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洋大時代道德篇（七十五）：君子甯可沉默而不燥言，甯可笨拙而不取巧。
民國九年七月二十六日，直皖戰争塵埃落定，作為戰勝方的直奉雙方卻漸露裂痕。先是“東北王”張作霖對于奉系軍閥在這場直皖雙方的定鼎之戰中扮演的角色自吹自擂，閉口不談徐樹铮在團河設下的“鴻門宴”上，自己借口出恭，搭乘運貨火車逃回奉軍駐地的狼狽。在“恒記德軍衣莊”，張作霖談及勞苦功高的吳佩孚，卻輕蔑地說：“我所合作的是曹經略使，吳佩孚小小一個師長，全國有幾十個師長，而我手下也有好幾個。”其實吳佩孚早在讨袁戰争時，就是北洋軍閥中能在硬仗的骁将，對于護國軍扛纛人蔡锷的印象也很深，在直皖戰争爆發之前，他曾宣稱“為國民争人格而戰”。
但是，當吳佩孚帶領直軍在直皖戰争中獲勝之後，卻感慨說：“這次戰争，不足言功，是一件最可痛心的事情。”這一切都是在模仿蔡锷，無奈卻被張作霖輕視。吳佩孚認為自己在戰場上取得勝利，在廟堂上也應該更具有話語權，他完全沒想到這是他的主觀幻想，因為張作霖從來不把他放在眼下。閣臣之首靳雲鵬張羅的“巡閱使會議”上，北洋軍閥三大巨頭東三省巡閱使張作霖、直豫魯巡閱使曹锟以及兩湖巡閱使王占元，根本就沒有讨論吳佩孚提出的“召開國民大會”，而是一場直奉雙方的戰後分贓。靳雲鵬曾悻悻地說：“這簡直是個要革我們的命！”
雖然徐世昌沒有列席，但是也和張作霖一樣輕視吳佩孚，認為吳“職位卑小，言大而誇”。張作霖曾當面詢問曹锟：“三哥，你看見過吳子玉的通電沒有？我卻事前一無所知，如果三哥贊成他的主張，我就通電反對！”曹锟急忙表示自己并不贊成，勸張作霖不要發火，并且表示“将負責叫吳佩孚撤銷這個主張”。曹锟先是發出通電，聲明“吳佩孚所發通電，未得同意，應予撤回。”接着又電召吳佩孚赴津當面一談。是年八月三日，吳佩孚抵達天津，曹锟勸他“少發表意見”，而且告誡他說：“我們剛打完這一仗，難道又要打第二仗！”
最終，對于“主公”曹锟的不了解與不支援，吳佩孚才明白天下事，不像他想象的那樣簡單。他把自己的嫡系人馬北洋軍第三師撤回洛陽，以示“不問朝政”。次日，吳佩孚乘坐普通客運火車轉道前往鄭州，同時也宣布了他的主張，即是“不做督軍，不打内戰，不幹政，不擾民”。不過就像他感慨的那樣，直皖戰争是“最可痛心的事情”，畢竟同屬一脈的直皖軍閥大打出手，曾經情同手足的袍澤徹底撕破了臉，自此在洛陽埋頭練兵的吳佩孚，其實已經看出曾經鐵闆一塊的北洋集團，早已分崩離析，以後的廟堂之争将是實力的拼殺與消耗，而他的廟堂抱負，俨然成為可望不可及的烏托邦。