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凡四訓》作者為明代袁黃,字坤儀,後改名了凡,是書為袁了凡作于六十九歲,全文分四個部分,原本為教育自己的兒子,故取名《訓子文》;其後為啟迪世人,遂改今名。作者以自己的親身經曆,講述了改變命運的過程,又名《命自我立》,是一本種德立命、修身治世類教育書籍。在《了凡四訓》裡,袁了凡以其畢生的學問與修養,融通儒道佛三家思想,用自己的親身經曆,結合大量真實生動的事例,告誡世人不要被“命”字束縛手腳,要自強不息,改造命運。 袁了凡于嘉靖十二年(1533年)出生在嘉善縣魏塘鎮(故居陶莊鎮), 年輕時聰穎敏悟,卓有異才,為萬曆初嘉興府三名家之一。萬曆十四年中(1586)進士,十六年授寶坻知縣,頗有政績,被譽為“寶坻自金代建縣800多年來最受人稱道的好縣令”。萬曆二十年(1592),倭寇進犯北韓,升任兵部職方司主事,不久調任援朝軍營贊劃,謀劃平壤大捷,一舉扭轉戰局。後罷歸鄉裡,著書立說,擔任《嘉善縣志》主筆,1606年夏去世,享年74歲。天啟元年(1621)追叙袁了凡東征之功,贈尚寶司少卿。清乾隆二年(1737)入祀魏塘書院“六賢祠”。 了凡四訓原文 一、立命之學 餘童年喪父。老母命棄學舉業學醫。謂可以養生。可以濟人。且習一藝以成名。爾父夙心也。後餘在慈雲寺。遇一老者。修髯偉貌。飄飄若仙。餘敬禮之。語餘曰。子仕路中人也。明年即進學。何不讀書。餘告以故。并叩老者姓氏裡居。曰。吾姓孔。雲南人也。得邵子皇極數正傳。數該傳汝。餘引之歸。告母。母曰。善待之。試其數。纖悉皆驗。餘遂起讀書之念。謀之表兄沈稱。言。郁海谷先生。在沈友夫家開館。我送汝寄學甚便。餘遂禮郁為師。孔為餘起數。縣考童生當十四名。府考七十一名。提學考第九名。明年赴考。三處名數皆合。複為蔔終身休咎。言某年考第幾名。某年當補廪。某年當貢。貢後某年當選四川一大尹。在任三年半。即宜告歸。五十三歲八月十四日醜時。當終于正寝。惜無子。餘備錄而謹記之。自此以後。凡遇考校。其名數先後。皆不出孔公所懸定者。獨算餘食廪米九十一石五鬥當出貢。及食米七十餘石。屠宗師即準許補貢。餘竊疑之。後果為署印楊公所駁。直至丁卯年。殷秋溟宗師見餘場中備卷。歎曰。五策即五篇奏議也。豈可使博洽淹貫之儒。老于窗下乎。遂依縣申文準貢。連前食米計之。實九十一石五鬥也。餘是以益信進退有命。遲速有時。澹然無求矣。貢入燕都。留京一年。終日靜坐。不閱文字。 己巳歸。遊南雍。未入監。先訪雲谷會禅師。于栖霞山中。對坐一室。凡三晝夜不瞑目。雲谷問曰。凡人是以不得作聖者。隻為妄念相纏耳。汝坐三日。不見起一妄念。何也。餘曰。吾為孔先生算定。榮辱死生。皆有定數。即要妄想。亦無可妄想。雲谷笑曰。我待汝是豪傑。原來隻是凡夫。問其故。曰。人未能無心。終為陰陽所縛。安得無數。但惟凡人有數。極善之人。數固拘他不定。極惡之人數亦拘他不定。汝二十年來。被他算定。不會轉動一毫。豈非是凡夫。餘問曰。然則數可逃乎。曰。命由我作。福自己求。詩書所稱。的為明訓。我教典中說。求富貴得富貴。求男女得男女。求長壽得長壽。夫妄語乃釋迦大戒。諸佛菩薩。豈诳語欺人。餘進曰。孟子言。求則得之。是求在我者也。道德仁義。可以力求。功名富貴。如何求得。雲谷曰。孟子之言不錯。汝自錯解了。汝不見六祖說。一切福田不離方寸。從心而覓。感無不通。求在我。不獨得道德仁義。亦得功名富貴。内外雙得。是求有益于得也。若不返躬内省。而徒向外馳求。則求之有道。而得之有命矣。内外雙失。故無益。因問。孔公算汝終身若何。餘以實告。雲谷曰。汝自揣應得科第否。應生子否。餘追省良久。曰。不應也。科第中人。類有福相。餘福薄。又不能積功累行以基厚福。兼不耐煩劇。不能容人。時或以才智蓋人。直心直行。輕言妄談。凡此皆薄福之相也。豈宜科第哉。地之穢者多生物。水之清者常無魚。餘好潔。宜無子者一。和氣能育萬物。餘善怒。宜無子者二。愛為生生之本。忍為不育之根。餘矜惜名節。常不能舍己救人。宜無子者三。多言耗氣。宜無子者四。喜飲铄精。宜無子者五。好徹夜長坐。而不知葆元毓神。宜無子者六。其餘過惡尚多。不能悉數。雲谷曰。豈惟科第哉。世間享千金之産者。定是千金人物。享百金之産者。定是百金人物。應餓死者。定是餓死人物。天不過因材而笃。幾曾加纖毫意思。即如生子。有百世之德者。定有百世子孫保之。有十世之德者。定有十世子孫保之。有三世二世之德者。定有三世二世子孫保之。其斬焉無後者。德至薄也。汝今既知非。将向來不發科第。及不生子之相。盡情改刷。務要積德。務要包荒。務要和愛。務要惜精神。從前種種譬如昨日死。從後種種譬如今日生。此義理再生之身也。夫血肉之身。尚然有數。義理之身。豈不能格天。太甲曰。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詩雲。永言配命。自求多福。孔先生算汝不登科第。不生子者。此天作之孽。猶可得而違。汝今擴充德性。力行善事。多積陰德。此自己所作之福也。安得而不受享乎。易為君子謀趨吉避兇。若言天命有常。吉何可趨。兇何可避。開章第一義便說。積善之家。必有餘慶。汝信得及否。餘信其言。拜而受教。 因将往日之罪。佛前盡情發露。為疏一通。先求登科。誓行善事三千條。以報天地祖宗之德。雲谷出功過格示餘。令所行之事。逐日登記。善則記數。惡則退除。且教持準提咒。以期必驗。語餘曰。符箓家有雲。不會書符。被鬼神笑。此有秘傳。隻是不動念也。執筆書符。先把萬緣放下。一塵不起。從此念頭不動處。下一點。謂之混沌開基。由此而一筆揮成。更無思慮。此符便靈。凡祈天立命。都要從無思無慮處感格。孟子論立命之學。而曰夭壽不貳。夫夭與壽。至貳者也。當其不動念時。孰為夭。孰為壽。細分之。豐歉不貳。然後可立貧富之命。窮通不貳。然後可立貴賤之命。夭壽不貳。然後可立生死之命。人生世間。惟死生為重。夭壽則一切順逆皆該之矣。至修身以俟之。乃積德祈天之事。曰修。則身有過惡。皆當治而去之。曰俟。則一毫觊觎。一毫将迎。皆當斬絕之矣。到此地位。直造先天之境。即此便是實學。汝未能無心。但能持準提咒。無記無數。不令間斷。持得純熟。于持中不持。于不持中持。到得念頭不動。則靈驗矣。餘初号學海。是日改号了凡。蓋悟立命之說。而不欲落凡夫窠臼也。 從此而後。終日兢兢。便覺與前不同。前日隻是悠悠放任。到此自有戰兢惕厲景象。在暗室屋漏中。常恐得罪天地鬼神。遇人憎我毀我。自能恬然容受。到明年。禮部考科舉。孔先生算該第三。忽考第一。其言不驗。而秋闱中式矣。然行義未純。檢身多誤。或見善而行之不勇。或救人而心常自疑。或身勉為善而口有過言。或醒時操持而醉後放逸。以過折功。日常虛度。自己巳歲發願。直至己卯歲。曆十餘年。而三千善行始完。時方從李漸庵入關。未及回向。庚辰南還。始請性空慧空諸上人。就東塔禅堂回向。遂起求子願。亦許行三千善事。辛巳生汝天啟。餘行一事。随以筆記。汝母不能書。每行一事。辄用鵝毛管。印一朱圈于曆日之上。或施食貧人。或買放生命。一日有多至十餘圈者。至癸未八月。三千之數已滿。複請性空輩。就家庭回向。九月十三日。複起求進士願。許行善事一萬條。丙戌登第。授寶坻知縣。餘臵空格一冊。名曰治心編。晨起坐堂。家人攜付門役。臵案上。所行善惡。纖悉必記。夜則設桌于庭。效趙閱道焚香告帝。汝母見所行不多。辄颦蹙曰。我前在家。相助為善。故三千之數得完。今許一萬。衙中無事可行。何時得圓滿乎。夜間偶夢見一神人。餘言善事難完之故。神曰。隻減糧一節。萬行俱完矣。蓋寶坻之田。每畝二分三厘七毫。餘為區處。減至一分四厘六毫。委有此事。心頗驚疑。适幻餘禅師自五台來。餘以夢告之。且問此事宜信否。師曰。善心真切。即一行可當萬善。況合縣減糧。萬民受福乎。吾即捐俸銀。請其就五台山齋僧一萬而回向之。孔公算予五十三歲有厄。餘未嘗祈壽。是歲竟無恙。今六十九矣。書曰。天難谌。命靡常。又雲。惟命不于常。皆非诳語。吾于是而知。凡稱禍福自己求之者。乃聖賢之言。若謂禍福惟天所命。則世俗之論矣。汝之命未知若何。即命當榮顯。常作落寞想。實時當順利。常作拂逆想。即眼前足食。常作貧窭想。即人相愛敬。常作恐懼想。即家世望重。常作卑下想。即學問頗優。常作淺陋想。遠思揚祖宗之德。近思蓋父母之愆。上思報國之恩。下思造家之福。外思濟人之急。内思閑己之邪。務要日日知非。日日改過。一日不知非。即一日安于自是。一日無過可改。即一日無步可進。天下聰明俊秀不少。是以德不加修。業不加廣者。隻為因循二字。耽閣一生。雲谷禅師所授立命之說。乃至精至邃至真至正之理。其熟玩而勉行之。毋自曠也。 二、改過之法 春秋諸大夫。見人言動。億而談其禍福。靡不驗者。左國諸記可觀也。大都吉兇之兆。萌乎心而動乎四體。其過于厚者常獲福。過于薄者常近禍。俗眼多翳。謂有未定而不可測者。至誠合天。福之将至。觀其善而必先知之矣。禍之将至。觀其不善而必先知之矣。今欲獲福而遠禍。未論行善。先須改過。但改過者。 第一要發恥心。思古之聖賢。與我同為丈夫。彼何以百世可師。我何以一身瓦裂。耽染塵情。私行不義。謂人不知。傲然無愧。将日淪于禽獸而不自知矣。世之可羞可恥者。莫大乎此。孟子曰。恥之于人大矣。以其得之則聖賢。失之則禽獸耳。此改過之要機也。 第二要發畏心。天地在上。鬼神難欺。吾雖過在隐微。而天地鬼神。實鑒臨之。重則降之百殃。輕則損其現福。吾何可以不懼。不惟是也。閑居之地。指視昭然。吾雖掩之甚密。文之甚巧。而肺肝早露。終難自欺。被人觑破。不值一文矣。烏得不懔懔。不惟是也。一息尚存。彌天之惡。猶可悔改。古人有一生作惡。臨死悔悟。發一善念。遂得善終者。謂一念猛厲。足以滌百年之惡也。譬如千年幽谷。一燈纔照。則千年之暗俱除。故過不論久近。惟以改為貴。但塵世無常。肉身易殒。一息不屬。欲改無由矣。明則千百年擔負惡名。雖孝子慈孫。不能洗滌。幽則千百劫沉淪獄報。雖聖賢佛菩薩。不能援引。烏得不畏。 第三須發勇心。人不改過。多是因循退縮。吾須奮然振作。不用遲疑。不煩等待。小者如芒剌在肉。速與抉剔。大者如毒蛇齧指。速與斬除。無絲毫凝滞。此風雷之是以為益也。具是三心。則有過斯改。如春冰遇日。何患不消乎。然人之過。有從事上改者。有從理上改者。有從心上改者。工夫不同。效驗亦異。如前日殺生。今戒不殺。前日怒詈。今戒不怒。此就其事而改之者也。強制于外。其難百倍。且病根終在。東滅西生。非究竟廓然之道也。善改過者。未禁其事。先明其理。如過在殺生。即思曰。上帝好生。物皆戀命。殺彼養己。豈能自安。且彼之殺也。既受屠割。複入鼎镬。種種痛苦。徹入骨髓。己之養也。珍膏羅列。食過即空。疏食菜羹。盡可充腹。何必戕彼之生。損己之福哉。又思血氣之屬。皆含靈知。既有靈知。皆我一體。縱不能躬修至德。使之尊我親我。豈可日戕物命。使之仇我憾我于無窮也。一思及此。将有對食傷心。不能下咽者矣。如前日好怒。必思曰。人有不及。情所宜矜。悖理相幹。于我何與。本無可怒者。又思天下無自是之豪傑。亦無尤人之學問。行有不得。皆己之德未修。感未至也。吾悉以自反。則謗毀之來。皆磨煉玉成之地。我将歡然受賜。何怒之有。又聞謗而不怒。雖讒焰熏天。如舉火焚空。終将自息。聞謗而怒。雖巧心力辯。如春蠶作繭。自取纏綿。怒不惟無益。且有害也。其餘種種過惡。皆當據理思之。此理既明。過将自止。何謂從心而改。過有千端。惟心所造。吾心不動。過安從生。學者于好色好名好貨好怒種種諸過。不必逐類尋求。但當一心為善。正念現前。邪念自然污染不上。如太陽當空。魍魉潛消。此精一之真傳也。過由心造。亦由心改。如斬毒樹。直斷其根。奚必枝枝而伐。葉葉而摘哉。大抵最上治心。當下清淨。纔動即覺。覺之即無。苟未能然。須明理以遣之。又未能然。須随事以禁之。以上事而兼行下功。未為失策。執下而昧上。則拙矣。顧發願改過。明須良朋提醒。幽須鬼神證明。一心忏悔。晝夜不懈。經一七二七。以至一月二月三月。必有效驗。或覺心神恬曠。或覺智慧頓開。或處宂沓而觸念皆通。或遇怨仇而回瞋作喜。或夢吐黑物。或夢往聖先賢。提攜接引。或夢飛步太虛。或夢幢幡寶蓋。種種勝事。皆過消罪滅之象也。然不得執此自高。畫而不進。昔蘧伯玉當二十歲時。已覺前日之非而盡改之矣。至二十一歲。乃知前之所改未盡也。及二十二歲。回視二十一歲。猶在夢中。歲複一歲。遞遞改之。行年五十。而猶知四十九年之非。古人改過之學如此。吾輩身為凡流。過惡猬集。而回思往事。常若不見其有過者。心粗而眼翳也。然人之過惡深重者。亦有效驗。或心神昏塞。轉頭即忘。或無事而常煩惱。或見君子而赧然消沮。或聞正論而不樂。或施惠而人反怨。或夜夢颠倒。甚則妄言失志。皆作孽之相也。苟一類此。即須奮發。舍舊圖新。幸勿自誤。 三、積善之方 易曰。積善之家。必有餘慶。 昔顔氏将以女妻叔梁纥。而曆叙其祖宗積德之長。逆知其子孫必有興者。孔子稱舜之大孝。曰。宗廟飨之。子孫保之。皆至論也。試以往事征之。 楊少師榮。建寗人。世以濟渡為生。久雨溪漲。橫流沖毀民居。溺死者順流而下。他舟皆撈取貨物。獨少師曾祖及祖惟救人。而貨物一無所取。鄉人嗤其愚。逮少師父生。家漸裕。有神人化為道者。語之曰。汝祖父有陰功。子孫當貴顯。宜葬某地。遂依其所指而窆之。即今白兔墳也。後生少師。弱冠登第。位至三公。加曾祖祖父如其官。子孫貴盛。至今尚多賢者。 鄞人楊自懲。初為縣吏。存心仁厚。守法公平。時縣宰嚴肅。偶撻一囚。血流滿前。而怒猶未息。楊跪而寬解之。宰曰。怎柰此人越法悖理。不由人不怒。自懲叩首曰。上失其道。民散久矣。如得其情。哀矜勿喜。喜且不可。而況怒乎。宰為之霁顔。家甚貧。饋遺一無所取。遇囚人乏糧。常多方以濟之。一日有新囚數人待哺。家又缺米。給囚則家人無食。自顧則囚人堪憫。與其婦商之。婦曰。囚從何來。曰。自杭而來。沿路忍饑。菜色可掬。因撤己之米。煑粥以食囚。後生二子。長曰守陳。次曰守址。為南北吏部侍郎。長孫為刑部侍郎。次孫為四川廉憲。又俱為名臣。今楚亭德政。亦其裔也。 昔正統間。鄧茂七倡亂于福建。士民從賊者甚衆。朝廷起鄞縣張都憲楷南征。以計擒賊。後委布政司謝都事。搜殺東路賊黨。謝求賊中黨附冊籍。凡不附賊者。密授以白布小旗。約兵至日。插旗門首。戒軍兵無妄殺。全活萬人。後謝之子遷。中狀元。為宰輔。孫丕。複中探花。 莆田林氏。先世有老母好善。常作粉團施人。求取即與之。無倦色。一仙化為道人。每旦索食六七團。母日日與之。終三年如一日。乃知其誠也。因謂之曰。吾食汝三年粉團。何以報汝。府後有一地。葬之。子孫官爵。有一升麻子之數。其子依所點葬之。初世即有九人登第。累代簪纓甚盛。福建有無林不開榜之謠。 馮琢庵太史之父。為邑庠生。隆冬早起赴學。路遇一人。倒卧雪中。扪之半殭矣。遂解己綿裘衣之。且扶歸救蘇。夢神告之曰。汝救人一命。出至誠心。吾遣韓琦為汝子。及生琢庵。遂名琦。 台州應尚書。壯年習業于山中。夜鬼嘯集。往往驚人。公不懼也。一夕聞鬼雲。某婦以夫久客不歸。翁姑逼其嫁人。明夜當缢死于此。吾得代矣。公潛賣田。得銀四兩。即僞作其夫之書。寄銀還家。其父母見書。以手迹不類疑之。既而曰。書可假。銀不可假。想兒無恙。婦遂不嫁。其子後歸。夫婦相保如初。公又聞鬼語曰。我當得代。柰此秀才壞吾事。傍一鬼曰。爾何不禍之。曰。上帝以此人心好。命作陰德尚書矣。吾何得而禍之。應公是以益自努勵。善日加修。德日加厚。遇歲饑。辄捐谷以赈之。遇親戚有急。辄委曲維持。遇有橫逆。辄反躬自責。怡然順受。子孫登科第者。今累累也。 常熟徐鳳竹。栻其父素富。偶遇年荒。先捐租以為同邑之倡。又分谷以赈貧乏。夜聞鬼唱于門曰。千不诓。萬不诓。徐家秀才做到了舉人郎。相續而呼。連夜不斷。是歲鳳竹果舉于鄉。其父因而益積德。孶孶不怠。修橋修路齋僧接衆。凡有利益。無不盡心。後又聞鬼唱于門曰。千不诓。萬不诓。徐家舉人直做到都堂。鳳竹官終兩浙巡撫。 嘉興屠康僖公。初為刑部主事。宿獄中。細詢諸囚情狀。得無辜者若幹人。公不自以為功。密疏其事。以白堂官。後朝審。堂官摘其語。以訊諸囚。無不服者。釋寃抑十餘人。一時辇下鹹頌尚書之明。公複禀曰。辇毂之下。尚多寃民。四海之廣。兆民之衆。豈無枉者。宜五年差一減刑官。核實而平反之。尚書為奏。允其議。時公亦差減刑之列。夢一神告之曰。汝命無子。今減刑之議。深合天心。上帝賜汝三子。皆衣紫腰金。是夕。夫人有娠。後生應埙。應坤。應埈。皆顯官。 嘉興包憑。字信之。其父為池陽太守。生七子。憑最少。贅平湖袁氏。與吾父往來甚厚。博學高才。累舉不第。留心二氏之學。一日東遊泖湖。偶至一村寺中。見觀音像。淋漓露立。即解橐中得十金。授主僧。令修屋宇。僧告以功大銀少。不能竣事。複取松布四疋。檢箧中衣七件與之。内纻褶。系新臵。其仆請已之。憑曰。但得聖像無恙。吾雖裸裎何傷。僧垂淚曰。舍銀及衣布。猶非難事。隻此一點心。如何易得。後功完。拉老父同遊。宿寺中。公夢伽藍來謝曰。汝子當享世祿矣。後子汴。孫柽芳。皆登第。作顯官。 嘉善支立之父。為刑房吏。有囚無辜陷重辟。意哀之。欲求其生。囚語其妻曰。支公嘉意。愧無以報。明日延之下鄉。汝以身事之。彼或肯用意。則我可生也。其妻泣而聽命。及至。妻自出勸酒。具告以夫意。支不聽。卒為盡力平反之。囚出獄。夫妻登門叩謝曰。公如此厚德。晚世所稀。今無子。吾有弱女。送為箕帚妾。此則禮之可通者。支為備禮而納之。生立。弱冠中魁。官至翰林孔目。立生高。高生祿。皆貢為學博。祿生大綸。登第。 凡此十條。所行不同。同歸于善而已。若複精而言之。則善有真有假。有端有曲。有陰有陽。有是有非。有偏有正。有半有滿。有大有小。有難有易。皆當深辨。為善而不窮理。則自謂行持。豈知造孽。枉費苦心。無益也。 何謂真假。昔有儒生數輩。谒中峯和尚。問曰。佛氏論善惡報應。如影随形。今某人善。而子孫不興。某人惡。而家門隆盛。佛說無稽矣。中峯雲。凡情未滌。正眼未開。認善為惡。指惡為善。往往有之。不憾己之是非颠倒。而反怨天之報應有差乎。衆曰。善惡何緻相反。中峯令試言其狀。一人謂詈人毆人是惡。敬人禮人是善。中峯雲。未必然也。一人謂貪财妄取是惡。廉潔有守是善。中峯雲。未必然也。衆人曆言其狀。中峯皆謂不然。因請問。中峯告之曰。有益于人是善。有益于己是惡。有益于人。則毆人詈人皆善也。有益于己。則敬人禮人皆惡也。是故人之行善。利人者公。公則為真。利己者私。私則為假。又根心者真。襲迹者假。又無為而為者真。有為而為者假。皆當自考。 何謂端曲。今人見謹願之士。類稱為善而取之。聖人則寗取狂狷。至于謹願之士。雖一鄉皆好。而必以為德之賊。是世人之善惡。分明與聖人相反。推此一端。種種取舍。無有不謬。天地鬼神之福善禍淫。皆與聖人同是非。而不與世俗同取舍。凡欲積善。決不可徇耳目。惟從心源隐微處。默默洗滌。純是濟世之心則為端。茍有一毫媚世之心即為曲。純是夫妻之心則為端。有一毫憤世之心即為曲。純是敬人之心則為端。有一毫玩世之心即為曲。皆當細辨。 何謂陰陽。凡為善而人知之。則為陽善。為善而人不知。則為陰德。陰德天報之。陽善享世名。名亦福也。名者。造物所忌。世之享盛名而實不副者。多有奇禍。人之無過咎而橫被惡名者。子孫往往驟發。陰陽之際微矣哉。 何謂是非。魯國之法。魯人有贖人臣妾于諸侯。皆受金于府。子貢贖人而不受金。孔子聞而惡之。曰。賜失之矣。夫聖人舉事可以移風易俗。而教道可施于百姓。非獨适己之行也。今魯國富者寡而貧者衆。受金則為不廉。何以相贖乎。自今以後。不複贖人于諸侯矣。子路拯人于溺。其人謝之以牛。子路受之。孔子喜曰。自今魯國多拯人于溺矣。自俗眼觀之。子貢不受金為優。子路之受牛為劣。孔子則取由而黜賜焉。乃知人之為善。不論現行而論流弊。不論一時而論久遠。不論一身而論天下。現行雖善。而其流足以害人。則似善而實非也。現行雖不善。而其流足以濟人。則非善而實是也。然此就一節論之耳。他如非義之義。非禮之禮。非信之信。非慈之慈。皆當決擇。 何謂偏正。昔呂文懿公初辭相位。歸故裡。海内仰之。如泰山北鬥。有一鄉人。醉而詈之。呂公不動。謂其仆曰。醉者勿與較也。閉門謝之。逾年。其人犯死刑入獄。呂公始悔之曰。使當時稍與計較。送公家責治。可以小懲而大戒。吾當時隻欲存心于厚。不謂養成其惡。以至于此。此以善心而行惡事者也。又有以惡心而行善事者。如某家大富。值歲荒。窮民白晝搶粟于市。告之縣。縣不理。窮民愈肆。遂私執而困辱之。衆始定。不然幾亂矣。故善者為正。惡者為偏。人皆知之。其以善心而行惡事者。正中偏也。以惡心而行善事者。偏中正也。不可不知也。 何謂半滿。易曰。善不積。不足以成名。惡不積。不足以滅身。書曰。商罪貫盈。如貯物于器。勤而積之。則滿。懈而不積。則不滿。此一說也。昔有某氏女入寺。欲施而無财。止有錢二文。捐而與之。主席者親為忏悔。及後入宮富貴。攜數千金入寺舍之。主僧惟令其徒回向而已。因問曰。吾前施錢二文。師親為忏悔。今施數千金。而師不回向。何也。曰。前者物雖薄。而施心甚真。非老僧親忏。不足報德。今物雖厚。而施心不若前日之切。令人代忏足矣。此千金為半。而二文為滿也。鐘離授丹于呂祖。點鐵為金。可以濟世。呂問曰。終變否。曰。五百年後。當複本質。呂曰。如此則害五百年後人矣。吾不願為也。曰。修仙要積三千功行。汝此一言。三千功行已滿矣。此又一說也。又為善而心不着善。則随所成就。皆得圓滿。心着于善。雖終身勤勵。止于半善而已。譬如以财濟人。内不見己。外不見人。中不見所施之物。是謂三輪體空。是謂一心清淨。則鬥粟可以種無涯之福。一文可以消千劫之罪。倘此心未忘。雖黃金萬镒。福不滿也。此又一說也。 何謂大小。昔衛仲達為館職。被攝至冥司。主者命吏呈善惡二錄。比至。則惡錄盈庭。其善錄一軸。僅如筯而已。索秤稱之。則盈庭者反輕。而如筯者反重。仲達曰。某年未四十。安得過惡如是多乎。曰。一念不正即是。不待犯也。因問軸中所書何事。曰。朝廷嘗興大工。修三山石橋。君上疏谏之。此疏稿也。仲達曰。某雖言。朝廷不從。于事無補。而能有如是之力。曰。朝廷雖不從。君之一念。已在萬民。向使聽從。善力更大矣。故志在天下國家。則善雖少而大。茍在一身。雖多亦小。 何謂難易。先儒謂克己須從難克處克将去。夫子論為仁。亦曰先難。必如江西舒翁。舍二年僅得之束修。代償官銀。而全人夫婦。與邯鄲張翁。舍十年所積之錢。代完贖銀。而活人妻子。皆所謂難舍處能舍也。如鎮江靳翁。雖年老無子。不忍以幼女為妾。而還之鄰。此難忍處能忍也。故天降之福亦厚。凡有财有勢者。其立德皆易。易而不為。是為自暴。貧賤作福皆難。難而能為。斯可貴耳。 随緣濟衆。其類至繁。約言其綱。大約有十。第一與人為善。第二愛敬存心。第三成人之美。第四勸人為善。第五救人危急。第六興建大利。第七舍财作福。第八護持正法。第九敬重尊長。第十愛惜物命。 何謂與人為善。昔舜在雷澤。見漁者皆取深潭厚澤。而老弱則漁于急流淺灘之中。恻然哀之。往而漁焉。見争者。皆匿其過而不談。見有讓者。則揄揚而取法之。朞年。皆以深潭厚澤相讓矣。夫以舜之明哲。豈不能出一言教衆人哉。乃不以言教而以身轉之。此良工苦心也。吾輩處末世。勿以己之長而蓋人。勿以己之善而形人。勿以己之多能而困人。收斂才智。若無若虛。見人過失。且涵容而掩覆之。一則令其可改。一則令其有所顧忌而不敢縱。見人有微長可取。小善可錄。翻然舍己而從之。且為豔稱而廣述之。凡日用間。發一言。行一事。全不為自己起念。全是為物立則。此大人天下為公之度也。 何謂愛敬存心。君子與小人。就形迹觀。常易相混。惟一點存心處。則善惡懸絕。判然如黑白之相反。故曰。君子是以異于人者。以其存心也。君子所存之心。隻是夫妻敬人之心。蓋人有親疏貴賤。有智愚賢不肖。萬品不齊。皆吾同胞。皆吾一體。孰非當敬愛者。愛敬衆人。即是愛敬聖賢。能通衆人之志。即是通聖賢之志。何者。聖賢之志。本欲斯世斯人。各得其所。吾合愛合敬。而安一世之人。即是為聖賢而安之也。 何謂成人之美。玉之在石。抵擲則瓦礫。追琢則圭璋。故凡見人行一善事。或其人志可取而資可進。皆須誘掖而成就之。或為之獎借。或為之維持。或為白其誣而分其謗。務使之成立而後已。大抵人各惡其非類。鄉人之善者少。不善者多。善人在俗。亦難自立。且豪傑铮铮。不甚修形迹。多易指摘。故善事常易敗。而善人常得謗。惟仁人長者。匡直而輔翼之。其功德最宏。 何謂勸人為善。生為人類。孰無良心。世路役役。最易沒溺。凡與人相處。當友善提撕。開其迷惑。譬猶長夜大夢。而令之一覺。譬猶久陷煩惱。而拔之清涼。為惠最溥。韓愈雲。一時勸人以口。百世勸人以書。較之與人為善。雖有形迹。然對證發藥。時有奇效。不可廢也。失言失人。當反吾智。何謂救人危急。患難颠沛。人所時有。偶一遇之。當如痌癏之在身。速為解救。或以一言伸其屈抑。或以多方濟其顚連。崔子曰。惠不在大。赴人之急可也。蓋仁人之言哉。 何謂興建大利。小而一鄉之内。大而一邑之中。凡有利益。最宜興建。或開渠導水。或築堤防患。或修橋梁以便行旅。或施茶飯以濟饑渴。随緣勸導。協力興修。勿避嫌疑。勿辭勞怨。 何謂舍财作福。釋門萬行。以布施為先。所謂布施者。隻是舍之一字耳。達者内舍六根。外舍六塵。一切所有。無不舍者。茍非能然。先從财上布施。世人以衣食為命。故财為最重。吾進而舍之。内以破吾之悭。外以濟人之急。始而勉強。終則泰然。最可以蕩滌私情。祛除執吝。 何謂護持正法。法者。萬世生靈之眼目也。不有正法。何以參贊天地。何以裁成萬物。何以脫塵離縛。何以經世出世。故凡見聖賢廟貌。經書典籍。皆當敬重而修饬之。至于舉揚正法。上報佛恩。尤當勉勵。 何謂敬重尊長。家之父兄。國之君長。與凡年高德高位高識高者。皆當加意奉事。在家而奉侍父母。使深愛婉容。柔聲下氣。習以成性。便是和氣格天之本。出而事君。行一事。毋謂君不知而自恣也。刑一人。毋謂君不知而作威也。事君如天。古人格論。此等處最關陰德。試看忠孝之家。子孫未有不綿遠而昌盛者。切須慎之。 何謂愛惜物命。凡人之是以為人者。惟此恻隐之心而已。求仁者求此。積德者積此。周禮。孟春之月。犧牲毋用牝。孟子謂君子遠庖廚。是以全吾恻隐之心也。故前輩有四不食之戒。謂聞殺不食。見殺不食。自養者不食。專為我殺者不食。學者未能斷肉。且當從此戒之。漸漸增進。慈心愈長。不特殺生當戒。蠢動含靈。皆為物命。求絲煑繭。鋤地殺蟲。念衣食之由來。皆殺彼以自活。故暴殄之孽。當與殺生等。至于手所誤傷。足所誤踐者。不知其幾。皆當委曲防之。古詩雲。為鼠常留飯。憐蛾不點燈。何其仁也。善行無窮。不能殚述。由此十事而推廣之。則萬德可備矣。 四、謙德之效 易曰。天道虧盈而益謙。道地變盈而流謙。鬼神害盈而福謙。人道惡盈而好謙。是故謙之一卦。六爻皆吉。書曰。滿招損。謙受益。予屢同諸公應試。每見寒士将達。必有一段謙光可掬。 辛未計偕。我嘉善戰友凡十人。惟丁敬宇賓。年最少。極其謙虛。予告費錦坡曰。此兄今年必第。費曰。何以見之。予曰。惟謙受福。兄看十人中。有恂恂款款。不敢先人。如敬宇者乎。有恭敬順承。小心謙畏。如敬宇者乎。有受侮不答。聞謗不辯。如敬宇者乎。人能如此。即天地鬼神。猶将佑之。豈有不發者。及開榜。丁果中式。 丁醜在京。與馮開之同處。見其虛己斂容。大變其幼年之習。李霁岩直諒益友。時面攻其非。但見其平懷順受。未嘗有一言相報。予告之曰。福有福始。禍有禍先。此心果謙。天必相之。兄今年決第矣。已而果然。 趙裕峯。光遠。山東冠縣人。童年舉于鄉。久不第。其父為嘉善三尹。随之任。慕錢明吾。而執文見之。明吾悉抹其文。趙不惟不怒。且心服而速改焉。明年遂登第。 壬辰歲。予入觐。晤夏建所。見其人氣虛意下。謙光逼人。歸而告友人曰。凡天将發斯人也。未發其福。先發其慧。此慧一發。則浮者自實。肆者自斂。建所溫良若此。天啟之矣。及開榜。果中式。 江陰張畏岩。積學工文。有聲藝林。甲午。南京鄉試。寓一寺中。揭曉無名。大罵試官。以為瞇目。時有一道者。在傍微笑。張遽移怒道者。道者曰。相公文必不佳。張益怒曰。汝不見我文。烏知不佳。道者曰。聞作文。貴心氣和平。今聽公罵詈。不平甚矣。文安得工。張不覺屈服。因就而請教焉。道者曰。中全要命。命不該中。文雖工。無益也。須自己做個轉變。張曰。既是命。如何轉變。道者曰。造命者天。立命者我。力行善事。廣積陰德。何福不可求哉。張曰。我貧士。何能為。道者曰。善事陰功。皆由心造。常存此心。功德無量。且如謙虛一節。并不費錢。你如何不自反。而罵試官乎。張由此折節自持。善日加修。德日加厚。丁酉。夢至一高房。得試錄一冊。中多缺行。問旁人。曰。此今科試錄。問。何多缺名。曰。科第陰間三年一考較。須積德無咎者。方有名。如前所缺。皆系舊該中式。因新有薄行而去之者也。後指一行雲。汝三年來。持身頗慎。或當補此。幸自愛。是科果中一百五名。 由此觀之。舉頭三尺。決有神明。趨吉避兇。斷然由我。須使我存心制行。毫不得罪于天地鬼神。而虛心屈己。使天地鬼神。時時憐我。方有受福之基。彼氣盈者必非遠器。縱發亦無受用。稍有識見之士。必不忍自狹其量。而自拒其福也。況謙則受教有地。而取善無窮。尤修業者所必不可少者也。古語雲。有志于功名者。必得功名。有志于富貴者。必得富貴。人之有志。如樹之有根。立定此志。須念念謙虛。塵塵友善。自然感動天地。而造福由我。今之求登科第者。初未嘗有真志。不過一時意興耳。興到則求。興闌則止。孟子曰。王之好樂甚。齊其庶幾乎。予于科名亦然。 了凡四訓白話文 一、命運的創立 我在童年時代就死了父親,是以,我的母親叫我放棄求取功名的學業,去學習醫學,學成後可以維持生活,還可以濟世利人。母親還說:"能學成一種技術,就能在社會上得到一定的地位。這是你父親生前很久就有的心願啊! 後來有一天,我在慈雲寺遇着一位老人,相貌非凡,留着長須,潇灑出塵。我恭敬地向他作禮。他對我說:"你是官場中人,明年就要中秀才了,為什麼不讀書呢?"我把我的情況告訴了他,并問他姓什麼,是哪裡人。他回答我說:"我姓孔,雲南人,得到邵康節的《皇極數》正傳。這數應該傳授給你。"于是我引他回家,把這詳情告訴了母親。母親說:"你要好好招待他。"這位老人用《皇極數》為我推算,對我過去的遭遇,就是連很小的事,也都推算出來了。 這就激發了我讀書的志願。于是就和表兄沈稱商量。他說:"有位郁海谷先生在沈友夫家開辦私墊,我送你去寄學是很友善的。"這樣,我就去私墊讀書,拜郁為師。 孔先生給我推算:縣考童生第十四名,府考第七十一名,提學考第九名。等到第二年去考試,三處的名次完全相符。 孔先生再給我蔔終身吉兇,說某年考第幾名,某年當廪生,某年當貢生,貢後某年當選為四川的縣長,在任三年半就應該告退回鄉,在五十三歲八月十四巳醜時,壽終在家裡,可惜沒有兒子。我把他的話,詳細地記錄下來。 從此以後,凡遇着考試,名次先後,都不出孔先生所算定的。最奇怪的是算我食廪米九十一石五鬥當出貢。可是食米到了七十餘石的時候,屠宗師就準許我補貢。補了貢生,是廪生已經出了缺,把米折為現金發了,是以廪米就停了。我有些懷疑,認為這數不準了。後來不久,就被代行職權的楊公所駁斥,不準我補貢生,于是又食廪米了。直至丁卯年,殷秋溟宗師看到我場裡的備卷,歎息着說:"這五篇論文就是五奏議啊!怎麼可使學識淵博的讀書人終老在寒窗之下呢?"他就吩咐縣官寫申請的公文,準許補貢。這時廪米又停發了。我把所有領到的廪米加起來,正好是九十一石五鬥啊! 我是以更加相信人生的一切遭遇,都是由命注定的。而思想也就很安定,不作妄想追求名利了。出貢以後,到了北京,留京一年,一天到晚總是靜坐,并不看書,己巳年南歸,進南京國子監(大學)。在進校以前,我先去通路在栖霞山的雲谷彈師,和他對坐三晝夜。禅師問我:"凡夫是以不得成為聖人,隻因為妄想纏繞,你坐了三天,不見你起了一個妄想,這是怎麼一回事呢?"我答道:"我被孔先生算定,榮辱死生都有定數,即使要妄想,也是沒有用處的。"禅師笑着說:"我以為你是豪傑,原來是個凡夫哩。"我問他:"這是什麼意思?"他說:"人們不能達到無心的境界,就要被定數所束縛。那裡會沒有數呢?但是普通平凡的人是有數的。大善的人,數就拘不了他;大惡的人,數也是拘他不定的。你二十年來被他算定,不曾轉動一毫,豈不是凡夫嗎?"我就問他:"那麼,這個數能逃得了嗎?他說:"詩書裡所說的,這命是我們自己所造作的,福報也是我們自己求取得來的,确是很明顯的教訓。我們佛教的經典裡說:"求功名的就得功名,求富貴的就是富貴,求男女就得男女。求長壽的就得長壽。"要知道,妄語乃是釋迦佛的大戒,諸佛和菩薩是不會拿虛妄的假話來欺騙人的。" 我再問他:"孟子說過:求則得之。"這是一切都可以由我求得的。但我以為道德和仁義是可以努力去求取的,那功名富貴,怎麼能夠求得來呢? 禅師說:"孟子的話沒有錯,是你自己錯解了。你不知道,六祖說過:'一切的福田離不開自己的心,能從自己的心田去找它,是沒有得不到感通的。'要知道,求不求在于自己,如果專誠去求,不但能得到道德和仁義,還可以得到功名和富貴呢。内外雙得,那才算是有益的求,倘使不得認真地遵循正道去求,也就是說,不從心地上去求,不從積善去惡上去求,而徒然費盡精力向外追逐名利,那雖求之有道,不違犯法律道德,但所得的還是你業命中本來有的。若是由于不顧一切,過分貪求,不合道理的事去做了,那就把心裡本有的德性也失掉了,豈不是内外雙失嗎?是以是徒勞無益的。" 禅師又問:"孔公算你終身怎麼樣?"我照實告訴了他。他說"你自己考慮應該登科第嗎?應該有兒于嗎?"我考慮了很久,回答道:我想,我是都不應該得的。因為科第中人大抵都是有福相的。我生來福薄,又不能積功累德以培植增福;而且不耐厭煩,不能容納别人,有時還顯出自己的才智以淩蓋别人;率意行事,輕易發言。像這樣的作風都是薄福之相,怎麼配得上得科第功名呢? "污穢的地土裡,容易滋長生物;而清澈的泉水裡,往往沒有魚類。"而我卻是有好潔之癖的。這是不應有子的第一點。和氣能生長萬物,可是我卻很容易發怒。這是我不應有子的第二點。和愛是生生不息的根本,殘忍是不繁育的種因。我又愛惜自己的名節,不能舍己以救人。這是我不應有子的第三點。多言耗氣,而我喜發議論,信口開河,這是我不應有子的第四點。喜歡喝酒,損傷精神,這是我不應有子的第五點。通宵長坐,不知道保養元氣,這是我不應有子的第六點。僅就這幾點,我是不應該有兒子的了。其他的過惡還多着呢,不能一一都舉出來了。 禅師說:"不但是科第功名的問題啊!世界上凡是享受千金财産的人,那他一定是個千金的人物;享有百金财産的人,他一定是個百金的人物;應該餓死的,那他一定是個餓死的人物。天不過因他的操行厚薄,所作的善惡業輕重,而給他以應得的果報,何曾在應得份上,另外加上一毫的用意呢?現在你既然知道自己過去的缺點,就應該把向來不合登科第,不合有子的作風,盡情改刷。一定要積德!一定要寬恕人家原諒人家!一定要和愛!一定要愛惜精神!從前種種,譬如昨日死,以後種種,譬如今日生。這是義理再生之身啊。商朝的賢君太甲說過:'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孔先生算你不登料第,不生兒于,這是天作之孽(乃是自己前世所作的業報)是可以違反它、改造它的。你隻要盡力去作善事,多積陰德,這是自己所作之福,哪裡自己會得不到享受呢?《易經》說:'積善之家必有餘慶。積不善之家必有餘殃'你能相信嗎?" 聽了他的一番議論,我拜謝他,接受了他的教導。就把往日之罪,在佛前盡情發露忏悔,寫了一篇疏文,先求登科,誓行三千件善事以贖罪。雲谷撣師取出一本《功過格》給我,教我把所做的事,逐日登記起來,善則記數,惡就退除。還教我持誦《準提咒》,以期必驗,他還說:"符家有句話,不會寫符,被鬼神笑。"其實寫符也沒有什麼秘訣,隻是不動念就是了。執筆寫符,先把雜念放下,在念頭不動的時候,寫下一點,叫做混沌開基,由此一筆揮成,更無思慮。這樣寫成的符也就靈了。凡祈禱立命,創立新的命運,都要從無思無慮處去感格。修身以等待之,那才是積德祈禱的正規行法。 說到修,所有身口意的過惡,都應當把它除去。說到等待,是靜候時機的自然成熟,不存一毫的非分僥幸,一毫的期待思想。如有預期或将迎的心,都應當斬盡殺絕。到這地位,直造無念無求,先天之境,即此便是真實的學問。你不能做到無心的功夫,隻要能持誦《準提咒》,不必計較,勿令間斷。(念佛也有同樣功效。)--功夫持得純熟,于持中不持,不持中持,到了念頭空寂不動,那就靈驗了。 我的号原叫學海,從這一天起就改号了凡。因明"了"立命的道理,不願再落"凡"夫的窠臼了。從此以後,一天到晚,心地都在限制着自己,一切心念行就和以前不同了。從前隻是悠悠地放任,到此自有戰兢惕勵的景象。雖在暗室屋漏處,也恐怕得罪天地神鬼。遇到别人憎恨我,或是毀謗我,自能安然容受了。 到了次年禮部考科舉,孔先生預算的應該得第三,忽然考中第一。他的話就不應驗了。而秋闱考試就中了舉人。但是我檢讨自身,還是有許多的錯誤;或見善而行之不勇,或救人而心猶豫不決,或身勉強為善而口有過言,或醒時能操持而醉後便放逸。以過折功,日常虛度。從己巳歲開始發願直至已卯歲,經過十餘年,這三千善行才算完成。完成以後,就發起求子的願,也許願行三千善事。辛巳歲生天啟。 我每次行善事,就用筆記上。你母不能寫,每做一件善事,就用鵝毛管印一個朱圈在月曆本上面。或布施貧人,或買放生命,所做種種善事,有時一天多到十幾圈。到了癸末年八月,三千之數已經圓滿。九月十三日,再發求中進士的願,許行善事一萬條。 丙戌年登第,授寶砥縣長。我備空格一冊,名叫《治心篇》,放在案上,所行善惡事,就是微小的也把它登記起來,夜裡在庭前擺了一張桌子,焚香告天,你母見到我所做的善事不多,就皺着眉頭說:"以前我在家裡幫助做善事,是以三千之數得以完成。現在許下了一萬善,可是衙門裡無事可做,到什麼時候才能完成呢?" 夜間就做了一個夢,夢見一個神人。我告訴他善事難以完成的緣故。神人說:"隻減糧一節,一萬善事都已經圓滿了。"事情是這樣的:原來寶砥的田,每畝應納糧二分三厘七毫,我把它減至一分四厘七毫,使人民減輕了負擔。雖然神人這樣告訴我,但我自己的心裡還有此疑惑。恰遇幻餘彈師從五台山來,我便把這夢告訴他,并問這個夢可以相信嗎? 禅師說:"隻要發心真切,那麼,一件事就可以抵得上一萬件的善事,何況全縣減糧,萬民受惠呢?"我就捐出俸銀,請他在五台山齋僧一萬人,代為回向。 孔公算我五十三歲要死,我雖不曾祈禱求壽,這一年居然無恙。今年我已六十九歲。《商書》說:"天道難信,因為命在變異,是不肯定的。"《周書》也說:"無命無常,修德為要。"這不是古人欺人的話。我是以相信"所有幸福都是自己可以求得的。"這句話,是聖賢的名言。若是說,禍福是天所掌握,是天所注定的。這就是世俗淺識人的言論了。 你(天啟)的命運前途,現在還不知道是怎樣的,但不論如何,即使命裡應該榮耀顯達的,也要常作冷落寂莫想;即使時運亨通順利的,也要常作指意逆境想;即使眼前衣食豐足的,也要常作貧窮想;即使别人對我敬愛的,也要常作謙和不驕傲想;即使門第高名望重的,也要常作卑下低微想;即使學問很優良的,也要常作淺陋想。從遠一點來說,要發揚祖先的遺德,近一點來說,要彌補父母的過失,對上要報答國家的恩惠,對下要創造家庭的幸福,對外要救濟别人的急難,對内要限制克制自己的私心雜念。天天要檢查自己的不是,要改過自新。倘使一天沒有認識到自己的缺點和錯誤。那就是一天安于自是;一天無過可改,就是一天沒有進步。天下聰明俊秀的人不少,他們為什麼德不加修,業不加廣?隻是因為因循二字耽誤了一生。雲谷禅師所傳授的立命學說,乃是很精、很深、很真禅的道理,務必熟讀而努力去實行,不得贻誤了自己! 二、錯誤的改正 春秋時代有些官員們見到别人的說話和動作,就能憑着自己的推測,來評論這個人未來的禍福遭遇,往往很準确。這從《左傳》、《國策》這些書裡可以看得到。大抵吉兇的預兆雖萌芽在心裡,而發現常在于四體。行為敦厚的往往得福,過于刻薄的往往遭禍。但世俗一般人們的眼裡多被妄念遮障。他們說,人生的禍福是沒有一定的,是測度不準的。要知道、當幸福快要到來,隻須觀察他的善行就可預知:災禍将要來臨,觀察他所作的不善事,也就可以預蔔的。 現在,我們想要得福而遠禍,暫且不論行善,先須決心改過,但是改過第一要發羞恥心。應思從前的聖賢們,他們為什麼百世可師,而我為什麼一身瓦裂?這是因為我耽染着塵勞情欲,在私下做了壞事,還認為别人不知道,傲然沒有一點慚愧之心。這樣下去,必将淪堕于禽獸,而自己還不知道哩。世間可羞可恥的事是沒有比這更大的了! 孟子說,恥的問題,對于人們是最重要的了。因為知恥則勇于改過;德業日新,成為聖賢;無恥則肆意妄行,人格消失,成為禽獸。是以改過是得福遠禍的最切要的一着。 第二要發畏懼心。天地在上,鬼神難欺。我的過惡雖在隐微之間,但是天地鬼神已經看見了、知道了。重則降之百殃,輕則損失現福。我怎麼可以不懼怕呢?不僅是這樣,任憑我們居住在什麼地方,别人總是看得很清楚的。我雖遮蓋得很密,僞裝得像樣,但是肺肝早已露出,到底難以隐瞞,一經被人看破,我的人格真是不值一文了,怎麼能不懔然懼怕呢? 不過,隻要我們留有一口氣,還活着,滔天的罪惡還是可以忏悔改過的。從前有人一生作惡,到了臨死的時候,方才悔悟,發了一念善心,就得到安詳地善終。這是一念猛厲,足以洗滌百年之惡。譬如千年黑暗的幽谷裡,拿燈來一照。那千年的黑暗,立刻就消除了。是以過錯不論久近,隻是以改為貴。但是世間的一切事物,都是無常的,我們這個身體是容易死亡的,等到一口氣不來,再要想改過,就無從悔改了,将永遠沉淪在惡道裡了。豈不可怕呢? 第三要發勇猛心。人們多是因循退縮,得過且過,不肯發心改過。我們必須奮發振作,不用躊躇、企惑,不煩等待拖延。小的過失,比如芒刺在身,要很快的把它拔除。大的惡行,要像毒蛇咬住了手指,急速把手指斬除,以免蛇毒入心。這是絲毫緩慢不得的!《周易》卦上說:"風雷益";就是說,雷厲風行,直接痛快地去幹,是容易得到效益的。 如能具備以上這三種心,那末,有過的能立即改掉了。譬如春天的冰遇到了太陽,是沒有不消溶了的。 實踐改過的工夫,有從事上改的,有從理上改的,更有從起心動念處除淨的。工夫既然不同,效用也就有别。例如前日殺生,今日戒殺了;前日怒罵别人,今日不發脾氣了,這就是事上而改的。但是強制于外,是會感到很困難的;而且病根還在,東滅西生,這不是究竟的好辦法。 善于改過的人,是在事件還沒有發生以前,就先明白了它道理。例如,過失在于殺生,自己就想:一切的動物都愛自己生命的,把它活活地殺死,往自己嘴裡送,将我的享受建築在它的痛苦上,能忍心嗎?這樣一想,我的心就會感到不安,而且它的被殺,當遇到屠割的時候,痛苦澈骨人髓;至于我為了貪一時的口福,珍膏羅列,食過即空,蔬食菜囊盡可充腹,何必殺害它的生命,減損自己的福報呢?再進一步想,有血氣的動物都有靈知,都有佛性,和我是一樣的。我雖不能愛之養之,但怎能日日殺割生命,使它們仇我恨我于無窮呢?想到這裡,就會對食傷心,不能下咽了。 又如以前,自已是容易惱怒的,就應該想;人們有不到之處,在情理上是應該加以寬恕的。我們不能自以為是而鄙視了所不及的地方,天下沒有自以為是的豪傑,也沒有怨恨别人的學問,凡是我所行不通的,都是自己的德行沒有修,不能感動他人,這是我自己要加以檢討的。如果有人蠻不講理的來幹犯我,那是他的事,于我又有什麼幹涉。那末,毀謗的發生,都是磨練于我,玉成于我,我将歡然受賜。能夠這樣想,那還有什麼忿怒可發呢?應知聽到毀謗而不忿怒的,雖遇到讒焰薰天,也如拿火炬燒虛空,結果必自息。若是聞謗而怒,雖竭盡巧思之分辨,反如春蠶作繭,自取束縛,更增煩惱。是以忿怒不但無益,而且還有害呢。其他種種過惡,都應該依理分析。其實,一切過惡都是愚囊的行徑,自害的作法,道理明白了,自然不會發生了。 什麼叫做從心而改呢?一切的過失,都是根源于心,唯心所造的。我的心不妄動,過失又從那裡發生呢?從事修養的人,對于好色、好名、好利、好怒,這些過失,不必逐類尋求,但當專注起心動念處,使正念時時現前,邪念自然污染不上了,正如太陽當空,妖魔鬼怪就由潛伏而歸于消滅,這是精密純一的真傳。既然過由心造,還須從心上去改,象斬毒樹,必須斷其根株,何必一條又一條地伐它的樹枝,一片又一片地摘它的樹葉呢? 大抵最好的辦法是治心。不合理的念頭,才一動起,立即發覺,一覺就立即予以消滅,倘使這樣做不到,就要反複明理來消滅它。或許還是克制不了,那就要用懸崖勒馬的工夫,臨事強行克制,堅決地禁止不犯,克實而論,淨心、明理、臨事禁戒三功并施是改過的要訣。 但是決心要改過,明則要靠良朋提醒,幽則還須諸佛加被。一心忏悔,晝夜不敢懈怠,經過一七日、或二七日、以至一月、二月、三月必有效驗。見效時,或者感覺心神情曠,或者覺得智慧開朗,或者冗忙的時候而觸念皆通,或遇怨仇的人而能回嗔作喜,或夢吐黑物,或夢往聖先賢提攜接引,或夢飛步太虛,或夢幛幡寶蓋,種種吉祥的事。這些現象都是過消罪滅的實證。但是不得執此自高,自滿自足,而不更求進步。 從前藜伯玉二十歲的時候,已經能自覺前日所做的不是,而把它都改掉了,到了二十一歲,才知道自己以前所改的,還沒有完全改盡,乃至二十二歲,回顧二十一歲,還象在夢中糊塗過日,錯誤不少。這樣,他年複一年,年年都改過,到了五十一歲的時候,還認為四十九年來所做的不對。古人對改過作為一種學問,就是這樣認真去做的。我們都是凡夫,過惡像刺猬身上的刺一樣,堆積得滿身都是的。可是回思往事,往往不見得自己是有過失的,或是心粗而眼障的緣故。但是過惡深複的人,也是有徽兆的;或者感到心神昏塞;轉頭即忘;或無事而心常煩惱;或是看見正派的人而自己有些不好意思,有些沮喪的情緒;或是聽到正經的話反而不生歡喜;或夜夢颠倒,甚至妄言妄動。這都是過去惡業障重的反映。倘使有一件像這樣的情形,那就要自己奮發,舍舊圖新,不可自誤! 三、善業的積累 《易經》說:"積善之家,必有餘慶!積不善之家,必有餘殃!"從前有一個姓顔人的打算把女兒嫁給孔子的父親叔梁纥(ge),而稱道他的祖宗積穗,預料他的後人,必定會有出類拔萃的人物。後來事實證明,正是如此,因知《易經》所說确是至理名言。現在再列舉往事來證明: 楊少師(榮),是福建建甯人,他的家庭是以擺渡為生。有一次,久雨之後,溪裡的水泛漲起來。洪水沖毀百姓的房屋。淹死的人順流而下。其他搖船的人,都乘這機會撈取财物,隻有少師的曾祖和祖父接連救人,不去撈取一件财物,大家都嘲笑他們是笨蛋。乃至生了少師的父親以後,家裡的經濟情況逐漸寬裕起來。後來生了少師,少師于二十歲就登科,官職做到三公,子孫貴盛,到現在還有許多賢德的後裔。 甯波楊自懲,早年充當縣裡的官吏,他存心誠厚,守法公平。那時的一個縣長辦事很嚴厲,有一回懲罰一個囚犯,把他打得血流滿面。可是那縣長餘怒還是不息。自懲耐心勸解,使他平息怒氣,不要鞭打囚犯;自懲家裡很窮,别人送他的物品,一概都不接受,遇着犯人缺乏糧食,經常設法替他們解決。有一天來了新的犯人數名,餓着沒有吃,可是他自己家裡又剛巧缺存糧,如果給囚犯吃了,一家人就沒有吃,要接餓了。但眼看囚犯們都餓得很可憐,自懲就和妻子商量。妻子問他:"囚犯從哪裡來的?"自懲說:"他們從杭州來,一路上忍着饑餓,臉色都餓得發青了!"妻于聽了也很同情,是以,取了自己待炊的米,拿來煮粥給囚犯們吃。後來楊自懲生了兩個兒于,長子名叫守陳,次子名叫守址,做到了南北吏部侍郎(副部長之職)。長孫做了刑部侍郎,次孫做了四川的按察使。他們又都是當朝的名臣。 從前英宗正統年間,鄧茂七在福建率衆作亂,百姓跟從他的很多,朝廷起用鄞(yin)縣張都憲(名楷)南征,用計謀擒賊,委派布政司謝都事,搜殺東路賊黨。謝找到賊黨的名冊,于是對沒參加暴動的,秘密發給他們小白旗,約定官兵來到的一天,把白旗插在門口。他嚴戒官兵不可亂殺,是以保全了萬人的性命。後來謝的兒子謝遷中了狀元,做到宰相。孫子謝丕中了探花。 馮琢庵太史的父親是一名秀才,有一天,隆冬嚴寒,他早起到學校裡,看見一人倒卧在雪中,撫摸那人的身體,已經是半僵了。他就把自己身上所穿的綿裘脫下來,給這入穿上,還扶着送到他的家,救活了他。太史的父親夜間做了一個夢,有神人告訴他:"你救人一命,出于至誠心,我遣韓琦做你的兒了。"等到生了琢庵,取名叫琦。 台州應尚書,壯年時代在山裡讀書,夜間鬼聲嘯集,使人驚慌。但他并不懼怕。有一夜聽到鬼在那裡說話:"某婦人因丈夫出門久客不歸,公婆逼她嫁人,明天夜裡要吊死在這裡,她可以替代我了。"應尚書聽了以後,偷偷地把自己的田賣了,得銀四兩,僞造了她丈夫的信,寄銀還家。她公婆見到了信,懷疑筆迹不同,但又想起信可以假造,銀子是不可能假造的,想必兒子還活着。是以,就不強迫媳婦嫁人了。不久那婦人的丈夫果然回家,夫妻團聚。應尚書又聽到鬼在說話:"我應該得替身,可是這個秀才破壞了我的好事."又聽另一鬼說"你為什麼不禍祟他?"那鬼回答說道:"這人心好,不久就要做陰德尚書(部長職位)了,我怎能降禍于他呢?"應公是以更加努力做善事。凡是遇到饑荒的年頭,就捐出谷來救濟窮人,遇到親友們有急需的,就設法給他們解決;遇上非理侵犯他的事,他總是逆來順受,不去和别人計較。後來,應公的子孫登科的,至今還很多呢! 常熟徐鳳竹,名拭,他的父親家産本來是殷富的。有一次,遇到荒年,他自己就首先放棄應收的租米,來作為同縣富人們的榜樣,又分谷以救濟貧窮的人們。夜裡聽到鬼在門外喊道:"千不诓,萬不诓,徐家秀才做到了舉人郎。"相續而呼,連夜不斷。這年鳳竹果然中了舉人。他的父親因而更加努力做好事,凡是修橋鋪路,供僧接衆,隻要是有利益于人們的事,沒有不盡力做的。不久,又聽到鬼在門外喊道:"千不诓,萬不诓,徐家舉人直做到都堂。"以後鳳竹果然做到了兩江巡撫。 嘉興屠康僖公,初任刑部主事,親自宿在獄中,詳細地了解囚犯們的情況。發現有幾個無罪的人,康僖公不認為是自已的功勞,他秘密寫了報告給刑部的堂官。以後朝廷會審,堂官根據圖公的報告,訊問衆囚犯,事實完全與屠公的報告相符,就釋放了冤枉的十餘人。公又寫了一份報告說:"在京都的地方,尚且有這麼多受冤枉的好人,那麼,四海之内廣大的人民,難道沒有受冤枉被壓迫的好人嗎?應該每隔五年差一減刑官,複查檔案,仔細考查研究其實際的情況,冤枉的給他們平反。尚書代為轉奏皇帝,皇帝準許了他的建議。當時屠公也被派為減刑官之一。有一次,夜夢有人告訴他:"你的命本來是沒有兒子的,因為是你提議減刑,為自己造了福,是以報應,能得到三個好兒子。"當年夫人有妊,生了應損、應坤、應俊,都是官居顯要的。 嘉興包憑,字信之,他的父親做過安徽池陽太守,生了七個兒子,憑是最小的,入贅在平湖袁氏,和我的父親交情是很密切的。他博學高才,可是屢次參加考試,都沒有被錄取,他愛好佛、道之學.有一天,他去仰湖遊覽,偶然到了一所村寺,看見一尊觀音菩薩的像,因房屋破舊,聖像露立着,遭受風雨的淋漓侵蝕。憑立即取出十金,交給寺裡的住持僧,叫他修繕屋宇。那和尚說:"工程大、銀子少,是難以完成的。"憑再取出松布四匹,衣服七件,再作捐獻。其中有一件精細麻布做的外衣是新制的。随從他的仆人勸阻他,要他把這件衣服留着自己穿。憑說:"但求聖像能夠安全儲存,我雖露着身體也是情願的。"住持僧聽了這話,掉下了眼淚,說道:"布施銀子和布衣,還不是一件難事,隻此一點供養的誠心,實再是很難得的!"以後房屋修理完畢,憑邀請他的父親同遊寺中,夜間宿在寺裡;憑夢見伽藍神來謝他,說:"你的兒女當得功名祿位。"後來憑的兒子汴、孫子芳都登科第,做了大官。 嘉善支立的父親,在刑房工作。有一囚犯沒有罪,卻被判處重刑。支立的父親很同情他、憐憫他,意欲為他反案。囚犯告訴他的妻子說:"支公的好意無以為報,明天請他到家,你以身體招待他,他或肯竭力為我設法,那我就可以不死了。"妻無奈,下淚同意。支公來到囚家,囚犯的妻親自勸酒,并告以丈夫的吩咐。支公以為不可,但他還是盡力為囚犯作了平反。囚犯出獄後,夫妻登門叩謝,說:"你這樣的厚德,是世上少有的!現在你還沒有兒予,我們有一個女兒,想送給你做妾,這在情理上總是通得過吧?"支公因備了禮物,納娶他的女兒,生了一個兒子,取名叫立,二十歲就中了狀元。立生子名高,高生子名叫祿,都是貢生,很有才學。祿生兒子大綸,又中了狀元。 上面所說的十樁故事,雖然表現的事實不同,但歸納起來,隻是一個善字罷了。如果更精确地來推論行善,那麼善行還有真有假,有端有曲,有陰有陽,有是有非,有偏有正,有半有滿,有大有小,有難有易。需要精研明辯,才能做到真實地行善積德,自利利人。 什麼叫真假呢?從前有幾個儒生問中峰和尚:"佛教說,因果報應如影随形。可是我們看到的,有人行善子孫不興,有人作惡而家門隆盛。佛說的因果道理是沒有辦法證明的。中峰說:"世俗的人情不曾洗滌掉,看問題就難以準确,以緻認善為惡,認惡為善。有了這樣的錯誤看法,還不責怪自己的是非颠倒,反而怨因果報應為無稽。"儒生們又問;"善惡的問題怎麼會看成相反呢?"中峰叫他們各談善惡的差別。有人說:"貪财妄取是惡,廉潔操守是善。"中峰說:"未必如此。" 各人各說出對于善惡的看法,中峰都說不一定是這樣。儒生們因請問那是什麼道理呢?中峰說:"凡是有益于人的是善,隻利己的是惡。有益于人,就是罵人打人都是善的。利人的就是公,公就是真;利己的就是私,私就是假。還有,從全心出發的是真,表面上裝做行善形式的是假。這問題,你們都應該全面考慮的啊!" 什麼叫做端、曲呢?凡是想做好事,決不可被耳目所迷,随世俗見解,應從内心隐微處,默默審察,是不是純粹從濟世利人之心出發。如果這樣,那就是端。假使有一毫沽名釣譽的媚世之心,那就是曲。完全是夫妻之心的,就是端,行善而有一毫牢騷憤世之心,就是曲。純是敬人之心的就是端,有一毫玩世不恭,侮弄世人之心的就是曲。這些都應該詳細分辯的。 什麼叫做陰、陽呢?凡做了一件善事,為人們所知道的,叫做陽善;做了善事别人不知道的;這叫做陰德。陰德能轉變自己的業力,能獲得意料不到的幸福。陽善可得善報,并享受世間的名譽,被人稱譽,美名遠揚也是福,但必須名符其實;若是享大名,而實際上卻沒有真實德行的,就往往會得奇災大禍。相反的,沒有過咎的人而橫被惡名的,他的子孫卻往往會發達起來,是以陰陽之間,是很微妙的啊! 什麼叫做是非?魯國的法率規定:魯人有從諸侯那裡替别人贖出姬妄,都得受政府的賞賜。子貢因為自己富有,贖了人而不受賞賜。孔子聽到這件事,就極不高興地說:"子貢做錯了事啊!要知道聖人做的事,是可以移風易俗的;他的教導是可以為人作榜樣,推行于百姓的,不隻是求得自己一時的快意。如今魯國人富的少,窮的多,如果以為受政府的賞賜為不廉,為不清高,怎麼還會有人肯替别人相贖呢?從今以後,不會再有人願意向諸侯那裡替别人贖人了。" 有人失足落水,子路救了他的命。這人牽了一隻牛謝子路,子路把牛接受下來。孔子聽了,很高興地說,"子路做得對!從今以後,各國就會有許多能夠勇于救難的人了!" 照世俗的眼光來看,子貢不接受賞賜是好的表現,子路受了别人的牛是不好的。可是孔子卻贊美子路而斥責子貢。可知所行善事的功過得失,不應光從事情的本身來看,還得看它的影響及于當時和以後的,是利還是害,來加以區分和定論的。現行雖善,而其流風足以害入,那是似善而實非善。現在所做的雖似不善,而其流風足以濟人,則其實卻是善的。但這是從是、非一點而論;其它如非義之義,非禮之禮,非信之信,非慈之慈,都是應該考慮決擇的。 什麼叫做偏、正呢?從前有一位呂文懿公,他辭了宰相的職位,告老返鄉,人們都非常尊敬他。有一次,有個鄉下人吃醉了,當着他的面,把他痛罵一頓,懿公無動于衷,面不改色,對他的仆人說:"吃醉了酒的人,不必與他計較。"把門一關,就避開了。過了一年以後,這個鄉下人犯了死刑,關進監獄。呂公才懊梅地說:"假使我當時稍與計較,把他送進衙門懲戒一番,是可以做到小懲而大戒,就不會害他犯死罪了。我當時隻顧自己存心于厚道,想不到卻養成了他的罪惡習性,競到了這樣的地步。"這是以善心而做了壞事的一個例子。 還有以惡心而做善事的,如某一家大富戶,有一次逢到荒年,窮人們白晝公開搶他家的米。他向政府去告狀,政府不肯受理這件案子。窮人們是以更加嚣張。他就私自執行,把搶米的拿辦困辱,人心才安定下來;不然,幾乎釀成大亂了。善者為正,惡者為偏,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以善心而行惡事,這是正中之偏,以惡心而行善事的,是偏中之正,這是人所不知的。是以,做一件事,應把動機與效果結合起來看。 什麼叫做半、滿呢?從前有一個女子來到佛寺,想要布施供養,可是身邊隻有二文錢,就把這二文錢捐獻了,寺裡的方丈老和尚親自替她仟悔。後來這個女子選進王宮,享受富貴,帶了幾千兩的銀子,又到這所佛寺來布施。老和尚叫他的徒弟替她"回向"就算了。這女子就問老和尚,我當初布施二文錢,老師父親自替我仟悔,今天我布施數千兩的銀子,老師父倒不替我仟悔,這是什麼緣故呢?老和尚說:"以前的二文錢;錢雖少而布施心很真,不是老僧親自代為仟悔,不足以報德;今天錢雖多,而布施之心,不如前日的懇切,是以我派别人代為忏悔就可以了。"這是千金為半,而二文為滿的道理。 漢鐘離傳授丹法給呂祖。這丹法能點鐵成金,可以濟世。呂祖問道:"以後還會還原變成鐵嗎?"鐘離說:"五百年後,當恢複本質。"呂祖說:"這就害了五百年以後的人了。我不願學這樣的法術。"鐘離心中暗喜,說:"修仙要積三千功行,你這一句話,三千的功行已經圓滿了。" 還有行善而心無所有,不見有人、我及所施之物的,這叫"三輪體空",也叫一心清淨,能這樣行善的,就是所施的隻有一鬥米,也種無邊的福,一文錢也可以消千劫之罪,所有善行都是圓滿。倘使心着于善,斤斤計較得失,雖然布施了萬兩黃金,也僅止于半善罷了。 什麼叫做大、小呢?從前衛仲達做官時,被攝引到冥司。冥司命下屬官吏檢呈有關他的善惡記錄。但見惡錄盈庭,而他的善錄,僅如筷子大小罷了。取秤來秤,那盈庭的惡錄反而比筷輕,而像筷子大小的一束善錄反而重。仲達說:"我的年齡還不到四十,哪有這麼多的過惡呢?"冥官說:"一念不正即是惡,不一定要做。"因問善錄軸裡所記的是什麼。冥官說:"朝庭曾計劃興建大工程,修三山石橋(這在封建時代要拉民工去服役的),你上疏攔阻,這軸裡就是疏稿。"仲達說:"我雖谏阻,但是朝庭沒有采納,于事實上無所補救,我能有這樣的善功嗎?"冥官說:"朝廷雖沒有采納,但你的存心是為萬民着想的。倘使朝廷接受了,那你的善功就要更大了。"是以凡是存心為天下國家着想的,那善雖小而大,倘使為了自己一身打算的,那善雖多也是少了。 什麼叫做難、易呢?先儒說,克已須從難克制的地方去下手。孔子論為仁,也說,應從難處去做。在此必須象江西舒翁那樣舍了二年僅得的工資代别人償還了官銀,保全了一家夫婦免于離散。又如邯鄲張翁那樣,舍了十年所積蓄的錢,代别人還清贖銀,救活人家的妻子,這都是所謂難舍處能舍。又如鎮江靳翁老來無子,他的妻子給他買了一個少女作妾。他不忍以鄰家的幼女為妾,而送她還家,這是難忍能忍的事.是以,他們所獲得的福報也是很厚的。見是有錢有勢的人,如果他要立功積德,卻是很容易的。易而不做,這是自暴自棄;貧窮的人做福很難,難而能做,這才算是難能可貴。 随緣濟世的事業,門類是很多的。舉其大綱約有十條: 第一、與人為善。第二、愛敬存心。第三、成人之美。第四、勸人為善;第五、救人危急。第六、興建大利。第七、舍财作福。第八、護持佛法。第九、敬重師長。第十、愛惜物命。 一、與人為善:從前舜在雷澤地方,見有捕魚的人互相争奪有利條件,對于強橫的,他不批評他們的過失,而對那些肯退讓的人,則加以表揚稱贊,同時,他自已也參加捕撈,并以身作則,把好的地段讓給别人。一年後,大家被此之間,都肯相讓了。象舜這樣聰明的人,豈不能講一句教訓别的人話嗎?可是他不用言教,而以身教,自已做榜樣給别人看,來轉變别人的思想,這正是良工苦心哩。我們生活在世間,不可以自己之長來掩蓋别人,不可以自己的善來比較形容别人的不善,不可以多能而困惑别人的無能。人要收斂才智,若無若虛,見到别人的過失,要包容而遮蓋它,一則,使他可改,二則,使他有所顧忌而不敢放肆。見到别人有些微長可取,有細小善處可以錄用的,就應毅然舍已而從之,表揚而贊美之。在日常生活中發一言,做一事,都要不為自己着想,都應從帶動大家向上向善,形成好風尚,從這一方面做,那麼,效益便偉大了。 二、敬愛存心:君子和小人,就其形迹來看是很容易相混的。隻有一點存心處那善惡是絕對不同的,就好比黑與白完全不相同了。是以說:"君子所異于人者以其存心也,"君子的存心隻是夫妻敬人,因為人類有智愚賢不肖,有親疏貴賤,萬品不齊,哪一個不是我的同胞,我的一體?是以對他們應當要敬愛。愛敬衆人,即是愛敬聖賢,愛敬佛菩薩。《華嚴經》說:"若令衆生歡喜者,則令一切如來歡喜。何以故?諾佛如來以大悲心而為體故。"因為聖賢佛菩薩的志願,是要一切衆生離苦得樂,各得其所,能敬愛一切人,即是和聖賢佛菩薩同一志行了。 三、成人之美:玉含藏在石頭裡,被人抛棄,它就等于瓦石,如果加以開發、雕刻、琢磨,就成了寶物。是以當看見别人做了一件善事,或這人的志願頗有可取,他的天資是堪以造就的,都應該提拔他、獎勵他、推薦他、或給他設法維持,或替他剖白冤抑,務使這個人在社會上有所成就。 大抵人們都不喜歡與他性情或宗旨相反的人。由于善的人比較少,不善的人比較多,是以,少數的善人所做的事,往往遭到多數不善人的攻擊。而且有些豪傑,在細小形迹方面不很注意,就容易引起别人的非議和指責。是以善事常易敗,善人常得毀謗。這就需要以維護和成全,這是盛德的事啊。 四、勸人為善:既然做了一個人,哪一個沒有善良的心呢?隻是為了追求利樂,而所追求的又沒有止境,于是容易使人失足堕落。是以,與人相處,應該友善地指引他、警惕他、撥開他的迷感,使他回複善良的心。譬如長夜大夢,使他一覺驚醒;又如久陷煩惱,拔出他到清涼的地方。如能這樣,給人的恩澤最深,功德是很廣大的。 古人說:"一時勸人以口,百日勸人以書。"以口勸人如對症發藥,收效雖易,可是所及到的不遠不廣,以書勸人普及廣泛而時間久遠,造福無量。兩者應該同時進行。有了機會可以勸說的而不加勸說,這是失人;不能勸的硬加勸說,這是失言。在這不同的情況下,應該加以慎重考慮。有智藏的人是不會失人,也不會失言的。 五、救人危急:遭到不幸的災禍,這是人生道路上所難免的事.對這些不幸者,應該象自己遇到不幸一樣,急予解救,或者多方設法伸雪其冤屈,或從各方面救濟他的圍厄。崔子說:"惠不在大,濟人之急可也。"這是說;恩惠不在于大小,隻要能解救他的急難可也。" 六、興建大利:小而一鄉一地,大而一省一國,凡有關群衆福利的事,應該緊急興建。如開水渠導水,築堤防患,或修橋梁以便行旅,或施茶飯以濟饑渴。随見随聞向人加以勸導,自己協辦興修,勿避嫌疑,勿辭勞苦,任勞任怨,務使經辦的事業獲得成功。 七、舍财作福:佛教萬行,以布施為先,所謂布施,隻是"舍"的一個字罷了。先從财上布施,世人以衣食為命,而财能換取衣食,是以施财為最重要。我能舍财,内以破自己的怪吝心,外以濟人的急難。舍财,開始會有些勉強,到後來就會成了習慣。這是最可以洗滌内心的私情積垢的啊! 八、護持佛法:佛法是萬世生靈的眼目,如果沒有佛法,就不可能知道在三世因果和六道輪回的道理,也就無從脫離塵網,往生淨土,乃至究竟成佛。是以凡見到佛菩薩的聖像和經書,都應加以敬重。更應該弘法護教,上報佛恩。那功得是特殊優勝的。 九、敬重尊長:家有父兄,國有上司,以及年高,德高、位高、識高的人都應該對他們加以尊重.在家奉侍父母要做到和顔悅色、柔聲和氣,養成習慣。在社會上工作,要盡職負責,尊重上司,對社會國家做出貢獻。試看忠孝的家庭,他的子孫是沒有不發達昌盛的。 十、愛惜物命:人類之是以為貴,就是因為有恻隐的慈悲心。如見到動物被殺的時候,恻然有動于衷,内心有所不忍。孟子說:"君子遠庖廚。"也是因恻隐之心不忍見到或聽到生物被烹宰的慘狀。是以前輩由四不食之戒做起。待藏心漸慚增進,不特殺生當戒,而且對蠢動含靈,都應該委曲防護它。因為它們都有性命,都是貪生怕死,和人們是相同的。推已之心,以及一切動物,實行素食、戒殺、放生都是功德善行。 善行無窮,是難以盡述的。由此十條而推廣開去,那萬物就可以齊備了。 四、謙和的效益 在我國傳統的教育中,都詳明肯切地告誡我們,謙虛是進步受益的基礎,而驕傲自滿是堕落失敗的階梯!《易經》裡的謙卦中六爻都吉。《易經》"滿招損,謙受益"。謙和驕真是禍福關頭,不可不慎啊! 我每次結伴投考,往往見到寒士将要發達,必有一段謙光洋溢,虛懷克制自己的景象。可知謙抑的人心氣愈收斂,光彩便愈煥發。 辛未年,我赴省考舉人,我們嘉善縣參加考試的共十人,隻有丁敬宇年紀最輕,他的态度極其謙虛。我對費錦坡兄說:"此兄今年必定登科"他問我:"你怎麼知道呢?"我說:"惟謙受福。你看十人之中,哪有信實厚樸、不敢先人,如敬宇的态度的?哪有恭敬對人、一切順受、小心謹慎,如敬宇的态度的? 哪有受侮不答,聞謗不辯,如敬宇的容量的?一個人能夠做到這樣,就是天地鬼神也會保佑他,豈有不發達之理呢?"到了開榜,敬宇果然登科了。 丁醜年,我在北京和馮開之住在一起,看見他的态度非常謙虛,跟幼年時的他大不相同。李實岩為人很爽直,有時當面批評他的不是。隻見開之平懷順受,沒有一句反駁的話。我對他說:"福有福的開端,禍有禍的預兆,此心真的能做到謙虛,表現在行動上,這是得福的開端,你今年可決定及第的了。"過了不久,果然如我所說。 趙始峰山東寇縣人,童年就舉于鄉,可是過了很久,還沒有及第。他的父親任嘉善縣的主薄。他随着父親到任,仰慕錢明吾學問的淵博,把自己的文章拿去向他請教。明吾把他的文章都塗抹了。趙不但不發怒,而且表示心服,完全接受。到了明年,趙就登科了。 壬辰年,我到北京觐見,遇着夏建所,見他心氣和平,謙光動人。我對其他的友人說:"一個将要發迹的人,福雖未至而慧先發,智慧一發,那輕浮的就轉變為誠實,平時放肆的也就自然收斂了。建所的态度這樣地謙和,他的前途必然是光明的了。"及至開榜,果然中了。 江陰張畏岩,學識很淵博,善于作詩文,在文人學士中頗有聲譽。甲午年南京鄉試,他寄宿在佛寺裡,發榜沒有他的名,就大罵考官瞎了眼睛。當時有一道人在旁微笑着。張就遷怒到他,道人說:"相公的文章,一定做得不好的"。張聽了更是火冒三丈,就斥訴他:"你沒有見過我的文章,怎知道我寫得不好呢?"道人說:"聽說寫文章貴在心氣和平,現在聽到了你在罵人,滿腹牢騷,心氣不平極了,文章怎麼寫得好呢?"張感到他的話有些道理,因而屈服,就向他請教. 道人說:"一個人要考中,全得靠命,命不該中,文章雖做得好,是無益的。你今後需要自己做個轉變"。張問道人:"既是命定,怎麼能夠轉變呢?"道人說:"是以形成現在之命的是前世的業報,業報是自己所作的,創立今後的卻在于你自己啊!隻要盡力做善事,廣積陰德,有什麼福不可求得呢?" 張畏岩說:"我是窮人,有什麼辦法呢?"道人說:"善事陰功都由心造,常存善心功德無量!且如謙虛一節,并不費錢,你為什麼不責自己不奮勉努力,而反罵試官!張很佩服道人的話。從此痛改前非。一切有益于人的善事,每天努力去做,是以品德日增。 丁酉年夢到一所大的房屋裡,得試錄一冊,其中有好多行是空白的.于是他問旁邊的人。有人說,這是今科的試錄。張接着又問:"為什麼有這許多缺名呢?"那人回答說:"陰間對于科第每三年作一次考核,要積德而沒有過失的才有名。如這一冊中所缺的,都是本該中試,因新近有了缺德的行為而被删去了的。"後來又指着一行說:"你三年來持身很謹慎,有可能填補這一空白的,你要好好自愛啊?"在這一科,張畏岩果中一百零五名。 由此看來,趨吉避兇,這是斷然由我自己作主的。是以,須要自己限制行為,絲毫不得動惡念、行惡事,這樣才是受福的基礎。凡是驕傲自滿的人,必非遠大的人才。即使發迹,也是不得長久受用的。稍有見識的人必不忍自狹其量,而自拒其福。況且隻有謙虛才有機會受到教育,進而能得到無止境地進步.是以,謙是求學進德所必不可少的啊!古人說:"有志于功名的必得功名;有志于富貴的必得富貴。"人之有志如樹之有根。立定此志,要念念謙虛,時時友善,無微不至,這樣就自然轉變業報,造福由我自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