宣傳高郵灌區的第一篇小說,也是迄今40年來宣傳高郵灌區唯一的小說。
高郵的汪曾祺紀念館。
1991年9月29日至10月7日,汪曾祺第三次偕夫人施松卿回高郵,也是最後一次回故鄉。在外久了的遊子乘輪船泛舟大運河、高郵湖,成了湖上“老鴛鴦”。
2021年11月26日,國際灌排委員會第72屆執行理事會公布了(第八批)世界灌溉工程遺産名錄,裡運河—高郵灌區成功入選,成為江蘇省首個世界灌溉工程遺産。如果汪老還在,不知道又會寫出怎樣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